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在她的散文《必也正名乎》里说:“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寻找实际的人生,”从小说《封锁》可以窥见张爱玲笔下描写的实际人生。《封锁》描述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下发生的一段似真似幻的爱情,在短暂的时间内,各色人等的生活常态和爱恨情绪,那些街面上的人,车上的乘客的话语,行动,思想都展现出来了,建构了一个世俗常态下的小世界,是40年代上海百姓社会生活的缩影。
爱默生说:“拥有活力的灵魂最有价值。”在张爱玲的笔下,人物似乎都丧失活力的灵魂,因而,在她的文学创作中,提起张爱玲,总是提到她苍凉的笔调,她对罩着光环的人世背后看得很透彻,正如她华贵的家世背后却是一个残破的家庭。在《封锁》里,张爱玲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细致感受,在封锁期间,电车停了,车厢外的人们乱作一团,到处乱窜,商店里的人不顾路人的哀求,“门还是关得紧腾腾的,”铁门里的人和铁门外的人眼睁睁对看着,互相惧怕着,车内的人还是安静地呆坐着,看着车窗外的人无关乎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彼此防范与不信任,漠然而冷冰冰。从封锁期间的社会环境来看,“这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重重地把头搁在人们的肩上,口涎顺着人们的衣服缓缓留下来,不能想象的巨大的重量压在了每一个人,”无形的重量压在人们的心头,连乞丐趁着静默的时刻叫喊也被“不经见的沉寂吓噤住了,”可见,社会环境在无形中压迫着人们的灵魂。
在电车内,张爱玲描写了中年夫妇,男女主人公以及老人在封锁期间的所见所言,许子东说:“时代凶残,大而破,天边无尽的苍凉,张爱玲反过来,珍惜手头,布上,眼前这一点气味,细节,布料。”一对长得颇像兄妹的中年夫妇,女人叫道:“当心别把裤子弄脏了,现在干洗是什么价钱?做一条裤子是什么价钱?”女人说的话质朴真实,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关心的仅是个人的实际的生活状态,世俗生活是琐碎的。小说又将镜头推向了男女主人公,从男主人公“买包子,读报纸”的细节里窥见他的人生,他似乎有太多的不满,然而还是遵照社会规则按部就班地生活,不敢逾越,为了躲避一个亲戚董培芝,便发生了生活中戏剧性的一幕,“巧遇”女主人公吴翠远,这是两条不会交叉的平行线,小说在对女主人公吴翠远的描写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平凡普通,没有性格,个性的人物。一个普通的老人“手心里骨碌碌骨碌碌搓着两只油光水滑的核桃,有板有眼的小动作代替了思想。”看过这么一句话:“作家文字透露出来的不是这些人物的组合或相加,而是由这些人物的形态组合而成却又大于这些人物组合的东西,这就是艺术知觉力所追寻的“文学格式塔”。”由点带面,通过展现不同人物的性格,反映出整个大的社会生活,质朴而真实的生活,这无疑是最高层次的真实,而真实是文学颠扑不破的最基本的品质。
刘再复说,中国文学的致命伤是它太意识形态化。作家书写现实生活,有时仅仅停留在谴责,暴露,批判的层面,与当时社会流行的抗战,革命,解放小说不同,张爱玲写的仅是街上的故事,在细腻的笔调下展现了琐碎的世俗风景,还原了人性的真实和复杂性。在《封锁》这一篇不满八千字的小说里展现了人们在世俗常态下的人生,封锁期间产生的所谓的爱情是荒诞虚无的,然而恰恰是在这荒诞的,虚无的,看似不可能的爱情里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戏剧性,人生往往也是充满戏剧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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