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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涛声(结局篇)

时间:2008-06-17 12:22:57     作者:蒋任南      浏览:17750   评论:0   

十一、情满山乡  

  

这些日子,林溪乡是喜事重重,喜讯频传。  

过去的一年,从县计划生育委员会传出消息:林溪乡被评为湘南地区计划生育先进单位。  

过去的一年,从县林业局获悉:林溪乡率先在全县林区乡成立了林业股份公司,其先进经验和作法得到了国家林业部的首肯,准备在全国的林区县推广。  

过去的一年,乡中学教学楼和雷林洞片在大水村建的中心完小已竣工,新的学年开始之际,就可正式使用了。  

过去的一年,乡卫生院得到整体修葺,新添了一批医疗器械设施,卫生医疗条件有了进一步的改善。  

过去的一年,从县粮食局还传出喜讯:林溪乡第一个完成了征购粮任务。  

  

元旦节这天,陈涛书记和尹智深副乡长一时来了兴趣,特地叫江拥军集合全体乡干部和乡属机关单位负责人,到乡政府后面的山垅里进行实弹射击,过了一次很有意义的军事生活。晚上,全体乡干部又在乡食堂聚餐,以庆贺新的一年的到来。  

过了几天,林溪乡人民代表大会又顺利开幕,在这次人代会上,尹智深代表乡人民政府作了《政府工作报告》,柳忠诚作了《林溪乡财政预决算报告》。经过大会主席团提名和上级组织部门推荐相结合,经全体代表酝酿后进行选举,尹智深被补选为林溪乡人民政府乡长,于三喜被补选为林溪乡人民政府副乡长。会议提出了新的一年的奋斗目标,特别让人振奋的是,乡村企业总产值在新的一年里要达到五十万元以上,农民人平纯收入要比上一年翻番,达到五百元以上。会议还通过两个决议草案,一个是《关于大力发展林溪乡企业的决议》,另一个是《关于大力发展林溪乡教育的决议》。会议即将结束时,陈涛书记发表即席讲话,给与会代表描绘了一幅幅林溪乡今后大发展的美好蓝图。他声音洪亮地讲道:“林溪乡的土地到处都是宝,就怕我们不去刨不去找。林溪乡今后发展的总体思路仍然是唱山歌走林路,我们既要因地制宜不虚空,又要打破常规走持续发展的新路子。为了好记,我简单的概括为‘五个子’:即是农业饱肚子,人不吃饭不行,但林溪乡在粮食生产上要取得重大突破也难,够交国家的吃饱肚子就行了;林业赚票子,这个可是大头,要紧紧抓住不放,要摆在重中之重,要从战略的高度来认识来抓此项工作;水利筑坝子,林溪乡山高路陡水流落差大,要充分利用其水利资源,堵坝建水库解决干旱死角,修建拦河坝建水电站解决照明和加工电力问题,以造福林溪人民;企业办厂子,这是企业打翻身仗的关键所在,林产品卖原材料不赚钱,只有进行深加工精加工才算企业有了活力,我们既要在本地办厂,还要到大中城市甚至沿海地区去办厂,我们乡企业办在武汉市创办的康乐保健家具厂就是一个尝试,到时条件成熟的时候,我和尹乡长邀请诸位到厂去视察指导;卫生教育升步子,也就是要上台阶之意,林溪乡是一个典型的山区林区乡,要全面发展离不开卫生事业的发展,只有身体健康了,干事才有劲头,要全面发展更离不开教育,办教育是一本万利的事,我们要向村村有大学生这个目标发展……总而言之,林溪乡的大发展需要你和我,需要大家携手共进,一言以蔽之曰:就是要甩掉林溪乡的落后穷帽子!”  

陈涛书记的即席演讲,给与会代表以无限的激励和鼓舞,大家爆以热烈的掌声……  

  

元月八日,一个晴朗的冬日。  

县委书记胥永强和县长张茂德率领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大家的领导以及县农办、县农业综合开发办、县财政局、县计委、县民政局、县老区办、县林业局、县木材公司等单位的负责人,分乘几辆吉普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林溪乡,在陈涛、尹智深、于三喜、汪永富、江拥军、赵东方几人的陪同下,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冲塘村村部,然后经过两小时的翻山越岭,来到了杨子坪。  

在湘南特委的旧址,邓永春详细地介绍了那一段段悲壮的历史。在“英雄树”下,县委书记胥永强对县委办主任说:“我从《县志》和我县史志办编写的《革命斗争史》中得知,一九二八年的八月初,朱德率部离开我县前往江西途中,远在江西井冈山的毛泽东得知红军攻打湘南重镇郴州失利的消息后,亲率队伍离开江西前往湘南迎接。后来,两支部队重新会合。随后,毛泽东主持召开了一次会议,分析了当时的敌我形势,总结了冒进湘南的教训,决定红军主力返回井冈山,留下了一些人重建湘南特委,并以此为中心,在几县的边界开展武装斗争……”  

张茂德说:“湘南特委建立后,这里还发生过著名的‘滚石仗’,不知道这杨子坪还有参战的幸存者没有?”  

邓永春回答说:“有啊,我外婆今年八十二岁,她就参加过当年的滚石仗。”  

邓永春说完,随后从一处瑶舍里领出一位老婆婆,介绍给大家。老婆婆身体硬朗,她不用拄拐仗,来到当年红军游击队进行“滚石仗”的地点说:“著名的滚石仗就是在这里打的,那时我二十五岁,当时我就在山上守滚木,当瞭望哨。”  

随即,老婆婆眉飞色舞地回忆道:“湘南特委与湘南红军游击大队会合进驻林溪后,看中了我们杨子坪的地形地貌,于是在这里安营扎寨,采取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打击敌人。经过几次小战斗,缴获了一些枪支和弹药,队伍开始发展壮大。此时,杨子坪的瑶族青年也组成了林溪瑶族游击队,进行筹粮、输送伤员、采购军需物资等工作,同时还努力完成侦察敌情、骚扰敌军、打击反动政权等艰巨任务。当时,我腿脚勤快,就主动出来帮助护理伤员,给湘南特委的同志和红军战斗人员烧火做饭、洗衣服。空隙时间,我还带领瑶家姐妹,为红军战士纳鞋缝补衣服……那是一九二八年九月中旬,湘南特委得到消息,敌人调集了三个营的兵力,分成三路直奔湘南特委驻地——杨子坪而来,企图一举铲平湘南革命的首脑机关。情况紧急,湘南特委经过分析敌情,决定针锋相对进行杨子坪保卫战,迅速组织革命武装,利用其地形,打击来犯之敌。众所周知,杨子坪是林溪一带万山丛中的一处高地,地势险要,四周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进出杨子坪必须通过一条狭窄弯曲的小路,而这条小路又有一截是从夹在两座对应的山峰之间通过。游击队决定在此设下埋伏,并事先安放了许多的滚木巨石。其安法是:把大树砍倒,削去枝叶,截成丈把长一节,用粗绳和藤条拴住,两头挂在树蔸上,再在树干后面堆放许多大石头。这天,下着毛毛细雨,敌军以挨户团为前导和后卫,正规部队居中,像一条长蛇,沿着湿滑的山路爬行。敌人进入山谷后,只听一声枪响,几十名游击队员立即举起大刀,砍断吊树木的绳子和藤条,顿时,滚木夹带着石块,呼啸着向敌群飞去。山上喊声、杀声、机枪声(其实是将点着的鞭炮放在油桶里),震天动地。敌人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一片鬼哭狼嗥,四处逃窜。红军游击队个个如下山猛虎,乘势冲下山,向敌军杀去……”  

老婆婆回忆完这段传奇的经历,脸上露出了骄傲和自豪的笑容。  

胥永强书记说:“但愿您老人家健康长寿,等这条通山公路修好后,我亲自来接您上县城去作报告!”  

老婆婆爽快的答应着:“等我活到一百岁时,我还想带着曾孙们的儿女到县城逛大街呢!”  

随后,胥永强对县委办主任交代道:“此次回去后,你安排文化部门在杨子坪村庄的入口处,竖立一块‘英雄村庄’的石碑以示纪念,安排文物部门在‘英雄树’下竖立一块‘英雄树’的牌子以示保护。”  

县委办主任一一记下了。  

陈涛书记问道:“胥书记,杨子坪公路是否在明天举行一个隆重的开工仪式?”  

胥永强问道:“工程队伍都到位了吗?”  

于三喜忙说:“昨天下午已在猴子岩的山脚边安营扎寨了。”  

“好,我们下午就在那险要的猴子岩山脚下放它几炮,就算开工了!”  

下午,一阵鞭炮声响过,猴子岩响起了隆隆的开山炸石声,杨子坪公路正式动工了。  

胥永强拍着陈涛的肩膀说:“下次我和张县长来的时候,一定要坐着吉普车一直开到杨子坪村庄的英雄树下才下车。”  

“什么时间?”陈涛问道。  

“今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时,张茂德县长一把拉过江拥军对陈涛说:“陈涛书记,江拥军是当村支部书记出来的,有什么重担尽管往这些年轻人身上压。”  

江拥军笑着说:“张县长,我现在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目前的马背山电站那块硬骨头就叫我够啃一阵子的了……”  

胥永强书记说:“身上压了重担,才会感到有压力,有压力才能有动力……年轻人有活力,压点重担,身子骨垮不了啊!”  

陈涛笑着说:“江拥军还是童男子,身子骨垮了,可就讨不到老婆啦……”  

一行人哈哈大笑,那嗡嗡的回声在山窝里久久的回荡着……  

  

这些天,江拥军都是忙得团团转。  

为了马背山水电站的迅速上马,他硬是软磨硬缠的让陈涛书记专门召开了一次乡党委政府的联席会议,搞了一次临时动议,将乡林业办主任刘丁昌调回大水村担任村党支部书记,乡林业办主任则让刚从省林业学校毕业回来的龙修英的大儿子顶了缺。江拥军从县水电局请来了技术人员到马背山一带进行测量勘察,花了七天的时间,完成了拦水坝的选址、引水明渠、引水隧道和厂房设计等工作,只待图纸一出资金一到位就可开工上马了。  

过了几天,江拥军召集冲塘、大水两村的村支两委干部开了一个筹集资金的协调会。根据预算,马背山水电站需总投资二十万元,装机容量五百千瓦,计划两年完成。邓永春和刘丁昌两位表态都很干脆,同意从本村历年的公积金和公益金各拿出十万元投入水电站建设。会议还成立了工程指挥部,江拥军亲自任指挥长,刘丁昌、龙修杰任副指挥长,工程队通过竞标,选择了县水电施工工程队。施工监督员考虑来考虑去,江拥军觉得非自己的战友曹小毛莫属……一来曹小毛在部队时,曾在沈阳市搞战备工事施工两年,懂技术,对施工质量了如指掌;二来曹小毛仍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能安心工地生活;三来曹小毛在部队锤炼过,有军人气魄和作风,能吃苦……  

江拥军将曹小毛一番介绍,大家都表示同意。随后,江拥军就往曹小毛家发了一封信,要他速来林溪……  

曹小毛如期赶到,两位老战友还来不及叙旧,江拥军就把他火速送往工地……  

大山深处,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和叮叮当当的打凿炮眼声,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和手扶拖拉机将各种材料源源不断的送往工地,“马背山水电站工程指挥部”的牌子挂在山坡的工棚上,朝阳晚霞映照着,显得熠熠生辉……  

江拥军看着工程进展顺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江拥军又收到了陈技师从东北写来的信,信中说,他所属的高炮部队实行整编,和某步兵军合并为集团军,重组为高炮旅、高炮营的战斗序列,他已快转业到地方了。他还说没什么奢望,只要分配到一个能发得起工资的单位就行……  

  

春节快到了,已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乡干部们开始放假了。  

陈涛书记征询江拥军的意见:“乡里准备留两人值班,你还没有结婚,又是乡里的武装干部,值班算一个怎么样?”  

“行!”江拥军没有打半句吞吐就应承了下来。  

这样,江拥军和家在本乡的仇万里秘书留了下来,担当起了林溪乡政府春节期间看家护院的重任。这时,乡民政助理员朱云香接到男朋友的电话,说他这两天里要从邻乡来林溪乡看望她,于是,朱云香也自动留了下来……  

朱云香的男朋友如期而至,提着一些礼品和朱云香一起到朱云香的老家冲洞村走了一遭,算是给未来的岳父母辞年,回到林溪乡政府后,就准备在第二天“打道回府”。  

朱云香这位男朋友姓王,在邻乡一个中学当老师,已过而立之年,比朱云香大几岁,两人已属大龄青年之列了。也怪,王老师提出明天回老家,朱云香并没有挽留之意。  

王老师说:“这次来,我是想邀请你一起去我家过年,也让我的父母看看你。”  

朱云香说:“我才不去你家呢!”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渐渐地,王老师就觉得朱云香有些貌合神离,有些不冷不热之感。他想,此番如果自己贸然离去,说不定两人的缘份也就走到尽头了……  

王老师有些惶惶然,一个人在林溪乡政府的大门口徘徊着。这时,一辆卡车从他身旁驶过,并在前面十来米处嘎然刹了车。倪树林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说:“老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老师从沉思中返过神来,一看是高中时的同学倪树林,多年不见,大喜过望,忙走过来握手寒暄并说:“我在这里看一个朋友,眼看天色已晚,着急回不去了呢!”  

“走,上车,到我家玩去,明天我到雷林洞那边去拉木,我保证送到你的家门口。”  

见老同学这么豪爽慷慨,王老师想,反正今天回不去了,到老同学家里去散散心也好。因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倪树林的老婆何清香和其女儿,王老师只得屈就其身站立车厢之中了。  

倪树林回家心切,将车子开得很快,从乡政府到头坪村的公路到处坑坑洼洼,汽车跳着舞,颠得王老师肚里一阵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要跳出来似的。汽车快行驶到乡中学一拐弯处时,恰遇一大石头挡道,倪树林一扭方向盘,前轮紧挨着大石头的边缘躲过去了,右后轮却压上了大石头,倪树林一加油门,车身倾斜并猛烈颠簸了一下……王老师措不及防,来不及抓住车厢板,一个倒栽葱翻下了车,不偏不倚掉在了一堆乱石堆中。倪树林急忙刹住车,一看王老师已是伤痕累累,脸色寡白寡白,不说一句话。倪树林赶紧叫妻子女儿走路回家了,他抱起王老师坐在驾驶室,立即在乡中学附近空坪倒车,往乡卫生院奔去。医生检查了王老师的伤势,对倪树林说,还好没有伤着骨头,只是脸部擦伤和腰部软组织挫伤,擦些活血化瘀的药品休息十天半拉月就可以了……  

倪树林将受伤的王老师送到乡政府朱云香处,这可难倒了朱云香,他住哪里?谁来护理他?王老师的脸部和腰部开始发疼,一个劲的喊着“哎哟”……  

正在值班的江拥军来了,朱云香向他请示怎么办?  

江拥军说:“王老师受了伤回不去了,就住在你这里,在这里过了春节再说。”  

“那我睡哪儿?”朱云香有些犹豫。  

这倒是个实际的难题,管乡招待所的人都回老家过春节去了,江拥军寻思了一会,给朱云香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王老师睡床,你睡沙发怎么样?也好日夜陪伴着他……”  

“这……”朱云香还是犹豫着。  

江拥军又做着工作,说:“王老师翻身或上厕所什么的,你就叫我和仇万里过来帮忙,至于喂饭吃药喝水之事,就只能委屈你代劳了。”  

朱云香的思想终于通了,她阴郁着脸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你们这些人这么热心,我就可怜可怜这个伤病人吧!”  

晚上,天气骤然转冷,寒风一个劲地怒号着,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一阵比一阵大的米粒雪……看来,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了。  

在朱云香的宿舍里,江拥军笑着说:“此情此景,是人留客天也留客,将来在你们俩的恋爱史上该得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笔了。”  

朱云香被逗乐了,王老师也偷着乐了。  

不久以后,他们俩闪电式的结婚了……  

  

开春时节,县委任命江拥军为林溪乡党委副书记。过了不多久,陈涛书记又将一条好消息告诉他。陈涛书记笑着对江拥军说:“你小子真是把好事占尽,喜上加喜。”  

“又有何喜事?”  

“刚才县委组织部郑部长让我通知你,县委组织部决定让你去报考湘南地委党校,是脱产两年学习拿文凭的大专进修班。全县就那么几个报考名额,林溪乡就占了一个,这是县委对我们乡各项工作的肯定啊。郑部长还说,考试很严格,是按成人高考的分数来录取,目前湘南地委党校准备举办一个为期两月的复习班,问你参不参加?”  

“我感谢县委和陈涛书记给我这样一次报考的机会,复习班我就不参加了,马背山水电站建设刚刚搭起个台,任务重啊!再说,乡里还有许多工作需要我去做……”  

“你真能考上,是你的福份,如果没考上,你可不要怨我没给你安排复习哟!”  

“我不怨你,决不怨你!”江拥军倔犟地说。  

  

一段时间,江拥军都在马背山水电站工地忙乎着。晚上,人家都进入梦乡的时候,他才拿起复习资料,在工棚内昏暗的灯光下翻阅着,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啊……  

施工进入了攻坚阶段。  

拦水坝因基础尚好,开挖进展迅速,按照设计,坝高只有三米,到时混凝土一浇注,只要水泥标号、砾石、沙子达到标准,那是很快的事。现在的难题就是那五十米的隧道和一百米弯弯曲曲的明渠了。由于明渠修建是要在悬崖陡壁上进行,打眼放炮开山炸石是很危险的事,民工们小心翼翼,工效不快,常有窝工现象。那打隧道的进度更是缓慢,没有风钻设备,打一个炮眼就需要老半天,费时费力,两个月过去了,才打进去十来米,气得曹小毛这个施工员整天骂人发脾气……  

江拥军立即召开了工地“诸葛亮”献计献策会议。  

江拥军说:“照如此进度施工,不用说两年竣工投产发电,三年见到电灯泡亮了就不错了。我认为从现在起,为了提高工效和施工进度,一定要改进施工方法和施工设备,要用科学的方法去指导我们的做法和武装我们的头脑……”  

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开了。  

曹小毛说:“江副书记说的不错,我们确实需要改进施工方法,需要比较先进的设备,需要培训施工人员……”他说起话来,放炮一般,说出来一大堆“需要”……  

江拥军不时记着笔记,说:“你说具体一点,到底需要什么?”  

“我需要人!需要有技术有施工经验的技术工人,不需要老弱病残滥竽充数的人。”曹小毛继续放着炮。  

“这可都是县水电局派来的呀,你敢不要?”龙修杰笑着说。  

“我就不要,因为我这里是施工队,不是慈善机构和养老福利院!”  

“我认为你提的要求合情又合理,施工队伍就是要精干有战斗力,这同打仗一样。你还需要什么?”江拥军予以支持。  

“我还需要两台柴油机式风钻,需要大批的电雷管和一台小型发电机,需要办一期施工工人培训班。”  

“前面那些设备连借带买,花费不了几个钱,可这办培训班的事是要耽误工期的呀!”江拥军有些顾虑地说。  

“哎呀,我的老战友,你是装糊涂呢还是真的没有听懂,我今后让施工工人干活实行三班倒,休息的人员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我给他们上课现场去操作示范,不会误工的。”  

这下子,江拥军心中有底了。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安全问题,既有自身的安全问题,还有人民生命财产的问题都得有保障才行。”刘丁昌不失时机的提醒道。  

龙修杰说道:“刘支书这个问题提得好,有警示作用,要把安全作到万无一失,关键在于一个预防上,要有严密的保障措施才行……譬如,施工的山下就是公路就是水田还有的是伐木区,放炮时一定要安排好警戒人员,哨声警笛一定要按规定吹响……另外,根据我以往放炮的经验,在每个炮眼装好雷管炸药和导火索或导线后,可在其上压盖一定数量的茅草或柴火,以防飞溅的石块伤人。”  

“茅草压盖炸石确是个好办法,据说有些人利用此方法还在屋内炸过石头呢!”刘丁昌附和着说道。  

在江拥军的据理力争下,县水电局调整施工队伍,配备了两台柴油机风钻和一台微型柴油发电机。在曹小毛的活动下,工地从附近矿山低价购来了钢轨和斗车。曹小毛利用空余时间,办了三期爆破人员培训班。  

这样,工地出现了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景象……  

悬崖峭壁上,一个个被保险索拴着的“蜘蛛人”挥舞着铁锤转动着钢钎,叮当之声响彻山谷;隧道里,灯光闪烁,一溜铁轨上,推运出一斗斗石渣,掘进速度一下提高到了每天一米。在水流明渠的开凿上,曹小毛利用在部队施工中学到的爆破技术,加大炸药的装填量,用电雷管将数十个炸点排出一溜连接,按曹小毛的说法叫“排炮炸法”,一炸就是一条石槽……  

  

江拥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乡里向陈涛书记汇报着工程进展情况。  

陈涛书记说:“想不到你的战友曹小毛还有这手绝活,一个过去的炮兵还成为了今日工地的爆破大王,部队真培养人才啊!”  

江拥军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军队正在实施军地两用人才战略,今后我们的七站八所要进人,应该优先退伍军人,让他们有用武之地。”  

陈涛书记对江拥军的提议大为赞赏:“好主意,好主意!”  

这时,仇万里进来汇报,说:“陈涛书记,我俩抓的铁石龙水库出现了难题!”  

“什么难题?”  

“就是那三十米的隧道,里面尽是花岗岩,放一炮只炸掉一层皮,包工头觉得赚不到钱,卷起铺盖要走,还是我把他劝下来了。”  

“要走可以,我不怕没人干。但是他如果要学习学习先进的施工技术,我们有一个地方却可以叫他去参观参观,开开眼界。”  

“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们江副书记抓的马背山水电站工地上。”  

“那好,我去叫那包工头去长长见识。”  

这时,陈涛书记拍着江拥军的肩膀说:“到时你可不要叫曹小毛保密哟!”  

江拥军说:“哪能呢,都是一个饭锅里吃饭——一家人嘛!”  

三人大笑不止。  

工程上的事让江拥军稍稍放心了,他又忙起了其它的事。  

江拥军找到乡经营管理专干邹泽生,说:“现在村一级家大业大,你应该对村一级财务进行清理了,还要帮助他们建立健全财务规章制度,我们千万不要让村干部掉进钱眼里,在这方面栽了!”  

邹泽生说:“江副书记,你可把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本来我早就想到村里面清账,可那时候的聂祥平当着副书记,总是说忙得没有时间,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既然你早有清账的想法,相信你早有谱儿了,你赶紧拟个方案报来,我们乡党委政府做你的坚强后盾。”  

“有你们撑腰,我信心十足呢!”  

邹泽生满意的走了。  

江拥军刚想看会儿书,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一打开,几个村的民兵营长闯了进来。  

“你们今天几个怎么这么齐同?”  

“我们是想请你为我们排忧解难的。”  

“你们又遇到什么难题呀,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帮。”  

“是这样的,我们刚参加县人民武装部的民兵营长集训班回来,现在上面提出民兵要以劳养武勤劳致富,我们想种药材林,想挖塘养鱼,想盖猪场养猪,想做木材生意,听说我们林溪乡的农贸市场又快开业了,还想当个体户办店子开门面……”  

“这是好事啊,我支持你们!”  

“可是我们没钱呀!”  

“大额贷款要上面批,小额贷款又解决不了问题,江副书记,你说咋办?”  

江拥军说:“我告诉你们一个办法,大额贷款确实要上面批,还要有人担保或财产进行抵押,这是国家的信贷政策,不能随便更改。我个人意见,不管搞什么项目,都要量力而行,不要盲目攀比将摊子铺得过大,否则一有风吹草动或遇什么风险是经不起折腾的。可先小额贷款,再到乡财政所借点周转金,找于三喜批一下就可以了。我告诉你们,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等资金积累多了,再将蛋糕慢慢做大……”  

“是啊,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蚂蚁搬家……”  

江拥军又悄悄地说:“各位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叫你们去借乡财政周转金的哟!”  

几位民兵营长高兴而去了。  

晚上,刚调入林溪乡供销社当会计的儿时伙伴二混子请客,问江拥军到哪里为好,江拥军说,到“林中情酒楼”吧。两人多年不见,相见叙谈话就多,一直闲聊到了晚上的十一点钟。二混子知道乡供销社经济效益差,向江拥军讨教良方。  

江拥军笑吟吟地说:“来时我写了几句话,算不得什么‘锦囊妙计’,权当作我的‘见面礼’吧。”  

二混子忙不迭地说:“回去以后我会认真拜读的。”  

二混子回到宿舍,拧开台灯,展开江拥军给他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  

精打细算要节约,货郎担儿要下乡;  

竹子杉棒勤利用,林海山苍是宝藏。  

江拥军写的那四句话,在他心中引起了共鸣,二混子若有所思,是啊,一个供销企业就得搞成本核算,大手大脚,就是一座金山摆在你的面前也会空的。林溪乡地广人稀,交通不便,我们为什么不搞些货郎担下乡呢,既可服务上门,又可增加经济收入。那满山遍野的竹子和小杉棒都当柴火烧了,还有的就烂在了山上,多可惜啊,何不打开销路赚钱呢?再说,那漫山遍野的山苍子收购过来熬油外销,既可增加林农的收入,我们也有赚头啊……  

二混子又猛然想起,儿时的伙伴二猛子可会熬制山苍子啊,他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给二猛子寄去……  

  

“五一”劳动节快到了,林溪乡决定于这一天举行农贸市场开业庆典。  

先一天,县政府张茂德县长和县委组织部郑部长带领着相关单位和县花鼓剧团就来到了林溪乡,经过询问,一切都准备就绪。汇报会上,张茂德思来想去,总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明天就是林溪乡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建起了墟场,意义非同小可,在林溪乡历史的轨迹中总要留下点什么……  

他问陈涛和尹智深:“墟场的入口处你们是怎么布置的?”  

尹智深说:“准备扎一个牌楼,上面插鲜艳的彩旗,地上两旁摆上几盆鲜花……”  

“不,这还不够,我想了一下,应该贴一副意义深远耐人寻味的庆贺对联于牌楼两侧,今后写《林溪志》的时候记入其中,留给后人评头品足,也不能不说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张茂德县长突然提议道。  

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陈涛书记说:“我想请张县长和郑部长拟定上联怎么样?”  

大家齐声附和,都说好。  

尹智深乡长说:“那就辛苦两位县委领导在今天上午将对联的上联拟就,我马上叫乡文化站贴海报,在整个林溪乡机关单位和学校征集下联,晚上将所有征联进行筛选评奖,将最满意的下联选出,明天一清早就贴出去……”  

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县长和郑部长都是大学毕业,对诗词歌赋对联的写法颇有造诣,此时触景生情,文思泉涌,经过一番运思和磋商,结合林溪乡的山水地貌和开业盛景,很快拟定了上联为:“林溪溪水水藏林林欢水笑喜迎四方商贾”,将林溪乡和林溪河嵌入其中,又展示着开业之际四方商贾云集的喜庆场面,确实优哉美哉……  

海报贴出去之后,人们奔走相告,征集到的对联竟有百副之多。  

晚上,林溪乡政府“首长楼”三楼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评委们认真审阅着征集来的对联,汇总时,评委们选来选去,总觉得没有一幅下联让人满意,大部分都是平淡之作。怎么办?区区林溪乡竟没有一位高人显露头角去独领风骚?  

这时,江拥军提议道:“请各位评委稍等片刻,我去请一位高人试试……”  

评委们说:“江副书记,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过时我们可就宣布截止时间了。”  

江拥军连奔带跑,来到县剧团的驻地,找到了琴师黄师傅,忙将来意说明。  

江拥军语重心长地说:“黄师傅,你曾在雷林洞采育场工作多年,对林溪乡的山山水水烂熟于心,也算得上大半个林溪乡人了,再则你平时熟读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对联之类也造诣颇深,张县长和郑部长出了上联,看来这下联的佳作就非你莫属了。”  

“江副书记,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承蒙你的厚爱重托,我就试试吧。”  

黄师傅戴着老花眼镜,拿着上联端详了一会,又闭目运思着,突然兴奋地说:“林溪乡最为著名的有天狮仙山,那山上有寺庙有神话传说,对,有了……”  

黄师傅提笔在一张文稿纸上刷刷的写着,并不时调整着单词和语句的搭配。  

半个小时后,一副对仗工整寓意深刻隽永的下联呈现在评委面前:  

狮仙仙山山隐狮狮立麟伏恭候八面宾客  

众评委都说:“好!”  

陈涛书记补充道:“好就好在有一个仙字,林溪乡有天狮神仙指点迷津,何愁不发?”  

众评委都说:“妙!”  

尹智深乡长补充着说:“妙就妙在我们林溪乡农贸市场开业之际,托这副对联之福,既有四方商贾云集,又有八面宾客来贺,我们林溪乡岂能不富?!”  

经众评委评议,这副对联的上下联都评为了特等奖。  

林溪乡农贸市场开业这天,人山人海,彩旗飘扬,货物琳琅满目,好不热闹。庆典仪式上,几个村还表演了自创的节目。冲塘村的瑶家青年男女表演了富有瑶族风情的《长鼓舞》,大水村表演了独唱配群舞的《瑶山采茶歌》节目,秋林村表演了《抬花轿》的喜剧节目,令人如醉如痴。而源头村的“上刀山下火海”节目,令人喝彩叫绝。轮到太古村表演节目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和几位年轻姑娘竟别出心裁地推出了令人捧腹大笑不止的小品《猪八戒背媳妇》……  

县花鼓剧团几个“台柱子”演出了一场《三凤求凰》的爱情剧,将欢庆场面推向了高潮……  

庆典活动结束后,江拥军匆匆赶到省城,参加了中南五省的成人高考,考试科目为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四大项,题目难易程度偏中。  

江拥军刚回到乡里,又接到父亲江富贵从家乡打来的电话,说八爷去世了。接到这个噩耗,他从工资积蓄中取出两百元钱揣于怀中,又匆匆的往家乡赶去……  

一路上,江拥军泪如泉涌,八爷的身影不时在他眼前晃动着……  

八爷自幼失去了双亲,后来孤苦伶仃之时,靠一个远房的叔叔把他拉扯大。家境贫寒的生活炼就了他一副勇武倔强的性格。村庄里比八爷岁数大的老人们始终记得,八爷小时候天资聪颖,体魄健壮,又好打抱不平,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他十六七岁时,为了给叔叔家减轻一点负担,就跟大人们去广东的东莞、韶关等地贩米,回来时还要挑一担盐回家。那时节,没有汽车运输,挑盐贩米者全靠铁脚板走山路,每天肩负一百多斤的重担,而每天行程往往达到五十余华里,这对于骨架还没有长成的他真是苦啊,往往是脚打血泡用针一挑还得继续赶路,否则路遇土匪或绿林好汉说不定就会洗劫一空。  

年轻时的八爷,既不酗酒也不抽大烟,后来为了对付不轨之徒,遇有空闲,就跟有武术的师傅学几下拳脚功夫,几年下来,耍枪弄棒,已是十分娴熟。人家说他是四五个壮汉不能拢他身,六七个人也不在话下。  

话说有一年八爷和江家庄三个人去广东韶关挑盐,在湖广边境的客栈夜宿,因来迟了,先有一批人住下了,还剩两个床铺,店主没有办法,只好把他们四人安在这剩下的两个铺住下。本来是河水不犯井水,皆可相安无事。但先住的那伙人倚仗人多势众,执意不肯,并把八爷他们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店主 拿这伙人也没办法。八爷那时年轻气盛,又有几下拳脚功夫,怎能忍下这口窝囊气,如果忍下了,今后在江湖上怎么做人?但他转而一想,自己才四个人,他们有十多个,敌强我弱,硬拼要吃亏,只能功于心计……  

八爷召集另外三个人如此这般的交代了计策,决定自己先去会会这帮恶人。他大义凛然的又走了进去,一声喊:“你们到底让不让住?”  

那伙人看着这个精瘦的年轻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有人还嘲讽道:“嘴上无毛的娃儿崽,给爷们来洗屁股吧还差不多,哈哈……”  

宽敞的客店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狂妄的淫笑声。  

八爷强忍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说真格的,咱们交交手,以一打十,如果你们赢了,我马上走开。如果你们输了,这屋归我们住,你们滚蛋!”  

“好!你小子口出狂言,也太不自量了,有我一人就绰绰有余,打你就像桌上拍个苍蝇!”一个身穿紧身衣的彪形大汉两手插腰,虎视眈眈的吼道。  

这恶汉话音刚落,随即操起板凳朝八爷头上砸来,说时迟那时快,八爷眼疾手快,头一偏,凳子砸在墙上,碎了。还未等恶汉反应过来,八爷一个虎档操脚,将恶汉倒提起来……接着,八爷使着劲,运足全身力量,将恶汉身躯抡起来,并且越抡越快,虎虎生风,然后猛然间往煤油灯掷去……只听“哐当”一声闷响,随即发出一阵“哎哟”的惨叫声,全屋顿时黑了。  

此时的八爷见时机已到,摸黑操起早先瞄准的一根扁担,往铺上看热闹的那伙人一阵猛扫,顿时喊爹叫娘一片。八爷猫腰迅速钻到床底。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伙人遭袭后,都操起了扁担,误认为对方是八爷,对打起来。  

喵——喵,八爷学着猫叫,又发出了出击的信号,其他三人冲进屋,把大把大把的石灰撒过去,又是一阵阵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还来不来?!有种的咱们点亮灯再来较量!”八爷溜出屋在门口叫起板来。  

激烈的打斗声惊动了店主,待点上灯一看,客房里一片狼藉,那些人已是伤痕累累,狼狈至极。  

彪形大汉已是黔驴技穷,头磕破了,脚扭崴了,一瘸一瘸的被人架着往外走,垂头丧气地说:“我们……走……吧……”  

这伙人到外面找店去了。  

店主迅速收拾好床铺,八爷他们抿嘴对视而笑,闩好房门,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八爷成年累月的在外贩米挑盐,并不能让叔叔家宽裕起来。这年冬,八爷征得叔叔的同意,来到邻庄一财主家打短工。这财主名叫陈乃匹,人家给陈乃匹按谐音起了个绰号叫“陈癞皮”,这人刁钻狡猾喜欢耍赖,多少长工短工对他恨之入骨,但敢怒不敢言。  

八爷一身强壮,日出而作,日息而归,做工发狠,只求到年关多发点工钱,以便和年迈的叔叔及家人过一个好年。看着年关已到,八爷去“陈癞皮”那里预支工钱。这吝啬的老财主戴着老花眼镜,眯缝着三角眼说道:“别急嘛,听说你脑袋好使,聪明伶俐,年轻人,我想跟你开个玩笑押个赌注怎么样?”  

八爷心里想,这毫无人性的老东西说得出做得出,也不知他驴嘴里能掏出什么鬼画(话)来,略一思索道:“东家请讲。”  

“啊,年轻人说话直爽,老夫佩服之至。今有一小女名小玉,年方二八,长年深居闺房,世事知之甚少,听说你年少机灵,她很想见识见识你,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你是知晓的,但我可网开一面。这样,每天我安排小玉去田头给你送饭,你如果能跟她亲热一番就算你的福分,将来可作我的上门女婿,工钱可加倍于你。如不能,那这三个月的工钱就暂放在我这里,嘿嘿,怎么样?”  

“陈癞皮”说完,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得意忘形地捋了捋山羊胡子。  

这老财主真歹毒啊,八爷此时已是怒火中烧,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将这老财主给撕了,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八爷不露声色,用笑意掩饰着,平静地说:“既然东家说话算数,我就试试吧……”  

“好,俗话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陈某人绝不耍赖!”“陈癞皮”语气铿锵,笑着拍起了蝌蚪似的吊肚。  

一连几天,八爷埋头劳作,小玉送饭,在离八爷干活的地方还离个百把几十米的地方,她喊应吃饭,就脚底抹油溜了。她牢牢记住父亲的话,深信八爷见色就是饿虎一般。  

老财主一见小玉送饭回来,每次必问:“怎么样,近身了没有?”  

“真讨厌!我守身如玉,这穷小子也想吃天鹅肉?”小玉从小娇生惯养,说话半句不饶人。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八爷劳作到中午,累极了,索性躺在田埂上休息着。他仰望着碧绿如洗的蓝天,心想,穷人真是命苦,天地这么宽,怎么就没有我们快乐生活的一席之地。慢慢地,睡意袭来,八爷朦朦胧胧的睡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八爷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的呼叫声,知道是小玉送饭来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佯装熟睡,还不时发出一两声粗粗的鼾声。小玉看着八爷睡着了,在老地方将饭撂下,在近旁小解起来。八爷见状,看时机已到,一骨碌爬起来,朝小玉追去,吓得小玉拔腿就跑。她跑了一阵,已听不到后面追击的脚步声了,并定下心来驻足往后瞅去。咦,这穷小子真怪,就在原先她撒尿的地方,解开了裤子,然后扑地,一拱一拱的扭动着屁股……小玉冷笑几声,回去了。  

小玉回来后,“陈癞皮”照问不误,只是小玉羞赧满面,红晕泛泛而上,欲言又止。老财主看着有些蹊跷,便穷追逼问。小玉拗不过,低头嗫嚅着说:“他……只是在我……撒尿的地方拱了几下……”  

小玉羞红着脸蛋把话说完,径自回闺房去了。  

“哎哟,完啦……”老财主一声长叹,瘫坐在太师椅上。  

八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老财主格外殷情,给了他双倍的工钱,并嘱他不要声张。八爷领了工钱后,一路哼着小调,回家准备年货了。从此,八爷再没有踏过这财主的家门了。  

八爷的传奇故事经常被人传诵着,也经常以此为笑料取笑他。有知识的人,给他冠以“当今阿凡提”的美称。对于这些,他也不在乎,只是发誓不再娶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没有人来说媒了。解放以后,谅他年纪衰老,政府准予他作为“五保户”待遇,由村庄里派钱送粮给他,他非常地感激。特别是江拥军这群孩子们,隔三差五的砍柴送他,他更是感激不尽。八爷更加爱护这帮有几分顽性的孩子,如有什么好吃的,只要他一吆呼,倾刻间,孩子们就会把他的桌子围满……  

江拥军赶到江家庄时,八爷已经入殓了。父亲江富贵告诉他:“八爷在断气之前,还一直在念着‘军儿’的名字,听了真让人揪心……”  

江拥军将二百元钱交给了丧事主持,就在八爷的灵柩前烧着冥纸烧着香,长时间的默哀着。他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八爷啊,我来迟了,你能原谅你的军儿吗?”  

八爷要下葬了,出殡这天,因八爷无子无孙鳏寡孤独一生,江拥军走在了灵柩的前面,手捧着八爷的遗像,亲自披麻戴孝……  

  

江拥军觉得,这大半年的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又到八月秋的季节了。  

江拥军已接到录取通知书,九月一日就要到湘南地委党校去念书了。  

江拥军还得到消息,江忠生近两日就要搬家,他已调到相邻的一个乡里粮站去了。  

这天,江拥军做东,邀了江忠生、贺耀辉两人又来到了“林中情酒楼”相聚。三人相聚了那么久,情同手足,又要彼此分离,不免有些伤感和惆怅。菜上来了,酒筛满了,江拥军打破沉寂的气氛说:“这第一杯酒,我为江忠生饯行,愿你搬家到新单位工作一帆风顺事业有成……”  

三人一同把酒干了。  

“这第二杯酒,为贺耀辉继续留在林溪乡作贡献干杯!”  

三人又一同把酒喝干了。  

“这第三杯酒,为我们三人尽快找到称心如意的伴侣干杯!”江拥军又举杯提议道。  

“好,干!干!”  

三杯酒喝光后,贺耀辉有些忧郁地说:“你们两人都走了,今后我有话向谁倾诉,有难又问谁来帮?”  

江忠生说:“这不难,有什么话要说就给我们俩写信,有什么难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时,江拥军笑着说:“今天我们三人聚会,别老是营造伤感的气氛,为了美好的未来,应该高兴愉悦才是,现在我提议,每人讲一个在林溪乡听到的故事,以活跃一下气氛怎么样?”  

贺耀辉和江忠生都表示赞同。  

江忠生讲了一个狩猎的故事:“有一年,大水村一帮猎人去狩猎,从大山深处搜出一头野猪,在猎人和猎狗的追击下,这头野猪被逼近了一处悬崖峭壁的边沿,野猪无路可逃,一脚踏空,跌进了深不可测的沟壑里。猎人们下去寻找,发现野猪并未跌死,而是悬挂在一片藤蔓蓬上,四脚均被缠住。眼看野猪成了瓮中之鳖,非成餐中佳肴不可。猎手们一片欢呼。这时,有一猎手出主意,说是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三四百斤的野猪抬回去,也够累的,不如拿根粗绳牵于野猪腿,让几个青皮后生跟着,像牵赶耕牛一样牵到村庄里,然后杀了。大家也确实累极了,于是齐声叫好。这样,这边放几个后生拿着粗绳牵扯着野猪腿,还用竹罩笼罩住了野猪嘴,怕它乱咬人。那边,猎手们齐心用刀砍着藤蓬,咳哟咳哟喊着号子,挺来劲的,野猪渐渐的快落地了……突然,野猪一声吼,四脚刚落地,腾地又跃起,几个青皮后生措不及防牵拉不住,跟着跌进了藤蓬。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野猪消失在林中深处……”  

听到此,贺耀辉插话道:“那几个狩猎者也太傻冒了!”  

江忠生说:“人到高兴时,就往往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  

接着,江忠生继续讲道:“当然这是一个教训,下次碰到此类事,得多一个心眼儿。无独有偶。过了一个月,几个猎人在山上放吊索,又吊住一个约四百斤重的大野猪,大家欣喜若狂,有拿了猎枪要搂火的,被制止住了;有拿长钩刀要砍野猪脚的,也被拦住了。一青皮后生提议道,这回野猪有吊索吊着,稳当了,如果打死它,这热天肉不好吃,不如去家里拿个盆子来,拿杀猪刀杀它一刀,吃顿新鲜野猪肉。谁知,天机算尽又枉然,野猪一看锋利的刀刃来杀它,一挣扎咬住了刀,又一扑楞,吊索被挣断,野猪嗷叫着逃跑了,连刀也叼走了。大家只得捶胸顿足,叹息不已……”  

江拥军笑着说:“野猪肉未吃着,还白白赔上了一把刀,真冤。”  

江忠生说:“还算万幸,还好刀没有伤着野猪,要是伤着了,这畜牲那獠牙利齿,不咬伤他几个那才怪嘿。丢掉把刀,算是消了灾,还是划算。”  

江忠生继续说:“这已是第二次教训了。俗话说的好,无独有偶,好事成双,败事有三。又过了一个月,几个青皮后生在屋后密林处,又放了一个小吊,果然又吊到了一只乌獐,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吠,吸引着后生们拿了刀上山了。走近一看,一只毛色发黑发亮的大乌獐已被吊住了,足有七八十斤重,正在那里挣扎,前蹄刨起的土坑已有了碗口大。大家很高兴,前两次的教训够记忆犹新的了。用绳牵等于把到手的猎物再往山里送,千万不能用。用刀来杀,这也是很危险的,万万用不得,不如用镰刀砍断它的脚,它就飞不走了。大家都说这办法好,都想用这乌獐皮作垫床,冬天暖烘烘的,宁肯少分几斤獐子肉也值啊。可轮到砍獐子腿时,这个青皮后生拿刀的手就有点哆嗦,因为他看到那乌獐在挣扎的同时,眨巴眨巴的小眼角还滴出一两滴泪来,清亮亮的,怪可怜的。其他的人都在催,越催他的手就抖动得越厉害,最后这后生心一横,眼一闭,一刀砍下去,只听噗的一声响,刀砍到吊绳了,断了。随即,又只听噗的一声响,乌獐腾的一跃,逃跑了。大家好不懊丧,直骂得那执刀的青皮后生狗血喷头。”  

贺耀辉说:“我认为,这青皮后生应该表扬,他保护了野生动物。”  

江忠生说:“难得你给他戴高帽,可后来听其他人讲,那后生在用刀的一瞬间,连屎尿都吓出来了,在家里,他连只鸡也不敢杀……”  

江拥军讲了一个老单古踩死人的故事……  

林溪乡有一片深山老林里,住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单身汉,八十年代初,家里耕种着几亩冷浸水田,到秋后虽不甚丰收,好歹还能割几担谷子。可是,一个晚上的光景,一群野猪拱到田里,将即将要收割的一片金黄的谷子糟蹋殆尽……  

这老单古好不气恼,发誓要逮杀它一两头野猪才解恨。他知道野猪的脾性,打完谷子后还会来拱田埂的。没有了粮食,他白天只能靠吃红薯度日,晚上则披一件对襟开的布袄,拿把磨得锋利的长刀,带着家里的一条大黄狗,夜夜守候在野猪时常出没的屋后路径边。一连几夜,野猪没有露面,好像知道主人要报复似的。这老单也不急不躁,照样蹲伏守候。他想,每夜只要不漏下,野猪总是要下田来觅食的,除非这山里的野猪死光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守到了近子夜时分,他疲倦得打起盹来。突然,大黄狗轻轻的呜呜两声,便使劲用嘴扯着他的衣裳。他惊醒了,只听见前面茅草丛中发出几声“呼——呼”闷声闷气的声音,又传来一阵阵扑鼻的膻骚味,野猪来了!他轻轻的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狗顺从的伏下了。  

嚯!月光下,一头大母野猪带着一群约有十来头仔猪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田边开来,“吼——吼”声毫无顾忌的又传了过来。  

大胆畜牲,糟蹋我一年的粮食,害得我食不果腹,今天来得正好!怒从心上起,胆向身中生,他一跃腾起,举起长把砍刀,瞄准一头仔猪的头砍去,只听“喀嚓”一声刀入肉的声音,正中颈部……  

野猪们遭到袭击,嚎叫一片,仔猪们开始乱窜。那头母野猪看到受伤仔猪在地上打滚,忙四处寻找目标,当又看到有一个黑影举着个东西逼近时,吼吼两声,跳腾起,扑过来,将砍刀搏到了一边……  

大黄狗狂吠着,在附近与这畜牲周旋着。  

不好,野猪要伤人了!  

老单古迅捷爬到一棵磨盘大的苦株树上,野猪又扑过来,狠狠地啃着树身,震得苦株树摇摇晃晃,叶子纷纷坠落。老单古身抱着树杈紧紧不放,身上的衣服已湿透了。  

大黄狗与野猪不远不近的对峙狂吠着,野猪一扑又空,显得很笨拙,用前腿刨起的土粒子足有两米高。渐渐地,母野猪精疲力竭,抛下了奄奄一息的仔猪,带着其它仔猪,悻悻的走远了。  

老单古在树上静呆了一会,看看已无危险,遂溜下树来收拾“战利品”,他又抡起砍刀照这小畜牲的脑袋补了一刀。他抱起仔猪掂了一下,还有点沉,估计约有一百来斤。老单古身高马大,虽说顿顿红薯充饥,力气还真不亏。他双腿蹲下来,两手紧抱野猪肚,“嗨”的一使劲,将野猪倒背上肩,然后将长把砍刀撬着另一头,打一声唿哨,大黄狗跟在了后面。他想,这野猪还真给我享点口福。于是,劲就足,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吹着口哨,颤悠悠的溜下山来。当横过一段新修的水渠壕沟时,他停下来愣了一下。原来,这深有一米,宽一米五的水渠刚修整完,壕沿上的土块还是新新鲜鲜的。他犹豫了,这里过道上还没有架木桥,如果把野猪放下来,人下去再爬上来,再背野猪,费时又费力,不如起步跨过去。他后退几步,直退到十步远的一处空地上,憋足劲,起点助跑着,往壕沟跨去,“扑嗵”一声,脚已挨着对面边沿,在右脚刚着地时,壕沿坍塌了,连人带野猪坠入渠道中。  

突然,壕沟中发出“哎哟”的惨叫,他也觉得踩到了一软绵绵的东西。他放下野猪,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两个光屁股的肉团叠加在一起……  

他如被毛虫蜇刺一般,嗷的一声惊叫,背着野猪飞也似的回了家。他将野猪表面皮毛清理完,已快天亮了,他喝了一小碗黍粥,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一直睡到太阳偏西,他才被一片吵嚷声惊醒。原来,那新修的水渠离老单古家有一百余米,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顺那吵嚷声寻去……啊!那水渠边已围着不少人,隐隐约约还看到有几个戴大盖帽的人在那里忙乎,慢慢地又看到几个人从还未放水的水渠壕沟里抬弄出两个人来……  

老单古顿时感到有些晕眩起来,他已意识到可能出事了。昨天晚上,他碰到这等倒霉事,按当地风俗习惯,是要向那对狗男女讨要留下一粒纽扣或裤腰带什么的,以便消灾去祸。可自己一时慌乱,只顾逃得越远越好,把这事也就忘了。唉,昨晚那一脚,肯定踩的不轻。他想,如果伤了,给查出来,怕要赔医药费,但是赔医药费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伤者是不想将丑事闹大的。但是如果是死了,那就麻烦大了,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老单古的心情总是悬吊着,他又不敢去看,也没有心思去集市上去卖野猪肉,只好拿刀将野猪肉一块块的切,往锅里煮,以便晾出风干待日后慢慢吃。  

门口的大黄狗狂吠了起来,老单古去赶狗时,只见村支书带着几个“大盖帽”往他家来了。糟了,老单古脸就有点白,腿也哆嗦起来。不行,看看情况再说,老单古又迫使自己镇静起来。他强陪着笑脸,将一行人迎进屋来。  

一行人坐定以后,村支书问起话来:“老单古啊,昨晚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老单古这人心里毕竟有点慌神,语言上就有些不畅,说:“我昨晚逮杀……到……一头小野猪,回来就……就睡了……没听到什么……动静。”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没有掺半点假,他还特意指了指锅里正煮着的一锅野猪肉,锅盖一揭,喷喷肉香,溢满一屋。  

一个“大盖帽”说:“老乡,你不要怕,只要照实说就是了……”  

还有两个“大盖帽”掏出笔记本,准备记些东西。  

村支书这时想起了给老单古介绍这些“大盖帽”的来历。他指着刚才问话的“大盖帽”说:“这是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长。”然后又指着一个带眼镜的“大盖帽”说:“这个是县公安局的法医同志。”剩下一个胖乎乎的“大盖帽”,村支书介绍说:“这是管我们几个乡的派出所所长。”  

一行人看着老单古有点慌乱,揣摸着,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怕,还是昨晚的事与他有关?刑侦大队长不时打量着老单古,牛高马大的,况且那双脚也那么长和粗,与现场死者身上提取的脚印基本相吻合,因为那脚印粘有脚印泥巴,是一双大号解放鞋印。而此时的老单古还穿着那一双粘满泥巴的大号解放鞋。  

刑侦大队长朝“眼镜”法医瞟了一眼,“眼镜”法医心领神会,瞄着那双大号解放鞋不动眼珠了……  

村支书见老单古不说话,又打破一时的寂静开了腔,说:“昨晚,村里召开村干部会议,研究总结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年后的经验,干部们讨论激烈,散会很晚,村秘书和妇女主任一路,没想到他们两人在沟渠里搞见不得人的那档子事,还被人踩死了。你昨晚难道真的没有听见一点动静?譬如哼了一声什么的。”  

老单古听到这,知道自己闯了祸,顿时面色寡白寡白,犹如抽干了血似的。  

老单古被“大盖帽”们带走了。  

一个月后,老单古又被放了回来。原来,在这老单古“踩死人”的定性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有人主张定“过失致人死亡罪” ,有人主张应定为“意外事故”,予以无罪释放。最后,经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来人重审,一致认定为“意外事故”,予以无罪释放了。  

老单古回来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死者家属一掳而空,连那天煮的一锅野猪肉也不翼而飞。家徒四壁,大黄狗也不知去向……  

为了生计,老单古无法,这天夜里就到迟收的集体稻田里用手撸了几斤谷,回家放进锅里烤干燥,秘密用砻砻出来,算是吃了一顿饱饱的米饭。  

一连几天,他都是在这胆颤心惊的日子里去偷点谷子度日,而且“作案”时,都弄得像野猪糟蹋似的,一时还真没有被发现。一天晚上,老单古再次“作案”时,被开会到半夜才回的村支书逮个正着。  

这回,老单古算是与牢门有缘,以屡教不改的“盗窃罪”被判刑一年,送去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刑满后,人们再也没有看到他回来了。有人传说,老单古刑满后,不肯回来,说是回来又没有吃的,不偷就会饿死,不如在这劳改农场算了,三餐都有管吃管喝的,只不过卖卖力气而已。劳改农场的领导谅他在防洪中表现积极,对他的处境也很同情,就给他在附近农村找了一门亲事,做了一个倒插门女婿……  

江拥军把故事讲完了,轮到贺耀辉了。他说:“你们俩把故事都讲得那么动听,我就给你们讲一个亲眼所见的故事吧,题目叫做《老母猪下了一窝野猪崽》。”  

“去年春,我去夹洞村的棕树垅检查农业生产,来到我的联系户松毛古家里。一踏进他的家门,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松毛古脸色阴郁着,一个劲地吧嗒吧嗒拿 着旱烟杆抽着闷烟,他的老婆则在一个劲的抹眼泪……我问何故?松毛古叹了口气说,前些天,刚买回来的老母猪发情跳栏逃进深山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见了踪影,你说气不气人?原指望老母猪给配上后多下几窝猪崽,也好给儿女们攒点学费,谁知连老本都没有了!我当时安慰他们说,俗话讲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你松毛古也会因祸得福呢。真没想到,这话竟让我言中了。 过了几天,我下乡又来到松毛古家,一踏进家门,他又高兴地说,我的老母猪回来了,看那迹象好像是怀上了,但不知是正宗种还是野猪种,我当时笑着说,是野猪种更好,有赚头呢!过了些日子,我来到他家时,那老母猪果然下了十多头野猪仔,一个个长嘴巴,绿眼睛,鬃头毛倒竖,四腿颀长,脚趾尖锐,全身毛色金黄发亮,两三尺高的猪栏一蹦就出……这时,松毛古又发愁了,说这小野猪仔谁也不要,卖不脱了。我又鼓励他说,卖不脱了,你干脆自己养着算了,到时保管你卖肉卖个好价钱。这回又让我说中了,待这些野猪崽长到一百来斤的时候,他先试着杀了一头去卖,谁知一到市场上就被人们争着抢着买,说这野猪肉鲜嫩好吃,一下卖到八块钱一斤,乐得松毛古数着钞票偷着乐。这样,松毛古隔三差五去集市上卖野猪肉,十分走俏,有几次还卖到了十元一斤的好价格……松毛古一打总,净得毛利一万余元。有一次,松毛古还特意找到我,要我想什么办法再帮他家的老母猪与野猪牯配上下崽。我说,我学的专业不对口,这事恐怕难办……”  

这时,江忠生插话说:“那还不容易,叫松毛古把老母猪又赶进山里就是了。”  

江拥军笑道:“你说得轻巧,这叫做‘有心栽花花不成,无意插柳柳成荫”,上次碰巧被野猪牯配上了,这次如果配不上,说不定还会被狼叼了呢!一头老母猪的价钱都是上千元,你叫贺耀辉去赔?那他一年的工资扔进里面泡都冇得个鼓。”  

三人哈哈大笑不止。  

  

快离开林溪乡了,应于三喜之求,江拥军又调曹小毛的施工队伍上了杨子坪公路,在猴子岩的险工险段干了一个星期。在江拥军的亲自指挥下,施工工人用绳索吊于半空,贴着猴子也难攀缘的岩壁,打深眼,放大炮,硬是炸开了一条长十米宽三米的岩壁通道,算是啃下了最后一块“硬骨头”……  

九月一日,江拥军打点行装,离开了林溪乡,到湘南地委党校报到去了。  

尾       声  

  

两年后,江拥军从湘南地委党校毕业,又回到了林溪乡。  

这时,乡里的人员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尹智深因家具厂倒闭和引进车木机失败,辞去乡长职务,调到另一个乡去了;于三喜当上了乡党委副书记,并暂时负责政府工作;聂祥平与李莹坤重归于好,双双调走了;仇万里和赵东方提拔为副乡长,邹泽生当上了乡行政办公室主任;沈一通因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贺耀辉还是走了,据说走的那天,也没有人送,听人说,他哭了,哭着说,要是有江拥军来送,也就心慰了。乡企业办倪树林终于生下了一个“带把”的儿子,他仍在开车,只被乡政府罚了两三千元钱……乡政府很多同事都走了,惟有“汪大炮”还像一棵老柳,在风雨中煎熬着,他还在继续当他的武装部长,还爱喝酒,说话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  

春天来了,县委研究决定,陈涛书记到县委党校进修两年,江拥军担任林溪乡党委书记。两人交接后,又相邀着来到了冲塘村,来到了马背山水电站,来到了铁石龙水库,来到了杨子坪瑶寨,最后来到了“英雄树”下。  

两人坐定后,陈涛书记说:“这里看得很远 。”  

江拥军说:“那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家乡的七宝山。”  

“从此以后,你肩上的担子重了。”陈涛语重心长地说。  

“放心,我会一张图纸画到底……”  

这时, 两人若有所思,用手尽情地抚摸着“英雄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激情,往前方眺望时,只见远处峰峦叠嶂,绿漪涟涟;茫茫林海处,微风乍起,顿时涌过来一波又一波的绿浪……  

随即,林海又发出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林涛声,“哗——唔”,“哗——唔”,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陈涛说:“看,林海绿浪!”  

江拥军说:“听,林海涛声!”  

  

2005年12月13日11时整初稿完毕  

   2005年12月29日11时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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