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千年前的故事----在这个鸿蒙尘世,用血与眼泪书写
而成的誓言。
生命沉浮,曾以为人世繁华,然而心酸与痛苦谁人知晓!
匆匆此生,惟愿与爱人相拥,直到永远。
缘起
五千年前,在峨眉山的顶上生长着一棵神树,名曰“痴儿”。在这痴儿树上,生活着一公一母两只蟪蛄。公蟪蛄叫做“痴郎”,母蟪蛄叫做“痴娘”。它们俩生活在树干的洞中,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因为在这痴儿树上,还生活着一只鸟,叫做“修罗”。为了躲避修罗的捕食,痴郎和痴娘每天都躲在自己的小洞里。只有当修罗出去的时候,它们才敢到洞外见见阳光。
有一天,修罗出去觅食后,痴郎和痴娘偷偷爬到了树枝上休息。这时有两名樵夫到山顶砍柴。
一个樵夫说:“还是做人好,做人可以打猎、可以砍木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另一个回答:“是啊,做人就是好,可以无忧无虑,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
……
听到樵夫的话,痴郎和痴娘都羡慕极了。痴郎对痴娘说:“如果可以做人就好了,就不用每天害怕修罗了。哪像我们现在,每天都担心修罗把我们吃了,把我们分开。”
痴娘点头回答:“是啊,要是真的可以变成人就好了。可是,要怎样才能变成人呢?”痴娘说着看了看痴郎。
听着痴娘的话,痴郎低下了头。然后,它朝天“咕咕”大叫了几声。
正巧,此时西王母参加完蟠桃盛会正从此路过,听到痴郎的叫声,于是驾着彩云落到了痴儿树的顶上。
“你二虫为何在此吵闹啊?”西王母用庄严的声音问道。
痴郎和痴娘见到西王母,赶紧拜倒。痴郎用颤抖的声音说:“王母娘娘,我们俩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棵痴儿树上,为了躲避修罗的捕食,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世间的快乐。刚才有两位樵夫在此地讨论做人的快乐,我们想做人一定很快乐,无忧无虑。所以我们想变成人,但又找不到办法,所以……我们才这样吵闹。惊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西王母并没有责怪它们,反而和蔼地说:“若说做人,我倒可以帮帮你们。但做人其实也有很多烦恼,只是你二虫没有见过罢了,细说起来,人的烦恼可比你们多呢。你们还想做人?”
“如果可以,我们当然愿意。”痴娘唯唯诺诺地回答,“我们生活在痴儿树上,每天都担心修罗来吃我们。即使修罗不吃我们,我们也只能活夏秋两季而已。做人多好啊,不用害怕修罗,而且还可以活数十年。”
听完痴娘的话,西王母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们现在只是蟪蛄,如果你们成为了人,你们又会觉得做蟪蛄好了。”
痴郎扑倒在地上,对西王母哀求道:“娘娘,我们愿意成为人,无论怎样,我俩都不会后悔的,请娘娘成全。”痴娘也在一旁不断哀求。
西王母微微笑了笑,回答:“今天和你们二虫相遇也是仙缘,既是上天注定,我也就帮帮你们吧,让你们成为人,到人世去看看。”
二虫大喜过望,赶紧向西王母叩头感谢。西王母于是把广袖一张,就把二虫收到了袖子之中,向昆仑绝顶驾云而去。此时,修罗早已回到痴儿树上,躲在密叶丛中,把西王母和痴郎、痴娘说的话全听了去,于是在心中暗暗盘算道:“我每日外出捕食,朝不保夕。我到人世去的时候,曾看到人住的宫殿那么金碧辉煌,住在里面的人都衣食无忧,而且三妻四妾,酒池肉林……看来做人真的不错。不如趁此机会,我也去做回人。”如意算盘打完,它就悄悄地跟在了西王母的身后,落进西王母脚下的云里。
西王母带着两只蟪蛄和躲藏在她脚下的修罗来到了位于昆仑绝顶的宫殿。这宫殿金碧辉煌,稳稳地悬在半空之中,四周被彩霞和白云包裹,鸾凤被一群仙鹤包围着围绕宫殿四周飞舞。屋顶上飘动着云变作的花瓣,五颜六色,从天界散落。朝下则仅见白云如海,只有昆仑绝顶隐约可见。
西王母由仙女搀扶着走进宫殿。宫殿里面更是富丽堂皇:雕廊画栋,亭台水榭,无奇不有;到处都开着鲜花,这些花不断地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和大小,犹如漫天锦绣;在花的周围流动着清澈无比的泉水,泉水里游动着散射着金光的金鱼;空气中飘来美妙的香气……这,真是神山仙境!
西王母带着它们来到一座小殿堂。这殿堂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是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棵黄金一般的小树,小树上长满了一半金色一半黑色的果子。小树的最顶端托着一条发着绿光的项链,那就是“魂誓”。
“这棵小树叫做‘真谛’,”西王母把痴郎和痴娘托在手掌中,说道,“这树上的果子叫做‘爱恨果’,金色的一半代表着爱,黑色的一半代表恨。因为人的本质就是爱与恨,所以只要你们吃下这果子就可以变成人了。”
“那最顶上发着绿光的是什么呢?”痴郎和痴娘一齐问道。
西王母瞥了瞥魂誓,回答:“它叫‘魂誓’,是爱的见证。如果有雌雄两只动物的眼泪滴在它的身上,那么就会注定它们来世的情缘。因为魂誓是爱的集合,所以它拥有着无比的力量。因此……”
西王母的话还没有说完,修罗就按捺不住了。它迅速地从西王母脚下的云里飞了起来,趁西王母不注意,赶紧吃了一个爱恨果,然后就叼着魂誓想要逃跑。痴郎看到修罗要拿着魂誓逃跑,赶紧跳到了修罗的身上,爬到它的眼睛上叮了一口。修罗被痴郎一叮,眼睛感到一阵刺疼,“唧唧”地叫了两声,魂誓就从它的嘴里掉在了地上,而痴郎也被它重重地震落到了地上。见计划落空,修罗也只好悲鸣着逃了出去。
看到修罗逃跑,仙女们正准备去追。西王母制止道:“这都是缘,追也无益。”仙女们这才罢手。
再看看痴郎,它正躺在魂誓上面奄奄一息。痴娘赶紧也跳到了魂誓上面,悲伤地说:“痴郎啊,你怎么那么傻?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不是还要变成人吗?我们不是还要相守百年吗?”
痴郎用尽浑身的力气微微笑了笑,安慰痴娘道:“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你去做人吧,只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说完,它就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从它的眼角滑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了魂誓上面。
痴娘看到痴郎死去,朝天“咕咕”地大叫了两声,也无意人世,自尽于痴郎身旁。在它死的时候,眼角也渗出了一滴泪水。两滴泪合在一起,渗入了魂誓。魂誓渐渐发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金光。
“这?------”仙女们看着魂誓,脸上写满了诧异。
西王母则笑了笑,说:“好一对痴情儿,注定了你们这一世情缘。看来都是天意啊!”
……
1
商王太丁躺在寝宫的床上,脸色苍白。王后和所有的嫔妃都跪在床旁哭泣,宦官和宫女们侍立在两旁。除了太子乙、几位王子和几位重要的朝臣,其他的官员都披麻戴孝地跪在寝宫外的石阶上哭天抢地。
太丁双眼紧闭,只有那白胡子下面的嘴还在微微颤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王后走上前去,含泪附耳问道:“大王,您有什么吩咐吗?”只见太丁的嘴微微在动,却听不见什么声音。王后靠得近听得清楚,赶紧叫太子乙道:“羡,我儿,你父王想和你说几句话。”
太子乙听到叫自己,赶紧跑上去跪在床头,紧紧地握住太丁的手,哭道:“父王,您有什么吩咐孩儿的?”
太丁拼尽了全身的劲小声说:“羡,我儿。父王的时日不多了,在寡人死后,你要好好治理国家,知道吗?”太子乙含泪点点头。太丁继续说:“寡人死了之后,你要善待你的兄弟姐妹。尤其是你那还没有出世的弟弟。”说着他微微睁开眼,向一位身怀六甲的嫔妃瞥了一眼,示意叫那位嫔妃过来。
嫔妃走到太丁身旁,泣声道:“大王……”
“鄢姒爱妃,不要哭,”太丁颤巍巍地说,“你肚中所孕,已有二载了吧?至今仍未出世,看来此子定非常人,你要好好抚养他,将来定是我殷商的柱国之臣。寡人将不久于人世,看来也等不到此子出世的日子了。寡人现为他赐名‘比干’,准你到沫邑行宫长住,好好把他抚养成人。寡人之愿足矣。”
鄢姒听到太丁的话,哭着说:“大王,贱妾遵命。贱妾定会将比干抚养成人,不负圣恩。”
太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在此时,他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大叫了一声:“父王,我来了。”然后就倒下,断了气。
太丁驾崩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整个王宫被一股悲伤笼罩着。天空中飘满了阴云,沉沉地压着王宫,把整个王宫涂染得格外凄凉。
……
为太丁举办了葬礼之后,鄢姒就挺着大肚子带着十多个仆从来到了沫邑行宫。
沫邑行宫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宫殿,周围被森林和花草层层包围,十分美丽。行宫没有都邑王宫那么气势恢宏,但却更有几分自然的气息,别有一番风味。行宫分为正殿、寝宫、书肆、花园、厨房五部分。其中书肆的建筑格外考究:几个书架按照八卦方位有序地摆放在里面,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很多用甲骨文刻成的竹简,还有很多甲骨卜辞,都是当时的贤者所著。
鄢姒一来到行宫就爱上了它,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化外仙境。她从来也没有到过这里,刚一到,她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她面朝都邑的方向跪下,默默地向太丁祷告:“大王,感谢您。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比干,让他成为一个有德行的人,将来成为殷商的中流砥柱。”
殿外,阳光明媚。一切都是这么地祥和!
2
帝乙丙子之七祀(公元前1092年夏历四月初四),在沫邑行宫,比干终于降生了。
比干在鄢姒的肚子里整整呆了十一年,刚一下地就懂得发笑,可爱至极。在他降生之时,万里彩霞飞驰九天,犹如当空彩练,把大地照耀得无比地美丽。刚降生的比干通体散射着金光,脚踏北斗七星,其中天权星尤其明显。之后,金光和北斗七星都逐渐消失不见,只在小比干的右脚脚底板上留下七颗按北斗七星形状排列的痣
鄢姒抱着他,犹如怀抱至宝,微笑着自语道:“十一年啦,你在我的肚子里呆了十一年啦,小比干。”
从此之后,鄢姒就开始悉心养育比干。
比干从两岁开始,就由先生季夤教授各种知识,天文地理无所不及。但比干天性聪颖而且刻苦,无论什么知识,只要略加讲授他就可以领略要旨。到十五岁的时候,小比干已经可以说是通古博今,俨然一位博学之士。
一日,比干正在行宫之外的树林旁看书。一只黄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对他说:“小比干跟我来,跟我来。”
比干听见蝴蝶的声音,好奇地问:“蝴蝶,是你在叫我吗?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是,是我。你跟我来就是了,跟我来。”说完,蝴蝶就向树林里飞了去。
比干向左右看看,趁侍从们不注意,就跟在了蝴蝶的身后,迅速地向森林里面跑去。鄢姒从来不让比干走进这座树林,对于小比干而言,这座树林既陌生又充满了惊奇。树林里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枝叶繁茂,把那明媚的阳光都给遮挡住了,只从树叶之间的缝隙插入几道如剑一般的光。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腐叶,踩在上面犹如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舒服。比干跟在蝴蝶的后面,不断地奔跑。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指引着他,要他跟着蝴蝶去。
“蝴蝶,你到底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啊?”比干向蝴蝶大声问道。
蝴蝶没有回答比干的问话,只是不住地飞,也不知道飞了多久、飞了多远,一直飞到一座山的脚下才停下。蝴蝶落在了一朵七色花上面。比干好不容易才赶上来,早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比干摩着胸口揩着汗问蝴蝶道:“蝴蝶,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蝴蝶依旧没有回答比干,只是展了展翅膀,然后从七色花上飞落到地上。这时,蝴蝶浑身散射黄光,从黄光中走出了一位婀娜的黄衣女子。她手拿一只玉如意,满面笑容,美丽非常。
“你是?”比干疑惑地问道。
“我?”黄衣女子用祥和的声音回答,“我是昆仑之巅西王母的侍女。”
比干一听“西王母”三字,顿时心生敬畏,笑着躬身作揖道:“原来是仙子姐姐,请问找到比干有什么事情吗?”
仙女笑道:“前世因,今世果。之所以会找到你,全因为你在前世种下的善因。你在今生将会有一番大作为,但也会因此遇到很多困难。王母娘娘怜悯,为保你平安,特赐你七窍玲珑心。”说着,仙子就将一颗正跳动着的玲珑心向比干的胸口扔去。那心一接触到比干的胸口就消失不见了。比干只觉得一阵清爽。仙女继续说:“你在前世注定了一段情缘,现将魂誓的一半赐你,你要好好收藏。”说完,仙女就将魂誓递向比干。
比干接过魂誓,不解地问:“这个是?……”
“你要好好收着,直到遇到持有它另一半的人出现。那个人就会是你一生的伴侣。”仙女微笑着说。
“可是……”比干正想要再问些什么,仙女却突然不见了。就在此时,他的心感到一阵巨疼,他猛然醒了来。原来只是一个梦。可是,他的手里分明握着魂誓。“这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呢?”比干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整个世界开满了鲜花,微风在暖暖的阳光中轻轻地抚动,像在演奏着动人的乐曲。蝴蝶在这乐曲中翩翩漫舞……
比干拿着魂誓向树林望去,心里却多了几分沉重。
他悄悄地把魂誓放进衣袖里面,向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3
春天的天空十分清澈,像是碧玉一般将整个大地笼罩;白云在天空中轻盈地流动,自由得像是风中飘动的细纱。风吹动着书肆的帷幔,阳光透过窗户跳进了屋内……一切都显得那么地美好。
比干坐在书肆里面认真地研究卜辞,先生季夤陪在他的身边。这时,一个侍从匆忙地跑了进来,在书肆的门口躬身说道:“王子比干,先生季夤……”
还没有等侍从说完话,季夤就恶狠狠地喊道:“混账!没见王子正在看书吗?这么慌慌张张,有什么事?”
侍从恭敬地回答:“大王王谕到了,请王子和先生去接王谕。”
听到侍从的话,比干和季夤赶紧站了起来。比干对侍从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侍从领命,躬身作揖退了下去。比干和季夤赶紧整了整衣冠,然后就向正殿快步走去。鄢姒和侍从们都已整齐地列在正殿里。除了鄢姒,其他的人都恭恭谨谨地跪倒在地上。在大门前站着三名宦官,中间的白发宦官拿着用竹简书写的王谕。比干和季夤赶紧跑上前去在鄢姒左右跪下。
鄢姒笑着对宦官道:“众人皆在此,请公公宣读王谕吧。”
中间的宦官听到鄢姒的话,微微笑了笑,用尖尖的声音说了一声“是,鄢姒夫人”,然后就开始宣读王谕。
王谕曰:“寡人受命于先王,承袭江山社稷,为继大商宗庙,不敢丝毫怠慢,日夜不息。王弟自出生,尔来已有十又五岁矣。王弟在母亲鄢姒腹中,孕育十又一年,先王太丁尝诫寡人曰:比干乃天生贵人,必佑我大商。寡人闻王弟自幼聪颖,受业于贤士季夤,今已成人。寡人欲教王弟及先生季夤同入都邑,辅佐王兄。愿弟即刻前往。拜谒母亲鄢姒。此谕。”
宦官宣读完毕,众人谢恩接谕。鄢姒叫侍从引宦官下去休息后,比干就扶着鄢姒一起来到了花园里面,季夤和几个侍从跟在其后。比干扶着鄢姒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脸上有些难色。
“比干我儿,为何脸上有为难之色?”鄢姒拉着比干的手,微笑着和蔼地问。
“我……”比干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看着鄢姒的笑脸,“母亲,王兄现在要我到都邑去,可是我去了您怎么办?我现在应该留在您的身边啊,我应该尽孝道。”
鄢姒摸了摸比干的头,眼中的光有些暗淡,但她依然微笑着说:“比干呐,你是大商的王子,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从出生开始你的肩上就担负着国家社稷的责任。让你辅佐你的王兄,这也是你父王在临终时的遗愿。你留在母亲的身边,不过是小孝,为官匡扶社稷才是至孝啊。况且你自小没有离开过沫译行宫,现在也是你离开到外面世界看看的时候了。”
听到这里,比干的眼睛开始湿润了,但他没有哭,他觉得自己不能哭,因为他是大商的王子,他是成汤的子孙。他紧紧地握着鄢姒的手。俩母子的目光在这一刻扭在了一起。
“我看夫人和王子也不用太过伤感,”季夤的话剪断了两母子纠缠在一起的目光。“我看这也是一件好事。虽然王子不能在夫人身边侍奉,但是却能够到都邑为官,为大商尽心,为祖宗尽心,这也是尽孝啊,正如夫人所言,这才是至孝。这是多大的事情啊!为何还这么伤感?”
鄢姒看了看季夤,用袖子拭了拭眼睛,对季夤笑道:“是啊,是啊。先生说得对,你看我。”然后又对着比干道:“我儿,你应该去都邑,这是你父王临终时的愿望啊。况且,你也这么大了,总不能永远守在母亲的身边啊。”
听了鄢姒的话,比干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孩儿遵命就是。只是我走之后母亲要好好保重身体。”
鄢姒笑道:“我知道,有这么多人照顾我,你还担心什么?那你明天就随着三位公公去都邑吧,今晚就叫下人打点好一切。”
比干注视着鄢姒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只微微点了点头。
起风了,风吹动了帷幔,吹动了鄢姒夫人披肩的黑发,也吹动了母子俩颤抖的心。
……
夜色很美,天空中的圆月抛洒着柔美如水的光,把大地照耀得一片朦胧,像是从天上飘飞而来的帷幔,轻盈洁白;四周阒寂极了,只听到一些小虫高声的鸣叫。
比干坐在书肆的窗边,看着窗外的一切。油灯昏黄的光混着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射得那么苍白、忧伤。他的手不断地缓慢摆弄着刻刀,心里却在想着很多事情。他不舍离开母亲。从小到大,他都在母亲的关怀之中无忧无虑地生活,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沫邑行宫这个桃源;他害怕外面的世界。从小到大,他只见过行宫周围的东西。他常常想森林那边、大山外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呢?当时他很想出去看看,可是如今真的要出去,他却害怕了。外面的一切都是多么地陌生啊!……他的眼中流出了泪水-----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流泪。他第一次尝到了分别的味道,那么神奇而难受的感觉。泪水反射着月光和灯光落在了地上,窗外吹来了一阵冷冷的微风。
……
翌日清晨,天空才微微泛白,一个侍从便在门口躬身作揖道:“王子,王子……鄢姒夫人有请。”
比干昨夜一直无法入眠,直到不久前才睡着,所以睡得很熟,侍从的声音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侍从见比干毫无反应,便提高了声音继续喊道:“王子,鄢姒夫人有请。”
这一次比干被叫醒了。他睁开眼睛,见到侍从正躬身立在门口,便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温和地说:“你先去回母亲,就说我马上就来。”
听到比干的话,侍从答了一个“是”就退了下去。
侍从退下之后,比干就把刻刀放在了书桌上。他朝着窗外天边的朝霞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心中对自己道:“上路吧,比干。”
比干来到鄢姒的寝宫。鄢姒已经梳洗完毕,正端坐在床沿上。两名婢女侍立在两旁。
比干走到鄢姒的面前,躬身作揖道:“母亲……”
鄢姒用温存的目光看着比干,微微起身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我儿,今天你就要走了,这是你第一次离开行宫,万事都要小心。到大王身边一定要勤勉,多为大商子民造福,不负你父王之望。”
比干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放心吧,母亲,孩儿知道。有季夤先生在我的身边,您不用担心。孩儿会勤政爱民的,只愿母亲能够好好保重身体,孩儿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的眼圈已经泛红,泪水开始在眼珠上涌动。
鄢姒点点头,勉强地笑道:“那就好。”她把比干搂在了怀里,为他揩了揩泪水。“哭什么啊,这是好事,别哭。”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安慰着比干。
比干什么也不说,只是在鄢姒的怀中默默流泪。整个寝宫被一种可怕的安静充斥。门外的天空昏暗,就像被一张黑纱包裹,更给此刻的情景增添了几分凄凉。比干的心里悲伤极了,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办法说出来,正如生离死别的痛苦。他第一次感到人生的痛苦,那种感觉就似千万把利刃在自己的心里乱砍,疼痛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马上就要上路了,用些早膳吧。”鄢姒对怀里的比干说,然后吩咐婢女道:“去把早膳端上来。”
婢女听到鄢姒的吩咐,便躬身退下去把早膳端了上来。
……
用完早膳,火红的朝阳已经开始徐徐升起。季夤来到鄢姒的门口,躬身作揖道:“夫人,王子应该上路了,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妥当。三位公公正在门口等侯。”
听到季夤的话,鄢姒看了看比干,然后对季夤说:“你先退下吧,王子马上就到。”
“是。”季夤行了一个礼,就向大门口走了去。
鄢姒看了看天色,然后对比干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也是时候上路了。在路上一切小心。”她的眼光十分暗淡。
比干站起来,跪倒在鄢姒的面前。“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在母亲身边伺候了。”说着,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就从他的眼里落了下来。
鄢姒把比干扶了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要哭,大商的子孙,怎么能轻易流泪?!”
“是,是,孩儿不哭。孩儿答应您,孩儿以后都不哭了。”比干勉强地笑了笑。
“这才像成汤子孙嘛。”鄢姒一边为比干擦眼泪一边说。
鄢姒和比干缓缓来到大门口,所有的侍从都尾随在他们的身后。门口停着四辆马车,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装好。季夤、三位宦官都已经分别在车上坐好,两名侍卫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在两旁。车夫手拿着鞭子,就等比干的一声令下。
“上路吧,我儿。”鄢姒握着比干的手说。
比干点点头答:“是,母亲。”说完,他就坐上了第一辆马车。他注视着鄢姒的眼睛,感到了一丝的悲凉。他闭眼扭过头,对车夫道:“走吧。”
车夫挥鞭,声音响彻长空。车开始向远方的天空驶去,天空下的路是那么地悠长而茫茫。行宫渐渐模糊,人影渐渐模糊,鄢姒夫人的影子消失在了车后杳远的云里。
天空飞过一只大雁,发出“呀呀”的鸣叫。那是一只孤雁,孤独地飞向远方。比干望着天空,脸上掠过一丝愁云。
4
沫译到都邑的路十分崎岖,一条条曲折的路像小蛇一般悬挂在如云的高山之间,让人一看就感到害怕。车队缓慢地行走在坎坷的路上,深怕一不小心就落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比干坐在车上,看着车旁的悬崖,心里一阵阵地狂跳。山渊根本看不见底,只能见到层层白云被微风吹得缓缓地流动,有几只鸟在云间飞翔。他揩揩额上的汗,问车夫道:“这到都邑还要多久啊?”
车夫回头恭谨地答:“大概还要走两天吧。这里的路不好走,不敢走快了。”
比干点点头。“我们都走十多天了吧?这路可真是……不好走。”
“是啊,”车夫哈哈笑了笑,“王子您不常出门,不知道这一路的艰险。”
比干回答道:“是啊,外面的世界真大,我知道的太少了。”说完,他的视线就向远方刺了去。
远方的山峰一座座耸立着,就像顶天立地的巨人,雄伟峻奇。白云游动,就像是汹涌澎湃的黄河水,怒吼着,流向天边。已经黄昏,整个世界都被薄薄的黑纱笼罩,开始昏暗了起来。天色显得有些异常,山间吹起了大风,似乎是要下雨了。
“王子,好像天有些变啊,应该要下大雨了。我们要加紧赶路,不然就要被困在山上了。”车夫向天上望了一望,对比干说。
比干也同意车夫的说法,便回道:“那你就走快一点吧。但是小心一点,山路不好走。”
“是。放心,王子,这条路我走了不下数十回,放心。”说着,车夫就加快了车速。
……
果不其然,车才没走多远,天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击打在路上,把山路弄得异常湿滑。没办法,车夫只好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路上。远处的天空,一道闪电猛地掠过,像是生长在天际的梅枝,无比美丽,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雷鸣。马显得有些恐慌,发出一阵阵嘶鸣。
“王子,我看还是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吧,这样走太危险了。”季夤的声音夹杂着风雨声传了过来。
比干叫车夫把车停了下来,对季夤喊道:“先生,现在正在山上,哪有地方可以避雨啊?我看我们还是再走一会儿吧,车在这路上太危险了。”
“好吧,那继续走吧。”季夤回答。
车队继续在山路上缓慢移动,像是缓慢爬行的蚯蚓。风吹着雨打在人们的脸上,把人的脸打得清疼。马小心地行走在泥淖里,腿上爬满了泥水,微微颤抖着,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就会滑倒。雨愈加大了起来,前面的路已经看不清。车夫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我这几十年来也没有遇到过呀。”车夫紧紧地握着缰绳对比干道。
比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如果真要我等葬身于此,那也是天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是,是。”车夫笑着回答。
就在他们说话的瞬间,一块巨大的石头被雨水击落从山上滚了下来。那石头足有半匹马那么大,从山间迅速地滚落,就像一道光,正好砸在了比干马车的轮子上。比干的车被石头砸出了山路,涌向山崖边。马被这一砸吓得惊慌失措,赶紧用力地拖住车子。车子后面的轮子已经悬在了空中,摇摇欲坠。
季夤和宦官的马车没有被石头砸到,但是马却被惊吓得有些慌乱,车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马给安抚下来。车停稳之后,季夤和宦官就赶紧跳下车,两名侍卫也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比干的马车前想要拖住马车。可是就在他们想要抓住缰绳的时候,拖着马车的马却突然松了劲,马和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山下射去。只听到马掉下时“呣”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像是摔碎的瓷片,落在山间每一寸空气中。
“王子------比干-------”季夤伤心地大喊。他的心在马车掉落的一刻颤动了,十多年来他一直一刻不离地陪伴在比干的身边,他早已经把比干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脸上满是泪水,泪水和着雨水从他的白胡子流进了他的嘴里。“比干啊------你------怎么能------我怎样向鄢姒夫人交代,我怎样向大王交代啊!”
宦官见季夤这么地伤心,安慰道:“先生,不要伤心了。王子已经------我看我们还是继续赶路,等下山后,再派人去找寻吧。”
季夤止了哭泣,想了半晌才回答宦官的话:“事已至此,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无论王子是死是活,都要找到。即使化成了灰,也要找到。”他的声音严厉而悲伤。然后他缓慢地爬上马车对车夫道:“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车启动了,马垂头丧气地向前行去。雨疯狂地击打着冰冷的世界,像是在炫耀着一次战争的胜利。闪电再一次掠过天空,电光把这个傍晚照耀得无比地凄凉。
5
话说马车在坠落山谷的瞬间,比干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也许这就是命吧!他紧紧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可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用木头粗略搭成的床上。他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一张陈旧的方桌,方桌周围放着麻布垫子,桌面上放着一个陶壶和几个陶杯。墙上挂满了各种野兽的皮,在兽皮之间还挂有一把制作粗糙的弓。
“这是哪里呢?我死了吗?”比干在心里想。他试图站起来,微微地动了一动手脚,一阵剧痛便瞬时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小声地叫了一下,只好安静地躺着,不敢再动。他斜眼向自己的身体瞥了瞥,他的腿上和手臂上都包扎着绷带。“喂,有人吗?这是哪里啊?”他大声地叫道。
比干的话音刚落,一名穿着虎皮衣服的小伙子就走了进来。看起来他和比干一样大,长得十分秀气,皮肤白皙,就像女孩一样。“你醒啦?”小伙子微笑着用一种显得有些奇怪的男子声音问。
比干看见小伙子,笑道:“小哥,请问我这是在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咯。”小伙子长跪在麻布垫子上,俏皮地回答,“我家是猎户,昨晚下大雨,河水涨了好多,把上游的鱼冲了好多下来。今早我正在河里捕鱼,就看到你漂在水面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说的是车夫?”比干朝小伙子望去,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也许吧,我不知道。他是一位老者,穿着粗麻衣服。现在正在另外一间房里和我父亲聊天呢。他的伤势比你轻多了。”
“那就是了。”比干面带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有见到一匹马吗?”
“马?”小伙子脸上凝上了一丝疑惑,“没有啊。唉,人没事就好了,你还关心什么马啊。你真是吝啬。”
听到小伙子的话,比干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道:“好歹也是一条生灵呀。”
小伙子笑笑。“你这个人还挺有爱心的嘛。”说完,他就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残缺的魂誓,对比干道:“这是你的吗?”
比干看见魂誓,激动地点点头。“是我的,是我的。”
小伙子看到比干这么激动地答应,脸顿时红了起来,就像女子般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把魂誓丢到比干的身边就跑了出去。
比干看到小伙子的举动,很是不解,自语道:“他是怎么了?奇怪!”然后他强忍着巨疼缓慢地撑起坐在床上,拿起魂誓上下打量。他发现魂誓似乎有些异样,那翡翠变得异常地翠绿。而此时他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跳动得特别地猛烈,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让他的心无比疯狂。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神奇的梦,口中不禁念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它的另一半呢?”说着,他就又躺了下去,依旧看着魂誓发呆。
比干正想得出神,却见车夫陪同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老者满脸青须,穿着和小伙子一样,长得十分魁梧,腰间别着一个用竹筒做成的酒壶,一身酒气。他一见到比干,就哈哈笑了起来。老者和车夫一起向比干躬身行了一个礼。老者笑道:“王子比干,老夫这里行礼了。”
比干本想还礼,但是刚一动,身上就感到一阵剧痛,只好作罢,带有一丝歉意地说道:“先生,您救了我,是我应该给您行礼才对。但我现在有伤在身,还请见谅。”
“这是哪里的话,王子到我家,那是我的福气。”老者恭谨地作了一个揖,说,“还望王子好好在鄙人家中休养,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请王子多多原谅。”
比干微微点点头。“还不知老者贵姓?”
老者笑道:“鄙人妫水。”
“原来是妫先生。”比干十分恭敬地说。
妫水点头笑了笑,然后再次向比干作揖道:“大概王子也累了,我们就先出去了。请王子安心休养,以后您的起居会由犬子妫甫照顾。”
“妫先生请便。”比干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比干的许可,二人就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
比干在妫水的家里住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比干都躺在床上休养,每天的起居由妫甫照顾。妫甫十分细心,一日三餐、洗脚洗脸……每一样都做得十分仔细。妫甫就好像一位女子,异常贤惠。在这三天的相处中,比干和妫甫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比干对妫甫产生了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他每时每刻都盼望着能见到妫甫,似乎只要妫甫一刻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就会感到不安。他感到十分奇怪,却又不能明晰个中原因。在妫甫的悉心照料下,比干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到第四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早晨,鸟儿清脆的鸣叫从窗户飘了进来,山谷中到处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晨光暖暖地照进屋里,把屋外的树影推倒在了地上。妫甫照常为比干端来了早餐。
“在房里呆了这么多天,真闷啊。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比干坐在床沿上,对妫甫温存地说道。
妫甫将早餐放到方桌上,笑着点了点头:“嗯,吃完早饭我就陪你出去。”
比干看了看妫甫,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跳到方桌旁坐下,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妫甫看着比干的样子,掩口呵呵笑了起来。
比干听到妫甫的笑声,看了看他那白皙的脸,玩笑似地说道:“如果你是个女子,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作夫人。”
听到比干的话,妫甫的脸瞬间变得绯红。“你……”他笑着对比干说,“你真坏。”说着就起身要走。
比干赶紧抓住了他的手,道歉道:“妫贤弟,我不过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
“我……”妫甫羞涩地摆脱比干的手,回过头对他说,“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什么?”比干显得有些不解,满面疑惑地回道,“可惜你是一个男子啊,哈哈。不然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说的话可要当真!”妫甫的眼中充满了渴望。
“当然当真,我是王子,一言九鼎。”比干不以为意地说。
“那好,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说完,妫甫就起身走了出去。
就在妫甫出去之后不久,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子走了进来。虽然她的打扮十分简单,但从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美。她的身材纤细高挑,步态轻盈端庄。乌黑的长发如一池黑瀑飞流而下,披散在她的背后;清澈的双眸深情地注视着比干,嘴角荡漾着春天一般的微笑……犹如天仙美人,楚楚动人。
比干看着女子,心不住地狂跳了起来。他呆呆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心中却思绪万千。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渴望-----一种力量,把他俩的目光紧紧地粘在了一起。二人都沉默着,好像是因为数百年的等待,把他们的心都给冻住了,此刻,他们心中冰封的情感正在解冻。
“你……你是?”比干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我是妫甫啊。”
“你是妫甫?你是妫贤弟?”听到女子的回答,比干十分惊讶,“你……你居然是女儿之身!”
妫甫只是笑了笑,也不作答,默默地把餐具收拾好端了出去,然后回来,搀着比干就向门外走去。两人穿过木屋外的小道,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十分清澈,水底的石头清晰可见。阳光从天空落下,掉进了水中,水被微风吹得轻轻地摇晃了起来,阳光随着摇晃的水波活泼地跳出水面,跳到人的眼睛里,把人眼扎得清疼。
“我有点糊涂了,你怎么是个女的?你回答我啊?”比干焦急地对妫甫道。
妫甫把头转到了一边,羞涩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个女子,是你自己看不出来!你说的话还上算吗?”
“什么话?”比干皱着眉头问。
“你说我要是个女的你就要娶我啊!”妫甫听到比干这样回答,显得有些焦急。“你想反悔?”
“不是,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妫甫板着脸问。
比干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魂誓,对妫甫道:“ 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你对我一片深情,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比干便把自己得到魂誓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妫甫。“其实,我对你……但仙子姐姐告诉过我,要我找到它的另一半。”
听了比干的讲述,妫甫微微笑了笑,然后从自己的腰间也掏出了一块和魂誓一样的链子,递给比干。比干看见,马上接过,然后将两半合在了一起。就在裂缝相接的一刹那,魂誓顿时金光四射,照得山谷一片温暖。周围所有的树木、花草都瞬时迅速生长了起来,眨眼间,整个山谷就被青绿的嫩芽、五色的鲜花包围。天空飞来了一群美丽的蝴蝶,就像翩翩的舞者,美丽非常。
“你……你就是?”比干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妫甫微微点点头。“其实我曾经也做过和你同样的梦,在我第一天见到你看到魂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我……”
“原来这样啊,你还一直瞒着我。”比干笑了笑,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手轻轻拉住了妫甫的手。
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一切,他们只看到一片金色的光,在这片金光中,他们只看见对方。
……
“哈哈哈,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从天空中传来一阵笑声。二人抬头望去,原来是车夫和妫水,他们已经变幻了装束,穿上一件白色的长袍,拿着拂尘,站在云中。
“你们?……”二人都疑惑地望着天空大声喊道,“你们怎么会在云中?”妫甫显得尤其疑惑,对着妫水大喊道:“父亲,你怎么会腾云驾雾?你是神仙?”
妫水扬了扬拂尘哈哈笑道:“傻女儿,我本是妫水真人,受西王母之委派,来完成你们俩今世的宿世之缘。你从小父母双亡,所以我把你接在身边照顾。”说着,他指了指车夫,接着道:“这位车夫就是月下老人,也受西王母差遣。现在我们是功德圆满咯。”
二人听到妫水真人的话,恍然大悟。比干躬身朝天空拜了一拜,“有劳二位仙长了。”
“这都是天意,不用谢我们。现在你二人就回去吧,去完成你们今世情缘。”妫水真人说着,就用拂尘在天空一挥,顿时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
“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嗯。”
……
6
“王子,王子……”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比干听到叫声,渐渐把眼睁开。一缕刺眼的光射了来,让他的眼有些睁不开。在这光线中,隐约站着五六个人。比干仔细一看,正是季夤、宦官和侍卫。他向身边看去,妫甫正静静地躺着,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比干的嘴角流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向周围看了看,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只是森林和小屋消失不见了,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他感到十分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经历了一次。他摇了摇头。心中想:“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呢?”想着想着,他就傻傻地笑了起来。
“王子,你是怎么啦?”季夤关切地问道。
比干回过神来,回道:“没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季夤一脸严肃,“昨夜大雨,我们在山路上赶路,您的马车被一块大石头给砸落山谷。今早我们来寻您,您就躺在此地啦。幸而没事,不然我真不知如何向夫人和大王交代。这位女子是?-----”
“昨夜?”比干一脸疑惑,苦笑着,“这女子,你们不用管,我要把她一起带到都邑去。”
“是。”季夤、宦官和侍卫一齐答道。
说完,比干就把妫甫叫醒,一起踏上了去都邑的旅程。
行了两日,最终他们来到了都邑。和沫译完全不一样,这里繁华极了,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这些行人大多穿着麻布衣服,见到马车就躬身让道。比干和妫甫坐在马车上面,脸上溢满了惊异与好奇。比干看着热闹的街道,心里像是海潮汹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马车。他似乎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从小渴望的世界。他感到万分欣喜,他朝季夤激动地叫道:“先生,这里就是都邑啊?”
季夤稳重地笑笑,点头回答:“是。”
宦官们看见比干这么激动,都暗自发笑。白发宦官满脸堆笑地对比干道:“王子,小心安全啦,这些都是贱民,没什么教养。”
比干听到宦官的话,不以为然地笑答:“非也,人生一世,不过是走在一条道路上面,当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也就只剩下一堆枯骨。谁都一样,有什么贵贱之分呢?”
宦官被比干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在他的心里,贱民就是贱民,永远都只能任贵族宰割。贱民还能做什么?他们连畜牲都不如,怎么能和贵族相提并论。但是王子始终是王子,虽然他心里不同意比干的话,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笑着点头称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一瞬,一阵小孩的哭声从一旁传了过来。比干叫车夫把车停下,只见一辆马车前面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正在哭泣,一个穿着华丽的贵族子弟在几个家丁的护卫下站在小孩的前面,恶狠狠地对着小孩喊叫:“你这个奴隶崽子,居然敢撞我的马车?害得本公子差点摔伤。”说着,就拿起一把刀向小孩砍去。
妫甫见势不对,赶紧飞身而起跳到贵族公子面前,把他的刀给夺了去。“你干什么?这小孩子怎么了?你要杀他?”
“你是谁?”贵族公子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妫甫大声道,“你敢阻拦本公子?你不想活了?!难道本公子杀个奴隶崽子也不行?”他愤怒地朝家丁看去。
家丁见到公子凶狠的目光,都会意地拿刀向妫甫冲了去。妫甫被家丁团团围住,却一脸轻松----她从小跟随妫水真人学了一身的本事,这几个家丁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见她左一拳右一腿,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就把几个大汉掀翻在地,然后把贵族公子的衣服揪住。
贵族公子被妫甫拿下,脸色顿时吓得一片青紫,求饶道:“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
妫甫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头看了看比干。
比干下车,在季夤和宦官的陪同下,来到贵族公子的旁边。他拉着小孩的手安慰了一番,小孩顿时停止了哭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雨后的彩虹。然后他看了看贵族公子,叫妫甫把他放了,问道:“你是何人?”
贵族公子被妫甫推得后退了几步,家丁赶紧扶住。在家丁护卫之下的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阴笑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费仲。大尹伯尤就是我父亲,冀州侯苏护是我大舅子。”说完,他就和家丁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费仲?没有听过。伯尤和苏护又是谁啊?”比干小声向季夤问道。
季夤把嘴凑到比干的耳旁,小声解释:“伯尤是当今大尹,朝廷权臣,大王很宠信他。而苏护则统辖着冀州一带,手握冀州兵权,势力不可小觑。这二人都不好惹。”
比干听着季夤的解释,微微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怎么,小子?不说话了?害怕了吧?”费仲把目光向天空射去,得意地笑了起来。
比干依然不说话。宦官则向费仲大声喊:“公子不得无礼,这位是先王之子、大王幼弟比干,还不过来行礼!”
费仲听到宦官的话,脸一下青了,脸上的笑顿时不见踪影。他推开家丁,满脸堆笑地跑到比干的面前,奉承道:“原来是王子比干,小的有眼无珠,请王子多多见谅。”他就像一只狐狸,眼中汹涌着狡黠的光。
比干看着费仲眼中的光,心生厌恶。本来他并不想责罚他,可是当他看到那双狐狸眼里射出的狡黠,心里就奔腾而起一股愤怒和冲动。他当即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喊道:“尔等皆为大商子民,无论贵贱,皆不能妄杀。而今费仲倚仗权势欺凌弱小,理应受罚。我今罚他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说完,就向身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会意,立刻上前把费仲压倒在地。
费仲大声喊:“饶命啊,王子,饶命啊……”可是比干根本就不理会他。随即侍卫的棍子就落在了费仲肥硕的屁股上,费仲疼得眼泪鼻涕横流,大喊:“哎呀,疼死我了,哎呀,王子饶命啊……”
周围的观众见到费仲的样子,都哈哈地笑了起来,一齐跪下道:“王子英明,王子英明……”
比干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问小孩子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看着比干,小声回答:“夷叔。”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比干继续问。
夷叔一听到比干的问话,头就像铁球般深深垂下,回答:“我父亲去征战死了,母亲在家忧劳成疾,也死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说着,泪水就从他的小脸上滑落,像珍珠一般落到干燥的地上。
比干想了想,然后为夷叔揩了揩脸上的泪水,怜爱地说:“那你以后就做我的贴身侍从吧,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你愿意吗?”
夷叔用纯真的眼睛看着比干,脸上扬着笑容。他猛烈地点着头,回答:“我愿意,我愿意……”
比干摸了摸夷叔的头,笑道:“那好,夷叔,和我一起去见大王吧。”说完,就把夷叔抱上马车,向王宫行去。
……
二十杖责很快完毕。费仲被家丁扶起,嘴里不停地呻吟着。他看着比干远去的马车,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7
费仲被家丁扶回大尹府,心中气愤难平。趴在卧榻上面,他向家丁大声吼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到有用的时候一个也用不上。”
家丁们见费仲发怒,一个个全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吱声。
“怎么都不说话了?”费仲瞪眼看着家丁。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胡子微微抬头看了看费仲,额冒冷汗。“公子,那可……可是王子,我们……实在是不敢啊。”
费仲听到“王子”二字,心中的火顿时燃烧了起来,从身旁抓起一个水壶就向大胡子砸去。“你还敢顶嘴?!”他怒吼道。家丁们被他的举动吓得把头更深地垂了下去,不敢言语。看着唯唯诺诺的家丁,费仲的怒气渐渐平息,在心中想道:“是啊,那是王子,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这口气他确实咽不下去,直把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
正在费仲发愁的时候,一个青衣道人突然从天而降。其实这就是当年的修罗,自从偷走爱恨果变成人形之后,他就进入魔道,修得一身妖术,而今贪恋人世繁华,私自跑来都邑寻求飞黄腾达之机。比干责罚费仲的时候,他正巧从云端飞过,故而想通过费仲青云直上。只见他身着青色道袍,手执拂尘,黑丝披肩,八字长须紧贴上唇,踩着黑云从天而降,满脸奸笑。
“你是何人?”费仲看着青衣道人,满不在乎地问道。
“我?”青衣道人笑道,“在下青袍君,自小修习仙术于钟南山,是来帮你之人。”
一听到这里,费仲赶紧起身,忍着巨疼向青袍君作揖道:“真人果真可以帮到我?”
“那是自然,一切我已知晓,你是想要除掉王子比干嘛。”青袍君把拂尘一扬道,“不过那比干有七窍玲珑心护身,一时之间想要除掉他也不是易事。只有伺机而动。”
费仲点头道:“真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青袍君捋了捋胡子,然后从自己的衣袖中捧出一只白色九尾狐,阴笑道:“全靠它了。”
“它?这小狐狸?”费仲不解地问。
青袍君笑道:“你可不要小瞧这只狐狸,他已有三百年的道行,可幻化人形。”说着,就把白狐放在地上。一道白光闪过,白狐瞬时变成了一名婀娜女子,美艳至极,世间无双。青袍君把嘴凑到费仲的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
费仲就哈哈笑了起来。“好计策,仙长好计策啊。”
听到费仲的夸赞,青袍君和白狐美女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都被他们奸诈的笑声充斥着。那声音如利剑一般,似乎把墙壁都刮出了深深的痕迹。
8
比干随着宦官来到王宫大殿。
大殿修建得金碧辉煌,宛如琼楼玉宇,屹立于青天之下。殿前长长的台阶上左右分列着文武官员;在台阶的最高处站立着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满面青髯,那正是帝乙。一个巫师正在台阶的最低处一边敲鼓一边跳着奇怪的舞蹈。
这一切都是为比干的到来而准备的。
比干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感到既好奇又紧张。他走在最前面,季夤等人跟随在他的身后。几人一同在巫师前面的空地停下。等到巫师把舞跳完退下,比干才躬身向帝乙作揖道:“王兄安好?”
帝乙赶紧沿着阶梯跑了下来,握住比干的双手。他上下打量着比干,然后笑道:“王弟果真天生贵人,气宇不凡,必佑我大商。”
比干抬头看了看帝乙,微微笑了笑,道:“谢王兄夸赞。”
……
帝乙拉着比干走进大殿,叫人在王座一旁给比干安了一个座。帝乙和比干坐下,文武百官和季夤等人都在殿下垂首站立。两兄弟寒暄了一阵,然后帝乙朝殿下望了望,正见季夤。
“那老先生想必就是贤者季夤吧?”帝乙笑着问道。“一路上辛苦啦。”
季夤拱手回答:“大王言重了,为国家尽忠是小民的本分,何谈辛苦!”
帝乙对着季夤笑了笑:“先生真是一片赤诚啊。”说完,他又向旁边看去,见到妫甫,于是问比干道:“那女子是谁啊?”
比干垂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遇到妫甫的经过全告诉了帝乙。
帝乙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是天神旨意,就不能违背。寡人这就赐你二人成婚,如何?”
比干被帝乙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手足无措,脸红着回道:“谢王兄,不过这还要看她的意思。况且母亲也不在朝中,这……”
还没有等比干的话说完,帝乙就打断了他的话:“母亲不在有兄长啊。再说寡人赐婚,她还不愿意?”说着,他就朝妫甫问了问,“你可愿意?”
妫甫见大王发问,满脸羞涩。百官都悄悄地向她看去,她斜眼看了看四周,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帝乙看到妫甫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好,我就赐你二人即日成婚。”
比干当然是求之不得,站起来拉着妫甫一同来到帝乙面前,躬身谢道:“谢王兄垂赐。”
帝乙笑容满面:“免礼,免礼吧。”
见到帝乙如此开心,文武百官都向比干祝祷:“祝王子与王妃白头偕老,福寿永宁。”
文武百官祝祷完毕,帝乙继续说:“王弟少年英杰,必是我大商柱国之臣,现寡人封你为左尹之职。”
比干领命谢恩,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
就在此时,青袍君带着白狐女从天而降。他站在大殿门口大声道:“贫道青袍君拜见大王。”
帝乙自小崇仙慕道,对修行之人礼遇有嘉,见是一道人从天而降,便很有礼貌地把他请进大殿。青袍君一进大殿,就看到了与帝乙同坐的比干,便在心里暗忖道:“比干,遇到贫道也是你的命。你的死期就要到了。”比干则目不斜视地看着青袍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厌恶感。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没有过,仿佛就要从他的心中、骨头里喷射出来一样。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感觉到一阵不安。
“不知道仙长到此,有何贵干?”帝乙笑问道。
青袍君躬身回答:“贫道修习于终南山,小有道行。昨日来到都邑,偶遇大尹之子费仲,极言大王圣德。贫道为之所感,故而欲辅佐大王,望大王恩准。”
帝乙闻言,喜不胜收,笑道:“原来如此。寡人自小崇仙慕道,若仙长愿意留下,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你就做我的国师,如何?”
青袍君领命谢恩,接着说:“公子费仲知道大王每日朝政辛苦,故而遍访名山,得一宝物,托贫道献给大王。”
“哦,什么宝物?”帝乙的眼里射出一道贪婪的光芒,“快给寡人看看。”
得到帝乙的许可,青袍君便朝殿门外小声叫道:“大王有命,还不快进来。”
青袍君的话音刚落,一女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她长发披肩,眉似初月,眼若秋水,口如含朱,皮肤白皙,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楚楚动人。她步态轻盈,缓缓走到帝乙的面前,轻轻地行礼。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流露出无限的柔情。
比干看见她,心就莫名地狂跳了起来。他似乎隐约闻到一股骚味,但却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好坐观其变。
“这……这……这就是费仲献给我的宝物?”帝乙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好宝贝啊。快……快到寡人身边来。”他朝着白狐女笑道。狐女小步地走到帝乙的面前。帝乙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媚儿,”狐女娇媚地回答。
“好,媚儿,好名字。我封你做贵妃,愿意吗?”帝乙满脸淫笑地对媚儿说。
媚儿轻声道:“奴婢一切都听大王的。”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费仲是个人才,能够与大王相见全靠他,大王是不是应该……”
帝乙笑道:“嗯……费仲是个人才啊,应该重用。”然后他对着伯尤道:“你儿子这次立了大功,我就封他为都邑宰,主管都邑政事,你看如何?”
比干听到帝乙要册封费仲,本想阻止,但是他知道自己劝也没用,也便作罢。
伯尤听见儿子被封官职,当然高兴,心中不知道笑得多灿烂,却依然假装严肃地回答:“谢大王。”
……
诸事议毕,帝乙就宣布退朝,然后挽着媚儿淫笑着向寝宫走去……
9
退朝之后,帝乙就命内务大臣为比干和妫甫安排了婚礼。婚礼虽然仓促却十分隆重,在帝乙的亲自主持下,比干和妫甫结成了终身伴侣。
夜里,清风轻抚着大地。天上繁星如棋,布满深蓝色的夜空。比干挽着妫甫坐在寝室门前的台阶上,仰望星空,心中似乎被涂上了一层蜜糖-----无比幸福。他望着那一颗颗璀璨如珠的明星,仿佛看到了一个盛开鲜花的世界。他和妫甫一起在那花的世界奔跑、欢笑。他微笑了,他的嘴角荡起了一丝春天般的笑容。
“你笑什么?”妫甫用她那双明眸看着比干,笑问道。她的眼睛是那么地清澈纯洁,就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那么地洁净、清灵。她看着比干,心中也和比干一样荡漾着一缕甘甜,就像是梦中世界流淌的甘泉,涌进了她的心,那么清爽。“你笑什么啊?”
比干回头看看妫甫,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披上,然后轻轻将妫甫搂在怀中,柔声答:“我不知道,我心里感到舒畅,所以我就笑了。现在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妫甫听到比干的话,只是微微笑笑,沉默不语。比干继续说:“真希望能和你一辈子像这样-----我们相互依靠,一直这样。”
“又说什么傻话呢?!”妫甫用食指在比干的鼻子上碰了一下,“怎么能一辈子这样靠在一起呢?但是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即使破了、碎了,我都会与你相伴。”
听到这里,比干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已经闪出了泪光,不觉地把妫甫抱得更紧了。他拿出魂誓,看着妫甫的眼睛:“我们的前世是什么呢?我们怎么会结下这一世的情缘呢?”说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我也奇怪,可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这一生我们恐怕都没有办法得知了。”妫甫笑答,“不过无论怎样,只要今生可以与你相伴,我已经足够。前世怎样,来世怎样我不关心。我只在乎今生。”
比干点点头:“嗯,我也不想了,这辈子我会好好爱你。”
“不,你要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自己才能好好爱我。”
“嗯”
……
“哈哈,看这小两口。”两人正在蜜语,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两人定睛望去,只见妫水真人与月下老人正在云间大笑。
“父亲,你来了,何不下来相见?!”妫甫起身望天喊道。
妫水真人与月下老人闻声踩着祥云落地,走到比干和妫甫的面前。比干和妫甫一起向二位仙长施完礼,妫甫便对妫水真人撒娇似地说:“父亲自那日离去,也不来看看女儿。”
“唉,我身为妫水之神,自然要好好管理妫水啊,怎么能随意离职。今闻女儿大婚,特来相见。”妫水真人无奈地回道,说着便从腰间取出酒壶喝了一口。
“父亲,你又喝酒!”
“哈哈,你难道不知父亲是酒中仙吗?”妫水真人淘气地说,说完又喝了一口。
妫甫看着妫水真人,摇摇头道:“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月下老人看到妫甫的样子,笑道:“这老顽童嗜酒如命,你叫他别饮酒不是要他老命吗?一千年前就因为酒醉,他从天牢误放了一只狐狸精下凡,差一点被西王母打下凡间。幸好有玉帝求情,准他戴罪立功,抓捕妖狐。可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把酒给戒掉,你叫他别饮酒?”
“这些事给他们提什么啊。”妫水真人难为情地笑了笑,“迟早我会把这妖狐抓住的。”
月下老人掩口笑了笑,然后对比干道:“我看王宫似乎隐隐有些妖气,但没有得到大王的许可我们不能进王宫,不然会犯天条。不过这妖怪的修为不高,也不必我们亲自出马。”然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面镜子递给比干。“你收好了,这是混元照妖镜,任何妖怪,只要一照就会现出原形。”
比干接过照妖镜,小心地收了起来。
妫水真人笑道:“看也看了,我们也该回去述职了。你们早些休息吧。”说完,妫水真人与月下老人便乘云而去。
比干和妫甫作揖恭送。
……
“你说-------这皇宫中谁会是妖怪呢?”妫甫蹙额问比干道。
“你觉得呢?”比干看着妫甫绷得紧紧的脸反问道。他的眼里射出一道光,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难道是?……”妫甫看着比干的眼睛,恍然大悟,惊道。
还没有等妫甫说出口,比干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隔墙有耳,小心为是。再看看吧,如果这小妖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就姑且放了它,毕竟也是一条生灵。”
妫甫微微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为何夫人脸露愁色?”比干握着妫甫的手温柔地说。“夫人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屋歇息吧。”
妫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羞羞答答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便一起回屋歇息去了。
……
之后的十多天,比干和妫甫都在府中度过。帝乙似乎已经把他们给忘了,没有丝毫意旨给他们。比干感到十分奇怪,在心里想:“王兄为何这么久都不召见我?”
就在此时,夷叔快步跑了进来,躬身道:“王子比干,大王派人来传谕,叫你随同进宫觐见。”
“是么?”比干赶紧起身,整理好衣服,出门见了来使,然后随同他们一起去了王宫。
来到王宫,朝臣们都侍立在大殿两旁。帝乙正抱着媚儿坐在王位上,卿卿我我,举止轻浮。而青袍君则站在他们的身旁。比干一看见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大王,臣弟……”
“王弟免礼。”还没等比干施礼完毕,帝乙就漠不关心地对他说道,然后对其他朝臣说:“你们有什么事就赶快禀报吧,寡人还很忙呢。”他的眼神迷离,飘忽不定。
看着帝乙的神情,比干已确信那小妖并非善类。他用严峻的目光刺向媚儿,媚儿则用淫邪的目光刺向他。就在他俩的目光相接的一瞬,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与媚儿之间骤起。此刻二人就像在默默地较量着,额间都渗出了一丝冷汗。
二人相视了一会儿,比干突然把眼光移开,悄悄将手揣入袖中摸着照妖镜,躬身正要对帝乙说些什么,还未及出口,一位满脸青髯的中年朝官突然走了出来,面向帝乙正声道:“大王,臣有话要说。”
帝乙看了看那官员,厉声吼道:“闻仲?你有何话?快说!”
闻仲依然面容凛然。“禀大王,臣于少年时求道于金灵圣母,练得天眼一只,能识天下仙魔。臣斗胆进言,在王宫之内有一股妖气。”
“妖气?你是说王宫内有妖怪?谁?你说是谁?”帝乙听到闻仲的话,立刻站起来厉声道。
闻仲抬头恶狠狠地看了媚儿一眼,然后怒目斥道:“就是她,王妃!”他的声音颤抖着:“还有那个青袍君。他们一进宫我就看出了他们并非人身,但魔道本为同宗,妖也有好坏之分。之所以当时没有揭穿他们,是因为我想看看他们是否为善类。而这十多天,大王不思朝政,形容憔悴,可知矣。望大王明鉴。”
闻仲讲完,帝乙心中暗忖:“自媚儿进宫以来,寡人每日与她吃喝玩乐,确实荒废了朝政。”想着,便立刻把媚儿从怀中推了出去,但依然为她辩护道:“虽然我近几日荒废了朝政,这是寡人之错,与媚儿、青袍君无干啊。”
“大王明鉴,臣与王妃并非妖物,”青袍君一脸狡黠,“这是闻仲在栽赃。”他回头看看闻仲与比干:“敢问闻仲大人有何证据?”
“这个……这个……”闻仲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
青袍君见闻仲吞吞吐吐,笑道:“看来闻仲大人并没有证据嘛。那可是欺瞒大王的大罪。”说完,他就呵呵阴笑了起来。
闻仲虽然没有让他们现出原形的办法,但依然坚持他们是妖怪。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比干说话了:“如果大王不信,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王妃和道长是否敢试试?”
“那就来吧。”青袍君并不把比干放在眼里,自不量力地答。
比干应声拿出了照妖镜。宝镜顿时金光四射,两道金光直刺青袍君和媚儿。青袍君见势不对,立刻腾云而去,由于跑得快,他只被金光打出几口鲜血;而媚儿则没那么幸运,被金光牢牢罩住,不一会儿一股黑气就被吸了出来,紧接着她就化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比干把宝镜收了,那小狐狸被吓得四窜。侍卫们赶紧上前去抓狐狸,但是那小白狐跑得像箭一样快,不一会儿就跑出了王宫,逃得无影无踪。
“这……”帝乙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沉默不语。缓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对朝臣们说:“寡人真是被妖孽迷惑了,寡人有错。”
比干拱手道:“王兄不必自责,现在妖孽已除,只望大王以后勤于朝政,那将是大商万民之福。”
帝乙点点头。“寡人定当以此为戒。”然后他厉声对伯尤道:“你等昏臣,居然找个妖怪来迷惑寡人,现免去你大尹之职,降官三等;你儿子罢去都城宰之职。”
伯尤满脸恐惧,立刻跪谢道:“谢大王恩典。”
然后,帝乙对比干和闻仲道:“你二人除妖有功,王子比干封为大尹、太子少师,闻仲封为左尹、太子少师。望二位以后好好辅佐寡人啊。”
“是。”二人的声音响亮如雷,在大殿之上回旋着。
……
殿外,阳光明媚,把世界照耀得无比温暖。鸟儿自由地飞翔着,像是轻灵的仙子。蜜蜂嗡嗡鸣叫,似乎在唱着一曲优美的歌……这景象宛如画中。
多么美好的春天!都邑
10
青袍君为金光所伤,踏着黑云逃离了都城,心里怨愤难平。他刚腾云行至护城河外,就透过云层见到了慌乱奔跑的白狐。他赶紧落地,将白狐抱在怀里自语道:“小白狐,这一次害苦你啦。”说着,就驾云向轩辕坟奔去。
轩辕坟是当年黄帝的坟冢,在一座荒林之中,被硕大的树木包围着。千年前妫水真人酒醉后误放了九尾妖狐,这妖狐逃离后就跑到了轩辕坟修炼。因为黄帝神力的护佑,所以天神一直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地。小白狐就是这妖狐最宠爱的曾孙女,因为贪恋尘世繁华,所以偷偷跟着青袍君一起去了人间。
轩辕坟周围落满了腐败的叶子;墓前和坟丘上长满了杂草,散发着一股泥土和青草混杂后奇怪的味道。阳光全被树木遮蔽,无论什么时候,轩辕坟四周都像黑夜一般,被冷风吹拂,阴森恐怖。
青袍君带着小白狐降落轩辕坟之时,一群小狐狸正在坟丘周围玩耍。见到青袍君,一只小狐狸赶紧跑进洞里通知九尾狐。自小白狐出走以后,九尾狐天天提心吊胆。听到小白狐回来的消息,她赶紧叫小狐狸带青袍君进去。青袍君摇摇晃晃地走进洞府,把小白狐交给九尾狐。
九尾狐见到被打回原形的小白狐,脸一下变得煞白,恶狠狠地盯着青袍君:“这是怎么回事?”青袍君躬着身,添油加醋地给九尾狐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九尾狐被气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大吼道:“比干、闻仲,你们害我小白狐百年道行尽失,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见到九尾狐这样气愤,青袍君赶紧上前浇油道:“仙师,你已经有数千年道行,怕他们什么?以我之见,我们应该去把这二人捉回来,挖心剥皮,吃了他们。”
“你懂什么?”九尾狐看了看青袍君,眼喷怒火。“要不是你,小白狐能这样?!现在大商气数未尽,比干和闻仲都是天生异人,对付他们谈何容易。我要静候时机。你就在我洞府里调养吧,可知洞里一日,世间千年。不会太久的。”
听到九尾狐的话,青袍君也只好闭嘴。
……
从此后,青袍君就呆在轩辕坟中养伤修炼,静候着时机的到来。
这一晃,已经二十多天过去,而人间则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中,商王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北方夷族威胁,帝乙在他晚年时将都邑迁往沫译。迁都后不久,帝乙就驾崩辞世。帝乙辞世时封比干和闻仲为太师,辅佐新王,还赐了一把“打王鞭”给比干,此鞭上打昏王,下打庸臣。后来新王帝辛(商纣王)登基,把新都沫译更名为朝歌。纣王天资聪颖,但却十分淫邪,幸得有两位太师监督,所以还不致做出太过的事情。比干和闻仲奉帝乙遗命,一起辅佐纣王,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商朝在两位太师的辅佐下,一片生平景象。
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霜洗礼,当年稚气的比干也已经满面青髯,庄严、肃穆,俨然一位柱国大臣的模样。
去到都邑之后,比干为大商基业奔波操劳,毫无怨言,一直没有时间回到沫译行宫看望母亲。都邑迁至沫译之后,虽相距近在咫尺,但沫译行宫离王宫还有数十里的距离,且新都未稳,他不敢离职,所以一直也没有回去看看。如今纣王已经长大成人,新都局势已稳,他想着可以放心地把朝政交给纣王,好偷闲和妫甫一起回沫译行宫看看母亲。于是,他带着妫甫一起向纣王请假。纣王当然高兴,即刻批准。得到纣王的批准后,比干和妫甫就带着长大成人的夷叔在一队卫兵的保护下向沫译行宫赶去。
比干的心情很激动,他在心里想着很多很多------与母亲一别,一眨眼,已经二十多年啦。一切仿佛昨日,还记得离开沫译行宫的那个清晨,母亲送自己出门的场景。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变得怎样了。还依然是当年风姿绰约的美人?还是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比干想着,眼眶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泪水打湿了。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流泪。他记得母亲告诉过他,他是成汤子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流泪。他记得,他记得------可是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的泪水。他想象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心里无比甜美。
“相公,你为什么哭啊?”妫甫用袖子给比干揩了揩眼泪问道,“是要见到母亲大人,高兴的吗?”
比干握住妫甫的手,含泪点了点头。“是啊,与母亲相别,已经二十余年。没想到啊-----本来打算到都邑几年就回去看看,却一直没有时间,只能写信报平安。迁都之后,虽然近了,可是新都未稳,朝中事务更胜以前,更是脱不开身。想接她过来,又怕她年老,不胜舟车劳顿。嗨,这样-----就二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看看,你我都快生白发了,却还没有回家与老母一见。”
妫甫看着比干的眼睛,笑了笑:“母亲会明白的。只是我们成亲二十余年,竟未得一子,我如何有面目见母亲呢?”
比干听到妫甫的话,胡须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笑笑:“傻瓜,孩子迟早会有的,也不急于一时。”然后他手指山林,转移话题道:“你看那山多美啊。”
妫甫顺着比干手指的方向望去。眼前深林如浪,一片碧绿;林间青山起伏,宛如神工勾勒,在蓝天的画纸上跃动着柔美的曲线……妫甫看着这幅图画,微微点点头,但是脸上依然飘出了几丝愁云。
……
马车正行着,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飘了来,唱道:
高山青兮云悠悠,大江浩兮浪奔流。化外仙境无客往,唯余蓑衣垂钓叟。
闲来无事捋鹤发,只待愿者上直钩。一树一岁一枯荣,世事易变又几秋?
又几秋?又几秋?山中坐,无所忧。可叹造物喜弄人,无奈凡尘数日游。
比干和妫甫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体味其中意思,似乎有几分仙意。他们相互看了看,又往四周看了看,但没有一个人。两人心中都泛着嘀咕-----“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呢?”再行了一段,穿过层林,一条宽阔的大江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江对岸层峦耸翠,立在林海之间;蔚蓝的天空上几只鸟儿正在飞翔,在薄云之间穿梭;暖风轻拂着大地,把江面吹起了一丝波纹……每一处都在悠然中透出几分惬意。就在这宁静的江岸边,一位老者正盘腿坐在草地上垂钓。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袍正襟危坐着,长长的白发像飞流的银瀑一般从他背上倾泻下来。从车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在天光的照耀下似乎在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比干见到老者,立刻命令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有远客到来,何不来此一叙?”就在马车停下后不久,老者便用厚重的声音说道。
比干和妫甫明白是在叫自己,于是就叫夷叔等人在原地等候,然后一起走到老者身后。只见老者专心地注视着平静的江面,水中一群鱼正在他的面前跳跃,却不见有鱼咬上他的钩。二人都很奇怪,心中想:“怎么这么多鱼,就没有咬钩的呢?”
老者没有回头,却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笑道:“客人是在想为什么这么多鱼游来游去,却没有咬钩的那一条,是吗?”
比干和妫甫听到老者的话,感到十分惊讶。比干作揖道:“是,仙长,仙长怎知我二人所想?敢问仙长道号,为何独钓于此?”
“哈哈……”老者捋了捋胡须,大笑了几声,“小道姜尚子牙,受业于太上元始天尊。独钓于此乃受先师之命静候天人。”
“天人?敢问天人是何人?”妫甫恭谨地问。
姜尚摇摇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然后他把钓提了起来,指了指钓钩接着说:“知道为什么鱼不上钩了吧?”
二人看看钓钩,原来那钓钩是直的。二人正要说些什么,姜尚突然大笑着转过头来。看他的长相,鹤发童颜,似乎散发着白光,把天地都给照亮了。真乃仙人!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姜尚笑道,“弯钩钓鱼,直钩却钓龙啊。”
“龙?”二人不解地吐出一个字。
“是啊。”姜尚仍然大笑着,“二位能听到我的歌声来到此地,也就是有缘之人。我送你们几句话吧-----‘帝星淫邪障,王宫生媚妖’。比干大人在此后会有一场大劫,恐有性命之虞。但此是天劫,人鬼神没有谁可以救你,也没有什么宝贝可以救你,除了你自己。我授你一计,但切记要在紧要关头才可打开。”说完,他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竹筒递给比干,接着转过头去说:“我们缘尽于此,你二人回去吧。”然后他广袖一挥,二人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车上赶路了。
二人都十分奇怪,明明刚才还在江边,怎么一下又到车里了呢?比干看看坐在车外的夷叔,问道:“夷叔,刚才我们到过一条江边吗?”
“没有啊,大人。”夷叔回答。
比干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妫甫。妫甫也会意地看了看他。他们一起盯着那竹筒,眼里涌出一丝忧愁。
11
经过半天多的车马劳顿,比干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沫译行宫。奴仆们早已在行宫门前分两列整齐地站立着迎接他们了。刚一下车,比干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扶着妫甫站在车旁,向四周默默张望着。他想起了儿时的场景:那树林、那青山、那片蓝天……一切都依然和小时候一样。他的眼眶湿润了,口里缓缓地吐出轻气。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母亲,我回来了。”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色,比干小声地自语道。呆立了一会儿,他就拉着妫甫向行宫里面走去。
他们还没有走几步,鄢姒就在奴婢的搀扶下快步走了出来,口中不住念叨着“我儿比干,我儿比干”。经过二十多年,当年那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现今已是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看起来十分虚弱------脸色异常苍白,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比干和妫甫见母亲迎面而来,赶紧加快了脚步向鄢姒走去。刚一走近鄢姒,二人便一下跪在了地上。比干含泪道:“母亲,儿子回来了。”他抬眼看着母亲苍老的脸,心里不禁一酸。他想到了当年母亲的花容月貌,而如今,却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真是恍如隔世。时间真是厉害,在不知不觉间就把人推到一个个陌生的空间,再也不能回去。只能默默回想,任凭它的摆布,毫无办法。“母亲,儿子不孝,一去二十多年,一直也没能回来看您。您苍老多啦。”他的声音颤抖着。
“嗨,母亲知道,你现在是丞相,哪有空?”鄢姒抚摸着比干的额头,慈祥地说,“为了大商基业你这样努力,母亲已经很欣慰了。”说着就咳嗽了几声。
比干赶紧站了起来,扶着她。妫甫也跟着站了起来。比干问道:“母亲生病了?都怪孩儿不孝。现在都城就在沫译,以后儿子就可以常来看望你了。”
鄢姒笑笑:“怎么能怪你?老毛病了,你走之后,我得了一场病,落下了病根,老是咳嗽。不过没什么大事。”
听了鄢姒的话,比干微微点点头。
妫甫听到这里,便关切地对鄢姒道:“母亲身体不好,那快些回屋歇息吧。”
鄢姒随着声音看去,在妫甫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这就是妫甫?”妫甫笑答“是”。鄢姒继续说:“比比干在信里说的还要美。那好吧,我们进去吧。”说完,三人便在奴仆们的簇拥下向内室走去。
……
行宫的夜是那么美,仿佛把人世间所有的宁静都聚集了起来,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那片夜空,洒满了璀璨的星星,就像是泪光的结晶,美丽却透出几分悲伤。月亮圆圆的,似乎是世界这口巨大枯井的井口。在那井口外,好像有一个人在叫喊-----“出来啊,出来啊,外面是永恒的安宁,没有痛苦,没有烦恼”。这是风的声音,是梦中的回响。在井口的下面,行宫的花园里,各种花开放着,肆意地散发出芬芳。清爽的风踩在花的肩上,吹打着比干和妫甫的脸。
回家以后,二人陪母亲聊了好久。吃过晚饭,已经很晚,鄢姒非常疲乏,便回寝宫休息。二人则来到花园里面休息。自从离开行宫,比干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美丽的夜色了。二十多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被国家大事缠绕着,哪有那份幸运来欣赏这宁静、这美丽。他轻轻将妫甫搂在怀里,他突然想到了他与妫甫成亲的那晚,他也是这样搂着妫甫,可是二十多年,他竟然再没有机会这样搂着她。他看了看妫甫,嘴里缓缓吐着气。他感到自己的心就像沙漠,此刻的每一缕清风、每一缕花香、每一缕月光……就是水,只要这水一滴落,就马上被自己心的沙漠吸干了。
“夫人,”比干看着妫甫小声道,“二十年来实在是欠你太多了。”
妫甫随着比干的话锋抬起头,微微笑了笑,“相公何处此言?为妻知道你很忙,怎能责怪相公。”
比干捋捋自己的胡须,向天望去,目光中带着忧郁。“今夜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轻松。现在大商的运势逐渐式微,内政混乱,外敌肆掠。幸好有闻仲和我在朝,才可勉强安定大局。可我担心我如果一死,大商将……”
“你不会的,相公。”还没有等比干的话说完,妫甫就用手捂住了比干的嘴。她的眉头紧锁着。
“哈哈,”比干把妫甫的手拿开大笑了几声,“你没有听见那仙长的话吗?我料想这一劫是逃不过的,只是我担心大商还有母亲和你。你看,帝星衰弱,妖星陡现,大商必有祸事啊。”说着他就指向了星空。
妫甫顺着比干的手望去,只见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旁有一颗十分明亮的泛红的星星。“那就是?”妫甫问道。
“是啊,仙长不会骗我们。我只能尽力而为了。”比干的话像是在叹息。
“仙长不是给了你一计吗?”
比干笑了笑,然后把竹筒从袖子里拿了出来。“这竹筒未必可以化解我的劫难,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妫甫接过竹筒上下看了看,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你死了,我亦不偷生于世。”
“说什么傻话,我死了,你依然要好好活着,帮我好好照顾母亲。”
“可是------”妫甫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你要好好活着。即使我死了,也会陪在你的身边。”比干的手紧紧握着妫甫的手。
“那你要答应我,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
“我们会的。”
二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仿佛是生离死别,他们俩紧紧地拥在一起,生怕一放开彼此就会永远分离。他们在风中用体温温暖着对方,就像两团蓝色的火焰融在了一起,照亮了整个夜晚。
……
在家中呆了一个多月,比干和妫甫天天陪伴在鄢姒身边。但时间总是在无情的流逝,很快,离家回朝的日子就到了。
清晨,鸟儿才刚刚发出第一声的鸣叫,他们就要出发了。那情景和二十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当年要离开的是一位翩翩少年,而现在要离开的是一位青髯中年;只是当年来送别是一位中年美妇,而现在来送别的则是一位老人;只是当年要走的是一人,而现在要走的是两人……三人相互对视着,仿佛所有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种感觉侵袭了三人的身体,让三人眼里不住闪动着泪光。
但是无论怎样,那一刻依然要来,马车始终开动了,在灰暗的天空下,马车远去了。
鄢姒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心在流着血。她一边咳嗽一边小声地说:“儿啊,永别了!”
12
比干刚一回到王宫,一群朝官就把他拦了下来。闻仲也在这群朝官里面。比干赶紧下车,问明来由。
原来自从比干走后,纣王就诏告天下选妃。费仲为讨大王欢欣,把自己的外甥女----冀州侯苏护之女妲己推荐给了大王。妲己之美貌贤淑,大臣们早有耳闻,原本也没有什么异议。可是妲己进宫以后,开始一段时间还好,之后却突然性情大变,每天陪着纣王酒池肉林,害得纣王无心朝政。她还无故杀害了几名大臣,弄得满朝大臣胆战心惊。但纣王早被她迷得颠三倒四,朝事任由她摆布,就连闻太师都管治不了。因此,他们只好等着比干回朝,再做商议。
比干听见大臣们的讲述,在心里暗想道:“看来是要来了!”于是赶紧坐上马车赶回相府,取下先王所赐“打王鞭”,便与朝官们一起直奔王宫。其他大臣在寝宫外等候,比干则直接闯进纣王的寝宫。比干闯进的时候,纣王正在和妲己寻欢。
“你要干什么?想造反吗?”妲己见到比干,大吼道。纣王则被比干吓了一大跳,站起来像学生一样低头站在一旁。
比干举鞭立在殿下,双眼就像两团火,炯炯地望着纣王和妲己。他看着妲己,暗暗感到了些什么,却不知到底是些什么,只觉得有一种天然的愤怒在胸中燃烧,让他感到很难受。他对着纣王怒斥道:“你这大商的不肖子孙,知道我为什么取来打王鞭吗?”
纣王抬眼看看比干,然后摇摇头:“不知道,还请王叔------”
比干把打王鞭从头上放到腰间,脸色缓和了很多,正色道:“你记得你父王驾崩时对你说过什么吗?你是大商的大王,你肩负着宗庙社稷。现在你成天酒池肉林,纵情声色,你把大商放到哪里了?!你对得起祖先吗?!你到现在还不知?!”
纣王听到比干的话,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刚迸出一个“寡”字,妲己就呵呵笑了起来。她用那媚人的眼神看着比干,然后走到比干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边慢慢围着他转一边阴笑着说:“你就是比干大人啊?我父亲常常说起你,说你刚正不阿,是他最佩服的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啊。”
比干翻了一个白眼,草草行了一个礼,道:“是,娘娘,我就是。”
“呵呵,”妲己掩口笑了一笑,“这都是我的错,不能怪大王。王叔要罚,就请罚我吧。”
“我怎么敢?!”比干讽刺似的答了一声,心中则暗想着:“我不能和她硬来,她毕竟是贵妃。虽然我有打王鞭,但也不由会招来朝臣的非议,反倒不好。况且,如果她是妖姬,也并不好对付,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的好。”想完,他便对纣王道:“今日微臣失礼了,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商社稷,还望大王体谅微臣的苦心。微臣告退,望大王勤勉朝政,不负先王所托。”
纣王抬头看了看比干,然后点点头。“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比干便托着打王鞭向纣王和妲己行了一个礼,然后正步走出了宫殿。他离去时的背影是那么坚定,就像一块钢铁,每一步都发出厚重的声音。妲己看着他离去时坚定的背影,眼里射出一道金光,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比干刚一出门,朝官就围了上来,七七八八地问了好多问题。比干也不回答,只是向闻仲问道:“闻太师,你是否可以感觉到妖气?”闻仲默默地摇摇头,眼中带着几丝忧虑。比干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便乘车向相府行去。
回到相府,比干的心乱得像一团麻,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发呆。妫甫看着比干忧愁的神色,十分担心,但却不知道怎样来安慰他。她知道现在谁也帮不了比干,他只能靠他自己。她走到比干的身旁,把比干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相公,无论怎样,我都在你身边。困难总会过去的。”
比干在妫甫的怀里微微点点头。此刻他的眼圈已经泛红了。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大的压力,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要哭了,他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伤痛,让他心中的血翻腾着。
就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一股酒香突然传了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比干和妫甫被这笑声一惊,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喊:“是谁在笑?是谁在笑?”
酒香随着他们的叫喊越来越浓,突然间,妫水真人的头从圆桌的中心窜了出来。他略带酒意地笑道:“这么快就把父亲给忘记了?”
“父亲-----”妫甫撒娇似的对妫水真人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还开这个玩笑?”说完,便把头转了过去,显出生气地样子。
妫水真人见妫甫生气,赶紧从桌子里走了出来。他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拿着酒壶,一身的酒气,一摇一晃地走到妫甫面前。“乖女儿,不要生气。”妫水真人满脸堆笑,“父亲错了,是父亲错了。”说着,一个嗝像雷一样爆了出来。
“你怎么又去喝酒了?”妫甫回过头看着妫水真人,教训似地大声道。
妫水真人一脸委屈。“太乙真人约我下棋,他可是比父亲我更大的酒鬼。在他那里哪能不喝酒?!所以我就-----我就多喝了一点。”
“你倒逍遥自在了,可比干正烦恼着呢。”妫甫说话间,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妫水真人回头看看比干,见比干一脸愁云,唉声叹气,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贤婿不要着急,我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比干一听这话,赶紧站立了起来,脸上的愁云即刻消失了一半,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急切地问:“父亲可有解救之法?”
妫水真人笑着坐到石凳上,把酒壶别到腰间,默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已得知,九尾妖狐就在王宫之中。可是我现在却没有办法拿她。”
“为什么?”比干和妫甫不约而同地问道。
“我只听得女娲娘娘和西王母说这是天道,不准我去抓这妖狐。其中缘由我也不得而知。”妫水真人捋捋胡须,平静地说。“不过,仙人不得插手,但凡人是可以去诛杀这妖狐的。这次我来,就是为你们指点迷津的。这妖狐有几千年的道行,非比寻常妖怪,你们二人皆肉体凡胎,不是她的对手。必需有神器相助,方可取胜。”
“需要什么神器?”比干问。
妫水真人想了想,接着说:“第一件倒好办,就是你们身上的魂誓;第二件就有些困难了,那是万魔窟中镇压妖魔的混元箭,是伏羲用混沌初开时天地间生长的第一棵树的枝干制成,可杀天地间一切妖魔。只有二者聚齐,你们才有获胜之机。但万魔窟距此有千里之遥,且有天将、地将二妖仙把守洞口,要得到此箭绝非易事啊。”
比干和妫甫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二人又问了妫水真人一些问题后,妫水真人便离去了,只留下两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微风和煦,可是两个人的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13
夜晚,明星如萤。美丽的星空就像是深蓝色的大海,让人的思绪都静静地融化其中。那些璀璨的星星,就像一条条活泼的小鱼,幻化成各种各样的梦,在天海里游动。
比干抱着妫甫,坐在台阶上。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微风抚动帷幔的声音。他们俩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真是无比温暖甜蜜。
“夫人,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着了吧?”比干笑着问。
“是啊。”妫甫答,“自从我们成亲以来就没有这样坐着了。”
比干看了看妫甫的眼睛,把她抱得更紧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每一颗星星就像是一首优美的歌,为这夜晚轻轻地吟唱。那一片星光,静静地流入了比干的眼中,成了一缕闪亮的光斑,就像一湾清泉。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到这么地宁静了,就像是在梦幻中,他饥渴地吮吸着这份宁静。这么多年,他已经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他多想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啊。可是他不能,他是大商的丞相,他肩负着社稷大任。而今夜,在这清爽的风中,他感到了自由,就像自己已经融化在了这风中,风与他成为了一体,带着他在天空自由飞翔。在那些云朵里,他踏着银白色的星辉。多么自由,多么自由呵!
可是,他知道现实中有很多的烦恼,他必须面对。他只好忍痛别离了这份自由,再次把重担担起,从梦中醒了过来。
“朝中不能没有我,我不能去万魔窟。”比干突然对妫甫道,“如果我去了,不知朝中会乱成什么样子。”
“是啊。”妫甫同意地点点头,接着说:“相公不如我去吧。你放心,我自幼跟随父亲学习武艺,没有问题。”
比干捋了捋胡须,面无表情地答道:“不行,夫人你虽然自幼习武,可是万魔窟毕竟非同凡间,你去只能送死。你不能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看让闻仲去,他师承金灵圣母,有通天之能,且他的墨麒麟日行千里,正可为此所用。”
妫甫听了比干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翌日清晨,比干早早地起床,派人去请闻仲来到自己的府邸,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闻仲自然万分激动,还没有等比干把话说完,就驾起墨麒麟腾云而起,直奔万魔窟。他的墨麒麟果真名不虚传,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就来到了万魔窟。
万魔窟位于一个极其隐蔽的大山中,四周无路可通。山谷间丛林茂密,黑云弥漫,不时还发出几声奇怪的啸叫,十分地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闻仲在一块平坦的地方落地。他左右张望,却并不见有任何洞穴,只觉得有一丝寒意袭来,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带着墨麒麟四周寻找,却连一丝洞窟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他十分焦急,朝天大喊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万魔窟在哪里?有人没有?”
伴随着闻仲的叫喊,一群鸟从丛林间飞了起来,遮天蔽日,发出嘈杂的鸣叫。紧接着一个声音从空中传了来:“你是何人,胆敢到此?”
“你是谁?”闻仲听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
“我是万魔窟守山大神‘天将’。”说着,一红一黄两道光就从天上射了来,直落到闻仲面前,然后变成了两个人。他们长得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那高而瘦的妖神长得红面金须大獠牙,持着一把大斧,这就是天将;矮而胖的妖神则长得黄面银须大獠牙,持着双锤,这就是地将。他们都凶恶地盯着闻仲。
闻仲见到二神,十分有礼地作了一个揖,道:“二位大仙,我乃大商太师闻仲,为除妖邪,特来此借混元箭一用。”
“混元箭?”地将用蔑视的声音说,“你说借就借么?”
听到地将的话,天将愤怒地看着他,大声吼道:“我是大哥,借不借应该我来说,哪有你说的份? ”
“你是哥哥就了不起吗?”地将也不甘示弱,大声吼道,“事事都是你做主,轮也应该轮到我了吧?”
天将正要说话,闻仲打断了他们,道:“二位大仙,我实在有很紧迫的事,请你们不要吵了,就把混元箭借我一用吧。”他的脸已经急得绯红。
天将见闻仲焦急的样子,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说:“不是我们不愿帮你,只是当年元始天尊将这些妖魔封印于此之时对我们有令:混元箭是镇妖至宝,不得移出万魔窟半步,不然万魔解封,人间将又有一场浩劫。”
“可是-----”闻仲抬起头,脸上怒气腾腾。“混元箭我志在必得,二位不肯借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说完就提鞭向二神打去。
二神见闻仲攻来,却无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地将大声对天将道:“哥哥,我们在这个地方闷了几千年了,今天这个小儿正好陪我们玩玩。”说完,便各自拿起武器招架。
只见电光飞掣,乌云骤起,狂风大作……整个山谷被一股杀气笼罩。双方打得是难解难分,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话分两头,正在闻仲与二神打斗之时,比干却还在相府里忧愁-----他担心闻仲无法取回混元箭,那么大商几百年的基业也就将毁于一旦。而就在此时,妫甫突然呕吐不止,更是给比干本已烦躁的心平添了几分焦虑。
经过太医诊治,诊断的结果却令比干和妫甫喜出望外-----原来妫甫之所以呕吐,是因为她怀孕了。比干一听到这消息,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流。他赶紧跑到门口望沫译行宫的方向跪下道:“母亲,妫甫已经有喜了。”他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妫甫起身走到比干身旁,含笑问:“相公为何恸哭?”
“我非伤悲,而是高兴啊。想我人已将近半百,膝下却无一子。而今你有孕,我怎能不喜啊?”比干拉着妫甫的手,笑了笑。突然,他的脸又阴云密布:“只是此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放心吧,相公,我一定会让孩子健康长大的。”妫甫摩着比干的脸说。
比干微微点点头。
……
二人正在说话,夷叔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夫人,王谕到,叫大人进宫面见大王。”
比干起身看看夷叔,然后对他点了点头说:“你下去吧,我就来。”夷叔躬身退下。比干则满脸愁云,对妫甫道:“我有不好的预感,想必有大事要发生。”
“相公不要忧虑,一切都会好的。”妫甫安慰比干道,“子牙仙师不是给了你一个竹筒,叫你在危急之时就打开吗?”
比干听到妫甫的话,恍然大悟般地叫了一声,然后赶紧跑进书房把竹筒取来,打开一看,上书:“君天生异人,身怀七窍玲珑心。此回朝歌,将遇挖心之祸。道遇买空心菜之老妪,君即问:‘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若老妪回答‘可’,则君可活;若答‘不可’,则君必死。望君珍重。”
比干看完,脸刹时变得阴沉起来。妫甫更是担心,急劝:“相公,你不要去啊,不如我们赶快离开此地吧。”
听完妫甫的话,比干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正气凛然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天意,我不得违抗。只愿夫人能够好好珍重,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孩子。余愿足矣。”说完,他就大笑着出门去了。
来到王宫,纣王正斜坐在王位上,见比干进来,便赶紧跑了上去,握着比干的手,神色慌张地道:“王叔,你可来了!”
比干赶紧挣开纣王的手,作揖道:“大王急招微臣,有何急事?”
“寡人……”纣王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大王但说无妨。”
纣王偷偷看了看比干的表情,接着说:“妲己病了,经过几个太医的诊治都没有效。”
“臣并非医生,娘娘病了找臣又有何用?”比干回答。
纣王苦涩地笑了笑。“太医诊治无效,尔后有一仙道突降王宫,说妲己的病是因为心缺了一块,需要用七窍玲珑心补心。遍观朝中,唯有王叔有,望王叔救命。”
“你……你?”比干气极失声,斥责一般地道,“你这个昏君,为了一个祸国妖姬,竟要取微臣之心?!”
纣王被比干这一激,先前的难为之色顿消,满脸怒气。他走回王座,大声对比干道:“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妲己死。我是君,你是臣,我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听到纣王的话,比干只能苦笑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心,臣愿意奉上,只是可恨我成汤天下,竟要败在我等手里。”说完,就将侍立在一旁的武士手里的刀夺了过来,在胸口一剜,便把自己的心取了出来,往地上一扔后就一步步走了出去。
比干失去了心,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目光呆滞地走在路上。所有百姓见到他,都跪下大喊“丞相”,但是他根本不理会。他走过街道,在一个无人的街角突然听到有老妇叫喊“卖空心菜咯,卖空心菜咯”。他循声望去,见一老妇人正挎着竹篮朝他走来。他赶紧走上去把老妇人拦了下来问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
那老妇用阴险的目光看了看比干,奸笑道:“人无心怎么能活?不可,不可活。”
一听到老妇的话,比干就像五雷轰顶,一脸煞白,大叫了一声“啊”,便快步向相府奔去。再看老妇,转瞬间变成了青袍君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自语道:“比干,我终于报仇了。”
比干快步跑回相府,还没有进门就吐血倒在了地上。奴仆们看见,赶紧把他抬进了寝室。妫甫在奴婢们的陪同下来到比干的身边,痛哭不止。
比干看着妫甫,咬牙笑了笑:“哭什么啊?不要哭,我死不足惜,只是你要好好活下去,余愿足矣。”
妫甫擦擦眼泪,想说些什么,却又也说不出来。只见她看着比干胸口的血渍,突然又伏在比干胸口大哭了起来。他拉着比干的手:“相公,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要你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啊。”
比干抬手摸了摸妫甫的脸。“我也很想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可是天意如此,我也无法改变。我也累了,现在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说完,也忍不住低声啜泣。
……
正在两人生死相别之时,闻仲骑着墨麒麟回来了。听说比干出事,赶紧进府探望。他全身肮脏不堪,脸上和手上多处负伤,战袍也给划破多处。见到床上躺着的比干,闻仲赶紧下跪,哭道:“丞相,闻仲有辱使命,没能借来混元箭。”说着就把头往地上磕,直到鲜血直流。
“闻仲大人不必如此。”比干小声道,“这也是天命啊!天命不可违!只希望你以后好好辅佐大王,诛妖姬,定四海。”
“小臣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闻仲哭泣着大声说。
比干闭上眼冥思了一会儿,然后对家人说:“去把我的打王鞭拿来,给闻仲太师。”仆人领命,取来打王鞭交给闻仲。比干道:“此鞭是先王所赐,上打昏王,下打乱臣,现转交于你,务必教导纣王,引其向善。”说外,他又对妫甫道:“朝歌不是久居之地,我死后,你就带着母亲找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安身。”
妫甫听到比干的话,哭泣着点点头。就在此时,一个下人冲了进来,跪在比干面前道:“大人,鄢姒夫人她……她已于昨日归天了。”
比干听到下人的话,先是大哭了一阵,尔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喊道:“上天总待我不薄啊!”然后他看看妫甫,双眼迷离地道:“痴娘,你要好好地活啊。”说完,他就吐血如注,血尽而亡。就在比干死去的那一瞬,魂誓断裂成了两半,突然消失不见。
随着比干的去世,整个寝室都被哭喊声淹没。府上大小奴仆,无一不由心哭泣。而所有的哭声都掩盖不了妫甫的哭声,似乎她此刻的伤痛都化成了这些泪水和哭声。
微风和畅,抚动了白色的帷幔。天空上白云朵朵,就像比干灿烂的笑容……
14
比干死后,纣王仍以太师视之,准其以国礼风光大葬,准其母鄢姒以国母身份得以大葬。比干出殡那一日,所有臣民都自发地来为他送行,感其恩德,无一不放声大哭。真可谓哭声震天,感人至深。
妫甫在比干和鄢姒的葬礼完毕之后,就遵照比干的遗嘱,只身隐居深林,以打猎为生。她每天除了打猎就是看书,或者就是对着比干的牌位说话。她觉得自己仍然和比干在一起,每夜他们都可以在梦中相聚。在离开朝歌十个月后,她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子娴”。后来子娴长大,随着妫甫学得一身武艺。她立志要为父报仇,所以只身走出大山。机缘巧合,她竟然遇到了武王姬发,两人情投意合,结为了夫妇。
尔后武王伐纣,将大商灭亡,建立起大周王朝。纣王自焚于鹿台;妖狐所化妲己被女娲降服,镇压在长白山底;青袍君则被西王母抓住镇压在昆仑山脚......
姜子牙在封神台上封神,大封在征伐中死去的忠臣良将。比干被封为“天权星”。成神后的比干上天面见女娲、西王母和众神,心中仍然放不下人间的妫甫,跪在天宫道:“臣已回忆起前世之事,我与妫甫本为昆仑山之蟪蛄,因西王母垂赐,得化人形。臣与妫甫之情缘,非一世可道。望二位娘娘怜悯,准我与她再续仙缘。”
西王母含笑坐在宝座上,对比干道:“你二人的情缘由上天注定,想躲也躲不了。现准你二人共赴天界,相守永远。”
比干听到西王母的话,赶紧跪谢道:“西王母圣恩,比干叩谢。”
妫水等众仙都含笑微颔,脸露欣喜。
......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在比干上天拜见的瞬间,人间已经几十年过去。
妫甫在深山中,一住就是几十年。子娴曾派人来接她,但她始终不愿前往。子娴无法,只好经常派人送一些生活用品。年复一年,无论寒冬酷暑,妫甫都没有离开过这片深林。她只愿在这山中,静静地与比干相伴。
她已垂垂老矣,但她始终觉得有人在她的耳畔轻轻呼唤,那是比干在轻呼她的名字。
一夜,她一个人坐在门前,望着璀璨的星空。她回忆起了与比干一起相拥在星空下的那些夜晚,心中暗涌起一丝甜美。她看到星空中明亮的天权星,不住涌起一股爱意。她看到比干从那颗星中走来,拉着她的手。她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他们一起飞上了星空,在白云间飞翔。她看到辽阔的大地,林海在星光下泛着银浪,那么美丽。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么幸福。
她回头看到年老的自己正端坐在星空下,脸露笑容,沉沉睡去。
“我们走吧------”
“我们去做一对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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