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涯》已经写几章了。
     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充满了他对雪影的爱的回忆。
     “如果有来世，我还会选择爱你。”
      这一句话他是对雪影说的，在现实中没有机会亲口对她说，只能在小说里对她说。这是不是显得有一点虚假呢？
    “一个玩笑，却能牵动一辈子。”
    每当看到这句话，卓维就会想起雪影说过的话，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此时，他的手机短信息提示音响起来，是霓虹追忆。
    “我的心很痛。”
    “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很不好。我收到了他的最后给我的一封信。”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了？”
    “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这同时说明我们彻底地结束了。”
    “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你说呢？”
     “我想你应该去找他，对他说出你心里的话，告诉他你是爱他的是紧张他的，我想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去找他？可以吗？”
    “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的？”
     “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我就成了一个破坏别人幸福的罪人了。因为他说他已经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在幸福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也是微小的，但是要想得到幸福的话就必须得靠自己的努力。虽然有时候难免会伤害到其他人，但是最后的答案是帮助了别人还是伤害了别人没有人会知道的。”
     “谢谢你。那你和影的关系怎么样？”
     “不久前我收到了她寄给我的一封信，可是我没有看。”
     “你为什么不看？”
     “我觉得已经没有看的必要了。”
     “为什么？这可能是你们和好如初的机会？”
     “困为我已经爱上了雪。如果我能够早两天收到她的信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看的，但是现在，一切都似乎注定了，无法更改了。”
     “真的一切都注定了吗？真的无法更改了吗？那影怎么办？”
     “她说过我和她之间的相遇仅仅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或许这是真的吧。我也知道没有我她也一样可以快乐地生活，我相信她一定会很快乐的。”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为什么那么自信？”
     “我……”
     “那你还会给她保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吗？”
     “爱她的心我早已遗失了。”
     “可是我没有遗失对他的爱，我爱他。”
     “那你就要去找他要一个答案。”
     “我怕我这样做了会后悔，会伤害他的生活。”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试一下。”
     “我想，我会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影，因为和你一起聊天的感觉与和影在一起聊天的感觉十分地相似，让我几乎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可能呢？呵呵，你的小说开始写了吗？”
    “我已经写几章了。”
   “小说里有我的存在吗？”
    “有，我已经把你也写进去了。“
    “那谢谢你了。”
    “没关系，我写你的时候感觉很自然。”
    “和你一起聊天会让我忘记时间的存在，你看外面的月光，我和他的美好回忆都披上了一层月光。”
     “和你一起聊天也让我感到了时间的不存在。”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你明天会去找他吗？”
    “嗯，我决定明天就去找他。”
    “祝福你，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13
     燕归楼里。
     夏雪嘟着嘴向卓维抱怨道：“卓菲姐姐要我明天还要上一天的班。”
     “为什么？”
     “她说不能同时批准两个人辞职。”
     “那明天我一个人到处走走就可以了。”
     “可是我还要上班。”
    “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
     “那我后天陪你，不，是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不分开。”
     “好的。”
     “我们钩手指，不许抵赖。”
     “好，我答应你。”
    “维，不要动，你的头上有一点不知道什么东西。”
    “是什么？”
    “先别动，让我看看。”
    “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
    夏雪调皮地亲了一下卓维。
     卓维微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道：“调皮。”
    正是这一连串调笑的动作，都映入了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个拐弯处的雪影的眼帘。她的心很痛很痛，她对自己说：“维过得那么快乐，那我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卓维和夏雪戏闹着走进了里面。
    雪影把那一个精致的瓶子放在一张桌子上，然后走了。
    不一会儿，卓维和夏雪出来，他看见桌子上的小瓶子，还有瓶子里的那颗星星。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个瓶子，不久前他到处寻找这个瓶子，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眼前。
     夏雪看着卓维怔怔的样子，问：“维，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视线仍然停驻在瓶子上，但是他的感觉告诉他她来过。他突然跑了出去，疯了似的到处寻找那个他期盼已久的身影。
     夏雪叫道：“维，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他似乎没有听到夏雪的声音，跑到马路上寻找那个陌生的熟悉身影，可是马路上只有焦炙的太阳。
     夏雪焦急地等待着，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卓维沮丧地走回来，满头大汗。
    “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夏雪急切地问道，同时帮他擦汗。
    卓维强自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
    “是什么错觉？”夏雪追问道。
     卓维耸了耸肩，没有回答，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个小瓶子，似乎要把它融入他的生命里。
 
 14
     站在夕阳下的海边。
     雪影想起在同样的夕阳下和卓维绝别的情形，忍不住粉泪盈盈。
    聂颖倚靠在栏杆上，神情忧郁憔悴。
    雪影、聂颖同时转过身，四目相对，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一面镜子。过了一会儿，两人友好地一笑。
    聂颖说：“我们真的很相似。”
    雪影擦去眼角残留的泪光，说：“我们的确很相似，但是不一样。”
    “你似乎不属于这个城市？”
    “我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
    “看你样子……似乎很不快乐？”
    雪影看看那夕阳，说：“这儿的夕阳太刺眼了，我有点儿不习惯。”
    “我叫聂颖，你可以叫我颖，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怕我们的友谊只有这么仅仅的一瞬。”
    “你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吗？一瞬却永恒。这句话也是我的那个朋友对我说过的。”
    “我叫影。”
    “你叫影？”聂颖脱口而出，她感到惊讶，但是她也告诉自己这样的巧合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她身边。
    “有问题吗？”雪影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问道。
     “没有，只是……我想这个世界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其实，聂颖想起她和卓维也是在这个有夕阳的海堤上相遇时他把她误认为他心中的影的情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起我的一个朋友而已。”聂颖歉意的笑道。
    夜幕下，霓虹灯陆续点燃了。
    雪影说：“我要走了。”
    “这么快？你是住在哪里的？”
    “我现在就是要去找下榻的地方。”
    “我家就在这附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来住一晚。”
    雪影愣怔地看着她：“这样方便吗？”
    “只要你愿意。”
    雪影笑道：“那就打扰了。”
    聂母非常喜欢雪影，她们谈得很投契。
    在聂颖的房间里，雪影感受到浓郁的书香气，窗前安放着一台古筝。
    “你明天真的就要走了吗？”聂颖问。
   “我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匆匆的过客。”
  “你的话有点儿伤感，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其实，我是来找一个人的，也可以说是找一个答案。”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可是看你样子很不开心，是不是这个答案伤害了你？”
   “我没有啊，我会很高兴的，为他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幸福而高兴。”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真的很佩服你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不开心的人似乎是你？”雪影反问道。
   “我……没有不开心啊。”
   雪影没有再问下去。
   两尾金鱼在它们的世界里相互追逐戏闹，鱼缸外面的世界里的一牵一动都与它们格格不入。
 
 15
     雪影离开了聂家，聂母还挽留她多住几天再走。她想在走之前再见卓维一回，于是就到燕归楼去。
    “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夏雪在雪影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雪影回过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夏雪吐了吐舌头，道：“对不起，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姐，可是你说话时给我的感觉不是。”
     雪影浅浅一笑，她努力让自己面对夏雪而不带任何其他的情绪。
    夏雪的职业性地说：“你好，欢迎光临，里面坐。”
    雪影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
    “哦，那你要找谁啊？”
     “卓维在吗？”
    “他辞职了，你是他什么人？找他有事吗？如果你找他有事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告他的。”
   “那没事了，谢谢你。”
    雪影没有回答夏雪的一连串的问题，转身就走了。
    夏雪还站在那儿疑惑地望着雪影的背影。
     “愣丫头，在看什么呀？”叶永梅从里面走出来。
    她指着雪影的背影道：“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这时夏雪才发现雪影穿着那套白色连衣裙。
    叶永梅也顺着她的目光：“她是谁？”
    “不认识，但是她是来找维。”
    叶永梅取笑道：“那她一定是卓维的女朋友啦。”
     “又在胡说八道，他的女朋友是我。”
      “不害臊。”
     夏雪的心里涌起莫名的害怕，叶永梅的话牵动着她的思绪。
 
 16
     卓维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上每个人都紧紧地挨在一起。
     他坐在最前面。凑巧的是，雪影也在车上，她坐在最后面。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坐着，看着车窗外相同的景色，却被人群间隔了，谁也看不见谁。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莫大的悲哀？
     雪影很失落，车窗外的所有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
     卓维眼前的是这座城市花花绿绿的剪影。
     她中途下车了。
     他也在下一站下车了。
     两个本来注定在一起的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再次擦身而过。
     这难道真的是一个玩笑吗？
 
 17
     游逛了一天，卓维又回到断桥上，他依恋这个地方。
     远远地看见聂颖心事重重地走来。
     “颖。”
     聂颖走到身边的时候，卓维问：“你脸色怎么这么给看，是不是不舒服？”
     “你是不是快要走？”
    卓维轻轻地点头：“你也知道了？”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离暑期结束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高考失败了，所以要回去复习。”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舍下得你。”
    “我也舍不得这里。”卓维望望天上的悠悠白云道，“今年的夏天感觉特别长，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是啊，真的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偶然都发生在这个海边上。”
    今天的太阳很早就消失在天边，留在天边的是绚丽的云彩。
    “维……”
    “怎么了？”
    “你先低下头。”
    卓维奇怪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
    聂颖取下她胸前的石头坠子，然后戴在卓维的胸前，说：“送给你的。”
    “这怎么……”
     聂颖抢道：“这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如果你嫌弃它的话，那你就……”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谢你，颖。”
    “维，你可以答应我不要把它取下来吗？”
    “好，我答应你不把它取下来。”
    聂颖甜蜜一笑，然后说：“维，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可以拥抱我一会儿吗？就一会儿，一分钟就够了。”
    卓维一下子愣住了，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可以拥抱一下你的朋友吗？”
    聂颖把“朋友”二字的音拉得特别长。
    卓维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张开双手轻轻地拥抱着聂颖。
    聂颖紧紧地搂着他，她闭上双眼，用心地感受这短暂的一刻。
   一双海鸟掠过头顶。
    卓维慢慢地松开手，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聂颖笑着咬了咬下唇，说：“萍水相逢，不问也罢。”
   两人同时道：
   溜冰场！”
 
 18
     聂老伯从夏雪口中得知卓维快要回去复习了，便特意在燕归楼设宴为他饯行。
 兴将尽的时候，聂老伯突然说：“维，你快要回去了，我要送你一份礼物。”说完，他拿出两个红色的小锦盒，打开。两个锦盒里面，一个是装着一枚钻石戒指，另一个是装着一枚玻璃戒指。钻石戒闪耀着高贵的光，幻觉而不真实。玻璃戒散发着的光，平凡而真实。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两枚都非一般的戒指。 卓维更惊愕，说：“聂伯伯，您不是要把这两枚戒指送给我吧？”
     聂老伯缓缓地点头。
     “您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想我不能接受其中的任何一份。”
     聂老伯看着这两枚戒指，道：“它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卓维接着道：“既然它们都是您最重要的东西，那我更加不可以接受。”
     卓菲说：“聂伯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聂老伯没有理会卓菲的话，继续道：“维，你我是朋友吗？”
     “当然，我们是忘年之交的朋友。”
     “那你更应该收下朋友送的礼物。”
     夏雪搂着卓维的胳膊道：“维，我看你还是收下吧，要不然爷爷会不高兴的。”
     聂颖也赞成地点头。
     卓维沉想了一会，对聂老伯说：“聂伯伯，我可以只收下其中的一个吗？”
     “好吧，你喜欢。”
     每个人都注视着卓维。
     卓维不假思索地拿起其中的一枚玻璃戒，说：“我就收下它了。”
     他的举动都出乎在座每个人的意料之外。
     聂颖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它？”
     卓维解释道：“钻石戒指虽然高贵美丽，但却不真实；而玻璃戒指虽然容易破碎，但却真实美丽。我的一位朋友说过，容易破碎的东西才会令人懂得珍惜。”
    聂老伯赞许地点点头。
    卓菲为有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骄傲。
    夏雪深情地看着卓维。
   聂颖静静地看着卓维，目光里充满仰慕。
     聂老伯说：“这枚戒指是燕子离开之前我请人打造的，可惜来不及送给她。”
 听了聂老伯的话，他把玻璃戒指放回聂老伯面前，说：“聂伯伯，这样我更加我不能要它。它对您来说是如此地重要，是您的回忆是您的过去。我怎么能够收下它呢？”
     “我送给你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找到能够戴上这枚戒指的人。”
     “但是……”
    “维，你的收下，才是我最大的安慰。”
    “谢谢您，聂伯伯。”
     卓维紧握着玻璃戒指，他的心很乱，脸前的石头坠子随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旁边的夏雪在偷偷地露出笑意，而聂颖却哀愁满脸，她们似乎都知道了答案。
 
 19
    卓维和霓虹追忆短信息聊天。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你有没有什么不舍得吗？”
    “我真的不舍得。”
    “那是因为你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归属了吗？”
    “我的一个朋友送给了我一份礼物——一枚玻璃戒指，他希望我能够找到可以戴上这枚戒指的人，希望我能够送给我的最爱。”
    “那你一定把这枚玻璃戒指送给雪了吧？”
    “我没有。”
    “为什么？难道她不是你的最爱吗？”
    “刚才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被影送给我的玻璃杯的碎片割伤了。”
    “你还保存着她送给你的玻璃杯吗？”
    “我不小心打碎了，可是玻璃的碎片我还保存着。”
    “这样做还值得吗？”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真的放弃了，原来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
    “你和雪在一起不快乐吗？”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但是快乐得总会令我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
    “那你觉得你缺少了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是你自己想多了。”
    “或许是吧。你去找他了吗？见到他了吗？”
    “我见到他了，他过得很好。”
    “你们有没有……？”
   “我们还没有结束，我会一直等着他的。”
    “你要做我做过了但是失败了的事吗？这样你会不快乐的。”
    “我决定了，而且我会快乐的，因为我和他从来没有分开过，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联系着。即使是这样，我也会觉得幸福，因为我还在他的身边，他心里也还是留下了一个位置给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20
     夏雪空对着某一处，似乎在想着什么，十只纤指在古筝上肆意地跳动。
     一缕缕凄婉的琴声袅袅升起。
     卓维坐在床沿上，夏雪看着他，泪水簌簌而下，滴落在琴弦上模糊的琴声，留下清晰的泪痕。
      卓维被琴声感动了，柔情的看着夏雪。
      “雪儿，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可是为什么它会这么的哀伤？”
     夏雪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说：“维，今晚陪我好吗？”
     卓维尴尬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他说：“我们到天台上去看星星好吗？”
    夏雪有点儿失落地点点头。
    夜空清朗，星辰璀璨。
    天台上，他们俩相互依偎在一起。
    “维，如果我们一直都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卓维没有说话，望着天上的一颗星，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维，你会报考和我同一所大学吗？我希望你会。”
    卓维迟疑地点点头。
    夏雪满足地搂着他。
    “维，我要你吻我。”
    卓维俯下，把双唇轻柔地覆盖在夏雪的娇唇上。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流星的消逝，仿佛从来不曾到来过。
 
 21
     月台上。
     卓菲对她的好弟弟说：“一路要小心，回到家后打电话给我。”
     “嗯，我知道了。”
    聂颖说：“保持联系。”
    卓维点头。
    夏雪在卓维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
    “记住我们的约定，我会等你的。”
    聂颖哀愁地看着徐徐进站的火车。
    “ 我要上车了。”卓维说。
    她们看着他走上了火车。
     他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她们招手。
     火车起动了。
     夏雪跟着火车跑起来，直到卓维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卓维咬着嘴唇，望着窗外，泪水不禁地渗流出来。
    聂颖也在偷偷拭泪。
    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他想明天会是怎么样的一天？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是人们可以肯定的是，明天是存在的。
 
 22
     面对着一片无垠的稻田，卓维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
    这一片土地上已经浸满了祖祖辈辈的血汗，难道他要继续这一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态吗？他不愿意也不甘心，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生活，他觉得要改变这一切的惟一办法就是复习。一个影子掠过，这让他想起雪影。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好吗？快乐吗？有没有想我？”他常常幻想他突然出现在雪影面前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她会重新扑向他的怀里，还是对他形同陌路人？ 回到家已经好几天了，他很惊异于自己为什么不会像想念雪影那样想念夏雪？是他与她之间的一个约定代替了他的思念，还是她在他的生活里的存在是不真实的吗？ 雪影在他心里是无法抹掉的，而夏雪呢？他不知道应该把她放到心里的哪个位置上。 “我是不是真的爱夏雪？还是为了要忘记雪影而爱上她？” 思想的膨胀是可怕的，然而更加让卓维觉得可怕的是思想的触角又转移到霓虹追忆身上。
 他没有听见过她的声音，也没有看见过她的容貌。可是，她给他的感觉是十分的亲切的，就好像……雪影给他的感觉那样。因此，他在小说里爱上了霓虹追忆，而且把她和雪影写成同一个人，她身上有许多地方都与雪影很相似。 有时候，他真的分不清楚她们究竟哪一个是雪影，哪一个又是霓虹追忆，又或者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让他感到很舒服，让他分散了对雪影的思念，又分散了对霓虹追忆的痴迷。
      卓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卓维身边，他说：“黑夜是做梦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看得见梦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是有的人在白天也会做梦。”
     卓维看着卓父脸上因为太阳而晒得黝黑的皱纹，叫了一声：“爸。”
     卓父望着远处的一群鸭子，道：“生活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我们还是扛着锄头生活的那一种人。维，在这个暑期里，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卓父的话说得很随便，卓维却感到他的话意铿锵有力，让他窒息。
     卓维望着那一群鸭子说：“爸，我想复习。”
     卓父把目光转移到他儿子身上，充满期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维，不管做什么事，只要记住：无悔者生。”
     说完，卓父又扛上了锄头去做他最熟悉不过的动作了。
     卓维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着四面的山坡，他很无奈。
     远处的鸭群中突然有一只飞了起来，一口气飞到稻田的另一端。
      卓维在家里继续写《天涯》，写他与雪影之间的对话，但是这些对话让他心痛。
      “影，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爱就不停息地流向你，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成了我的生活，而我也给了你完完整整的爱。”
      “维，你别再这样了，还有许多比我好很多的女孩子在等着你去爱她们的，你不需要再在我身上花太多的心思了，你这样做是不值得的。”
     “值得，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月亮熄灭，星星陨灭，我对你的爱是不灭的。影，除了你，我是不会给任何别的女孩子完整的爱的，永远不会。”
     “你不要再这样勉强自己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对，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只留下诺言。”
     “诺言也已经陈旧枯萎了。”
     “陈旧了的东西留在心里也会历久常新的。”
     “维，这样做你会很痛苦的。”
     “痛苦发酵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变成一种幸福。”
     “面对你，我只能无言。”
 ……
     邻居的小弟弟拿着他的暑期作业要卓维为他讲解，是这个小弟弟的到来才舒缓了他的痛。卓维耐心地为他讲解，小时候卓菲也是这样教他做作业的。他一直都记着卓菲说过的一句话：解决每一个问题都要像做计算题一样，要一步一步地求证，这样才能明白和得到最理想的答案。
     家里的电话响真情为。
     “请问卓维在吗？”
     “我是，你是谁？”
     “萍水相逢，不问也罢。”
     “颖？怎么会是你的？”
     “怎么不会是我？”
     “你好吗？”
    “嗯。”
     “我很挂念你们。”
    “嗯，我也很想你。”
     然后，是无边的沉寂。
 
 23
      雪影递给林经理一封信，说：“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信。”
      “什么？你要辞职？”
     “ 是，我要辞职。”雪影轻轻点点头。
     “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因为……？”
     “不是，只是我想充实自己，所以参加了一个学习班，而这个学习班也快要开始上课了。”
     林经理明白地点点头，说：“那好吧，我批准。”
     “谢谢经理。”
      天台上，没有风也没有阳光。
     小敏和天伟对雪影的辞职并不感到意外。
     “影，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小敏问。
     “后天。”
    “这么快？”
    “因为五天后就要开始上课了，我想在这几天内适应一下。”
    “那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是少了很多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天伟说：“我们也会去看你的。”
    小敏甜蜜地说：“嗯，我和伟会来看你的。”
    雪影没有说话，她有点不舍得离开这里，望着远处，有一辆汽车湮没在一个拐弯处。
    一束阳光从云层里穿透而出，洒落在遥远的某个地方。
 
 24
     若然趴在书桌上，温馨地看着一首诗，脑海里出现他文采斐然的样子，她再一次沉醉于当时的情景。
     这时，楼下传来声音。
     “然，你在吗？”
    “在，我在。”若然忙着把这首诗夹在一本书里。
    不多时，陆晓开门进来。
     “表姐，你来了。”若然说。
     “下个星期学校补习班就要上课了。”陆晓走到床边坐下，“我来看看你准备好了没有。”
     若然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根树枝，道：“怎么这个暑期过得这么快？”
     “看你样子好像还沉浸在暑假的欢乐了似的？”
     “表姐，高三的生活是不是十分枯躁无味的？”
     “高三的生活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枯躁无味。”
    “怎么会啊？每天都是重复着重复过的机械运动。”
     “那如果我陪你，你还会觉得枯躁吗？”
     若然惊喜，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的样子。
     “表姐，你……要复习吗？”
     “嗯，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复习，我想一年之后会有更多的选择。”
     “ 那么……高三的生活，有你陪着就不再枯味了。”
     “就不定还会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是什么惊喜？”
    “是未知的惊喜。”
    “听了你的话，我好向往。”
    若然期待那些未知惊喜的到来，真的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25
    夕阳徐徐西下。
    断桥上，夏雪和聂颖静默地站着。
   远处的浪花起伏而来，又起伏而去。
     夏雪无精打采地说：“卓维走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回了先前的如白开水那样的平凡。”
    “自从他走了之后，风失去了味道，海也失去了颜色。”聂颖也没有了以前的激情，“一壶清酒酿真情，断肠天涯两断肠。”
    夏雪望着沉重的夕阳，突然道，“姐，我想去找他。”
    “我陪你去吧，我也很想他。”
    夏雪没有听到聂颖说的话，她自言道：“他为了守护一个陈旧的诺言为我付出了太多，可是……我没有勇气去见他。”
    聂颖疑惑：“什么陈旧的诺言？”
    “樱花雨。”
    “雪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的他不是卓维吗？”
    “不是，我说的是天伟。”
    聂颖惊惑道：“天伟？他回来了吗？”
    夏雪茫然地点头道：“是，他回来了。”
    聂颖的惊又变成了担心，她说：“你真的想要去见他？那卓维怎么办？”
    “这正是我所担心害怕的。我害怕他还爱着我，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你真的要去见他？”聂颖重复道。
    “姐，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他？”
    “我……不知道。”
    聂颖仿佛看到了夏雪和天伟在一起的情形，同时又看到卓维伤心欲绝的样子。她承认她喜欢卓维，但是她不希望看到他伤心。
    暮色拉下来，没有人找到她所想要的答案。
 
 26
     夏夜的天空很美很亮。
    卓维看着一大沓小说稿，脑海里闪烁着霓虹追忆的话。
    “如果说，爱一个人是痛苦的，我希望这种痛苦可以一直延伸下去，总有一天会到达痛苦的彼岸——幸福。”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放弃的话，那就不是爱情，而是一个自己欺骗自己的游戏的结束。”
    突然想到符敏，卓维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爱夏雪，相比之下，卓维对夏雪的爱是十分的卑微的。
    他怀疑他根本就是在逃避，其实他还在沉迷于昨天，沉迷于有雪影的昨天。
    看见书架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里面的是雪影送的玻璃杯的碎片。他被这些碎片伤害过，手上还残留着一道抹不掉的伤痕。
     他记得还有一封信，从书里取出来。看着娟秀的熟悉的字迹，他没有勇气打开它。
     清风吹翻着小说稿。
     这时，收到霓虹追忆的短信息。
    “你睡了吗？今晚的星光很美很美。”
    “我还没有睡，今晚的星光的确很美。”
    “我辞职了。”
    “可是我觉得你似乎不高兴。”
    “对，我不高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莫名的哀伤。”
    “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
    “已经写了大概有三分之一。”
    “可以跟随我说说里面的情节吗？”
   “ 在小说里，我爱上了你，因为在小说里你给我的感觉你就是影，我把你们写得十分相似，几乎是同一个人，不同的只是你们出现的地方不一样。”
   “那你就把我们当作为一个人吧。”
   “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太介怀。”
   “对不起。”
   “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拭目以待。”
   “很久很久以前，离月亮最近的一颗星星爱上了月亮，月亮也感受到星星对她炽热的爱。可是星星没有勇气向月亮坦白心中的爱，而其他人都认为他们在一起只是一个玩笑而已，说他们俩根本就不懂得爱，没有人看好他们两个。甚至连月亮都对这一份爱情没有信心，她感到很压抑。还有的就是，她不想耽误星星的前程，于是她狠心地对星星说：‘对不起，我不想成为一个罪人。’星星很痛心，他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月亮，他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月亮的用心良苦。他别无它求，他只是希望静静地守护在月亮身边，守护着这一份未萌芽的爱情，那是一份一个人却有两种感受的爱情。他庆幸自己是离月亮最近的一颗星星，因为月亮的存在他才会发光发热的，才会被人注意。可是有一天，月亮悄悄地离开了，那是星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结果。星星找遍了所有可以找到月亮的地方，但还是没有找到月亮。最后，他强迫自己相信月亮的离开是一个事实。可是不知为什么，月亮说过的每一句话和她的每一个笑容都清晰地印记在星星的心里。然而，不知过了多少漫长的寂寞岁月，星星陨灭了，但他没有遗憾。有遗憾的是月亮，因为她错过了属于她的幸福，她每天望着星星原来站着看她的地方。”
     “曾经我也给夏雪说过类似的故事。”
     “故事里的月亮其实就是我。”
     “其实，我的朋友也对我说过，我和影之间是不真实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当时我的心也很痛，可是我并不在乎他们所说的话。因为我是爱影的，可是现在……”
    “我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一份平平凡凡的爱情，可是这让我感到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也无能为力。”
    “究竟什么样的爱情才是平凡的爱情？”
    “平凡的爱情，我想就是两个人喝一杯白开水吧。”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有时候平凡是很珍贵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谢谢你在小说里爱上我。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你说吧。”
    “在小说里给我一份平凡的爱情，好吗？”
    “我没有信心。”
   “为什么会没有信心？”
    “我不知道。”
 
 27
    天伟和小敏到车间里去验货。
    雪影一个人在公共办公室里，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不舍地环视这里。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多，她真的不舍得离开，但是她必须离开这里去开创一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不，是属于她和卓维两个人的美好生活。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因为所有的工作都停止了，对这里来说，此时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而已。她倚着窗外，阳光热烈地亲抚着每一个投入它身体里的人，偶尔吹来一缕清几无力地拍打这样的热烈阳光。
    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拖着一辆沉重的车经过，他的车上有她的美好的回忆——冰糖葫芦上的回忆。可是，如今看着这些回忆，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见天伟的办公桌上一片狼籍，她走过去帮他整理桌面。
 桌面上的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雪”字。雪影知道它们对天伟而言是很重要的，她把它们整理好放进抽屉里，打开抽屉，里面已经有厚厚的一大叠了，可是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微尘。
    没有人知道这天伟的思念有多厚。
    桌面的那一份精致的礼物也布满了微尘，她用面纸轻轻地抹掉上面的灰尘。
    就在这时，夏雪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下穿一条泛白的牛仔裙。
     雪影和夏雪四目相对，彼此都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雪影把礼物放回原处，笑着问：“请问你是谁？”
    “请问天伟在吗？”
    “他到车间验货去了。你是他的朋友吗？这是他的座位，你先在这坐会儿吧，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夏雪看看雪影，又看看天伟整齐的桌面，看到那一份刚被抹掉灰尘的礼物，她问道：“他平时就坐在这里工作的吗？”
    “对啊。”
    “那你是他的……？”
    雪影笑着补充道：“我和伟是同事。”
    “那……他好吗？”
    “他很好啊。”
   “那我走了。”
   “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我……我下次再来看他吧。”
    “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找他有什么事情？我替你转告他好吗？”
   “不用了，谢谢你。”
   夏雪转身就走了。
    雪影看着这个女孩的背影，感到很奇怪。
    夏雪刚走不久，天伟和小敏回来了。
   看着已经被雪影收拾好的桌面，天伟感到很吃惊。
    雪影对他说：“刚才有一个女孩来找你。”
    “她是谁？”
    “她没有留下名字。”
    “那她说什么了没有？”
    “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算了。”天伟对此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桌面上的东西，“我桌面上的东西呢？”
    “刚才我帮你整理了一下，把它们都放进抽屉里。”
    天伟急切的打开抽屉，果然都在，他如放下心中的石头那样对雪影说：“影，谢谢你。”
    小敏站在一边茫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啊？我一点都不明白。还有，你们说的它们是什么来的？很重要吗？”
     天伟苦笑不答，雪影也不语。
     夏雪一个人在街上漂泊。
     她知道她与天伟的爱情如同那一场樱花雨一样，只属于昨天。
    手里拿着她与卓维的合照，她甜蜜地看着它，暗暗地对自己说。
    “维，今生，我只爱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