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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符号(三)

时间:2009-03-31 10:51:38     作者:梁世玲      浏览:17748   评论:0   

警察甲、警察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前往死者乡下老家的。他们是骑摩托车去的,由警察乙开,警察甲坐在后头。摩托车一直在水泥沥青大道上行走。水泥沥青大道已经很破烂了,坑坑洼洼的,像长满青春痘的脸颊。沿路两边是一片片连绵的金黄,那是刚熟的早稻,在晨风中招摇,等待着收割。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些村庄,暗灰的屋檐,间插着白的、红的洋房,还有一两个人影,都飞快向后退。警察甲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明媚的阳光一如郁金香的灿然,金黄的稻田连连绵绵,稻田尽处苍翠起伏的群山,耳边呼呼吹拂的晨风,都给他别样的享受。他感觉到面前一片光明,这些天来所有的阴霾在这美好的夏日清晨里都豁然开朗。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开阔、明朗。

    摩托车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候,他们向一个右边的分岔路口拐进。拐进这个路口之后,面前的就全部是泥路了。此时,道路更加弯曲,更加颠簸,路边的稻田更加开阔,房屋却更加少。一直往前走,车已经渐渐在山腰上行走。从这座山向那一座山蜿蜒,到了那座山却又向另外一座山延伸,一切像在迷宫里的暗道行走。从半山腰往下看,一些风景尽收眼底,那些稻田从何处开始至何处结束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老伯撵着一头大水牛迎面而来。由于道路崎岖,车开得很慢,大水牛走得更慢。大水牛看到车辆停了下来,抬起头往这边看,好像看稀奇似的。老伯也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们,眼里尽写着惊讶、疑惑。他目光让警察甲感到奇怪,后来他才意识到他们是穿着制服出来的。怪不得。他恍然大悟,然后就有点懊悔,懊悔不应该穿制服出来的,这样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在与老伯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他扬起又长又细的牛鞭吆喝着牛前进,“嘿——”,高亢,洪亮,有力,悠长,让他找回那种种遥远的但又无比亲切回忆。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他们驶进一个叫金坡坪的村子。乡间小路交错相通,鸡犬相闻。他们把车停在村口,然后步行着进去。由于不知道方大海家的具体位置,只得打听。大人、小孩对他们的到来都很惊讶地注视着,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又各忙各的了。因为各人都有各人要做的事情。挑担的挑担,浇菜的浇菜,拉家常的拉家常,玩泥沙的玩泥沙。后来问了一个妇女,她很热情,还把他们一路带到了方大海的家。

    他们看到一个女人蹲在门槛上,端着一个碗正在喂着一个小男孩。这个女人正是上次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方大海的妻子。她脸容憔悴,毫无生气,看来她仍然还没走出丧夫的阴影。上次没有细看她,现在却看得十分仔细了,这女人有一张又长又细的苦瓜脸,鼻子尖削,颧骨高挺。这一切似乎给人一种感觉:此人精明伶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

    问候过后,得知只有方大海的妻子一个人在家,儿子和儿媳妇去地里工作了。她摇着小孙子的手,说“叫叔叔好”,可那小男孩只会一个劲儿地喊“咿呀”、“嘿呀”之类含糊的话语。这个小男孩大概只有两岁多,瘦瘦的,黑黑的,好像大病初愈般。但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倒是很精神,眨啊眨的,像会说话般,一点也不怕生人。

    “看来收成不错啊,一路来我们看到稻谷都成熟了。”警察甲想以一个比较贴近农民生活的话题开头以便使以下的话题进行得轻松、自然一些。

    “我们没种田。”

    “••••••”警察甲想不到弄巧成拙,一时尴尬无比,望向警察乙。

    “嗯——”警察乙清了清喉咙,“这点水果,小意思,给孩子吃吧。”一边说着,一边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女人瞥了一眼桌面的水果,没说话,却斟起茶来了。

    “我们来主要是想多了解一下方大海生前的事情的,希望你能配合。”警察甲看到她神情缓和,于是也开口说明了来意。

    “你丈夫的兄弟姐妹挺多吧?”

    “是。”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四个。”

    此话一出,警察甲、警察乙十分惊讶了。有关方大海的资料,他们早已找到。他们知道方大海出生于1957年,有五个兄弟姐妹。明明是五个怎么说成四个呢?你当我们一无所知的傻瓜吗?警察乙愤愤不平,居然连警察都欺骗,他正想反驳。可警察甲用眼神及时制止了他。

    “那他们现在哪了?”

    “都嫁了。”

    “嫁到哪?”

    “一个嫁到沙洼坑,一个嫁到东风村,一个嫁到广西。”

    “远吗?”

    “前两个不远,都是方里之内的。后面那个就几年也没见得回来过一次。”

    “那他们相处得好吗?”

    “怎么不好?!”她带着强烈的语气反问道。

    现在警察甲、警察乙明白了,这女人说漏(或者故意不说)的就是方大海的弟弟。他们也知道,在农村,兄弟反目、妯娌不和是常有的事情。但即使这样也不应做到这个份上啊。因为这样在农村来说相当是诅咒,是十分不敬的。是什么原因致使她这么说呢?警察甲在谈话的间隙,舒缓了一下神经,随意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他看到在茶几下面有几本育儿的书,这使他突然想起那本黑色封面的古古怪怪的书来:

    “你丈夫他识字吗?”

    “怎么不识。他还做过村长呢,以前村里的数目都是他算的。”

    “那他看书吗?”

    “看书?!”女人紧蹙起眉,惊讶的神情不亚于房东老头,“我从来没见过他看书。那些书是我儿媳妇买的。”她瞄了瞄茶几的下面的书,很明显猜测到警察甲看到它们了,却自作聪明地误解了他的意思。

    这使警察甲、警察乙更加疑惑了,尤其是警察乙。因为如此看来,之前所做的推理就当全作废了。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从外面传来一把妇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作孽啊!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做了那么多坏事天都收他了••••••不孝顺父母就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方大海的妻子扔下孙子猛地奔了出去。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警察甲、警察乙愣了一下,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走到院子里,看见她在墙根下,对着院墙的另一边大声质问道:“你说谁?!说谁!你个死×,有种就再多说一遍!”

    “我怎么不敢说!说谁谁心知肚明!”声音越来越大。

    “你再说,我就撕破你这个死×的嘴!”说着,她抓起地上的石头、泥块,不管大小,一个劲儿往对面猛扔。从高高的院墙,他们可以隐约看到对面一个穿花色衣裳的人影,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声音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

    “哎呀!做了亏心事还不准人说了哟——我就要说,以前恶人在我都不怕,现在我还怕了你这恶妇么?!你是做了亏心事,我就要这样说!要不然,那个死儿子为啥在医院病得差点死去呢?那个恶夫又怎会无缘无辜地死去呢?!”

    “你再说!你再说!”越扔越狠,好像要置人于死地似的,“无缘无故?我看不是什么地方的人。警察不要查了,凶手就在面前!”警察甲、警察乙一看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怕真要闹出人命来,于是上前拉住了她。他们每人各拉着女人一边的手臂,使劲把她拉回拉。

    “恶妇你不要血口喷人!冤有头债有主!是老头回来找你们了!••••••”越来越起劲,但后来还是渐渐弱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把方大海的妻子拉进屋子里了,也大概因为对面那个女人觉得自己一个人瞎骂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一场颇为激烈吵架暂时告了一段落。

    警察甲、警察乙本希望此行能给案件带来新的线索的,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没有什么希望。一场很不愉快的架吵下来,他们也没心情问下去了,于是只得告辞出来了。

    “唉,白走了一趟。”警察乙叹道。

    “可能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警察甲抬头望着对面的稻田,神色凝重地说。

    “真不知道她们俩什么关系的,竟然吵得那么凶,不要命似的。”

    “你猜猜看。”

    “难道••••••难道她们是妯娌关系?!”警察乙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对,没错。”警察甲微微一笑,“她刚才说方大海只有四个兄弟姐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我当然注意到,我正想戳破她的,可你阻止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目的是想听听她下面会说什么。在农村,妯娌不和是十分常见的,但只有的确是极其恶劣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以后来的情景来看,我可以断定,她们百分之一百是妯娌关系。”

    “哦。”警察乙会意地点点头,“如此看来他们家兄弟关系实在是太恶劣了。但是,这于破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相信方大海妻子的话——方大海是他弟弟所杀的?”

    “这只是一面之词,而且还是在吵架兴头上说的,我们当然不能轻信。总得来说,这一趟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此话怎么说?”警察乙挑眉看了一眼警察甲,不解地问道。

    “一来我们知道方大海兄弟关系不好,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方大海的弟弟;二来,你刚才注意到他弟媳最后说的那句‘恶妇你不要血口喷人!冤有头债有主!是老头回来找你们了!’么?我直觉认为这话肯定有十分重要的价值。由这句话来推测,方大海的父亲是不在人世的了。但从那女人的话我们觉得他们两父子之间一定有不愉快的过节。他的父亲是谁?这过节又是什么呢?一切来龙去脉,我们都要调查清楚的。”

    “嗯。”警察乙豁然开朗,“那么接下来我们就照你的吩咐去做,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希望如此。我还要再来一次。”

    “那••••••”

    警察甲挥了挥手,道:“这次我自己一个人来。”

    “那我去调查方大海的父亲和弟弟。”警察乙很了解警察甲的性格,他怎么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记得有一次,也是他负责的一个案子——一件贩毒的案件。反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仍旧记得很清楚。那次本来是准备在毒贩交换毒品时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的——一切行动也都部署好了。但是当时一位年轻的警察,可能是经验不足,也可能由于年轻人有一种证明自我的强烈欲望,竟然提前单独行动。后来结果自然是不堪设想了。不仅打草惊蛇,使这次活动失败,而且那个年轻的警察自己也白白送了性命。自此一来,警察局再也没有此类的事情发生了。众人对警察甲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每一个案件,无论有多棘手,只要有他的带领,大家就有破案的希望与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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