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喷泉之旅28盼海有涯千盼万盼,盼海有涯,希望无边……3月31日,刘专家终于远渡重洋,誉满归来了。听见这个消息,真是欣喜若狂啊!手术,手术,我就快可以做手术了,我就快要好起来啦!我的心盛开了一朵绚丽无比的向日葵,心空飘荡着夜莺婉转悦耳的啼唱声,一道彩虹正在云间穿行,掠过浮着涟漪的湖面,与风情万种的杨柳相互辉映。一时间,连咳嗽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不那么令我痛苦了!哼!你这群狂莽的称砣,就快没有机会在我身上作威作福了!4月1日上午,有通知说让我于4月3日早上行左侧股骨粗隆截骨,左髋关节加盖术。到了下午,就有护士来帮我做麻醉药的皮试。吩咐剪短手、脚趾甲。我全照做了。4月2日,不时有三,两个从未谋面的医生来看看我,问问腿的情况。午觉以后,另一个护士过来帮我剃毛(术前必经准备工作。目的是以免毛发把细菌带到手术室里面,也使消毒简易有效些)。由肚子剃到脚趾,她先在我的身上抹了肥皂水,然后拿起剃须刀在那里刮啊刮,她刮得很认真,似恨不得把最细的,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也铲除干净。真担心她会把我的皮肤刮红了,刮破了。她边刮,我心里边念叨着:别那么大力,那刀片锋利着呢,我的肉啊,小心点啊。刮到某些地方,还真蛮痛的,她就再抹一点肥皂水,才好了些。唉,终于刮好了,吓死我了。然后,她又很认真地观察起我的手指,脚趾,举起指甲钳,又几乎全剪了一遍。哇哇,都快剪到肉里面去了,好痛啊!唉,终于停手了,多负责任的护士啊,但不够温柔体贴嘛。真没想到,剃个毛也会弄得心魂如坐十环过山车,真是胆小鬼!晚上10时后,就水食严禁了,于是早早睡去。
喷泉之旅29它约我去手术室(1)激动人心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曾经怀疑这天的钟声是否会敲响的我,得到了确凿的答复。早上7时50分,护士先来帮我吊上一瓶针。估计是用于补充营养的。过了5分钟,一辆车床被推了进来,卸下称砣,护工与护士们一人抬我的左腿,另两人一人提一边能活动的主要垫于腰与大腿处的床单,同时用力,顺利将我转移到车床上去了。第一次有了记忆,躺在床上乘电梯,到了22楼,停稳了,梯门打开了,我被推了出来。感觉是在拍电影,这些镜头在电影电视中看得蛮多的了。(2)车床在手术室外侯了十多分钟,才被推进去。刚入门时,是两三间小室,应是让医生更衣,消毒的地方吧。一位身穿粉绿罩衣,头顶游泳帽造型的粉绿色帽,面戴水湖蓝口罩的医务人员问我:“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如实相告。等进入到最里头,最宽敞的一间室时,又一类似打扮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当然要重复一遍啦。又被几个人转移到手术台上。刚躺上去,没有人再与我搭讪,我便好奇地张望了一番:腿对着的墙一片空白,左侧墙上挂着一个钟,有一张粉绿布罩着的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闪着银光的医用器械,头顶对着的那一堵墙,我想方设法也看不到,右侧就是我进来的门口,墙边有几个高高的蓝色的氧气瓶(感觉像煤气罐,不过煤气罐的身材,肤色远不及它,它是苗条纤细型的)。再环视四周后,把脑袋放端正,见有两个大大的圆盘,里头分别嵌着几个小圆盘。宛若两莲蓬,找块莲藕切开,涂上银白色,再平放,看它的横截面,就惟妙惟肖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影灯吗?遥想爱迪生小朋友当年,利用几面镜子作无影灯,从而救了母亲,真是太聪明了!真如刘姥姥游了一番大观园!(3)等我游历得差不多,就有人开始来打扰我了。那个人走到我左边,解开我旁边的裤带,然后消毒了一下牵引处的伤口,便动作迅速地用钳子拔掉那根钢针。接着,如握着一把大号的刷子,将消毒水往我腰腿部上涂,他涂了有三遍吧,第一遍是黄色的,第二遍是无色的,第三遍是……恩,我没有看到,因为眼睛老如斗鸡眼似地往下斜瞄好累啊。然后,听见一把年轻的女声:“小女孩,把右手给我。”我伸出手,听到小时候穿不用绑带的运动鞋那两块胶粘合的声音,一块蓝黑色的布裹在了我的手臂上,后来,又好像紧了点,就像血压计。(4)接着,又听见一男一女的声音:“小妹妹,能把身侧向左边吗?”我努力试了下侧了80%,他们就在后面帮了下忙,就行了。但我的双手,左手背上正插着针头,唯有尽量使之远离自己的身体,若碰到疼都疼死了,而右手连着的仪器竟然摆在我头顶上方,那个角度是十分难处理的。幸亏,那两位发现了这一问题,将那些仪器移动了位置,才没那么痛苦。“小妹妹,能把腰弯一些吗?”女的对我说。我就弯了一点。“还能再多弯一些吗,把背拱起来,就像虾一样。”我?像虾一样?拼命回想着饭桌上那橙红色的虾的模样。就努力把背再大幅度些弯曲。“小妹妹,真聪明!”唉,其实,当时的样子一定丑死了!一只弯弓虾米的虾!啊,我不想我不想做虾!又或许是像赵州桥,嘻嘻,这个能让我有face一些!闲话休谈吧,还是。(5)其实整个扮虾的过程,我都是狐疑不解的,他们到底要干嘛啊?做手术跟装虾有什么关系?“小妹妹,我们现在准备帮你打麻药了。”“你要忍耐着,保持这个姿势啊。”噢,恍然大悟了!先是冰凉的液体涂在了我的背部,涂了也是有三遍吧。“现在打针了,不痛的,别怕!”感觉一根针刺入了我的脊骨,确实不大痛。接着有一种益达薄荷清凉般感觉的液体渗入脊髓中,有如山间小溪在缓缓流淌,好cool!印象中是两根这样的针扎进了我的脊骨内吧。幸好都不大引起疼痛,就是渐渐有麻痹感了,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拿了尖尖的东西刺我的腿,“痛吗?”还是那把女声。我:“不痛。”又换了个地方刺,我:“有点麻麻的感觉。”“看来还要加点剂量。”又过了段时间,她再找了3,4个地方刺,我都完全不觉痛了。她也就停下来了。(6)再下来,就有人将我放平了。我越躺越冷,因为手术室开了空调,而且温度越来越低。叫请一位医护人员帮忙盖盖被子,整条左腿露了出来,背部也是在打麻药时被毫无遮掩地暴露于冷空气之中,能不冷吗?再这样下去,我就成“新僵人”了。我看不到他帮我盖哪里了,只知道仍是好冷啊!4月,春寒料峭啊!算了,打了麻药,很快就会因麻木不仁,而受得冷了。(7)一名护士来到左边:“我帮你打镇静剂。”到后来,我方明白,与其说是镇静剂,还不如说是催眠剂好了,这样的名字更准确反映此针剂的功效。她就在我的左臀上扎了一针。还没神智不清时,见到“阎罗王”进来了,他笑容可掬(其实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就推测戴着口罩的他在展示这柔美的表情)“小姑娘,别害怕啊!”“嗯嗯”我在恍惚中应了声,就倒头大睡了。冤啊冤啊,开始我还以为能听见全过程的,但是那么不中用,一针就让我呼呼昏睡起来了。(8)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有人叫醒了我,习惯性地把视线向下移,一块黑布与我的脸形成直角,挡住了去路。我望望刚才的那个人,她说:“做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然后,那块黑布就被拿走了。模糊中依稀见到刘专家,我的上眼皮又与下眼睑粘上了。(9)等被推出手术室,我又自动张开了双眼,见到了爷爷,爸爸,妈妈,我朝他们微笑了一下,但他们都没有用微笑回应我。这个听他们日后的回忆可以解释。当时,我躺在车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几乎比被单还要白。那么他们当时肯定是惊呆了,吓坏了,哪里能辨出我有微笑过呢?另一种可能是,我的那个微笑之花盛开在我心中,活在我的潜意识中,别人又怎么会看得到呢?
44进展(1)无止境地进行功能锻炼,只要见到一丝的改善都欣喜不已,看到别人怎么也见不到的进步便笑逐颜开。直到8月下旬,能坐在床边,再次感受小腿悬空的乐趣,右腿无做过牵引,自然能伸缩自如,但左腿却似一直难以摆脱那段阴影,我吃力地去将小腿抬起,却仅仅在微微抬起了不到1厘米,就开始颤抖不已,这种颤抖,起初是整只左小腿,进而发展到大腿都在那儿强烈地颤抖着。我好害怕,小腿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啊。我不甘心,便继续试着将左小腿努力抬起,一次两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毫无改进,甚至……甚至是愈发疲倦,连原来的不到1厘米也达不到了。唯有静下心,细想别的方法。尽量将身子往前靠,弯下腰,用左手去辅助它慢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抬升。这次,果然能完全伸展开了,但左手稍稍松下来,它就颤抖着,情不自禁地毫无情理可言地往下掉,完全没有了从前自我支持的能力。(2)于是,只能将锻炼项目更改成每天抬小腿,这总比躺在那儿练要好!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一条腿的二分之一可以那么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地心吸引力那么强;第一次发现,原来左手与左腿是难兄难弟,左腿伤了痛了,左手愿意毫无怨言地将伤痛往自己身上扛。(3)过了两个多星期,我有点不满足于坐床边练习了,更关键的是,坐久了腰好酸啊!毕竟腰与髋关节是密切相连的,髋关节并没多少能力去持之以恒地支撑那脊柱。要找个椅子靠靠背才行,小心翼翼耍杂技般地将身体移到椅子上,竟感觉这辈子与椅子素未谋面。到了10月中旬,在爸妈的提扯下,成功站了起来。终于再次跻身于高等动物的行列了,这个进化过程真是比丝绸之路更漫长啊。想要抬腿迈出半小步,却连半毫米的位移也根本产生不了。双腿已经被强力胶黏在地上,动弹不得!好沉重的一双腿,已被两条大锁链捆缚着,贴附到地球的两极!举步维艰的真实含义豁然清晰!不容我再尝试,双腿已发软,似冰融化了,立马要下坠。赶紧扶紧爸妈的肩膀,我可不想整个人都化成水了。只能慢慢坐回床上,养精蓄锐,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次迎战!(4)功夫不负有心人,终能以右腿为支点,左腿稍稍抬升了。拖着地面,移动了几厘米。说来惭愧,我并没有穿鞋子,而是光着脚在擦干净的地面上练。因为即使是一只比纸还薄的鞋子,都会成为我抬腿的门槛,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听说,赤脚走有益身心,只要不吸了地面的湿气。呵呵,这下大可放心地练了。每隔4到5天,就会有较显著的进展——离地面的距离又多了几毫米,又能向前迈出多几厘米了。一个多月后,两腿能在父母的搀扶下,交替地一口气地迈出6、7小步了。两个多月后,能在相同条件不变下,走出10几步,最高纪录是移到客厅外。三个月后,自己能战战兢兢地依仗双拐,四脚配合,在房间里逛圈圈。可别小看这逛圈圈运动,它可不简单!拄着拐杖直线行走时,你会发觉没什么困难,甚至很轻松。担当要拐弯时,就如骑三轮大板车,很容易找不着重心,失去平衡,或用力不足转不了,或用力过猛“噗通”倒向一侧。反正可有学问与艺术了!尤其是刚接触拐杖的病人,更易中招。五个月后,能较自如地在整个房子里四脚行走了。(5)这时,已到了新一年的春季,开学了,但是,我还未恢复好,还有一排钢板螺钉,一根钢针在我的右腿内。拍出来的x光片,结论是:左股骨头包容尚可,右股骨头仍处半脱位状态。蔡医生建议我们再择期修复一下右腿吧。不然,在半脱位的趋势下,又会出现股骨头缺血性坏死的症状的。到时再来治疗,恐怕很难处理。在蔡医生的很有理据的劝解下,我们决定再对右腿行一次手术治疗,但要到7月份吧,现在已经进入6年级第二学期了,是毕业班的关键时刻了,我已经下了决心要去考毕业试了。尽管不少亲人劝我别那么辛苦,即使如今让你赶上了,日后还是会很吃力的;尽管同学们也认为升初中是人生中一个关键的转折点,还是慎重一些好。但我觉得都坚持了一年了,就试试吧,基础知识我都通过自学掌握了,应该不会有多大难度的。
45移情别恋(1)也许,大家会奇怪:我不是一直都让那刘专家主治的吗?为什么又转回蔡医生那儿呢?其实回答很简单,就是在两条腿都做过了手术,复过诊,听过刘专家蜻蜓点水的指导与分析,看到x光片那令人极度失望的影像,我们也对他失望透顶了。生平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滋味;首次明白被光环笼罩的可怕。我们千思万虑,回忆寻访过的医生,终把目标锁在了骨科专科,擅长股骨治疗的蔡医生身上。按道理医患双方应彼此从一而终,但刘专家已违背了那一年完全复原的承诺,我们的“移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前途埋葬在他心中。(2)刚重访蔡医生,我们的心都很战兢。毕竟,当初我们误信了外院的一年之说,毅然放弃了他的治疗。今日是弄得遍体鳞伤,碰得鼻青脸肿,带着一副破败的零件返回,分明是给了个世界级难题他啊!前者与后者面对的困难时完全迥异的。刘专家遇上的是一副基本上砌好了的拼图,只是空了两三块未摆到合适位置,有两三块掉乱了位置。而蔡医生所要面对的是一副被人拆得七零八落的拼图,丢了四五块,永远无法找回来的;又有三四块缺损了边角。要想重新砌成一张完整的拼图,比起跳水运动员同时演示扭体与翻转还艰难。(3)第一次去找蔡医生,我们都像犯下了罄竹难书之罪的罪人,拈手拈脚地咨询他的意见。他并无明确作出任何表示,但我略感到有一丝惋惜怜悯的神情掠过他眉间。接下来,妈妈一个月左右就去向他为我求诊一次,代我述一下近期病况,开一些药,学一下功能锻炼的要点。这样下来,经过5,6次的寻访,蔡医生深切感受到我们是十分诚心诚意地向他寻求帮助,并且极为信任他的技艺与医德的。他已经默许了我们之间的医患关系,更提出了上面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