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在墙上的一朵花

题记：

    有一朵花开在墙上,还来不及盛开，便已经枯萎。

    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还是地点不对?

    为什么你不能够再等等我，等我长大。

    为什么你就那样走了,没有等我说出爱你的话语.

     一

    很小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站在阳台,看下面的一个大个子男孩,背着一个浅绿色的帆布包,带着紫色的手链,从我的楼下经过.

    我一直很孤独,我的爸爸在外面有许多的女人，我只有妈妈的爱.我只能从妈妈那里得到糖果与漂亮的衣服.

    有一次,我在楼下采摘野花,一只蝴蝶飞到我的身边，于是我拼命的去追蝴蝶,却意外的被那个男孩撞倒,他扶起了我,对我说,小妹妹，小心点.

    我羞涩的笑道,没事,大哥哥.

    从此以后我和他成为了朋友，也摆脱了没有父爱的孤独.他陪我去捉蝴蝶,在公园的草坪中,我们躺在一起,他对我说,你快快长大,那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到很远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海.

    我说,我长大了,你是不是要娶我做你的新娘啊.

    他摸摸我的头说道,傻孩子,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做新娘啊.

     ......

    二

    16岁那年，我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裙子便独自离开。

    我的母亲，一个柔弱的女人因为受不了父亲的再三出轨，跳楼自杀。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小雨，答应妈妈，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就这样，我的母亲死在了我的怀里，就像一朵枯萎的花。而我哭了整整三天，为这个给我买漂亮衣服，宠溺的喊我"宝贝‘的女人.

    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亲人.

    母亲出殡后的第二天，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我独自一个人离开。

    就这样，心如死灰的离开，带着无法言语的悲伤。

    我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我就会忘记这些孤独与寂寞。

     三

    火车轰轰隆隆的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一个只在书中看到过的南方小城.这个小城里有我要找的人,那个背着帆布包的男孩.

    这里的花儿正灼灼的开放着，而母亲的坟头此刻正孤零零的，连一株小草都没有。清风拂面，只是不知道时间的风能否吹走回忆的痛。

    揣着口袋里仅有的几百块钱，低头盲目的在出站口盲目的行走。

    上苍是仁慈的，他带走了我的母亲后又让遇到我需要的那个男人，他来到我的身边给了我温暖。

    他是深夜的时候到火车站接我的,我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变得好成熟,他看上去很苍老.满脸的胡子,戴着深度眼镜,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

    然后他带我进了他的家,三室一厅的房间.这个房间有着家的气息。

    我开始在浴室里洗澡,而他到外面给我买了换洗的衣服.浅绿的衬衣，和紫色的球鞋。

    那一晚因为太累，我们没有言语便各自的睡去。

    四

    醒来的时候，满屋的阳光太刺眼，让我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

    眩晕之间，有手掌轻轻覆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了掌心的温度以及手指的修长。然后听到有人说，慢慢地睁开眼睛来！沙哑的男声，口气略带疼惜。

    他微微对我笑，说,睡得好吗?桌上有早点.我很认真的看他的脸，他的笑容暖暖，棱角分明，只是他的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看上去有着忧郁的伤。

    轻轻叹息一声,我发现自己爱的人在面前是多么幸福的事.

    这一年，我16岁，期待开放的年龄.

    如果他不出现，如果我找不到他,我想自己也许会承受许多苦难，要承受颠沛流离之苦，但始终走在我前面的命运却做了另一种安排，那就是把他安排我的世界里，让我可以安静的看着他。

    他为我买回漂亮的发卡，每天开车接送我上下学，会嘱咐老师多多关照我这个沉默寡言的转学生.会给带去好吃的糖果和冰基淋。

    相对无言，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彼此的生活。依附于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生活，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习惯了他坐在我的身边辅导我学习，习惯了每天晚上的晚安吻，习惯了每晚做梦，梦里的主角只有一个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到幸福，虽然想起母亲来依旧是满腔的悲伤和痛苦。

    生活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可我却疏忽了他终究是要结婚的男人了。他终究是要走进一个女人生活的男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我是不能依靠他太久，我终究要离开。

     五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接我下课。天上飘着绵绵的细雨，我心急火燎的往回赶。路上的车辆匆忙，人群匆忙。

    打开他卧室的门时，刺鼻的酒味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蜷缩在地板上，满地的呕吐物。心一下子抽紧，疼到不能呼吸。

    我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和干裂的嘴唇，心如刀割。

    我没能够把他扶到床上去，我只是抱着他，让这个男人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两只手臂强劲而有力。

    他说,小雨，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我要结婚了，可是她不是我爱的女人！

    不要推开我，让我抱抱你！

    ......

    六

   这一觉睡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下身钻心的痛，然后我看到了白色床单上的斑斑血迹。

   我开始明白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这个我爱着的男人这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是他把我带回了家，是他为我捉了蝴蝶，是他让我的童年有了声气，所以我不觉得后悔。

   只是床头边他留给我的便条刺痛了我的眼，上面写着"对不起，小雨，我不该伤害你“，字迹凛然。

   一夜的缠绵之后，他唯一为我做的就是没有把我叫醒，他唯一对我说的就只是一句对不起的话而已。

   以为自己忘了怎么哭，可是眼泪终于在母亲离开后的不久掉了下来，抱着枕头隐忍着哭泣。

   第一次旷课，第一次头脑混沌的流浪在街头，没有去学校，只是一个安静的走着。

   晚上，我们相拥而坐，各怀心事，不言不语.

   许久以后，他扳过我的脸，用手抚平我皱着的眉头。他说，不要皱眉，女孩子要开心的生活。你睡觉的时候常常是皱着眉头的。

   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淡淡的问，你会心疼是吧？

   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以为他会当我是偶尔的任性不理会我，没有想到他会开口。他说，是，因为心疼才会去认识一个趴在阳台上的女孩,才会和她一起去捉蝴蝶,才会在深夜的时候去接她.

   食指轻轻扣住他的唇，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一切已经足够，我坚信，他心里亦是爱着我的，我是很容易满足的孩子，从不奢求什么。

   你结婚后,我会离开这里,不必有所担忧,谢谢你的照顾!起身的时候,眼掉了下来,只是没有让他看到,看到了会心疼我的脆弱。

   偶然得知这些年他靠一个女人养活,他的公司即将破产,而这个女人可以让他逃过这场灾难.

    七

   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但却无法开口,所以彼此都选择逃避.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依旧张罗着婚事,很少再回到住所来,也不再见我.思念和疼痛彼此纠缠,让我绝望到底,终究是被遗弃的孩子.没有人会真心的注意。

   一个月后,他终于回来了,也带来了他次日便要结婚的消息.他轻轻的开口,声音哽咽,小雨,明天是我结婚的日子,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生活,我依旧会照顾你,你要听话,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还能够再说什么呢,这个男人对我不薄,虽然从来不曾开口表白,但却已经是心心相印.我不忍再看他一眼,多一眼都是痛.闭上双眼,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说一句话,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一夜他没有走,留下来陪我,一夜缠绵.

   我看到一缕月光流进了房间，淡淡的。

    八

   我来到他家阳台,看楼下奔驰的车辆,我想去找我的母亲,她在一个没有忧伤没有痛苦的地方等我.那个地方开满了鲜花，我可以随意的采摘，我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那里也有我要追逐的蝴蝶。美丽的有一双彩色的翅膀。

   一具尸体直挺挺的躺在他家的楼下,鲜血撒满了一地.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

   教堂里,神父第三次开口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疼痛纠结着他的心脏,他有了不详的预感,然后手机铃声响起.

   "啪!"手机掉在了地板上,留下教堂里的亲友和宾客,还有他的新娘,疯了般的奔了出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他看到她安静的躺在手术室了,像破碎的布娃娃.然后医生告诉他,腹中还有一个未出生的胎儿,可是却早已经随这个女人而去.

   他第一次打开她的手机,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是他送给她手机时亲手输入的名字和号码,一切没有改变.手机里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颤抖着手按下查看键:

   为什么你不能够,不能够,再等等我,等我长大.来生,让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时间刚好是他去教堂的时候.

    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后来在她的枕下,他还找到一封信,没有封口.上面写到:

    爸爸,我想要回家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初倔强的离开.妈妈的死和我的出走让你后悔了吗?你还是那样和你外面的女人在一起吗?

    我爱你,可是不能够原谅你.你给我的是很大很大的伤害.

    我要去见妈妈了,我要陪在妈妈的身边,她活着的时候太孤单了.我要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甜甜的糖果.

    爸爸,你好好保重,女儿不能看你了.

                                             你的女儿  小雨

    眼泪掉了下来,他以为对她的感情不去理会,她就可以冷却.她就可以慢慢的忘掉,可是结果却让他无法接受.

    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对她便是好,没想到会是这样.

    最终,他还是没有结婚.他带着所有的积蓄去了她所在的城市.他把她的骨灰带到了她母亲的坟前,然后葬在了一起,他在她们的坟前亲口对她说,今生未完成的情来生再继续,来生,我一定要娶你做我最美丽的新娘.来生我要好好的照顾你,要给你买最漂亮的发夹.

    可是无论他怎么承诺,她已经无法出现在他面前.

    他在她们的坟前种了许多的蔷薇花,他希望会有很多很多的蝴蝶到她坟前陪她.他希望她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这些蝴蝶,不要恨他.

    他总是在黄昏的时候来到她的坟前，说, 小寒,你听到了吗?我用心在和你说话,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我要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然后化成相思的雨.

     九

    如果有一朵花开在墙上,那一定是一朵盛开的花.

    如果你的泪落在了你的手背上,你就感觉到了你的疼,疼痛的绝望比夜更长.

    如果还有下辈子,就让我做你的新娘,做你最美丽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