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节日的余温还在街上漂泊。
    雪影走在街上，欢乐从她身边掠过而不留一丝痕迹。
    她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卓维的一切——他的快乐、抑郁、痛苦和选择。她不时地看手机屏幕，守候着他的短信息，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也能替代千言万语。有了手机就多了一份期待，期待收到心里想念的人的短信息，但是每次都落空，心情不禁黯然。
    “影。”小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事。”
   “你这话骗别人还可以，但是骗不了我的。”
    雪影低着头，道：“小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我的心也很痛，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你比谁都很痛苦，比谁都很委屈。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回事，但是我知道你的承受能力已经到极限了，告诉他你的心情吧。”
   “我真的好想给他打电话，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勇气，我害怕……”
   “你这是欺骗了他，同时也欺骗了你自己。”
   “如果我的欺骗能够帮助他完成学业，我无怨无悔。”
   “难道你就不怕会因此而失去他吗？”
   “只要他过得幸福快乐，对我来说失却也是一种幸福。”
   “那他会幸福快乐吗？”
   “他会幸福快乐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你真的不后悔这样的选择？”
   “如果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还会选择今天的选择。”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做？”
   “因为我爱他。”
   “我不明白？”
   “等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爱上了一个人，你会在乎他的在乎和在乎他的不在乎，你会习惯他的存在，你也会为他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你会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你的全部。”
   “这样做值得吗？”
   “为自己爱的人所做的一切没有不值得的。让你觉得不值得的是因为你爱他不够深或者你根本就不爱他。”
   “这是真的吗？”
   聂颖看着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小敏轻轻点点头。
   “是谁？我认识的吗？”
   “你认识的，是天伟。”
   “天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可是我看得出他身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这我也知道。”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昨晚我跟他坦白了。”
   “那他有说什么没有？”
   “他要我给他一点时间。”
   “他真的需要时间来习惯现在的生活。”
   “我是明白的。”
   “小敏，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拒绝了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做不成恋人，我也不会勉强他，但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影，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没有。天伟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祝福你们。”
   “谢谢。你也一样，你一定要相信你会幸福快乐的。”
   两个人走到一个分岔路口。
   小敏说：“我要回去了。”
   “要小心点儿。”
   “嗯，你也一样。再见。”
   “再见。”
    时间还早，雪影没有回学校，她一个人在街上随着人群走。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期待又落空了。

9
    街上的某个地方。
    聂颖突然对符敏说：“符敏，你先陪雪儿回学校吧。”
    “姐，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让符敏陪你回去吧。”聂颖的心好乱，她需要静一下。
    “那你要小心点儿。”
    “我会的，你们也要小心点。”
      他们的方向相反了，聂颖一个人漂荡在街上，她的确需要整理一下她的思绪。
她暗问自己：“雪儿要把卓维让给我，这令我失去了爱他的勇气。为什么会这样的？因为这是一段被相让了的感情吗？其实我也不明白卓维对他和我之间关系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会喜欢我吗？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他看我时的炽热的爱。可是因为雪儿……现在我却成了主角，这是否有一点荒谬？命运为什么会这样安排我们三个人相遇？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如果现在有人问我爱不爱卓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他，找不到理由；不爱他，又不能说服自己。有谁能够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样自问的问题是永远都找不到答案的。
    “颖。”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陌生声音。
    聂颖回过头，看见雪影一个人站在她身后。
    “影。”聂颖也叫了一声。
    “这么巧？”
    “我们又见面了。”
    “你要到哪儿去？”
    “我只想随便走走。”
    “我也是，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
    于是，两人走进一家百货商场。
    聂颖低头看着地面倒映出来的模糊的影子，说：“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感觉好陌生。”
    “也许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吧？”
    “也许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我们都长得太相似了，相似得让我们都觉得自己是在对着一面镜子说话。”
    “你好像有心事？”
    “有吗？”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心事的。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解决吗？”
    聂颖摇摇头，道：“我很不快乐。”
    “我能够分担你的不快乐吗？”
    “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爱他？因为他原来是跟我妹妹在一起的，可是因为一些事情的意外发生，所以我妹妹把他让让给我。”
    “那你想念他吗？”
    “我好想念他。”
    “你不爱他为什么会想念他？”
    “但是……我觉得他是别人让给我的。这令我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他。”
    “他对你来说重要吗？”
    “在我心里他比谁都重要。”
    “你不爱他为什么会把他放到一个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呢？况且爱情是不能被相让的。”
    “可是……”
    雪影的一连串问题令聂颖回答不了。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找那么多借口的。”雪影又说，“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爱与不爱之间是有明显区别的，爱一个人也不需要其它的外在因素。”
    “影，谢谢你。”
    “我的一个朋友也遇到了像你这样的问题。”雪影想起了卓维。
    “是你想念的人吗？”
    雪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进一家服饰专卖店，她的目光一直都是停驻在一个塑料模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那连衣裙与卓维送给她的一模一样，但是惟一不一样的是在它身上没有卓维的气息。
    聂颖被她的举动吸引了，她也审视那套连衣裙。
    聂颖说：“这连衣裙很美啊！”
    “我也有一套这样的裙子，但是我没有穿过。” 
    “你为什么不穿？”
    “因为他不在我身边，就算穿上了也是没有意义的。”
    聂颖突然说：“如果我穿上它，会好看吗？”
    “好看，一定很美。”
    “那我买下它。”
    “你为什么不试穿一下？”
    “不用了，第一次我要穿给他看。”
    “我想他是幸福的。”
    聂颖笑着说：“我和你长得这么相似，会不会有一天被我们的朋友误认呢？”
    “也许会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暂时交换一下角色吧。”
    “可是我相信有两个人是不会误认我们的。”
    “是哪两个人？”
    “你心中的他和我心中的他。”
    “对，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
   
    10
    “雪儿，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走到女生公寓前符敏突然停住脚步道。
    “是什么事？你说吧。”
    “我……”
    “是什么事？你说吧。”
    “我……到了，你进去吧，明天见。”他恨自己没有勇气说出来。
    “符敏。”夏雪低着头。
    “什么？”
    “谢谢你。”
    “谢我什么？”符敏愕然道。
    “总之要感谢你。”
    他愧疚道：“雪儿，对不起！”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
    “是因为……以前我……”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都忘记了，你也别太介怀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谢谢你。”
    “哈哈，我们真傻，在这谢来谢去还是谢不完，谁也不用谢谁了，我要上去了，再见。”
    “那……明天见。”
    看着夏雪走进了公寓，符敏自言道：“雪儿，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地保护你而让你受伤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的，我保证。”
    天，很蓝，却看不到边。

11
    若然在缝补衣服，陆晓坐在床上笑看着她。
    若然瞪了她一眼，道：“表姐，你在笑什么？不许笑。”
    “你真的不理他了吗？”
    “对啊。表姐，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五遍。”
    “那你为什么还在为他缝补衣服？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我……我把它缝补好之后就据为已有。”
    “据为已有？”
    “对，据为已有，谁叫他得罪了本大小姐。”
    “他得罪了你吗？我看他才是受害人。哎，你真的不理他了？”
    “你不相信的话就到樱花语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看什么？”
    “去了你就会知道。”
    陆晓正色道：“然，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了卓维？”
    “我都亲自对他坦白了，难道还不明显吗？”
    “你这样的行为怎么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强盗的呢？”
    “什么强盗？”
    “一个感情强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陆晓认真道：“我觉得你这样做是单方面的，能产生共鸣吗？可能会弄巧成拙。”
    若然停下手中的针线活，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容不得半刻的思考，因为思考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遗憾。我这样做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弄巧成拙，但是我不懂昨掩饰自己的感情，我也不会掩饰，就算他拒绝了我，起码我也知道了答案。”
    “那你是真的不再理睬他吗？”
    “我要尝试一下。”
    “明天上学的时候你们不是要见面的吗？况且你们还是同桌？”
    “我决定明天不去上学了。”
    “要接受你又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他需要的是时间。”
    “我就是给在他时间。”
    “你……这简值就是胡闹。”
    “这我不管。”
    “那如果他来找你呢？”
    “这是我所希望的。”
    “如果他不找你呢？”
    “我就一直对他不理不睬，或者爱理不理。”
    “你这样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但是我更加知道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会很痛苦的。每天看着他沉缅过去而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忙。我真的不想看到他这样子，而且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那时的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个他是不是真实的他，可是老天让我们再次相遇了，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否则后悔的是我。”
    “你是知道的，雪影对他来说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要他忘记过去忘记雪影……这谈何容易？”
    “那我该怎么办？”她开始担心自己的任性。
    “我想你这样做只会令他更加矛盾。”
    “如果他觉得矛盾就说明他的心里有我的存在，我不会再让他沉迷在已经过去了的生活里，我要他过现实的生活。”
    “然，难道你还是不明白吗？”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下。”
    “我……无话可说了。”
    “谢谢你，表姐。”
    “天气冷了，我该要买些毛线了。”
    “你买毛线干嘛？”
    “为你雨轩哥哥织一条围巾。”
    “我也要。”
    “我给你买一条。”
    “我是说我也要织一条围巾送给他。”
    “你会吗？”
    “有你会不就可以了吗？”若然狡猾地看着陆晓。
    “你……不是想要我帮你织一条吧？”
    “你可想得美？”
    “我可没这样想过。”
    “表姐，你教我，好吗？”
    “我能说不吗？”
    “谢谢你，表姐，我都说了，你是最好的。”
    “好啦好啦，别说了，说得我浑身不自在，你不要常常说我欺负你就好了。”
    “是的，我的好表姐。”
    窗外，天气真的变冷了。
   
    12
    老刘在讲坛上口沫横飞而不知疲倦。
    卓维坐在座位上忐忑不安，因为若然不在他身边，他心里觉得缺少了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在卓维忐忑不安的时候，老刘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他跟前了，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卓维，若然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学？”
    “我……我不知道。”
    “那我们继续上课。”老刘又回到他的地盘——讲坛。
    卓维看着若然桌面上的“乐观无奔波”五个字陷入深思，他无法认真听课，于是他找了一个借口出去寻找若然。
    在樱花语的留言墙壁上，他看到了若然的字迹：“恨你。”
    他找了好多地方，最后在那片沙滩上找到了若然。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滩上，面对着流淌不休的江水不语。
    “然。”卓维慢慢地走到她身边。
    若然没作声，还是一动不动，她在心里窃窃高兴。
    “然，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来干嘛？”她佯作怒道。
    “我是来找你的。”
    若然突然站起来要走。
    “然，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有什么话那就说吧。”
    “我出来找你是因为我担心你。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我早就应该忘掉过去了。经前我没有忘记它是因为我没有勇气，但如今我可以真的忘记它了，是你给了我勇气。以前只有影才可以令我心痛和忐忑不安，现在……只有你了。我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爱情，是否就是说明我已经喜欢你了？以前我紧紧地抓住过去不放手，只是因为我没有接受另一段感情的开始的勇气，但现在的我可以大声地说‘我放下过去了’。”
    “那你会喜欢我爱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让你觉得你在我心中是影的替代品，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我愿意在你心中替代她的位置呢？”
    “难道你不会觉得那样很委屈吗？”
    “维，你愿意让我替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吗？”
    “不，你们谁也替代不了谁，你们是唯一的。”
    “那我能是你的唯一吗？”
    “你是……我的唯一。”
    “你愿意把你的爱情交给我吗？”
    “我愿意。”
     若然紧紧抱住卓维，他也拥抱着她。
    “维，我一定会让你觉得幸福的。”
    “我已经感觉到幸福了。”
    “维，告诉我这不是梦，我们现在不是在梦境里，我害怕当我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无可挽回地被改变了。”
    “然，我喜欢你。”
    “你爱我吗？”
    “我爱你。”
    “谢谢你，维。”
    “我也很感谢你。”
    樱花语的留言墙壁上，若然在“恨你”的后面补写上“因为爱你”。
   
    13
    天伟把所有写着“雪”字的纸都装进了一个箱子里，严密地封闭起来，同时也封闭了他的过去。桌面上的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也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个故事结束的同时也说明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他走到小敏面前，说：“小敏，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小敏平静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我们上天台上去好吗？”
    “嗯。”小敏点点头，她的心怦怦直跳。
    两人站在天台上，天伟远处悬浮在空中的两个红色大气球，他说：“中秋节过了，那两个气球也失去了它们最初的价值。”
    “伟，你想要说什么？”小敏问道。
    “我要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因为你有必要知道。”
    “为什么说我有必要知道你的故事？”
    “小敏，昨晚我想了一整晚……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喜欢小敏，我喜欢你。”
    “我……”小敏又惊又喜，这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小敏，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的过去。我……”
    小敏堵住了天伟的语言，她说：“影令我懂得了喜欢一个人包括喜欢他的过去，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喜欢你。”
    “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这有必要吗？你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要从今天开始认识你，喜欢你，爱你。”
    天伟感动地点头。
    “伟，我影叫我给时间你习惯现在。”
    “给时间我习惯现在？”天伟疑问。
    “可是现在的你已经习惯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习惯……？现在……？”天伟感到不安。
    “伟，拥抱我一下好吗？让那两个红色气球见证我们的开始，好吗？”
    天伟拥抱着小敏。
    “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安全的怀抱。”
    “没想到我们的开始竟是如此的简单。”
    “我喜欢简单，因为影说过简单的才是最真实的。”
    天伟抱着小敏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下。
 
    14
    望着窗外诞生在黑夜里的雨，雪影想起卓维常常在下雨的时候念给她听的一首诗：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泪水情不自禁地沿着双颊簌簌而下，泪痕交错。
    黑夜堵住了这一方窗户，窗内的灯显得多么的无能为力。
   
    15
    卓维和若然站在走廊上看无边的夜雨。
    若然喃喃念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卓维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又说：“与这首诗的意境相比，我们是幸福的。”
    听了若然的话，卓维的脸色很难看，一年前他对雪影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转眼间就已经沧海桑田了。
    借着灯光，若然看着卓维，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的？”
    “我没事。”
    若然在他额上探了一下，问：“你真的没事？”
    “只是有点儿冷。”
    “那我们回到教室里去吧。”
    午夜，雨还在延续着。
    卓维无眠，他和霓虹追忆聊天。
    “外面下着雨，我睡不着。”
    “我和你一样。”
    “冷吗？”
   “冷，我感到很冷。”
   “真的想抱你一下，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抱你。”
   “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谢谢你。”
    “也谢谢你。”
    “晚安！”
    “愿你有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