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娃娃鞋。那些花儿都谢了，我们一起回家。]

3:56了，该写写盛放的大学生活了。行走在大学昏黄而迷离的灯光下，一对对的情侣暧昧地拥着从盛放的身旁飘过，盛放明知大学感情的泛滥与虚假，可无法抗拒的空虚与无聊塞满他的整个胸膛。十多年追逐的梦想就这么让你觉得有些不真实地照进了现实，盛放甚至很难体会他这十几年里苦苦追逐的艰辛，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和恐惧感。只身一人来到这所离家并不远的大学，他知道他需要且行且歌地开始一段全新却也依然艰辛的旅程，即使找不到一双适合他穿的娃娃鞋，他也要赤脚寻找属于他的天堂。

九月那个噩耗来临的夜晚，盛放正在如往日般在网吧敲击着他心灵深处的每一个文字，就如一位勤奋的建筑师满怀激情地用一砖一瓦建筑着他的梦中花园。在ICQ聊天中，虽然那位传来噩耗的朋友事先让盛放做好心理准备控制好情绪，但当他听到清水的父亲在为读高四的清水送鸡汤的路上遭车祸身亡时，盛放的双手拼命地往上挥，大声地咆哮着：“不可能不可能！”

盛放突然感觉他的整颗心瞬间冰凉，周围的空气似乎全部抽空，盛放甚至不能腾出嘴巴呼吸，一切都在此刻静止、窒息。盛放清晰地记得，清水还嘻嘻哈哈地争着说打盛放寝室电话不打盛放手机。目的是为了给盛放省钱。而此刻，正在承受着失恋和高考失利打击的清水，又要一个人去承担丧父的巨大疼痛。

盛放“倏”地站起来，连电脑也不顾去关，如离弦的箭般冲向电话厅，拨出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清水”，气喘吁吁的盛放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盛放，呵，晚上没课吗？”清水那一句简单而又让盛放在以后的日子一直都难以忘怀的“呵”，此刻只有盛放才能体会清水才那笑里蕴藏了多少复杂的情感，清水总是那样，即使发生了多大的事，他都能用他特有的平静来避免盛放的担心。

盛放哽咽着，但他还是很用力地将每一个字说完：“好兄弟，不管发生了什么，盛放都会永远地和你在一起的！”。清水依然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兄弟，不用难过，我不是好好的吗？”可这到底出事的是谁，谁在安慰谁呢？然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长长的电话线连接着两地清晰的呼吸声，彼此的默契让盛放很清楚地明白，此刻什么都不需要说，能让清水听到自己清晰而均匀的呼吸便是最好的安慰。

往后的日子里，清水总能收到很多认识和不认识人的信，都是一些盛放的好朋友、同学，还有盛放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当然收得最多的便是盛放的。但那些暖暖的安慰和鼓励只能治一时的伤痛，往后的日子呢？那个会和自己手拉手，能将话说到心灵深处的盛放不在身边，还有那个已经决意分开了的絮言，即使不孤单的日子难道就可以保证不会孤独吗？难道那些书信里熟悉或陌生的朋友会永远陪伴着自己？清水的心是否一直如盛放的手一样冰凉呢？

4：21的时候，盛放感觉有点累，也有些饿了。可此刻有谁可以如清水般在午夜给在电脑旁码字的盛放送牛奶和面包呢？有谁可以想母亲一样在午夜给盛放煮荷包蛋面呢？盛放站起身来打哈欠的时候，打开抽屉翻看了一些旧的信笺。

盛放：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一个人慢慢行走，在陌生与冰冷里挣扎着找属于我自己的落脚点。

生命的交错让我们不觉中进入他人的生活。就如我在不觉中进入盛放哥哥的生活。人事总在不断地变化，旧时的朋友早已不知去向，以后的路到底有多远会有多复杂？我们都不知道。在肤浅的乐观，深刻的悲观里，我的苦你能懂。但是盛放哥哥，请原谅我违背诺言，我真的无法和你一直走下去，我不配，也无能。

请忘记我吧，忘记我！拐个弯，还有那么多的人在下一站等待着你，你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不用担心我，如果你还不能忘记，那我告诉你，我身边已经有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的人，但我只要你比我幸福。

或许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是受人宠爱的天使，但上帝却忘了给每一个可怜的天使一双可以通往天堂的娃娃鞋。所以我们注定赤脚踩在这碎玻璃上，去感受着这贴心而又那么真实的疼痛。我们都是好孩子，愿哥哥每天快乐！

想你的朝颜

盛放：

前些天朝颜和我写信了，突然发现她和我很有默契，至少在很多方面我们在观点上是如此的一致，比如爱情。她是喜欢你的，深深地，她愿意为你去做一切，即使是此刻她选择离开你，因为她固执地认为她不配你，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或许谁也无法真正说清爱情是什么，在我看来，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她，只要能微笑地看着她幸福，就已经很满足。就如朝颜对你，我对絮言。她过得并不好，依然是只身一个人，在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苦苦挣扎。

很久没和絮言联系了，自从初中毕业她广州打工到此刻，四年了，除了信件里稀少的几张照片，彼此一直没有见面过。她并不知道我在补习，我不要她为我担心；她也不知道我发生的那些事，我只要我一个人默默承受，只要她比我幸福。是不是有一天见面后也会和你见到朝颜的那一刻那样，因为时间的雕刻而让最熟悉的彼此陌生？一直很少和你说过我和絮言的往事，那是我永恒的伤，那些往事早已随风飘散，所以并没有提及的意义。我们是彼此深深地爱着的，但我还是选择了放手，怪只怪在我们在不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对的人。

听说你在大学已经有一个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但愿朝颜的放逐能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说过的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真正替代我好好地照顾你珍惜你。我虽然会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心很痛，但感觉到有另一双手在驱除你手心的冰凉，有一个人的“晚安”可以让你不再每夜每夜地失眠，有颗心能永远陪伴着你让你不会那么容易忧伤难过，我就已经觉得我也心里暖暖，和你一样幸福。

平安夜的时候只收到你一个人的贺卡，买一两张贺卡却不知道往何处寄，大家都在路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只剩下我在挣扎中独自等待明年或许灿烂的夕阳。寂寞、无聊，或者学习缺乏动力时，我总是不停地回味那一段我们在春日的阳光下秋天的落叶里，手拉手走过的那一段黄金岁月。燕姿的歌里唱到“刮风也好，下雨也好，空气中始终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味道”，当父亲在不经意间离开了我，而我的身边又同时失去你和絮言的时候，那一刻，我感觉所有的爱与恨都遗失了坐标。但我们会是永远的好兄弟，即使偶尔不在一起，也会和在一起一样的。

前些天，我看过杂志了，全国有六所师范大学是免费的，但毕业后必须服从三年义务支教，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去到老师，但明天的我会到祖国的西部去。我们都是好孩子，在这条天堂的路上，我们赤脚寻找着……

忆念你的清水

已经4：43了，是否还有谁会和盛放说晚安呢？盛放整理完稿纸，躺在窗上久久无法入睡，书房开着的音乐里播放着羽泉的《下一站》：“失只在一线之间/爱恨的边缘/不到终点无法预言/谁会在身边忽然间/才发现/失去的人早已不再惦念/闭上眼/只听见/岁月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你的昨天在哪一站/搭上她给的明天/不知开往哪一站是你们的终点/终点也许又是起点/就算风景一如从前/海市蜃楼般善变/总有个人在下一站等着你出现/等待陪着你到终点......”

5：03，再大的音乐声也无法掩盖窗外的吵杂声，黑夜依然在这么静静地流淌，清水、朝颜、絮言、一帆、清水的父亲、自己的母亲、父亲……一个个的人物从盛放的脑海飘过，盛放感觉书房里的白帜灯灯光变得越来越强烈、刺眼。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刺痛他的眼睛。他的蓝色眼镜镜片似乎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白雾。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狠狠地砸在风停后的稻草剁上。耳朵听不清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听不清远处那嘈杂而又令人胆寒的鞭炮声、唢呐声、锣鼓声、哭泣声......

编者按：

     那些年轻岁月里出现的人，即便最后仍将离去可是依然在生命中刻下痕迹。那些刻痕，深深浅浅，时间流过，只有自己还能依稀忆起当时的心情。只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人，这些事，到今天仍然这样念念不忘，其实是不是自己对儿时简单心境的向往，和对这场声势浩大的成长的隐隐恐惧。

                                           编辑：呼呼洁

                                             2008-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