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浓  花已醒
月明下  清风间
惟有孤影共徘徊
秋水望穿人未还
 泪已凝
夜已醒  梦已碎
花飘零  感寒息
常思伊人在何方
双蝶旋舞馨香间
 泪已涸
   
1
     每天晚上燕归楼都有很多人，今晚也不例外。
     大堂里人头攒动，卓维和夏雪都忙着招呼客人。
      聂颖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她后面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是聂颖和那个小男孩的妈妈。
      “欢迎光临！”卓维和夏雪迎上去。
     卓维微笑着向聂颖点头，聂颖也点头还以礼。她对她妈妈说：“妈，他是我的朋友，名叫卓维。”
    卓维说：“阿姨您好。”
    聂母不屑地瞧了卓维一眼。
    夏雪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她不敢正视聂母。
    聂母神气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聂颖牵着小男孩走在后面，她回过头向卓维和夏雪歉意地点头。
    卓维脸上堆满笑容地走上去，说：“阿姨，不好意思，所有的客房都已经有客人订了，您就委屈一下，在大堂里坐好吗？”
    “好吧。”聂母点点头。
   聂颖道：“卓菲姐姐。”
   小男孩突然说：“妈妈，我要吃大龙虾。”
   卓菲微笑地走过来，弯下腰对小男孩说：“小杰，你想要吃龙虾吗？那等一下姐姐带你去挑最大的，好吗？”卓菲对聂母说：“聂太太，不好意思，今晚就委屈你一下吧。”
    聂母笑着说：“没关系。”
    夏雪已经沏好茶了，一切几乎都准备好了。
    卓菲对卓维和夏雪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俩吧。”然后走开了。
   “给我留一个位置。”聂母淡淡地说。
   卓维都一一满足了客人的要求。
    夏雪小心翼翼地站着，等待着客人的其他要求。
   有客人在招手，卓维走了过去。
   聂母对夏雪说：“你也坐下来吧。”
   “谢谢，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能……”
   “妈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吧。”聂颖说。
   “可是，我……”
   “算了，不要为难她了。”聂母说。
   “对不起。”
   饭菜陆续端上来了，一个服务员倒了酒。
   “你也喝一杯吧，庆祝你们考上同一所大学。”聂母望着夏雪。
   夏雪笑着点点头，拿起一杯酒。
   卓维看见聂母要夏雪喝酒，于是就连忙跑过去，慌乱之中打翻了一位客人的一杯茶那位客人是一个清秀的女孩，茶水弄湿了她衣服。
   “对不起！”卓维道歉。
    女孩看着卓维，笑道：“我没事，没关系。”
     卓维的目光只是轻轻地在女孩脸上掠过，不留下丝痕迹，然后径直走向夏雪。
    “等一下。”卓维对聂母说，“阿姨，不好意思，她不能喝酒，我能替她喝吗？”
 聂母和聂颖都感到惊愕地看着卓维，夏雪柔情地望着他。
    卓维也惊讶于自己这样的举动，他继续道：“阿姨，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能替她喝吗？”
    聂母看着夏雪，将欲言，聂颖扯了一下她的衣服，阻止了她的语言，然后对卓维说：“好，你替她喝，没问题，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卓维怯怯道：“什么条件？”
 “喝了这杯酒之后你要当场吟作一首诗。怎么样？”
    卓维没有想到聂颖会为难他，更没想到她会出这样的一个难题。而且他曾经答应过雪影不喝酒的，但今天却要为夏雪而喝酒，想起了雪影，他犹豫了，可是他想起夏雪对他的痴和对他的爱，于是毅然道：“好，我答应你。”
 此时，整个大堂静悄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聚到卓维身上。
 丝丝缕缕的琵琶声乘着东风飘了进来。
 卓维把酒一饮而尽，顿时一股热流流遍全身。
 他看着空杯，许久，然后轻轻吟道：
 人生
 一盏清茶酒一壶，
 倚听琵琶说穷生。
 半盏清茶半人生，
 茶尽酒甘倚清风。
 吟罢，全场静得可怕，突然掌声汹涌，全场轰动，每个人都对卓维称赞不绝。
    “半盏清茶半人生，茶尽酒甘倚清风。意境清丽脱俗，妙得很，妙得很！”这时，聂老伯从人群中走出来。
 卓维笑着对聂老伯说：“聂伯伯，您怎么也来了？见笑了。”
 聂母站起来，迎上聂老伯：“爸，你来了。”
 “爷爷。”聂颖跑过去挽着聂老伯的胳膊。
 卓菲骄傲地看着她的弟弟，欣慰地笑了。
 “维，我真的很佩服你。”聂老伯把手搭在卓维的肩上，微笑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念诗。”旁边的小男孩嘟着嘴道。
 众人都好奇而且不相信地看着他。
 聂老伯笑道：“小杰，你也会念诗吗？”
 小杰神气道：“我当然会啦。”
 “那你就念出来让大家听听。”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是什么条件？”
 “我念完诗之后你要送我一个电动玩具。”
 “好，没问题，爷爷答应你。”
 小杰毫无怯意，稚气地念道：
 王旁青头戋五一，
 土士二干十寸雨。
 大犬三羊古石厂，
 白手起家三二斤。
 众人都莫明其妙地望着小杰。
 聂老伯更加摸不着头脑，道：“小杰，你这是什么诗啊？”
     “这是我们老师教我背的电脑字根口诀，其他的我都忘了，只记得这四句，它们分别在G、F、D和R键上。”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大堂。
 小杰对聂老伯说：“爷爷，你可不要耍赖哦。”
 聂老伯仍笑不止道：“好，好，爷爷给你买，爷爷给你买。”
 笑声渐渐变得稀疏，聂颖对卓维说：“我可以和你合作一首诗吗？”
 卓维疑惑地看着聂颖。
 聂颖又说：“我念一句，你补充一句，一共四句。不一定要押韵和对仗。”
 卓维望着这一个与雪影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孩，心生痛心与柔情，他轻柔地点点头。
 聂颖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脸上泛起红晕，她说：“那……我们开始吧。”
    聂颖望着杯中的酒，仿佛一个期待许久都等不到意中人而借酒浇愁的闺中人，她神情不免也略带些许哀愁，许久她才念道：“人去楼空两茫茫。”
 卓维潜思了一会接道：“一樽病酒对月吟。”
 此时，外面的琵琶声也渐渐变得哀伤起来。
 “琵琶弦上说相思。”聂颖道。
 卓维知道这一句是她借用晏几道的《临江仙》中的一句词。
 看着聂颖，在她身上卓维看到了雪影的影子，他与她四目相对，他眼里不知不觉湿润了，过了很久，他才念道：“酒尽倾成断肠人。”
 聂颖低下头，她的脸红红的。
 聂老伯看着他们两，刚想要说话。
 “爷爷，姐，够了，你们别再玩了。”
 夏雪喝道，看着卓维伤心的样子，她的心比谁都痛。
 卓维诧异地看看夏雪，又看看聂老伯和聂颖，顿时感到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充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在场的人群中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卓维，仰慕而幽情。
 “然，走吧。”一个声音响起。
     卓维的目光追随着声音，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个被他打翻了茶的女孩。女孩羞怯地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上了一辆小轿车。
    卓维仿佛觉得那个女孩是一个侠女，骑着一匹白马从遥远的地方疾驰而来，在他身边梦幻般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飞奔而去，消失在苍茫人海里。
 “维，你没事吧？”夏雪轻声地问道。
 “我没事，我需要静一下。”卓维跑了出去。
 “我陪他一起。”
 夏雪扔下一句话追了出去。
 聂颖神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个空杯，此时真的“人去楼空两茫茫”。
 聂老伯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杯酒一喝而尽，被呛了一下。
 
 2
 断桥上，清风明月，一朵朵浪花在海风中绽放。
    卓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灯光，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他静下来想了想他的确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夏雪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充满歉意和关切地看着他，很久她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以为你早就已经……”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没事。”卓维仍旧望着远处的灯光道。
 “其实聂伯伯是我爷爷，聂颖是我姐姐，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
 “那聂永贞他也是你的什么人？”他语气中带点怨意。
 “他是……我爸。”
    卓维惊讶并且有点自嘲地道：“我是在做梦吗？”
 “你没有在做梦，这都是真的，是事实。”
 他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此时他混乱的心情。
     夏雪轻轻道：“我妈是我爸的情人，也就是别人口中的第三者，其实她不是。可是因为种种的原因，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死了，她的死是因为我爸……所以我从小到现在都一直恨他。我没有跟他姓聂，而是跟我妈姓夏。我妈说我的名字是我爸给她的一个承诺，就是陪她一起去看雪。可是，那个承诺……于是我妈就带着一个沉重的遗憾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度。”
    卓维想起每次见到聂永贞时夏雪的神情，觉得她很可怜，刚才的怨意全消逝在风中了，他怜悯地看着她。
    夏雪抽泣着继续道：“在我的家里，只有爷爷和姐姐最疼爱我，他们会给我最好的，我也很爱他们。你还记得办公室里的那首《燕归楼》吗？没错，那是你的诗。我知道爷爷很喜欢诗词，于是我就抄下来送给他，他也很低欣赏你，还说诗的意境与‘燕归楼’三个字的意义十分相近，所以他把这首诗挂在酒楼他的办公室里。”
    卓维递给夏雪一张面纸，问道：“那诗中的霓虹叹者是谁？”
 “其实霓虹叹者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他不明白道。
    “你念这首诗的那天晚上是在霓虹灯下，而且在诗的字里行间我能够感觉到你好像在慨叹什么似的。于是我就以‘霓虹叹者’这个名字为你落款。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你的，只是……对不起。”
    “没关系。”卓维叹了一口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维，我不告诉你我的身分就是怕你知道后会……”
    卓维笑道：“怕我知道后你的真实身份后我们会做不成好朋友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对吗？”
 “嗯。”夏雪看着他，轻轻地点点头。
    卓维看见夏雪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用手帮她拭去，说：“我跟你，聂颖还有聂老伯成为朋友根本就不会在乎你们的身分，甚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们是什么样的身份。”
 “那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不能啦。”
 “为什么？”
 “因为你……”卓维笑嘻嘻道，“根本就没有欺骗我什么。”
 “那我爷爷和姐姐他们呢？”
 卓维还是笑着摇摇头。
     夏雪泪光闪闪地一把扑向卓维的怀里，他也下意识地紧紧抱着她。但是这样紧紧地拥抱令他产生一种负罪感，而夏雪却更紧地拥抱他。
 “维，你知道吗？我多么害怕就这样失去你，我很害怕，真的。”
    听了夏雪的话，卓维突然暗问自己：“我这是干什么？我这是爱雪儿吗？”他多么希望有人来帮他否定这个答案，但是雪影的狠心肯定了这个答案。
 “维，我爱你。”
 “我……我也爱你。”
    夏雪受宠若惊似的凝视着卓维，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卓维嘴里说出的话，她望着他，轻轻道：“维，你可以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在做梦。”
 卓维深情的看着她道：“傻瓜，你没在做梦，我爱雪儿，我爱你。”
 他用手擦掉夏雪脸上的泪水。
 “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卓维迟疑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点头。
 这对他来说是不是给了夏雪一个承诺呢？
 夏雪踮起脚尖，亲吻他。
 他们俩深情地紧紧相互相拥着。
 黑暗里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目光里充满忌妒、柔情和悔恨。
 没有月亮，星星照切了今晚的梦。
 
 3
 “维，这里有一封信是寄给你的。”卓菲递给卓维一封信。
 “是影的字迹。”他认出了这些字，在心里道。
 看着卓维手中的信，还有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夏雪脸上笼罩了一层恐惧。
 卓菲看了一眼她的弟弟和夏雪，然后走进了房间。
     卓维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他的心也不停的扣问自己。现在的他还有看这封信的必要吗？或者说此时的他还有看这封信的资格吗？他找不到答案。
    夏雪望着他如同望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将要消失似的，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说：“你……不打开看看吗？”
    人常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夏雪也不例外，她内心十分害怕，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卓维打开这封信之后她就会永远失去他。
 谁知卓维却说：“不用看了，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句话救了夏雪，但是她要证实一下，于是又说：“也许这封信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呢？”
 “过去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卓维走进房间，把信夹在一本他平时不常翻看的书里，然后给雪影回信。
 
 4
    聂老伯、聂颖、夏雪和卓维他们四人坐在聂老伯的书房里。
     聂老伯为那天晚上的事郑重地向卓维致歉。
    卓维连忙说：“聂伯伯，你们都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朋友是用心来衡量的，不是用物质。”
 聂老伯赞许地点点头。
    卓维又说：“聂伯伯，有一个问题从我来到这里直到现在一直困扰着我，不知道我可否问您一下？”
    “是什么问题？你但说无妨。”
    “我想请问一下‘燕归楼’的名字是您想出来的吗？”
     “是的，是我想出来的。”
    “我常常觉得‘燕归楼’与关盼盼的‘燕子楼’一样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聂伯伯，‘燕归楼’的背后是不是真的也有一故事？”
 聂颖和夏雪都惊愕地看着卓维，聂老伯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双眉紧蹙，似乎很悲伤但又带点温馨。
     卓维意识到自己的犯错，连忙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而已。”
    “维，你说得没错，燕归楼的背后的确有一个故事。”聂老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一个故事在我心里隐藏了已经45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它是我一生的遗憾。今天……我要告诉你们。”
    聂颖和夏雪屏气地注视着她们的爷爷，卓维静静地期待一个故事的展开，可是看着聂老伯这样伤悲的神情，他有点儿于心不忍。
    聂老伯慢慢地道出一个故事：“45年前，有一个女孩，她名叫做燕子。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们心里只有彼此，都认定了对方是自己的一生追求，我们一起度过许多快乐的日子。可是，美好并不是一直都萦绕在我们的身边，她和她的家人突然离开了他们的故乡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从那时，我们就一直失去了联系，她真的像一只燕子那样飞到了我永远也找不着的地方。我很伤心，同时也恨我自己，恨自己不能留住她，我曾经找过她，甚至一直到现在我还在寻找着她，可是茫茫人海，却不知到何处找寻？于是，我只有一个人孤寂地等待那只飞走的燕子的归来。而‘燕归楼’的意思就是‘无限期的等待’。”
 卓维感同身受，道：“‘燕归楼’是一个无法用时间来界限的守候。”
      聂老伯眼里闪着泪光，点头道：“没错。维，你还记得你说过逍遥钓叟的《醉春愁》并不逍遥吗？现在你明白我的不逍遥了吧？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放弃这样的一个等待，我一直都在守候着。也许你们会问我是否后悔？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这样的一个无限期的等待而后悔。”
     聂颖和夏雪不知不觉已经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颖儿、雪儿，你们会责怪爷爷吗？”
      聂颖和夏雪同时摇头。
     聂老伯接着又说：“我常常钓鱼的地方曾经就是我和燕子一起快乐过一起泪流过的美好回忆的凝集点，如今却成了一个标志，而我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卓维感慨道：“人就是在许多的缅怀和追忆中慢慢的慢慢的老去，每一个人都不例外。”
     “是啊！人就是在放多的缅怀的追忆中慢慢的慢慢的老去。”聂老伯也无不感慨道。
     卓维在心里暗问自己：“我会不会也在缅怀里慢慢地老去？当我老了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夏雪的右手突然紧握着卓维的左手，柔情的看着他，仿佛在回答他的疑问：“维，你是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一定不会的。”
    聂颖看到了卓维和夏雪的牵手，目光不自觉地往外看，一只彩蝶在花从中飞舞，它是那样的孤寂与迷茫。
   聂老伯啜了一口香茗，道：“我们还是说点别的什么吧？”
     书架上很多书，其中大多数是古典书籍。卓维看到了似乎被改订过的五本书：《智之书》、《义之书》、《异之书》、《泪之书》和《人之书》。
 “聂伯伯，这五本是什么书？它们的名字我都没有听说过。”
     聂老伯哈哈大笑，解释道：“它们分别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和《金瓶梅》。它们都是我的一个朋友特别送给我的礼物。我的朋友还说，是五本书构成了人生。”
     “我还是不太明白，因为我只看过《三国演义》和《红楼梦》。”
     “ 《三国演义》里面的斗智斗勇，《水浒传》是‘义’的结晶，《西游记》里面的神异诡秘，《红楼梦》里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泪水，这是四大名著。《金瓶梅》一直以来都被一部分人列为禁书，这是因为他们只看到它的表面而忽略了它更深一层里面的东西，它将人性的外衣一件一件地剥开，展示出它最原始最真实的一面。其实我所说的都是一些很浅层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要你自己看过了才懂得，就如同喝过酒才能感受到酒意。”
 卓维想起他看《挪威的森林》的时候同学们的惊异的目光和老师失望的摇头叹气。
 聂颖和夏雪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卓维与聂老伯之间谈论，她们的目光是一样的爱慕。
 
 5
      有一个承诺兑现了，但那是一朵早就已经枯萎了的承诺，就好像承诺不曾承诺过一样，总会被人遗忘的。
    卓维和夏雪一起上班，当他们来到燕归楼的时候。突然，从燕归楼上飘落无数片樱花瓣，虽然花瓣已经枯萎了，但是花香仍在，飘飘缈缈。 这突如其来的樱花雨令卓维和夏雪都感到很惊讶。
     叶永梅急忙跑出来，对夏雪说：“这场樱花雨是楼上的一位客人特意为你下的。”
     夏雪和卓维更加感到惊讶，他们莫名其妙地相互看了一眼。
     夏雪问叶永梅：“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人呢？还在吗？”
     此时，一个高瘦的男子从楼上走下来，径直走向夏雪。
      卓维记得他，他就是那天晚上符敏的工友，一种莫名的惊恐从心底涌上来。
     “夏雪小姐，符敏叫我把这两封信交给你。”男子交给夏雪两封信。
     卓维浑身紧绷着，这两封信，一封是符敏的，另一封的信封上没有字。
    夏雪奇怪地问道：“符敏在哪里？”
 “他已经辞职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辞职？”
 “我也不太清楚，我想你看了他给你的信之后就会明白一切的。我还有事情，告辞了。”
 “谢谢你！”
 夏雪看着满地干枯而香气扑鼻的樱花瓣，慢慢地打开符敏的写的信：
“ 雪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有勇气写这封信给你，三年了，我自私地延迟了这个承诺的兑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我是非常非常地不愿离开的，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的自私而导致我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而且不可挽回的事情，也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感到很满足，我并不后悔，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短暂时光，足够我回味一生了，它是我一生的幸福，也许你会觉得我龌龊，卑鄙。
 这一场樱花雨美吗？ 这并不是我为你下的，而是我替天伟为你下的，因为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你还记得天伟对你承诺过的事吗？也许你早就已经忘记了。现在我替他为你兑现了，也许这一切都太迟了，樱花已经不是当时的樱花了，而承诺也不是当时承诺了，所有的一切都今非昔比了。 我知道我的歉意是那么的卑微，是不会得到你的原谅的，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要你原谅的资格。 雪，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你和卓维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也许这一句话会伤害了你的心，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我希望你幸福。你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你们之间是没有交点的，目前的一切都是一个美好的幻觉而已，但是幻觉有一天总会破碎的，因为两条异面直线是永远都不会有交点的。
 这些日子，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的心真的很痛，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觉得他给你的幸福是不真实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话置之不理的，但是——
 这里有天伟的地址，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的。我相信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同时我也希望你也相信你自己没有忘记他，你们俩才是真实的一对。 衷心地祝福你们！ 我走了，也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是我会在你的彼岸想你祝福你的。雪，我爱你，永远永远！
 敏  字”
 夏雪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另一封信，陌生而又熟悉的字迹，淡然而又浓郁的情愫不自主地沉浮着：
 “我的傻瓜雪儿：
 樱花雨美吗？
 我能感觉到它一定是很美很美的，可惜我不能陪你一起看这场樱花雨。
 雪儿，你好吗？
 每天我望着这个陌生的大海，然后想你好多好多遍，想大海彼岸的你快乐的样子总是那样傻傻的，但却无可救药地深刻在我心里。
 雪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到日本是为了要兑现向你许下的承诺——搜集樱花瓣为你下场樱花雨。
 现在我兑现我的承诺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来和你在一起，看不到你此时的快乐，但是我能够感受得到的。
 东京的樱花真的很美很美，可是我身边少了你这种美也就打折了。我多么地希望能够牵着你的手漫步在这樱花雨中，一直走，走到我们都走不动为止。
 雪儿，你愿意吗？
 先不要急着回答，让我想象一下你幸福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愿意的，对吗？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最美丽的樱花瓣收集起来，把它们交给符敏，叫他替我兑现这个诺言，因为我想让你早一点看到这一场樱花雨，让你快乐让你幸福。
 雪儿，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回来。
 雪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因为我的樱花雨只为你一个人下。
 每天晚上我都在有你的梦中沉睡。
 雪儿，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
 伴你一辈子的  伟”
 这封信是三年前写的，字迹在时间的摩擦里变得模糊了。
     此时，夏雪已经满脸泪痕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信笺上。她一直以为已经模糊了的面孔和已经忘记了的名字此时渐渐地清晰起来，嘴巴里吐出一个久违了的字：“伟！”
    卓维担心而痛心地看着她，他想给他安慰，可是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而无可奈何。
   夏雪突然跑了起来。
  卓维道：“雪儿，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夏雪大喊道：“不，不要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卓维停下来，看着她疯似的跑出了他的视线。
  信纸掉落在地上，被遗忘了。风吹起地上的樱瓣，但是花香不知飘到了何处？
  卓维对叶永梅说：“叶阿姨，我和雪儿……”
   叶永梅明白地点头：“去啊，快去看着她。”
   卓维捡起地上的信纸，但却无法拾出地上的每一片樱花瓣，他追寻着夏雪。
 
 6
    卓维到了许多他和夏雪都熟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他很担心她，想起叶月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夏雪你会怎么样？
    他手中的两封信如同两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进他刚愈合的伤口，他的思想变得不稳定了，他想起雪影，只有想起她的时候他才会感到片刻的平静，可是他知道他永远也找不到雪影了。
     百般无奈下，他给霓虹追忆发送短信息，他选择这个陌生朋友的安慰。
     “我的心好痛啊。”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可能会失去雪，我害怕我真的会失去她。”
     “为什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我的心好乱，我不想失去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解决的，相信所有的事情总会好起来 的。你也不要太伤悲了，我会担心你的。”
    卓维没有回复。
    暮色垂下，他在这个迷幻的石头城里继续寻找他认为是他的幸福。
 
 7
    雪影愣愣地坐着，她很担心卓维，同时也为他刚才的话而感到伤心。
   她看到天伟的桌面上放着一份精致的礼物，上面似乎沾上了微尘，那些微尘使礼物看起来显得很陈旧。
   天伟在一张雪白的纸上写了许多个“雪”字，雪影想那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他看着纸上的名字，眼神里闪烁着柔情和伤痛。
    小敏在对面静静地望着他，她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个人都被自己心中的事情凝结着。
 
 8
     夏雪随着人流没有方向地流淌着，她的心很不平静，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经过一家服饰专卖店，她看见那一套熟悉的白银连衣裙，走近抚摸裙子。
    她记得，不久之前，她买了一套这样的白色连衣裙，还欺骗卓维说是她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不为什么，因为她发现她是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卓维了。
    可是现在，在她记忆里沉睡了很久很久的影子渐渐地苏醒了，而且变得越来越清晰。
    此时的她欲摆不能，也不能作出选择。
    泪水无言地滴下，湿透了裙的一角。
    导购员上前关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对不起。”
     夏雪走出了服饰店。
     导购员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模特身上的那套白色连衣裙的裙摆上的泪痕。
    迷离的霓虹灯在蔓延，毫不留情的吞噬了夏雪。
    在一个高大的广告牌下，卓维终于找到她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卓维，她的泪水毫不掩饰地缺堤了。
    在广场的一片静土上，卓维和夏雪肩并肩膀地坐着，两人都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卓维轻轻地而且略带犹豫地拿出那两封信，递到她面前。
     夏雪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接过信：“维，我……对不起！”
    卓维强笑道：“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是明白的。”
    卓维的内心是很担心的，担心夏雪，也担心他会失去她。
    “你还是去找他吧，我想他比我更需要你。”不知哪来的勇气令卓维说出这样的话。
       “维……我……？”
     “不管你的选择是怎么样，我都会尊重你支持你的。我和影就是一个悲剧，我不希望悲剧在你我身上重演。”
     夏雪沉默半晌，然后满脸泪痕地抬起头，说：“维，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一个悲剧，我爱你，你能让我一辈子都跟着你吗？不管到哪里，都让我一辈子跟着你吗？”
 他激动地看着她，从这一刻起他决定用他的生命去爱护她，去延续她的快乐与幸福。
     他们柔情地相互紧紧地拥抱着，广场上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她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手中的信。同时他也松了一下紧抱着她的手。骤雨突下。他们跑到一家超市门口避雨，手紧牵着手。 密集的雨点闪着妖艳的不真实的光。突然听见雪影的声音。 卓维全身的神经绷着，他到处搜寻那熟悉而遥远的身影。 有两个女孩也站在不远处避雨，她们在谈笑，其中一个的嗓音与雪影很相似。 顿时，紧绷着的神经调零了，他心里涌起无限愁絮，紧握着夏雪的手再次松了一下。
     “怎么了，你？”夏雪关心道，“是不是觉得冷啊？”
     “我没事。”卓维摇摇头，显得不自然地说，目光淹没在黑夜里。
 
 9
     窗外下着雨，窗内飘荡着忧伤的灯光。
     窗台上的鱼缸里有两尾金鱼，一尾是黑色的，另一尾是白色，它们和谐地相处生活着，它们的世界显得很平静，偶尔会有几滴雨点打破这一种平静。
      书桌上有一幅刚完成的漫画。画面上有一个少女茫然地对着无际的大海，海风吹乱了她如水的秀发，天边有一个残缺的夕阳在沉没，还有一只带着倦意的鸿雁。漫画的空白处附着一首诗：
 痴守
 夕阳渐渐下沉
 海面恢复平静
 轻轻筛选着城市的喧闹
 如梦幻的海风
 带来了遥远的味道
 天际的飞鸿
 是否系是归信
 还是找不到归宿的返程
 夜幕笼罩
 梦——
 无力地蠕动
     聂颖木偶般地坐在床上，抱着双腿，眼睛紧紧地盯着某一处。
    突然喃喃道：“一道彩虹，需要一场多大的雨才能呼唤出来？”
     她胸前的石头坠子垂下来，一动不动。
 
 10
“影：
 窗外的夕阳徐徐西下，而窗内的我却拿着这沉重的笔给你写这也许是最后的一封信。
 你还好吗？
 衷心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曾经许多次我都想过要放弃你，可是没有那样的勇气。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爱情早就已经如风吹花落般无奈地凋零了。
 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留下的只是曾经许下的诺言，而诺言也总有一天会枯萎。
 影，也许你说得对，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个玩笑，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而已。
 ……
 想了好久我才有勇气拿起这支笔，影，我要放弃你，放弃对你的思念，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放弃你并不容易。
 我也希望我的放弃会是我们彼此的另一次重生。
 以前，每次对着大海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你。可是现在我接受了一个女孩完整的爱，曾经对你的爱我只能深埋于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让它慢慢地陈旧模糊。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这一份爱拿出来，但是我想那一天会是我们都已经老了的时候。
 昨天的承诺来到今天竟然变得那样的荒凉。
 或许我真的给不了你幸福，也或许我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只能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衷心地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幸福。
 卓维”
     泪水早已模糊了雪影的双眼，一点一滴地滴落到信笺上，她拿着信的手不断地颤抖。
     此时窗外的夕阳还没有完全淹没在夜色里，但是雪影的心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夜吞噬了。
 
 11
 “姐，我想辞职不做了。”卓维突然对卓菲说。
 卓菲愕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学校的补习班快要上课了，我想早点回去。”
 “那你明天给我一份辞职信吧。”
 “嗯，我今晚就写。”
 夏雪上班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似的。
 卓维对她说：“雪儿，我要辞职了。”
 “为什么？是不是与我有关的？”
 “不是，你别乱想了。是因为学校的暑期补习班就要开始上课了。”
 “你什么是时候辞职？”
 “明天。”
 “那我也要辞职。”
 “明天我把辞职信交给我姐之后就不用上班了。雪儿，其实你不用这么快辞职的。”
 她楚楚柔情地望着他：“我想陪你。”
 卓维点了一下夏雪的鼻尖，笑道：“好吧。”
 今天又是一个平静而且美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