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校园文学网

首页 > 原创> 长篇·连载·精品

时光刻下的历史情:鲁迅的两段婚姻

时间:2014-05-05 00:02:06     作者:周其运      浏览:9565   评论:0    来源:广东校园文学网

朱安是鲁迅的元配夫人,她比鲁迅年长三岁,是个心地善良,恪守妇道,没有文化的姑娘。鲁迅本来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是他母亲却坚持成全此亲事,几次催他回国成亲。鲁迅总是拖延、搪塞。

1906年鲁迅在日本三番五次接到母亲催归完婚的电报。鲁迅回说,让姑娘另嫁他人为好。这位生性开朗、喜读小说的母亲鲁瑞,一生与鲁迅情感极好,唯独在儿子婚姻这件事上,做了她应该做又万不该做的强迫。7月,鲁迅的母亲给他拍电报称:“母病速归。”鲁迅只好立即回国。到家的第二天,母亲就为他举行了婚礼。在婚礼上,鲁迅面色阴沉,听从摆布,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她母亲以为儿子认可了这门婚事。

光绪三十二年农历六月初六(1906年7月26日), 桀骜不驯的青年鲁迅,被装了一条假辫子,头戴礼帽,身着礼袍,一套新郎行头,木然迎亲。新娘朱安的脚怯生生从轿帘中伸出来,中等大小,半天悬空,急欲着地。而绣花鞋终于不慎掉地,鞋头塞有一大团棉花。她旧式女人的小脚露馅了。  

揭开盖头,鲁迅看到一张狭长的脸,脸色萎黄,颧骨凸出,前额高而近秃,发育未足,似有病容。当夜,鲁迅坐了一宿,彻夜未眠。此后几天皆在母亲房中看书、入睡。4天后,鲁迅便借口“不能荒废学业”,与二弟周作人启程回日本,一走3年。传统婚制把他请进了婚姻的城堡,但他把朱安当成“母亲送给我的一份礼物,我自当好好供养。但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从此,两人分别陷身婚姻的坟墓,一人在里头,一人在外头,只有荒原与冷雨,两人都吞噬了无尽的苦涩。  

1909年8月,鲁迅回国。1910年7月,回绍兴,后任绍兴师范学校校长。虽身在绍兴,鲁迅却以公务缠身为由,回家次数寥寥,实则有意回避朱安。

鲁迅回国后,先后在杭州师范学校、绍兴浙江省五中和绍兴师范学校,担任教务长、学监和校长。此间,他住在学校,很少回家。1912年蔡元培担任国民政府教育总长之后,聘任鲁迅到教育部工作。鲁迅自此离家。留下朱安陪着母亲苦度生涯。1919年鲁迅在北京八道湾买下一所宅院,将母亲、朱安和两个弟弟全家接来居住。后因与周作人反目,鲁迅搬到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此间,他和朱安依然分居。朱安陪伴着母亲,管理家务。

朱安是受封建礼教影响很深的女子,鲁迅把生活费用交给朱安,日常生活由她安排。她为鲁家做饭菜,缝洗衣服,每天晚上为鲁迅铺好被褥。尽管鲁迅不同意她这样做,但是朱安仍然不改初衷。平时,两人为了尽量不碰面,不说话,她准备了一只箱子,将鲁迅换下的衣服洗好放在里边,让鲁迅取用。这就使得单身的鲁迅始终能穿上干净的衣服。在朱安患病时,鲁迅也很关心她,陪伴她到医院治疗。鲁迅还定期为朱安的娘家寄钱。这对没有爱情,却又无法摆脱封建桎梏的婚姻,就这样延续了30年之久。

彼时鲁迅刚刚30岁,当为一个男人的猛虎之年。但他心境寂寥,形容枯槁,时时“囚发蓝衫”,抽烟买醉,貌若其《酒楼上》伶仃溺饮的回乡青年,陷于苦闷的人生、灰暗的命运。他在写给好友许寿裳的信中说:“仆荒落殆尽……又翻类书,荟集逸书数种,此非求学,以代醇酒妇人者也。”自嘲中道出肺腑之言。话中可见逃避婚姻的禁欲者鲁迅对待女人的态度——女人如醇酒,可解万古愁,欲求之,却禁之。他如同一个苦行僧,承担着存在与禁欲的绝望,而把“力比多”转移到整理故纸堆,郁郁心事,寄托青灯黄卷,后编成《古小说钩沉》。而朱安在周家年复一年独守空房,无望地等待又等待,身体与青春一起枯萎埋没,一直到心如枯灯,命若苦瓜。  

1912年,鲁迅受蔡元培之邀,由南京转北平教育部任职。前几年,他住在“S”会馆的“补树书屋”里,据《呐喊自序》说,“那里吊死过一个女人……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地落在头颈上。”可见际遇寂寥。鲁迅在漫长的沉寂中潜入历史,抄古碑,拓片……他的枕下,一度藏有一把匕首,寻思“去自己死掉……”到1919年钱玄同等人来找他,他终于呼啸而出,为新文艺呐喊助威,写出《狂人日记》等篇章。  

到1919年,朱安已是40多岁的人了,她结婚也有整整13个年头了。对她来说,这13年的婚姻等于一片荒漠。1919年11月,鲁迅买下了北京西直门内公用库八道湾11号这一处院子,共花了3500元钱,其中一部分是向友人借的,一部分是卖掉绍兴老屋所得,其余的是自己几年来的一点积蓄。八道湾11号是那种老式的三进院,外院是鲁迅自己住以及门房和放一些书籍杂物,中院是母亲和“大太太朱氏”住,里院一排正房最好住,是二弟一家和三弟一家分住。全家虽然团聚了,但鲁迅的心依然孤独痛苦。朱安做的饭菜鲁迅也不想吃,但母亲就在身边,他把火压下去了。朱安缝的衣服鲁迅不想穿,他把它从屋中扔到院子里。夜晚就寝,朱安铺好被褥等着鲁迅,鲁迅大发脾气,闹到要把床拆掉,最后还是分居。虽然如此,但当朱安身有不适,鲁迅还是雇上人力车,陪同她到外国人开的医院去治疗,并且扶她上下车,这使外国医生看了也很感动。1923年夏,鲁迅同二弟周作人因家庭纠纷反目割席,同胞兄弟一下子成了仇人,两人从此再无来往。在这种情况下,鲁迅决定搬家。鲁迅征求朱安的意思:是想回娘家还是跟着搬家?朱安明确坚定地表示,愿意跟着鲁迅。8月2日,鲁迅在日记中写道:“下午携妇迁居砖塔胡同61号。”这次搬家是借住。迁到砖塔胡同,鲁迅与朱安依然是分居一室。有时母亲来住几天。在这一阶段,他们的日常生活由朱安安排。鲁迅把足够的生活费用交给朱安,并且跟以往一样,亲自给朱安的娘家寄钱同院住的虽然有“二房东”俞姓小姐妹,但鲁迅和朱安还是感到比以往更别扭,因为他们中间缺少了一个中间人周老太太。为了减少见面,他们甚至安排了两只箱子,一个要放洗的衣服,一个是已洗干净的衣服。鲁迅换洗衣服,都通过这两个箱子来解决。 

  在砖塔胡同近十个月的这段日子里,是他们单独接触最多的时间,但是一切机会和努力均不可能挽回他们的婚姻了,更何况鲁迅根本就不想挽回甚么。随着岁月的流逝,鲁迅对朱安已经是连发脾气的必要也没有了。 

  鲁迅似曾也想开导朱安,但他们的精神思想相距太远,谈话几乎无法进行。有一次鲁迅告诉朱安,说有一种食品很好吃,朱安也附和说她也吃过,确是好吃。鲁迅不悦,因为鲁迅说的这种食品是他在日本时吃过的,中国并没有这种食品。朱安想凑趣,但适得其反。 

鲁迅继续坚决地抵制着朱安。据郁达夫说,此时正当壮年的鲁迅为压抑性欲,特意穿单裤睡硬板床。鲁迅自己也有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如果不得已过单身生活,不合常态,生理变化不免导致心理变化,变得偏执,变得世事无味,人物可憎。  

1923年,鲁迅与周作人反目割席,愤而出走,搬到砖塔胡同。搬家之前,鲁迅问了朱安的去向——是留在八道湾,还是回绍兴朱家?朱安黯然回答:“八道湾我不能住,我独个人跟着叔婶侄儿侄女过,算什么?绍兴朱家我也不想去。你搬到砖塔胡同,横竖总要人替你烧饭、缝补、洗衣、扫地,这些事我可以做……”言语十分自卑凄苦。  

1924年5月,鲁迅借债重新购置了西三条胡同21号,即“我的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之居所。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常见面,形同陌路,日日无话。饭间对话,也无非问菜味咸淡如何,答应者或点头,或曰“是”与“不是”。朱安为鲁迅做了棉裤,鲁迅弃之不穿,后来周母叫孙伏园劝说,他依然不穿——鲁迅之禁欲,居然禁欲到一条胯下之棉裤!母亲问他朱安有什么不好?鲁迅只摇摇头回答:和她谈不来,谈话没味道,有时还自作聪明。鲁迅举了一个例子:有一次,我告诉她,日本有一种点心很好吃,她说是的,是的,她也吃过的。其实这种点心不但绍兴没有,全中国也没有,她怎能吃到?  

鲁迅与许广平在上海定居后,曾一度与朱安同住的俞芳问她以后怎么办?朱安激动又失望地说:“过去大先生待我不好,我想好好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又打了一个比方:“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又说:“看来我这辈子只好好好服侍娘娘(周母)一个人了,万一娘娘归了西,从大先生一向的为人看,我以后的生活他是会管的。”——这时,朱安真如一只蜗牛落地跌伤了。鲁迅有了海婴后,朱安面露喜色,为自己“无后之错”略微感到解脱。还想着,自己死后,有海婴给她烧纸,送庚饭,送寒衣,阎王不会认为她是孤魂野鬼,罚她下地狱,让她挨饿受冻……  

1944年,唐弢等人为保存鲁迅遗物,劝阻出售鲁迅藏书,到北平逗留。由鲁迅学生宋紫佩陪同,去拜访朱安。此时的朱安,已是白发苍苍,敝衣霜容,生活贫苦。朱安禁不住冲着来人说:“你们总是说鲁迅遗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鲁迅遗物,你们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一声呐喊,犹如杜鹃滴滴啼血。她曾经是鲁迅的礼物,最后,她成为鲁迅的遗物,而从来不是一个人,一个妻子。呜呼悲哉!虽两人都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但朱安无疑承受了加倍的冷遇与痛苦。其一种冷遇与痛苦,直接来自鲁迅。鲁迅虽曾说自己也是“陪着作一世的牺牲”,但他后来有许广平与周海婴;而朱安做了一辈子无怨无尤的家仆,坐了一辈子无夫无子的冷宫。终其一生,鲁迅对她敬重有余而形同陌路。在一生受囿于旧婚姻囹圄的女性中,朱安是妻性最不解放、境遇最悲苦的一个。

鲁迅回国后,先后在杭州师范学校、绍兴浙江省五中和绍兴师范学校,担任教务长、学监和校长。此间,他住在学校,很少回家。1912年蔡元培担任国民政府教育总长之后,聘任鲁迅到教育部工作。鲁迅自此离家。留下朱安陪着母亲苦度生涯。1919年鲁迅在北京八道湾买下一所宅院,将母亲、朱安和两个弟弟全家接来居住。后因与周作人反目,鲁迅搬到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此间,他和朱安依然分居。朱安陪伴着母亲,管理家务。

朱安是受封建礼教影响很深的女子,鲁迅把生活费用交给朱安,日常生活由她安排。她为鲁家做饭菜,缝洗衣服,每天晚上为鲁迅铺好被褥。尽管鲁迅不同意她这样做,但是朱安仍然不改初衷。平时,两人为了尽量不碰面,不说话,她准备了一只箱子,将鲁迅换下的衣服洗好放在里边,让鲁迅取用。这就使得单身的鲁迅始终能穿上干净的衣服。在朱安患病时,鲁迅也很关心她,陪伴她到医院治疗。鲁迅还定期为朱安的娘家寄钱。这对没有爱情,却又无法摆脱封建桎梏的婚姻,就这样延续了30年之久。

 1927年10月,鲁迅在上海与27岁的许广平同居。朱安安于天命,对此并无怨恨,而且还对许广平以妹相称。1936年10月鲁迅病逝后,朱安给周建人写信,要他转告许广平:欢迎许广平母子到北京和她一起居住,“同甘共苦,扶持堂上,教养遗孤”。1947年朱安孤独地辞别人世。爱,在水到渠成时。

许广平祖籍福建,生于广东番禺。1917年考入天津直隶女子师范学校,1922年毕业后进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后更名为北京女子师大)国文系读书。

 许广平读二年级时,鲁迅到女高师给他们兼课讲《中国小说史略》。当时的鲁迅已经发表了小说《狂人日记》,在青年学生中很有影响。女高师的学生们听说鲁迅给他们讲课,都很仰慕,特别是女孩子们更想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人。不料,前来给她们上课的却是一位个头不高,表情严肃,衣着陈旧的人。学生们敬重他,可是看到他那严峻的面孔又有些惧怕。他以浓重的绍兴口音的“官话”讲课,常在讲义之外讲些大家闻所未闻的事,讲得很幽默,逗得满堂大笑而他自己却不笑。

许广平是个好学的学生,每次听课她都坐在第一排。认认真真地听课和记笔记,有时有了不懂的问题,还敢于向老师提问。课间休息时,她还主动去擦黑板,也常与老师说几句话。特别是对于鲁迅渊博的学识,精辟的见解,更是从心底里敬仰。鲁迅也对这个勤学好问的女生颇有好感。

1924年5月,北洋政府任命杨荫榆担任女子师大校长后,推行奴化教育和封建教育,引起学生们的不满。在1925年3月11日,女师大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的学潮,思想激进的许广平是学潮中的骨干。面对学校复杂的形势和面临毕业的选择,许广平陷入思想苦闷之中。毕业后何去何从,心里苦闷,无法解脱。她想把心中的苦闷说给自己敬重的老师,以得到指导。她大胆地给鲁迅写了封信,述说了学校状况、人生道路,以及自己的苦闷,并且要求老师给予“无时地界限”的指导。鲁迅在收到来信的当天,就给她写了回信。这让本来惴惴不安的许广平激动不已。之后,他们书信频仍,虽然每周听课时能见面,但他们觉得通信便于思想交流,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之后,许广平去西三条胡同的鲁迅家拜访,见鲁迅事务繁忙,便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杂事。这样,她逐渐成了鲁迅家的常客,不仅帮助鲁迅处理一些稿件或生活的琐事,还常劝导他多休息,少吸烟,戒掉饮酒。这自然使鲁迅对她的情谊逐渐加深。1925年10月20日这一天,许广平在鲁迅家一直待到晚上,鲁迅坐在书桌边的藤椅上,许广平坐在鲁迅书桌旁的床头。他们谈得很投缘,谈得激动之时,许广平顺手抓住了鲁迅扶在藤椅上的手,鲁迅反手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两颗心终于跳动在一起。

1926年“三一八惨案”后,段祺瑞政府列出通缉名单,鲁迅被列入其中。为躲避通缉,鲁迅于同年8月来到厦门大学任教。而许广平则回到家乡,在广州女子师范学校任职。两地分隔,他们间的通信更加频繁,更加强化了他们的感情系念。1927年1月,鲁迅到广州的中山大学任中文系主任,“四一二惨案”发生后,鲁迅因校方营救被捕学生不力愤而辞职,同年的10月3日,鲁迅和许广平来到上海,46岁的鲁迅与29岁的许广平开始同居。此后,许广平一直陪伴在鲁迅身边,直到他逝世。

  到1919年,朱安已是40多岁的人了,她结婚也有整整13个年头了。对她来说,这13年的婚姻等于一片荒漠。1919年11月,鲁迅买下了北京西直门内公用库八道湾11号这一处院子,共花了3500元钱,其中一部分是向友人借的,一部分是卖掉绍兴老屋所得,其余的是自己几年来的一点积蓄。八道湾11号是那种老式的三进院,外院是鲁迅自己住以及门房和放一些书籍杂物,中院是母亲和“大太太朱氏”住,里院一排正房最好住,是二弟一家和三弟一家分住。全家虽然团聚了,但鲁迅的心依然孤独痛苦。朱安做的饭菜鲁迅也不想吃,但母亲就在身边,他把火压下去了。朱安缝的衣服鲁迅不想穿,他把它从屋中扔到院子里。夜晚就寝,朱安铺好被褥等着鲁迅,鲁迅大发脾气,闹到要把床拆掉,最后还是分居。虽然如此,但当朱安身有不适,鲁迅还是雇上人力车,陪同她到外国人开的医院去治疗,并且扶她上下车,这使外国医生看了也很感动。1923年夏,鲁迅同二弟周作人因家庭纠纷反目割席,同胞兄弟一下子成了仇人,两人从此再无来往。在这种情况下,鲁迅决定搬家。鲁迅征求朱安的意思:是想回娘家还是跟着搬家?朱安明确坚定地表示,愿意跟着鲁迅。8月2日,鲁迅在日记中写道:“下午携妇迁居砖塔胡同61号。”这次搬家是借住。迁到砖塔胡同,鲁迅与朱安依然是分居一室。有时母亲来住几天。在这一阶段,他们的日常生活由朱安安排。鲁迅把足够的生活费用交给朱安,并且跟以往一样,亲自给朱安的娘家寄钱同院住的虽然有“二房东”俞姓小姐妹,但鲁迅和朱安还是感到比以往更别扭,因为他们中间缺少了一个中间人周老太太。为了减少见面,他们甚至安排了两只箱子,一个要放洗的衣服,一个是已洗干净的衣服。鲁迅换洗衣服,都通过这两个箱子来解决。 

  在砖塔胡同近十个月的这段日子里,是他们单独接触最多的时间,但是一切机会和努力均不可能挽回他们的婚姻了,更何况鲁迅根本就不想挽回甚么。随着岁月的流逝,鲁迅对朱安已经是连发脾气的必要也没有了。 

鲁迅似曾也想开导朱安,但他们的精神思想相距太远,谈话几乎无法进行。有一次鲁迅告诉朱安,说有一种食品很好吃,朱安也附和说她也吃过,确是好吃。鲁迅不悦,因为鲁迅说的这种食品是他在日本时吃过的,中国并没有这种食品。朱安想凑趣,但适得其反。 

朱安对鲁迅,甚至包括许广平并无怨恨之意,但她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有一次朱安向周老太太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先生(鲁迅)领着一个孩子来了,她说梦时有些生气,周老太太对朱安的生气不以为然。可见,朱安在感情上是十分孤独的,因为周老太太对自己的大儿子和许广平的事还是很高兴的,并且盼望有一个鲁迅的孩子在自己跟前“走来走去”。1936年10月,鲁迅在上海逝世。消息传到北京,朱安很想南下参加鲁迅的葬礼,终因周老太太年已八旬,身体不好,无人照顾而未成行。西三条胡同21号鲁迅离京前的书房辟为灵堂,朱安为鲁迅守灵。 

  1943年鲁迅的母亲病逝,只剩朱安一个人了。 

  鲁迅逝世后,朱安和周老太太的生活主要是许广平负担,周作人也按月给一些钱,但周老太太病逝后,朱安拒绝周作人的钱,因为她知道大先生与二先生合不来。虽然许广平千方百计克服困难给朱安寄生活费,但社会动荡,物价飞涨,朱安的生活十分清苦,每天的食物主要是小米面窝头、菜汤和几样自制的腌菜。很多时候,就连这样的生活也不能保障,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只好“卖书还债,维持生命”。 

  朱安登报要把鲁迅的藏书卖掉,许广平得知消息后,委托朋友去向朱安面谈:不能把书卖掉,要好好保存鲁迅的遗物。朱安尖锐地说:你们总说要好好保存鲁迅的遗物,我也是鲁迅的遗物,为什么不好好保存?当来人向她讲到了许广平在上海被监禁、并受到酷刑折磨的事情後,朱安态度改变了,从此她再未提出过卖书,而且还明确表示,愿把鲁迅的遗物继承权全部交给周海婴。朱安生活困难的消息传到社会上後,各界进步人士纷纷捐资,但朱安始终一分钱也没有拿。许广平对这一点十分赞赏。 

  朱安还是个明白人,还是有些骨气的女人。 

  1947年6月29日,在凌晨这段时间里,朱安孤独地去世了,身边没有一个人。早一天,鲁迅的学生宋琳(紫佩)去看望朱安。她已不能起床,但神态清醒,她泪流满面地向宋琳说:请转告许广平,希望死後葬在大先生之旁;另外,再给她供一点水饭,念一点经。她还说,她想念大先生,也想念许广平和海婴。 

朱安死后次日,接三念经,第三日安葬。墓地在西直门外保福寺处,没有墓碑,她象未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她在北京度过了28年,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69个春秋。朱安生前反复对人讲:“周先生对我不坏,彼此间没有争吵。”从来没有如鲁迅与朱安这样孤独痛苦的婚姻。谁之罪?似乎找不到罪人,但痛苦却是明明白白的。 

1934年12月9日,鲁迅购得《芥子园画谱》三集,是上海有正书局的翻造本。原刻难得,翻本无胜于此者,鲁迅以此赠妻子许广平,并题诗一首,云:

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

鲁迅说:“《两地书》其实并不像所谓‘情书’,一者因为我们通信之初,实在并没有什么关于后来的预料的;二则年龄、境遇都已倾向了沉静方面,所以绝不会显出什么热烈。”“其中既没有死呀活呀的热情,也没有花呀月呀的佳句。”学者王得后先生在《‘两地书’研究》①?一书中指出,《两地书》不是所谓“情书”,却是别具一格的情书,很有风格的情书。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原信现存一六○封,其中鲁迅致许广平有七十八封;许广平致鲁迅的有八十二封。收入《两地书》的是一百三十五封。其中鲁迅致许广平的六十八封;许广平致鲁迅的六十七封。《两地书》是1932年11月编好的,因此在这之后有十八封来不及编入,而真正在这之前有而没编入的只有六封半。王得后先生曾就原信与《两地书》的文字作校读,指出他们在编定《两地书》的时候,对原信做了许多增删修改,特别是许广平的信,文字的修改很多,有的信常常是整段整段地删去。但却也不是为了藏匿什么隐私,因为所谓隐私的东西,原信中一点也没有。比起《两地书》来,原信自然更丰富,更生动,特别是有更多的细致的心理活动的表现,但《两地书》却更准确、更精炼。

许广平是广东番禺人,生于1898年,比鲁迅小十七岁。1923年秋天,鲁迅应好友许寿裳之邀,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1924年更名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讲课,就在这里认识了许广平。许广平长得身材高大,而且总是坐在第一排,尽管如此,鲁迅对这位外貌并不太出众的广东姑娘,并不会有很深的印象。而许广平多年以后这样回忆道:“突然,一个黑影子投进教室来了,首先惹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大约有两寸长的头发,粗而且硬,笔挺的竖立著,真当得‘怒发冲冠’的一个‘冲’字。一向以为这句话有点夸大,看到了这,也就恍然大悟了。褪色的暗绿夹袍,褪色的黑马褂,差不多打成一片。手弯上,衣身上许多补钉,则炫著异样的新鲜色彩,好似特制的花纹。皮鞋的四周也满是补钉。人又鹘落,常从讲坛跳上跳下,因此两膝盖的大补钉,也遮盖不住了。一句话说完:一团的黑。那补钉呢,就是黑夜的星星,特别熠眼耀人。小姐们哗笑了!‘怪物,有似出丧时那乞丐的头儿’。也许有人这么想。讲授功课,在迅速的进行。当那笑声还没有停止的一刹那,人们不知为什么全都肃然了。没有一个人逃课,也没有一个人在听讲之外,拿出什么东西来偷偷做。钟声刚止,还来不及包围著请教,人不见了,那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许久许久,同学们醒过来了,那是初春的和风,新从冰冷的世间吹拂著人们,阴森森中感到一丝丝的暖气。不约而同的大家吐了一口气回转过来了?”这样的师生关系延续了一年多,直到1925年3月,由于许广平写信向鲁迅求教,他们之间才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原本疏远的师生关系才有了突破。

1924年5月,北洋政府任命杨荫榆担任女子师大校长后,推行奴化教育和封建教育,引起学生们的不满。在1925年3月11日,女师大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的学潮,思想激进的许广平是学潮中的骨干。面对学校复杂的形势和面临毕业的选择,许广平陷入思想苦闷之中。毕业后何去何从,心里苦闷,无法解脱。她想把心中的苦闷说给自己敬重的老师,以得到指导。她大胆地给鲁迅写了封信,述说了学校状况、人生道路,以及自己的苦闷,并且要求老师给予“无时地界限”的指导。

就在许广平写信的第二天,也就是1925年3月12日, 59岁的孙中山因肝癌晚期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孙中山逝世后,约有74万民众前往致祭。当时的段祺瑞政府决定为其举行国葬,灵柩暂时安放在北京西山碧云寺。3月12日这一天,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许多学生想去参加孙中山的追悼会,但是遭到了校长杨荫榆的阻拦。 

杨荫榆不希望学生们加入到社会的政治运动中,当有学生提出悼念孙中山时,她觉得孙中山思想当中有另外的一种破坏的作用,认为学生们应当好好的学习文化,因此拒绝了学生的请求,矛盾由此激化。 

杨荫榆的行为引起了学生们的愤怒。而许广平写信给老师的目的,也正是希望先生对学校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作出一些指点。这封信寄出去两天以后,许广平就得到了老师的回信,信中说:苦茶加糖,其苦之量如故,只是聊胜于无糖,但这糖就不容易找到,我不知道在哪里,只好交白卷了。这位向学生交白卷的老师,就是鲁迅。这封信也是许广平写给鲁迅的第一封信。这一年,鲁迅在女师大任教已经快5年了。

鲁迅在收到来信的当天,就给她写了回信。这让本来惴惴不安的许广平激动不已。之后,他们书信频仍,虽然每周听课时能见面,但他们觉得通信便于思想交流,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之后,许广平去西三条胡同的鲁迅家拜访,见鲁迅事务繁忙,便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杂事。这样,她逐渐成了鲁迅家的常客,不仅帮助鲁迅处理一些稿件或生活的琐事,还常劝导他多休息,少吸烟,戒掉饮酒。这自然使鲁迅对她的情谊逐渐加深。1925年10月20日这一天,许广平在鲁迅家一直待到晚上,鲁迅坐在书桌边的藤椅上,许广平坐在鲁迅书桌旁的床头。他们谈得很投缘,谈得激动之时,许广平顺手抓住了鲁迅扶在藤椅上的手,鲁迅反手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两颗心终于跳动在一起。

1926年9月29日,鲁迅与许广平同乘火车沿着京浦线抵达上海。9月2日清晨,他们又分别搭乘“新宁”轮到厦门,及“广大”轮到广州。鲁迅是应聘到厦门大学执教的,许广平则回到故乡发展自己的事业。临分手时,他们约定:大家好好地为社会服务两年,一方面为事业,一方面也为自己生活积聚点必需的钱。谁知,许广平还在船上,就给鲁迅写道:“临行之预约时间,我或者不能守住,要反抗的。”而鲁迅刚到厦门,行李甫卸,也马上就“觉得太闲,有些无聊,倒望从速开学,而且合同的年限早满”。相互之间流露出多么炽热的恋情与难耐的心境!《两地书》的第二部分即是这段期间的相思之情,我们看到许广平的回信:“My dear teacher!?你为什么希望‘合同年限早满’呢?你是因为觉得诸多不惯,又不懂话,起居饮食不便么?如果对身体的确不好,甚至有妨健康,则还不如辞去的好。然而,你不是要‘去作工’么?你这样不安,怎么可以安心作工?!你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没有?或者于衣食,抄写有需我帮忙的地方,也不妨通知,从长讨论。”多么温情的抚慰,多么体贴的“从长讨论”啊!他们为了爱情而饱受苦难,磨练了意志,最后享受了欢欣! 

1929年10月1日,两人爱子出世,取名海婴。 

1933年5月,两人将此前的书信编辑成《两地书》出版,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 

1936年10月19日上午5时25分,鲁迅在上海病逝。 

1968年3月3日,许广平在北京逝世。  


责任编辑:
0
欠扁
0
支持
0
很棒
0
找骂
0
搞笑
0
软文
0
不解
0
吃惊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场。

  •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