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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一代》

第四章 阳光　　

一　　

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睡过了头，阳光已经从窗户旁射了进来，倾洒在我靠窗的床上，我感到刺眼，感到眩晕。昨晚和室友们谈得很晚，谈女人，谈股票，谈七星彩。我开始觉得大学与我们进入社会的命运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个室友早上起来，第一句话感叹的就是，女人啊，我亲爱的女人，你可知道你哥哥我的寂寞。小A调侃道，你发春啊，大惊小叫的！室友说，再说，我灭了你，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呵呵。大家开始笑。小Z也开了话，就让他发泄一下嘛，发春已是他唯一的爱好了，我们不能扼杀他的喜好啊！那样会成为千古罪人，和秦烩一样。呵呵。我问室友，寂寞是什么啊？室友说，寂寞就是，我总是看到女人，漂亮的女人，可是这些女人却在我梦里，或者总在那些过了更年期的男人怀里，而我怎么也摸不到。我更不能拿出千金去买笑。我笑，然后说，寂寞是一条蛇吧，它在我的身体里，我却不能确定它的位置。可是我还是想找到它，把它拔出，接着把它扔进火里，让它成为灰烬。　　

于是我写了一首诗，发在网上，不为别的，仅仅是想排泄我的抑郁。

从明天起，作一个痞子　　

从明天起，作一个痞子　　

睡觉，写作，偷看美女　　

我有一种孤独　　

面朝人海，死性不改　　

从今天起，做一个自由的人　　

发贴，泡马子，学打游戏　　

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爱情　　

我有一种严肃　　

面朝人海，寂寞难耐　　

从今天起，给每一个漂亮女孩写情书　　

告诉她们，我的春天来了　　

那幸福的花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我未来的gilr　　

给每首诗、每篇小说取一个肉麻的名字　　

陌生人，你也要为我祝福　　

愿我有一个破烂的前程　　

愿我无情人终成眷属　　

亲爱的，你也要为我祈祷　　

祈祷我有一个黑暗的明天　　

祈祷我有一份暗淡的事业　　

我只愿　　

面朝人海青春不再　

二　　

我走进厕所，来到大比跟前，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眼睛盯着站在中间一个黄头发的人，似乎在等他的命令然后开打。其他的混混也都幸灾乐祸的盯着我。他们似乎在想，等会又可以练一下拳脚了，松一松筋骨了。我感到麻木，我心里已经准备承受这躲不掉的皮肉之苦。　　　　　　　　　　　　　

正如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我明知道打不过那个大个子，可还是要冲上前去，被他揍得头破血流。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一直都很傻，我不懂得躲避这飞来的横祸，不懂得去讨好对我有敌意的人。如果今天早上，我掏十元钱买一包烟给大比，可怜巴巴的求他原谅，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或许现在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看我的小说了。我觉得我不是一个懂得阿谀奉承的人。要知道在社会上阿谀奉承却是一门技术，很有含金量，如果灵活运用它，前途不可限量！　　

黄头发走了过来，他的眼睛盯得我发毛，我仿佛觉得他的眼神像一把刀，砍在我的身上，我似乎看到我流下的血液了。我颤抖的后退了几步，眼睛不敢正视他，他伸出了手，我侧了侧身子。我以为他要给我一拳，可是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温和的说道，没事的，不要害怕，昨晚雪松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是他弟弟。那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说后，他又转回头对厕所里站着的其他混混说，你们都清楚了吧，以后不许欺负他！　　

站在一旁的人都蒙了，他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我们都没法接受。沉默了一会，许多混混都散了。　　

我看到大比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或许他和我一样也没有料到这样的结局吧。昨晚他请他们喝酒，不就是为了想教训我吗？　　

这时候人群开始散了，阿兵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了，我们回教室吧。说着他对黄头发说，彪哥，我们过去了，你慢慢耍。　　

好，你们先上课吧，以后好好照看我弟弟。黄头发叮嘱道。　　

好的，你放心。阿兵回答。　　

我转过头看了看黄头发，说，谢谢。黄头发摆了摆手，示意我和阿兵离开。　　

我很不平静的回到教室，对刚才的虚惊一场感到不可思议。我和阿兵坐到一起，我们开始海阔天空的谈论，渐渐的了解了对方。　　

阿兵的父母是农民，都外出打工去了，只留下他和弟弟在家。他们村里大部分的年轻力壮的人都到外地去了，留下年老幼小的人在村子里，那时候沿海地区就是人们“淘金”的地方。他的成绩不太好，只算中上的水平，他喜好打拳，在他的家里有李小龙的全集，他模仿李小龙的动作，跟真的一样。他在学校扮演打手的角色，替别人打架，蹭饭吃。那天晚上大比叫他来教训我的时候，他看我就觉得挺面熟，要不是我提醒他，他也许就忘了。那样我就成为了他的拳下鬼了。我们谈论这个的时候就觉得我们挺有缘。我给他讲我的家乡，讲我们那里美丽的乡村，美丽的河流。我还说我们的山村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那块石头有着一个奇特的传说。那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善良而美丽的女子住在这个山村，她在等待他远出丈夫的归来。可是山上的野花开了又开，河里的水结冰了又化，他的丈夫始终没有回来。有人说他的丈夫在外地升官了，有人说他的丈夫客死在异乡，有人说他的丈夫掉进了悬崖被野兽叼走了。可是她全然不信，她的心里一直默念着他的丈夫会在某一个早晨回来，然后陪她一起采摘荇菜，收割桑麻。有一天一位神仙从这个山村经过，他见到这个等待的女子便对她说，你的丈夫不会回来了，他被人拉去充了军，在战场上死了，你还是改嫁吧。可是她却坚定的答道，就算他不在了，没有实现她许给我的承诺。但是我还活着，我还要遵守对他的诺言，直到我死亡。神仙感动于她的回答，在她死后将其变成一块坚硬的石头，以此来告示后人对爱情的坚贞。那个石头叫“爱情石”。我讲我生长在那个村子，于是不可救药的相信了这个传说。我相信遇到阿梅就是我真正的爱情，那爱情像一朵盛开的水莲花一样美丽。　　

他痴痴的听着，隔了半响说了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你真的是爱情小说看多了。　　

我说，不信就算了，我们那里连河水都是甜的。　　

你就吹嘛，把公牛吹成母牛，把男人吹成女人吧，不过就是吃了几颗糖去喝水，那当然是甜的哦。　　

于是我们哈哈大笑，正在讲课的老师看到我们的样子，把我们叫起来罚站。　　

我们站起来的时候，脸灿烂得像个向日葵。　　

大比看到我和阿兵关系的突飞猛进，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偏过头去和他同桌的女生“翻马儿”（一种游戏）了。　

三　　

我们学校的确是一个看上去好得不了的学校，实行封闭式教育，每周上6天半课，早晚自习照常上。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小镇，这里有一条美丽的大河，河流运输很发达，平时拉沙石都是通过河流运输，也有客船和娱乐船。汽艇也有一些，不过坐上去很贵。听阿兵说，夏天的时候他们喜欢到河里洗澡，从河的这一头游到另一头，我说我没有那个能耐，整整1000米的宽度，我是游不过去的。阿兵就说我是阿斗，没出息。　　

我的同桌是一个学习很用功很塌实的好学生，他的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看上去像是一个绣花女绣的刺绣一样，工整美丽。他的成绩是班上前三名吧，和他坐一起都是因为我们班主任打听了我原来的情况，再加上作为新同学，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是唯一个用英语做介绍并且流畅得像管子里掉水、鱼缸里金鱼冒泡，流利得像生理现象，把老师给震住了。于是他安排我和班上成绩最好的雷雨坐在一起，也许希望我和雷雨比个高低吧，互相促进互相帮助。刚开始的几个月，考试还能够考赢雷雨，还能考个第二名，第一名的。可是慢慢的就不行了。我是一个比较懒的人，平时基本上不做笔记，要么就拿雷雨的笔记抄，要么就看他的笔记。雷雨总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我总会辩驳，切，得了吧，我的字那么差劲，写出笔记来吓死人，要是你有心脏病，你某一天无意间见了我的字，来个休克，或者一命呜呼，我该怎么像你老爸老妈解释呢，他们不全到法院告我间接谋杀吗？　　

你啊，就知道贫！　　

我和雷雨关系处得很好，每一次老师讲完新课后布置课后的习题，我都草草几笔就涂抹完事，我看到他在那里认认真真的计算。我就说，不要那么仔细嘛，有些题不用算都知道结果的，你也要再写一遍啊。　　

你不懂，我是在修炼，修炼习惯，以后得高分就是这样来的，你不知道有格式分了？　　

呵呵，那你慢慢格式啊，本老贾出去溜达了。于是便和阿兵一起到后操场抽一根烟，狂吹一下理想。　　

阿兵，你以后做什么？　　

挣钱吧，挣好多好多的钱，多得我的书包都装不下，装不下的时候，我就堆到我的床底下，床底也满了，就把你的床底借给我用一下啊。　　

好啊，那样我也不就有很多钱了。那你把那些钱拿来干什么呢？　　

哎，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喝一袋豆浆，手里提一袋豆浆，一袋豆浆用来甜饱肚皮，一袋豆浆用来扔到大街上，以此来炫耀本大爷有钱。　　

呵呵，你那是浪费农民伯伯的粮食！　　

有钱了，还说什么浪费啊！你真是个死老筋！对了，你有钱的时候做什么啊？　　

我啊，给阿梅修一幢房子吧，房子外再修一个围墙，围墙内修游泳池，还修花园，种许多的花，然后就把阿梅放到里面。　　

也，你给她修监牢啊。”　　

你懂什么，那叫浪漫，那叫金屋藏娇。呵呵！　　

啥子哦？　　

你不懂，文学，懂不？小文盲！　　

我看你还敢叫，说着他便来追我，我拼命的跑啊，那时觉得自己是一只快乐的兔子，没有悲伤没有凄凉。　　

四　　

回到教室，雷雨惊讶的对我说，也，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你说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你刚才涂抹在书上的题啊，居然全对，还真的小看你了呢。　　

哦，那是，我做题一般都是对的，错的都是故意做错的！　　

你慢慢神吹嘛，不过我改的话，你最多打一半的分，没有步凑，没有格式。这样考试的时候分数要被扣掉许多的。　　

呵呵，平时是打草稿的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平时要是养成习惯了，以后想改都改不掉了。　　

哦，呵呵。　　

笑啥子嘛，好笑吗？没见过老师教训学生，不尊重我的教诲成果哦。　　

是是是，老师，可以了吧。　　

嗯，这就对　　

接着我们沉默下来，他开始做他的习题，我拿出琼瑶阿姨的书开始看。琼瑶阿姨的小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尽管现在想起来感觉比较假，但是却能够催人泪下。再说，世界有几样是真的呢，假烟，假酒，假电视，或者假胸，假情人……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同学们都安静的做题，看书。一些人安静的睡觉。我们班人算比较多的班，班上110几人，这些人最初来的时候可是自己那个小地方的精英，可是到这里来之后，大部分被埋没，小部分崭露头角。他们有的哀天怨地，有的春风得意。雷雨是属于那种来的时候不算顶尖级的人物，可是他塌实认真，不久成绩就名列前茅了。要知道我们中学进国家重点高中的人数占总名额的百分之四十左右，因此像雷雨这种人才不出意外的话，稳进了。那样他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尽管我的成绩和雷雨不相上下，但是我不稳定，不像他那样把知识学得很扎实，因此心里也是没多少底的，再说我也没有太关心上不上重点高中。　　

阿梅寄来了一封信，是我们的情歌王子亮哥送来的，他放到了我的抽屉里，对我笑了笑，似乎有一点羡慕的味道。　

屿屿：　　

我想你了，我们这里桃花开了，开得好鲜艳，我常常一个人到桃花林走走，吻吻花的芬芳，我就会想起你来。你知道我有好几次都幻想着那些花的某一朵就是你，可是我找啊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你的位置。屿屿，你知道吗？我的思念正如我的头发一样越来越长。我开始感到绝望感到窘息。屿屿，收到你的信，我兴奋了好多天，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写给我的每一个文字，我喜欢它们正如喜欢每一滴雨水，它们都渗入我的身体了，渗入了我的细胞，渗入我的骨头了。屿屿我能够理解你在那边的孤独，正如你能够理解我的寂寞一样。我希望你微笑的面对每一天，你还有我啊，因为在你的生命里我永远支持着你，深爱着你。屿屿，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门前的那条小河吗？它涨水了，每一次我站在桥头看到那匆匆流逝的河水，我就会想起那些早上你在桥边偷偷的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着呢，我只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像平常一样给你打招呼。　　

屿屿，你那里下雨了吗？我们这里经常下雨，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雨水将远处的田野清洗得洁白异常，雨水将那沾满灰尘的树叶清洗得闪闪发光。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就是那片树叶，然后任雨水将我内心深处的疼痛与悲伤清洗得一尘不染。屿屿，你还知道我们的英语老师吗？就是那个对你很好，却又罚你在墙壁站着的老师吗？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她的头发被拉得很直很直，更爱打扮了。我们女同学想，做女子就要做她一样。　　

屿屿，我要停笔了，我希望你快乐，每天都愉快的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成绩，那样我就可以对我的朋友说起，并且骄傲的说起，我有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男朋友。屿屿，不要让我失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你的GF 梅　　

某年某月某日　

看完信，我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感到难过。我想我自己就像六月的天气，在抑郁中燃烧了。我觉得我似乎在荒废光阴了，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认真的学过东西，靠以前的老底子维持着。我想我是不是应该看看书了，或者做点习题，或者和雷雨一起讨论点学习的东西，什么牛顿三大定律，什么二次函数，什么二氧化碳，什么碳酸钾之类的东西。　　

我抬头看了看周围，教室里挤满了人，他们深埋着头，黑沉沉的，仿佛堆着的是一团团黑草。不过这世界上是没有黑草的。在墙角的某个女孩在背她的字典，在墙角的某个男孩在写单词。　　

一些人在赶作业，一些人在小声的问考试得了多少分……　　

一阵不太悦耳的铃声响起，教室外流动着人群，同学们一个个往教室外走去。顿时这偌大的校园仿佛有了纯净的空气，郁闷与死沉仿佛在渐渐散去。　　

阿兵走了过来，把他的头凑近我，显得特别的神秘。贾屿，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这里不可以看吗？　　

你出来啊，叫你出来就出来也。　　

于是阿兵拉过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来到楼梯的位置，阿兵凑近我，手里从兜里掏出一张钱，100的。瞧这是什么？他得意的说。　　

啊？你怎么有100啊，是哪里的。　　

嘘，别声张，假的。　　

假的？不是等于没用吗？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等会放学看我的，看我怎么把这张大钱变成一张张小钱出来。　　

你这可是违法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