人间四月天

——致母亲的一封信

亲爱的母亲：

今天是4月30日，凌晨一过，就是5月了。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学校组织了一场“感恩作文”活动比赛，我就顺笔写了一封信给你和爸爸。几个星期后我回到家，你一直乐呵呵地笑是中了大奖般，事后我才知道那篇文章寄回了家，你和爸爸都是那么那么欣喜。那时候的你说：“母亲认识的字不多，但是我读得懂你表达的爱。”　　

那是我长这么大给你写的第一封信。我不得不惭愧于女儿的自私，从未让母亲减少过担心。您说你读的懂我表达的爱，真让我多么得惭愧。我一直疏忽于对母亲您的关爱，时至今日，浪费的时光已经太多太多。去年10月份的时候，我好姐妹的父亲因病离世，她事后给了我一条信息：“好好爱自己的爸爸母亲，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现实如此可怕。4月12号那天，我打电话给母亲您，您一直在电话里哭，一直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们姐妹之类的话，之后便剩下声声的哽咽。直到我打电话给妹妹，她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我一番，我才知道你被检查出得了肺癌。我手里握着电话，眼泪直流。　　

从4月12号开始，我们开始了“战役”。在确定您的病情之后，我们一直对着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而您每次一看到报告，一到夜晚，便总是在默默流泪，您说您不想让爸爸浪费金钱去给你治病，您说你欠爸爸的太多太多，您不想让他那么那么辛苦，其实，亲爱的母亲，爸爸从来没有抱怨过辛苦，您还记得吗？15号那天我们一家前往广州医院，我们5点钟整装出发，我的内心从未如此忐忑过，那时候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孤零零得投射着让人发冷的光亮。我发了一条微博，上面写着——5点钟，黑夜在渡，黎明必来。沉默了好几天的父亲，突然按着方向盘说：“这是我们的大劫难，等跨过去了，我们一家就要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了。”您记得吗，亲爱的母亲？爸爸从未埋怨过什么，你是她这一生最无悔的选择。当他得知您的病情后，爸爸就站在我们身后叹气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妈，对不起。”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桀骜不屈的父亲对着我们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砸进心头，那么那么，那么沉重。　　

28号那天，您的第一次化疗结束，我和妹妹一起护送母亲您回家。路过小区街道的时候，梧桐花簌簌往下掉，飘落在我们头发上。我拾起那细碎的花瓣，对着虚弱的母亲说：“母亲，你看，4月了，梧桐花开了滿树了。多好的季节啊！母亲你要坚强起来，有你在，我们才能时刻感受到花开的温暖。您就是我们的四月天。”您只是微微一笑。　　

亲爱的母亲，当我看着你化疗后的痛苦不堪却无能无力时，女儿真的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如果自己多点督促你去看身体，多点提醒你照顾好自己，多点给你电话给你危机感，也许，今天这样的局面就不会出现了。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好好真正爱过母亲您，未曾做过几件让您打从心底悦喜的事儿。我一直只知道对爷爷奶奶好，只知道疼爱着爷爷奶奶。奶奶生病了，我会第一时间跑去看她，陪着她；奶奶想出去逛街，我会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牵着她闲逛；爷爷身体不舒服，想吃番薯了，我会想尽千方百计帮爷爷弄到，甚至去荒地里拿棍子慢慢刨。每次打电话，我总是先打给爷爷奶奶；每次回家，我总是盘算着要给爷爷奶奶买什么衣服买什么好吃的；每次下厨，总是做爷爷奶奶心仪的菜和美味的糖水……而这些，我从未那么悉心地对母亲您做过。　　　　

别人看到我那么疼自己的爷爷奶奶，便在您面前不断夸我，赞您生了个好女儿，这个时候虽然您会吃醋地说：“唉，她啊，只知道对自己爷爷奶奶好，我这个母亲都忽略了。”甚至有时候也在我面前抱怨或者对妹妹说：“你姐姐啊，真是没良心，那么少打电话给我，每次都是问爷爷奶奶身体怎样。”但我知道，你只是在吃醋而已，便每次都撒娇说：“老妈子啊，你怎么可以吃爷爷奶奶的醋呢，爷爷奶奶老了嘛，等你老了我也会那么那么好对待你的呢！是不？”您每次听到了都是在笑。　　　　

 我的形象，在朋友眼中是很好的，那些什么“善良、宽容、温柔”等一大堆像糖衣般华丽得词语都堆砌到了我身上，而只有在家人，在母亲您心里，你们才知道我到底该配上什么样的形容词。母亲您那么温柔、随和、善良的人生出来的我却是那么反逆、自私、小气，而我的这些恶习也只有您能忍受并且可以以笑话般的方式去化解。  　　　　

童年时，刚上学前班，报好了名，自己却不愿意去上学。您非常不解，因为其他孩子都是背着书包又蹦又跳地去学校找自己的伙伴儿，偏偏就我整天要黏在家人身边，不肯离开家。无奈之下，您和爷爷只好轮流送我去学校，把我带到教室让我安定下来。上课铃一想，小朋友们的家人都是要出去的，而我一看您走了，便会开始一直在哭，由此便每天早上一踏进学校就拼命哭。也许从小就证明了我不是个多么好学的孩子吧，我的这一段辉煌史连那个老师和我现在的死党都一直铭记在心，成了我永久的笑料。那个学前班，您整整陪了我一年。　　　　

年少时，总是抱怨您的厨艺不好，每次看到饭桌上的菜不合胃口，便会生闷气，而您稍微问一下，自己便会神经质的直接扔筷子，把饭直接倒掉，然后气冲冲地抛出一句“不吃了，你自己吃个够吧！”，而每每这个时候，您便会叫弟弟给我去买一些包子之类的或者好声好气地问我要不要煮米粉给我吃之类的，连一句责备也没有。　　　　

年少时，您和奶奶之间的婆媳关系一直处于恶劣状态。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听到奶奶在指责您的不是，几乎每天都听到奶奶在我面前抱怨您的过失。我那时候成了您奶奶和的中间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于有一次，我触犯了您的底线，点燃了您的怒火，直接与您对着干，批判您的不是，骂您怎么能这样说奶奶不是之类的。那时的我和您好像点燃了战火一样，越吵越激烈，最后您打了我，我只记得那次脸被您打得很痛很痛，一直在哭。那是您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一次打我，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您亲手打自己的孩子。但是我明白，事后的您心里有多么的难过，而我从来没有因此而怨恨过您。　　　　

太多太多，我都不想提起了。长大后，和您闲聊，您总会笑我是“小气鬼”，说到以前那些事，您也会跟我妹说：“怎么你姐就那么小气呢，真是搞不明白。”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子，对着越是疼爱自己的人就越是肆意妄为，在他们面前，我可以尽情地小气，尽情地倔扭，尽情地耍脾气，只因为世间只有他们能够如此包容自己，能够在以后的回忆中把如此让人不愉悦的事情也能当花田喜事般去嬉笑着娓娓道来。　　　　

亲爱的母亲，我们只想让您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困难有多么大，我们都会对你不离不弃的，就像这么多年您一直在支撑着这个家，一直在坚定不移地坐着父亲强有力的“家庭后盾”，一直默默无闻得拉扯大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您要知道，我们就像天上的雪花，本来互不相识。一旦落在地上，化成水，结成冰，就再也分不开了。　　　　

我们要挺过去，任风雨兼程，我们都在。亲爱的母亲，您若安好，四月花儿遍地开！　　

                                                                 爱您的女儿

                                                                2012年4月30日

【编辑按】一封不长不短的信，写满了人间的真情，也写尽了季节的故事，感人至深。简单的辞藻间，却杂糅了作者最刻骨铭心的爱，怎一个“感动”了得？希望一切都能如愿，问候作者。

——责任编辑：苾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