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雨轩和卓维坐在亭子里，亭子下的游鱼还是那样自由地飞翔在水里。
 “维，你和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们之间没事发生啊？”即使卓维对于雨轩这样的问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对此他心里还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有欺骗自己。”卓维掩饰道，“我们之间……没有事情发生过。”
 “维，我们是好朋友吗？你不要再伪装自己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
 卓维看着雨轩，他知道再也掩饰不下去了，伤悲道：“我……我和影分手了。”
 雨轩惊诧道：“为什么？这怎么可能的？怎么会这样的？发生了什么事？”
 卓维没有回答雨轩的一个问题，而是摇摇头道：“或许我们都觉得彼此不适合对方吧，分开了或许更加适合我们各自生活吧。”
 “你口中说得很潇洒，可是我知道你内心一定是很难受的，因为我明白你是一个对任何事情包括爱情都不会轻言放弃的人。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说你不会做第一个放弃的人，否则你就会后悔莫及，你宁愿痛苦也不愿后悔。我知道你是不会放弃你和雪影之间的爱情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子？”
 “其实，有时候，放弃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维，难道你真的是第一个要放弃的人吗？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这还有知道原因的必要吗？”
 “我不相信。”雨轩拨打电话，“我要问一下雪影，我要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不相信你们真的忍心放弃你们都曾经全心全意投入过的感情。”
 手机的彼岸传来：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过期……
 他望着卓维，悲伤道：“她的号码已过期了。”
 卓维苦笑道：“不要再打了，也不要再问了，也许这样结果会让我们过得快乐一些。”
 “维，你真的放弃了？我不相信。”雨轩还是不敢相信的再问道。
 “轩，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了。过去了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看夕阳下去了，明天又会有新的日出。”卓维很轻松道，“打球去吧。”
 卓维走向篮球场，沉重的影子被无情地拉长，他走向夕阳，但是夕阳却正无言地下沉着。
 
 8
 “卓维，外面有人找你。”
 经过那次“分数事件”后，卓维成了班上的“名人”。
 听见有人找他，卓维走出去，若然的目光也一直跟着他走到一个拐弯处。
 卓维看到走廊的拐弯处有两个女孩背对着他站着。当他走近的时候，夏雪和聂颖同时转过身，她们的目光都柔情万种地投聚在他身上，看着她们俩，他惊喜得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夏雪跑过去一把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聂颖看了心里很不高兴，她转过身望着校园里的那棵大榕树上的一个孤独的大钟。
 若然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夏雪对卓维的这一亲吻，她心里空荡荡的，很不高兴。
 一阵风吹过，仿佛夏天里的最后一阵风，告诉世界它的离去和曾经的存在。
 卓维很尴尬地连忙放开夏雪，道：“雪儿，别这样子，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的。”
 “我不管，我喜欢。”夏雪又亲了一下卓维。
 卓维侧转脸，哄道：“雪儿乖，别这样了，好吗？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去。”
 “那好吧。”她在他脸上胜利般地又亲了一下。
 卓维带她们俩来到池心亭子里。
 夏雪迫不及待地说：“维，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啊！你走了的那段时间里，我过得很不开心。是真的。”
 卓维看了一眼聂颖，聂颖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他又把目光投驻在夏雪身上，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我也好想你们。”
 “雪儿是特意来看你的，而我只是一个陪客而已，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我也想你。”聂颖微笑着。
 卓维看着渐渐沉下的夕阳，很美，他说：“今晚你们在哪里下榻？”
 夏雪开玩笑道：“我们跟着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但是你们得先要化一下妆哦。”
 “你可想得美，我们已经在一家旅馆里订了房间。”
 聂颖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游视这个陌生的校园，似乎在想些什么。
 望着夕阳沉没的地方，卓维感到害怕，但却不知为什么。
 若然在校道走着，她看了看卓维，然后若无其事地经过他们，看着若然这样冷冷地经过，卓维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压抑和不舒服。
 有一双眼睛在远处凝视着卓维，他的眉毛紧蹙着。
 聂颖问：“维，今晚你们要上课吗？”
 “今晚不用上课。”
 夏雪兴道：“那你就做一次免费导游，陪我们到处走走。”
 “那有小费的吗？”
 “没有哦，怎么办？”
 “那你说该怎么办？”
 夏雪甜蜜地亲了一下卓维，说：“这样可以了吗？”
 “勉强可以啦。”卓维笑道。
 聂颖强笑道：“你们有完没完的？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去吧。”
 卓维说：“好吧，今晚我就尽地主之宜。”
 霓虹灯稀疏地点缀着这个山区小县，明月高挂于一片宁静安祥的夜空。
 卓维、夏雪和聂颖三人在宁静的街道旁的大排档前吃着烧烤。
 夏雪贪婪地吃着，满嘴油腻，卓维掏出一张面纸递给聂颖，夏雪含着肉丸囫囵道：“维，帮我擦一下嘴。”
 卓维笑着替她擦嘴：“小馋猫，满嘴腻油。”
 夏雪甜蜜地享受着。
 看着他们俩，聂颖吃的烤肉是苦的，她感到她与他们俩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吃过烧烤后，夏雪问：“我们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聂颖建议道：“刚吃饱，我们随便走走消化消化一下吧。”
 “嗯。”卓维点点头，“我带你们在街上随便走走吧，虽然这里比不上大城市，但是这里也有大城市里没有的宁静。”
 三人经过一家音像店的时候，流行音乐萦绕在身边，夏雪突然伤悲地说：“我好想念叶月姐姐和凌枫哥哥，不知他们现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卓维说：“我也很羡慕他们有这样的一个可以自由漂泊的机会，无忧无虑，可以到任何自己想到的地方。”
 聂颖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被一家饰物店里的一根精美的手机绳吸引了。
 雨轩和陆晓手牵着手迎面走来。
 陆晓惊讶地看着夏雪和聂颖，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卓维，仿佛在求证一些问题的答案。雨轩也上下地打量着夏雪。
 此时，夏雪还搂着卓维的胳膊，她满脸的快乐和幸福。看到了雨轩和陆晓，卓维机械地抽出被夏雪紧搂着的胳膊，吞吐的介绍着。
 当介绍夏雪的时候，她又搂住卓维的胳膊，抢着笑道：“我叫夏雪，是维的女朋友。”
 卓维木偶般地站着苦笑着，陆晓和雨轩都疑惑地瞪着他。卓维和雨轩彼此都直视着对方，彼此都明白，然后平静地抿抿嘴。
 然后，卓维缓和地问道：“若然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
 陆晓说：“她在教室做功课。”
 卓维好奇怪，因为今晚不用上课，可是他又想到若然是一个很好学的女孩子，所以他的奇怪也是存在于一瞬间而已。
 浓夜下的学校零落地亮着几个教室，显得神秘而庄严。
 沉寂的走廊上飘荡着空洞的脚步声，如同空谷足音，没有影子如同飘忽不定的精灵。
 文9班的教室里只有一个孤寂的身影，被灯光变形地拉长。
 若然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天涯》，在《天涯》里她似乎看到了卓维阴霾的过去和逼人的才气。
 一滴泪水滴落在《天涯》里的一个句子上：
 一个玩笑，却牵动一辈子。
 夜很静也很浓，可以包容一切的疼痛和泪水。
 可是，今晚没有梦。
 
 9
 阔别校园已久的雪影重返校园已经一段时间了。
 在这个恬静的晚上，她一个人坐在校园的一条石凳上，几点光斑透过枝叶投下来，路灯打她的主影子拉长。
 石凳上放着几本厚厚的书，面对着一大堆的概念和理论，她感到吃力和无所适从。
 她从卓维送的一本书里掉出一张信纸，她捡起来，信纸上写着一首诗：
 风中的植物
 
 海风轻轻唤醒
 遥远的记忆
 海鸥从视线之外
 捎来你的思念
 鲜花的盛放
 是幸福的预言
 午夜的雨
 缠缠绵绵
 为了浇灌爱情的树苗
 门关上了
 幸福却溢了出来
 一直蔓延到
 海岸线之外
 一个人痴痴地遐想着
 两个人的未来
 海风揉碎了一段距离
 花不谢
 叶不飞
 花叶相依
 蜗牛
 雪影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叠好，放到胸前，她深深地感受到从卓维身上传来的爱还有动力。
 风吹过，她相信“花叶相依”，而且是永远的相依。
 她拿出手机想找卓维聊天，又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打扰他的学习，停止了发短信息的手指。
 犹豫间天伟和小敏来了。
 雪影微笑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天伟笑着看着小敏：“她整天嚷着要来见你。”
 小敏搂着雪影的胳膊道：“我想念你啊。”
 雪影笑着问：“你们不用上班吗？”
 小敏吐了吐舌头说：“我们提前下班。”
 雪影嗔怒地轻轻敲了一下小敏的头。
 天伟问：“你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告诉我们你有什么样感觉？”
 “有一种再续前缘的感觉，就像一对恋人分开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再次重逢的感觉。”
 听了雪影的话，天伟的脸色沉寂下来，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
 小敏叹道：“你说得好深情啊！我听起来说像是两个相互熟悉的人在说陌生话一样，一点也听不懂。”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也是一种甩不掉的前缘。”雪影看着小敏，“也许以后你会懂的。”
 “影，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好吗？”
 “我不去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我只想到外面去走走。”
 “那你带我们一起到处走走吧。”
 “好啊，没问题。”
 于是，朦胧的路灯下多了三个身影。
 
 10
 聂颖站在阳台上，这里的月光有清晰的影子，而城市里的月光的影子是模糊不清的甚至没有影子。
 刚才在溜冰场里，她和卓维同时道“萍水相逢，不问也罢”，然后彼此都笑了。卓维牵着她的手，细心地教她溜，那一刻，她是多么地渴望时间可以停下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到幸福从身边无声地流过时的哀伤。
 另一张床上缭绕着夏雪的均匀的呼吸。
 她轻轻地坐下来，在一张纸上写下她的心情。
 
 11
 窗外的月光很淡很淡，如同樱花的香味到了仲夏一样，淡然无力。
 卓维躺在床上，他身上还残留着刚才溜冰时旋转的感觉。
 在教聂颖溜冰的时候，他感觉到雪影就在他身边，想起他教雪影溜冰时的情形，是那样的清晰：
 雪影穿着溜冰鞋，踉跄地爬行着，然后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卓维站在一边，看着她，偷着乐。
 雪影嗔怒道：“你是存心想让我摔倒的，哼，我不玩了。”
 这时卓维就会溜过去，笑着伸出手道：“本来我是不想教一只蜗牛溜冰的，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来，把手给我。”
 “你说谁是蜗牛？”
 “我是蜗牛，你是我身上的壳，现在我背着你溜冰，好吗？”
 雪影扑哧地笑了，说：“蜗牛跟他的壳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而且你不会觉得身上的壳沉重吗？”
 “呵呵，我已经习惯了背着这个壳生活，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她，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说我会觉得这个壳沉重吗？”
 雪影被感动得泪光闪闪，她说：“我们不会分开的，因为我们在一起就是一只蜗牛，如果分开了就变成两条虫，生活也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卓维紧紧地搂住她，道：“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永远都是一只蜗牛，永远永远都是。”
 雪影坚定地点头：“我会一直跟着你，不会离开你。”
 这样强烈的感觉可惜只是一瞬间而已。
 现在雪影已经离开了卓维的生活，他已经成了一条虫子，只能活在自作的茧里，期待着一个声音的呼唤。
 每当他需要寻找安慰的时候，就会想到霓虹追忆，于是就找她聊天。
 “虫子今晚睡不着。”
 “什么虫子？”
 “有一条虫子在想念另一条虫子。”
 “你没事吧？”
 “今天雪来看我，可是我并不是很开心。”
 “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是一条生活在茧里的虫子。”
 过了很久，霓虹追忆回复道：“你一定要相信总有一天虫子会破茧而出的，那时就不再是一条虫子了。”
 ……
 静夜里，偶尔传来虫子的低吟，如同爱的呼唤，却没有回应。
 
 12
 夏季的呼吸逐渐变稀薄了。
 候车大厅里充斥着从广播里传出来将要开出的汽车的班次的声音。
 夏雪、聂颖、卓维三人的目光相互交错着。
 夏雪柔情脉脉地看着卓维，说：“维，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你。让我多留几天好吗？”
 “可是我没有时间陪你们，而且聂伯伯他们也会很担心你们的。”
 聂颖说：“雪儿，我们还是回去吧，留在这里只会令他无心上课。”
 夏雪低着头，许久才说：“那么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我会记住的。”
 “我还会来看你的。”
 卓维看看外面的烈日，说：“你们要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那就要两瓶水吧。”
 “好，你们先在这等会儿，我很快会回来的。”
 聂颖说：“你的外衣先放这儿吧。”
 卓维把外衣给夏雪拿着，然后走出了大厅。
 卓维走开后不久，夏雪突然道：“姐，我要上洗手间。”
 “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你先帮我拿着。”夏雪把卓维的外衣交给聂颖。
 过了一会儿，夏雪和卓维都回来了，汽车也准备出发了。
 卓维把水给了她们，说：“上车吧。”
 “维，……”夏雪凑上来在卓维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上车，“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卓维身心都颤抖了一下，机械地点了点头。
 聂颖恋恋不舍地向卓维挥手，但是她不敢直视他。
 汽车缓缓起动，卓维想起不久前她们送他上火车时的情形，不禁感慨万分。
 他感觉到外衣的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根精致的手机绳和一张折叠整齐的散发出淡淡幽香的信笺。
 他想一定是夏雪偷偷塞给他的，他笑着打开信笺：
 维，
 昨晚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教我溜冰。
 这根手机绳是我送给你的。
 本来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但此时握着笔却不知该怎样写。
 我相信一句话——
 无言却胜千言！
 我知道你会明白的。
 维，我会想你。
 再见。
 颖 字
 看完了，卓维一下子愣住了，他感到极度的害怕。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给霓虹追忆发送短信息。
 “我遇到难题了。”
 “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迷路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人站十字路口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我不知道，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移情别恋过。”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的的姐姐跟影长得很相似，她好像喜欢了我。”
 “你确定她真的喜欢你了吗？”
 “不知道，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那你不爱雪了吗？”
 “不是，只是……”
 “如果她的姐姐喜欢了你，那你会怎么办？”
 “我从未想过她姐姐会喜欢我。”
 “那你喜欢她吗？”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影的存在，跟她在一起我就能感觉到影就在我身边，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影。”
 “那如果她真的喜欢了你，你会选择她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伤害她们其中一个。”
 “为什么说那样做你会伤害她们？”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真的很自私很自私。”
 “什么是自私？你能区别自私与不自私吗？”
 “我不能。”
 卓维手中的手机绳掉在地上，若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俩在街上静静地走着，两人之间暂时摒弃了语言的束缚，静静地走着走着。
 阳光强烈刺眼，但却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