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顽强请愿 几聊篮球
再说殷叔,他中午是不曾休息过的。他在楼下帮了一下妻子卖东西,见没人进来买了,想了想,不如上去和定乾谈话,也便上了去。但上了却见楼空着,再望了望房门,应该是休息了,不去打扰他们,却忽然望见桌上放着一张大红纸,红纸上写满了字。一时好奇,走了过去,也识得字,是一张告示。认真看了看,觉得红纸上的每一笔每一字都是那么柔中带刚,有力仿无力,不禁心里叹着,真是个人才!可惜我儿子没这天赋,也可惜我是个村野匹夫!又想了想,定乾他写好告示迟早要贴的,不如自己帮他贴了,也让他省省力和省省心。想着,拿了告示,下了楼,又拿了浆糊涂了涂告示的背面,然后把它贴到了分场部大路边一处最显眼的地方,也就在自己门前的左边墙壁上,立时觉得高兴极了,别人还以为我能写这么漂亮的字。
然后回去看店铺了。而吴定乾在两点多的时候醒了,眼睛模糊着,朦胧地下了楼,随便洗了个脸,然后对殷叔道:“大叔,我要去了。”
殷叔点头道:“哦,好,我也去。”对自己贴了告示的事却不告诉他。
而殷碧海忽然冲下了楼,说道:“我也去,我也去,我也要为人民干活。”
“好样的,我们一起去!”殷叔拍着儿子肩膀高兴地说着,坐上吴定乾的车一起出发了。而殷母在一旁见了,有点欣慰,有点惊讶。
到了就一起认真干起活来,人多就是好干活,不用到太阳落山,殷家的六亩地算是喷完了。吴定乾看看太阳,是该回去和他们场长请示了,看看有多难说话。
殷叔见了这么早要回去,便问道:“定乾,怎么这么早回去,我们不干活了?”
吴定乾道:“这里的活已经干完了,要去另一家了,而且现在回去还要去找你们的场长,然后贴告示。”
“找场长!”殷叔说道,“找场长干什么啊?”
儿子在一旁道:“哎呀,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
“是吗?那快回吧。”殷叔顿了顿,续道,“哎,那告示在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帮你贴了!”
吴定乾道:“什么?中午的时候你帮我贴了告示?”
殷叔点头道:“是啊,我看你把告示放在台面上就帮你把它给贴了。”
吴定乾道:“哎呀,还没请示场长的,这下可有点糟了!”
殷碧海急道:“场长这么难说话,当然糟了,快回去吧!”
三人说着,急着要赶回去,而殷叔却惘然感觉不到会有什么不妥。果然,还没到家的时候,远远地望见自家门前挤满了人,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在大声地说着话,自己也不禁有点着急。
车开到了门前的路中间停了下来,三人立即下车来。吴定乾在喧闹的人群背后喊道:“大家别吵,大家别吵!”
众人听了都不禁停声转回头来,望向吴定乾和殷叔他们。而其中有一个白发多过黑发的中年人挤出人群,手中拿着一张红纸对殷叔傲慢地说:“殷叔,你贴这张告示是什么意思?”
殷叔见了,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场长,这,这……”
那黑白发中年人也便是石坝分场的场长,人人都叫他李场长。只听他又道:“别这这那那的了,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场长!谁给你权力贴这张告示,谁给你权力你!”
吴定乾挡住殷叔,对李场长道:“李场长是吧?你好!这张告示是我贴的,不是殷叔贴的!”
而李场长背后的一群人却异口同声地喊道:“不是他贴的,不是他贴的,是殷叔贴的。肯定是拿来骗人的,一定是想骗钱了!”
殷碧海大声道:“大家都是同一个分场的人,谁会骗谁啊,不要乱说话!”
而吴定乾又道:“李场长,这张告示是我写的,名字也在上面,你可以看看。”
李场长“哼”了一声,对吴定乾道:“你又是谁啊?想像邪术一样,又来骗钱,又来妖言惑众吗?”
吴定乾听了,觉得碧海说得不错,真的是咄咄逼人,但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便也微笑道:“如果一个垂死的人恰好被你撞见了,而且你会医术,你会救他吗?”
李场长转向民众喊道:“听,听,大家听,这就是邪术,这就是邪术,你们千万别信啊,我们得报警。”
吴定乾心平气和地说:“李场长,我只是在举例,如果你连一个垂死的人……”
李场长突然“呸”的一声道:“谁要你举例,谁听你举例,谁不知道你想‘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就别在这害人了!”
殷碧海在一旁忙道:“李场长,我兄弟绝不会害人的,他是总场长的儿子,他是来为人民服务的!”
李场长听了,冷笑了一声,瞧了瞧路中间的汽车,说:“哦,原来是总场长的儿子!哼,为人民服务?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爸给秘密捉了坐牢了!他是个贪污受贿的,你现在想继承他的事业做小场长来贪污吧。”
吴定乾突然一阵心疼,父亲是被秘密惩治的?那阿寒的母亲怎么会知道的?而他,李场长又怎么知道?或许是只有十二个分场的场长才知道的,但阿寒的母亲怎么知道的?管它了,他凭什么侮辱父亲和我?心中不禁燃烧起一股怒火,但清醒的头脑却压抑住,平静地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爸曾经一身正气的为人民服务,我也是,绝不会损害人民的利益。”
李场长道:“我不管你们两父子是谁,为谁服务,总之就别再在我石坝分场闹了,我们石坝分场已经山穷水尽,你还想要什么!”
吴定乾缓和道:“既然你知道山穷水尽,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为什么不想尽办法来解决问题、来引导群众走致富之路!”
李场长冷笑道:“那就用你的邪术来给群众造福吧!”
吴定乾道“如果我会邪术,你说我会怎样!”
李场长道:“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你是魔是鬼。”
“既然你不知道我会怎样,为什么还口口声声说我会邪术!”吴定乾说着,面向民众续道,“大家好,谁都知道练邪术 会使人精神萎缩、失常,以致残害自己肉身!”说着,却又向李场长续道,“我敢说,我比你一身浩然正气!”
李场长冷笑地“哼”了一声,说:“是吗?那你看民众会不会相信你!”
吴定乾瞧了瞧近在咫尺的他,右手突然迅速敏捷地夺过他手中拿着的告示,立刻退后几步,把告示举在胸口喊道:“大家好,我叫吴定乾……”
“吴定乾!吴定乾!……”民众突然声音不一地惊说着,仿佛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吴定乾点头道:“是的,我叫吴定乾。我来这里是专门治柑树的‘黄龙病’的!在今年的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喷完了桔子分场和十二岭分场的所有柑树,柑树的病情也有了好转,而现在我要来你们的分场治‘黄龙病’,你们却不肯。请问,你们这是不是讳疾忌医?如果你们觉得我是骗人,你们都可以去桔子分场和十二岭分场看……”
李场长突然道:“别在这叽叽喳喳了,我们不会相信你的了,你以为你是谁……”
吴定乾终于克制不住愤怒,正言厉色地说:“你给我住口,你不配做石坝分场的场长!场长的义务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最重要的是引导我们杨柑场的人民种好柑桔,那才是本,那才是我们杨柑场的根本!”
李场长大声地道:“我呸!句句说为人民服务,字字说得响亮,别只会说不会做,要拿出行动来才是真的,信口开河的小人!大家别聚在一起了,反正没有出事,以后自个儿自重一点,散了吧!”
说着,向外走了。
众人见了,都说散了散了。而吴定乾马上道:“大家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众人听了,都不禁停了下来,吴定乾便续道:“大家,眼下我们的柑树都得了‘黄龙病’,难道大家也这样顺其自然吗?反正都是一死,与其不如让我喷上农药,又不用你们花钱买药,而且不用你们出力,就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吗?”
李场长回头冷笑道:“说得好听,反正都是一死!那你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早点死去,免得在这……”
吴定乾愤怒地说:“你给我住口,你不是一个好场长,也不配做场长。”
李场长转过身道:“你说我不配做场长?如果喷了你的农药,拿什么来保证?你有什么保证?你是专家吗?你是特派员吗?啊?我们的柑树现在还可以活一两年,喷了你的药,我怕活不到半年吧,说得倒冠冕堂皇!”
吴定乾坚强地说:“好,我以性命保证,如果喷了农药,柑树的命不能维持到两年,我的命就是你们的!”
“说的倒轻松,凭什么相信你!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李场长说着,左转弯直地走了。众人见了,也只好又说散了,纷纷散了开来。
吴定乾急了,喊中带哭地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可以……大家听我说,听我说……”而人群却越散越开,四面八方地走了,哪里还叫得住,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竟成了泣声。殷母也哭了,因为她与群人争执了半个多钟,被群人的盛气凌人唬哭了,殷叔不断地安慰着她。
然而,整个天地都黑暗了下来。南方的秋天,在九月份的时候才算是初秋吧,虽然有时是习风阵阵,但还是带点热的,吹得人更心烦意乱,就像感冒鼻塞冒着浓烟似的。晚饭过后,吴定乾和殷家父子在二楼静静地坐着。突然,吴定乾吁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如果是这样坐着可不是办法!”
殷叔歉疚道:“都怪我,都怪我,搞得现在出了大事,生意可能也会没了。”
吴定乾道:“大叔,不用自责了,这个场长真的太难搞了!”
“的确是很难搞,办法也很难想啊!”殷碧海点头道,不过暗地里却忽然有了个想法,可能行得通,却又不好,给他一个考验吧!
再说那个李场长,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就是脾气倔了好胜一点;而他也有个儿子,叫李胜天,是刚大学毕业的,但却在家歇着,性格与父亲不同。今天下午他也在一旁见闻了父亲与那个吴定乾的斗气,听了吴定乾的每一字每一句,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着,他真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自己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了。如果说服父亲让他喷农药,自己加入他的行列,一定能跟他做朋友。想着,便去寻父亲商量。
而李场长呢,他也在想着今天下午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好歹跟老吴共处了十几年,虽然大大小小的争执和矛盾跟他时常发生,但他始终是自己的头……不是,现在他坐牢了,我又怕他干什么,至于他儿子,管他!但他说我不是一个好场长,柑树的病的确很严重,得想想办法才是,不然真的是连根本都会没有的。他的药行不行?不行,我不能用他的药,会被他嘲笑的。突见儿子下楼来,不想了,说道:“小天,你要去哪里?”
儿子李胜天道:“我不去哪里!爸,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商量什么事?说吧。”
“爸,今天下午我看见了你跟那个年轻人争执的事,我觉得他的话很对。我们的杨柑场正面临着很大的困难,这是一个不可置疑的事实,我们都要正视面对它,并且要试着办法试着努力去克服它。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为什么不让那年轻人试一下,或许还会有转机!”
“那你是帮他说话了?不行,绝对不行,没有什么保证我是不会答应的!”
“爸,这不是帮谁不帮谁的问题!你就别再固执了,你都知道柑桔是我们的根本,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灭绝吗?”
“谁说我固执了,我这不是想着办法吗!他来喷农药……我只是怕他来害人。”
“我们分场那么大,难道他一朝一夕能害得了我们?我建议要让他试一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他会嘲笑我的。”
儿子听了,心里暗笑了一阵,还说不是固执。便也道:“谁还有心思去想这些,而且人家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父亲坚持道:“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口蜜腹剑的,绝对不行!”
父子两人一时也争执起来,争了好久,儿子见惯了父亲的好胜难驳,最后还是忍着气上了楼,真是不可理喻。
由此,吴定乾整夜未眠。他想了好多话语来说服这个场长,明天必须去看看,一定要心平气和。但是初秋的天有时也会布着狂风骤雨,却是一场雨连续地下完,不会说像初春仲夏一样想落就落,断断续续地落不停。也就像今早一样,天空黑云密布着,但也有一点点的移动,等积到了一定重一定厚的程度,遇冷便哗啦哗啦地下起大雨来了。
殷母也照样早起开了店门,摆好商品,笑容可掬地迎着顾客,但是下着雨还怎么会见人来。而吴定乾也醒来了,下到店里见只殷母一人,便打招呼道:“阿姨早!”
殷母微笑道:“定乾,这么早啊!”
吴定乾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在门前的走廊望着大雨,望了一会,转身入去道:“阿姨,有没有雨伞?”
殷母道:“雨伞!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呀?”
“我想去李场长家。还得请你告诉我他家怎样走!”
殷母听了,惊了一下,说:“哎呀,这不行,这么大的雨淋坏了身子怎么办。而且又是去场长家,万一他不给你进,你不是碰了一鼻子灰而且淋了雨,这不行!”
吴定乾苦笑道:“这没什么的,我只想跟他谈谈话。”
“哎呀,这不行啊,这雨太大了,谈话也要等雨停了再谈啊。别不听话的了!”
吴定乾听了,也只有苦笑着答应。突然,店门跑进来一个人,殷母见了,说道:“哎哟,大辉你这是干什么?大雨如瀑布的你要去哪里?”说着,忙进去拿干毛巾。
那叫“大辉”的三十多岁男人只上身穿着一件雨衣闯了进来,见殷母同自己说话,也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见她进去了,便望了望吴定乾;吴定乾也回望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而过了一会,殷母拿出一条干毛巾走了出来,递给大辉道:“大辉啊,擦擦头发吧,别弄风寒了!”
大辉听了,接过毛巾道:“谢谢秀婶!”说着,停了停,续道,“秀婶啊,来个方便面吧。”
殷母道:“好,你坐着,马上就来!”而吴定乾见没事干,对殷母道:“阿姨,我去拿水吧。”
“哦,好,那你小心点!”殷母说着,自去柜台拿了方便面,然后放在了大辉面前的桌上;而吴定乾也拿了热水出来,便给他泡面。殷母又道:“大辉啊,一大早你去哪里?”
“哦,想去陈小那里看病的,却遇上了这场大雨。”大辉说道,“唉。真倒霉!”
殷母问道:“看病!你怎么了?”
大辉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喉咙有点痛和身体发热。”
“哎呀,这你还吃方便面!嘿,我给个药你。很好的,这病拖久了可不行!”殷母说着,又自去柜台拿药。
“秀婶啊,你有所不知,吃方便面是有点热气,不过是专攻这些病的,很有效!”大辉笑着,见殷母递药过来,也便接过了干吞了下去,续道,“秀婶啊,听说昨天你这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吴定乾在门口不经意地听了一下,不禁回过头来。而殷母却道:“哦,没什么事 ,只是误会而已!”
大辉道:“误会?听说是一个年轻人和李场长吵架了!”话刚说完,门口又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却是年过六旬但身体健壮的老伯。殷母见了,说道:“哎呀,小李叔,下大雨的,你要去哪里啊?”
那名叫“小李叔”的手里举了一袋东西,笑道:“哎呀,为了买这猪骨头炖汤吃却被这大雨赶了一遭,糟透了!”
“小李叔你真老当益壮!来,坐下喝杯热水。”殷母笑着,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顺便递给纸巾续道,“用纸巾擦擦身上的水吧。”
“秀婶,谢谢你啊!”小李叔欢欣地说着,也就坐下喝水。
“谢什么,大家都是邻里街坊!”殷母说着,突然又见一人奔进自己的店门,差点撞了定乾,却也认得,说道:“阿童嫂呀,这大雨的你要去哪里?”
名叫“阿童嫂”的妇女道:“哎哟,别说了,想去菜园摘些青菜出去卖的,却被大雨淋了一身!”
殷母客气地说:“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喝杯热水暖暖身体!别只顾一味赚钱的啊,小心身体,不然可会伤了身子。”
阿童嫂坐下道:“哎哟,没办法啊,不是以前!没你的福气啊,坐柜台做老板,天天好生意。”
大辉道:“是啊,不是以前!现在钱不是那么好赚啊,有点病都要拖着找钱,严重了才来看啊。”
小李叔也说道:“以前!以前当然好,以前我一个星期炖两三次猪骨头汤;现在一个月才难得有一次,倒霉了还要遭这样的雨淋。”
阿童嫂问殷母道:“秀婶,听说昨天你这里吵架了,是李场长不给一个年轻人喷柑树治病,这是怎么样的?”
殷母欲说话,看了看门口的定乾,却又不知如何说,而突然看见门口背有一个人影,不知是谁。没有回答别人的话,走近一看,却也认得,说道:“阿赖,你在这淋雨干什么?进来坐,快进来坐,你这是干什么。”
那名叫“阿赖”的听了,也便走了进来,看见吴定乾,强颜欢笑地向他点了点头。吴定乾正想着问题,见一陌生人向自己点头,自己也便微笑着回点了一下头,只觉得他笑得很勉强。
殷母对坐下的“阿赖”道:“干吗站在那儿躲雨的,进来不是很好的吗?来,也来喝杯热水!”
阿赖却抱歉道:“秀婶,昨天对不起啊,我也在场的,弄了你很不好!”
殷母微笑道:“这有什么的,没出事就好了!”
而吴定乾也回头听了一点,只见那阿赖向自己道:“年轻人,昨天的事真对不起!”也终于明白了他那一笑,应道:“哦,没事。”
阿童嫂惊道:“他就是昨天的那个年轻人吗?也就是在桔子分场和十二岭分场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
小李叔道:“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阿童嫂便问吴定乾道:“喂,年轻人,你是不是要来我们分场为治柑树的病而喷药的?”
吴定乾微笑道:“是啊。你想喷吗?不用你出钱,也不用你出力!”
大辉道:“好,先喷我的,李场长也不用管了!”
小李叔也道:“好!那我第二个,也不管了。”
阿童嫂急着恼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好不要脸,还说什么女士优先!哎,算了,算了,我第三个,不跟你们争了!”
阿赖道:“哎,既然这样,我第四个吧。柑树死也是死的了,昨天是碍着面子罢了。”
突然,门口有一撑着雨伞的人走进道:“只要你不骗我们就行了,我也支持你!”
吴定乾见进来者是一个年轻人,却不认得。而殷母就道:“哎呀,小天啊,这么大的雨你也敢跑出来。”
来者这个年轻人竟是李场长的儿子李胜天。只听他说道:“我特地来寻找这个年轻人的!”说着,指着吴定乾。
吴定乾指着自己道:“寻我!有什么事吗?你也想我帮你啊?”
殷母对吴定乾道:“定乾,他是我们李场长的儿子。”
李胜天对吴定乾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李胜天!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吴定乾听了,感到奇怪极了,但也微笑道:“好啊,我叫吴定乾,叫我定乾好了!”说着,两人的手握了起来。
然后,李胜天便道:“我知道其实大家很希望接受喷农药的,但被我父亲阻拦了,我也很想说服他,但很难。现在就是要过他那一关,过了就行了。”
阿童嫂道:“哎呀,你爸那关很难过啊,他是个固执的人!”
李胜天苦笑道:“不错,我爸是很固执,这也是所要解决的。”
吴定乾道:“那你说怎么办?”
大辉笑道:“我看啊,是没有办法的了!”
李胜天道:“的确是很难搞,不过我爸是刀子嘴……”
小李叔急道:“我看那一关不用过了,硬吃硬,柑树有病喷不喷是我们自由的权利。”
吴定乾道:“不可这样,还是想想办法。让胜天说完。”
而外面,雨还在哗哗地响,天也愈来愈暗,仿佛一下子夜晚又来临了。而店里只听李胜天说道:“定乾,你和我一起再去求求我爸,你肯吗?”
“昨天已吵过架了,而且半步不让,当众羞辱,现在反过来又要去求他,唉!”阿赖说着,摇了摇头。
吴定乾听了,想着,本来自己打算是要去求他的,而如今他儿子请自己去求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面子,难道我是没有面子的人吗?但或许他是在试探我的诚意?我应该怎样做?李胜天一进店门的时候说的那一句话,应该是试探我的诚意的,但……但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争气一点,我也要自尊的。但又……唉……我该怎么办?面子与自尊,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我可以放弃吗?这些都是充实人生、塞满生活的最重要的东西,我……我也是一个人啊!
阿童嫂也道:“这是哪里颠倒过来的理由,不可能的事情!”而李胜天却焦急地望着吴定乾不说话,他也知道这样的确很伤一个人的自尊,但自己又能说什么,话也已经说出去了。
吴定乾脑子一时空白了起来,而且心痛着,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难题?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难题?……苦思着,忍不住冲出了小店,迎向那瀑布般的大雨,一直跑、一直狂奔,没有目标的跑;累了,倒在泥泞的草地上,被雨水冲洗拍打着;睏了,闭上眼睛胡思乱想;哭了,不知如何抉择……
到了中午,天空的乌云已经飘飘零零,分散成了无数朵形状不一的白云苍狗,仿佛是一块碎了的镜子。而更高一层则全是遮天的白云,雨停了,但看不见太阳。
殷碧海终于找寻到了吴定乾,见他躺在了一滩水的草地上,却睁着一眨不眨的眼睛,见了自己也不开口。自己也只好开口了,“定乾,给个手我吧!”
吴定乾瞪了一眼他,右手伸给了他,然后被他拉着自己,但一时又不想站起来,便在半空松开了手,身子忽地震了一下,坐在了湿地上。
殷碧海苦笑了一下,也坐了下来,冷的感觉立刻就在皮肤上显起鸡皮疙瘩的反应,便也说道:“我小的时候帮人包装柑桔,一天辛辛苦苦地包了十箩,得了五块钱。晚上,高高兴兴回到家的时候,见邻居的黄婶坐在厅里跟母亲不知诉什么苦,我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母亲突然问我有没有见到什么人进过黄婶的家,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而黄婶却看见了我反手握住的五块钱,她说让我的手伸出给她看看,我不肯。母亲便吼着我说快伸出来给黄婶看看,我怕了我便伸了出去。黄婶竟说我手中的钱是她的钱,她不见的几十块钱中就有这么一张五块钱,认定地说是一模一样的五块钱。母亲急了,立即给了我一耳光,说钱全哪里去了,我愕然地流着眼泪拼命地摇头。母亲又给了我一耳光,我只是悲痛地摇头,她抢了我的五块钱给了黄婶,又从自己口袋里拿了几十块钱给黄婶,然后竟然要我向黄婶道歉。我说什么也不肯,母亲又给了我重重地一耳光,我这才咬住牙齿,忍住悲痛赔了对不起。而过后,父亲知道了,他也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骂我没骨气,责怪我不争气,这些我都一一忍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找到了昨天请我包装柑桔的那个老板,我请他帮我作证。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我便跪了下来求他,最后他答应了。到家的时候,那老板帮我证明了我的清白。过后,父母虽然拼命地跟我说对不起,而且给了十块钱我,但我的心我的自尊已经全给打碎了,我不要相信谁,不去相信谁。
“但后来遇到了你们,结拜了,成了兄弟。唉,如果所有的日子都像在中学时就好了,兄弟们都在一起,不去争什么功名利禄,每天……”
吴定乾突然开口道:“已经听过了,没有别的吗?”
“好你个吴定乾,我还以为你要在兄弟面前作哑巴!想听了吧,好,好,我想想,我想想!”殷碧海说着,唔了几下,这才续道,“我告诉你啊,说了出来,千万别羡慕我。好,我说了……那时候刚读大专,我跟小音虽是同班同学,却不是很熟……”
“唉!不听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怎么插话了?我想说什么,你说来听听!”
吴定乾愣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一个人伤心、孤单无助的时候,身边有个痴心佳偶伴着自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你行,还是你最了解兄弟!哎呀!”殷碧海说着,不禁叹了口气,续道,“刚读大专的时候很苦闷、整天音乐、看书、篮球;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谈心,写我们的爱情故事;没有灵感,哀伤的时候,就有暖暖的拥抱,不需要装饰什么色彩!”
“但是我碰到这样的事情,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借个怀抱,可以吗?”
“肩膀吧,借肩膀给你!”
吴定乾沉默了。过了良久,才说道:“回去吧,别让人牵挂。”
殷碧海站起,仰天长叹道:“乾风沧碧海,丰寒奕桑田。”
回到殷家的时候,吴定乾保持着沉默,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说想出去走走。开出了车,殷碧海追了上来,说也一起走走。
两人说着,开着车出了来石坝镇,又到了三嘉村学校的门口,校门开着,但学校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应该是放学了。殷碧海开口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吴定乾摇了摇头,双眼只瞪着学校里面。但过了好久,仍然一个人影也没有。时不时也看看反射镜,虽然有倩丽的身影闪过,却不是她的。
殷碧海又忍不住开口道:“定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很静,去不去?”
吴定乾又望了一会,终于启动了车,瞧了瞧殷碧海。殷碧海见了,说道:“转弯,过了马路直走那条水泥路就是!”说着,指了路。汽车过了马路,沿着一条长一千米左右的直水泥路而去,到了水泥路尽头,忽然下来石头路,走了一点石头路,然后上了一个水泥路坡。殷碧海便道:“到了。”
汽车在一条横着的短平地路中间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一看,面前是有四道双轨的火车路,火车路过去居高临下,直到山边是绿的田野,偶尔有几间白色瓦房,到处都宁静极了。
殷碧海开口道:“这里安静吧!这里四道火车轨是新建的。晚上的时候啊,这里就有人来开大排档做夜宵,很多人都来这里消夏吃东西,热闹极了。我有时会和小音来吃,都玩得很高兴!”
吴定乾靠在车身微笑道:“是啊,这里很安静!可以居高临下的望乡村,望城镇,仿佛是空中楼阁!旁边几间楼房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人们说这里是火车站,但又没人在这上车下车,这几幢楼好像也没人住的。但这里也应该算是火车站吧,被人叫惯了。”
太阳虽然在白云背后,而乌云也散开了,这里已经很明亮了。绿的野,水滴滴,离那楼群静呼呼;百姓房,在其中,逍遥自在独天厚;火车站,有始尽,北京香港一线通;愁也尽,心也宽,再卖干劲才是衷。
吴定乾叹道:“难得这里这么好,哪个花好月圆的晚上一定要来饮酒尽兴!身边无佳偶,销得人离醉。”
“我看你是得了相思病了。”
“离别相思情,落花有意时;何日得一聚,流水有情在。”
殷碧海假装叹气道:“心中的女神啊,你看那飘下最后一片黄叶的枯树下,多情男已等到了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别肉麻了,什么相思都给你吓跑了!”吴定乾说着,又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忽然仰天长叹道:“杨柑场,有朝一日你会再辉煌起来的!”
汽车终于消失在了宁静的火车路边,两人站了很久,却没有看见一列火车从眼前经过,难道火车也有交通阻塞或爆胎?
回去的路上,吴定乾又想了好多。他想,自己的胸怀应该是要宽一点,他诽谤我,我就赞美他,他刻薄我,我就厚待他;不然,可就跟他一般见识了。他又想到了坐牢的父亲,他的罪,自己一定要用功来补过的,没理由动孩子气。好,求他就求他,听他的就听他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车又到回了石坝分场,并且停在了李场长的家门口,是殷碧海指引的。两人下了车,敲了敲李家的家门。一会儿,李胜天走了出来,见是吴定乾,高兴地道:“定乾,你来了。我父亲在里面,我劝了他很多,差不多肯了。”
殷碧海瞧了瞧吴定乾,然后问李胜天道:“小天,你们怎么认识的?”
“以后再说,进去吧!”吴定乾说着,跟着李胜天走进了厅里。见李场长正坐在安乐椅上戴着眼睛看着《三国演义》的书,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愣了一下,还是客气地说道:“李场长,你好。关于柑树喷农药一事我再向你请示一次,请允许我这样,批准我好吗?”
李场长听了,放下了眼镜和书,然后站起说道:“小吴,你很有你父亲的风范,胸襟很宽广,我始终不能及,我很嫉妒啊!但国家利益、群众利益面前,我,还是答应了,去干吧,努力地干吧!”
吴定乾感激道:“谢谢,谢谢,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李胜天在一旁对吴定乾道:“定乾,我可以加入你的行列吗?”
吴定乾听了,想了想,难道他们两父子还要试探我吗?便也微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行列,只不过是我孤身一人,你想来便来好了!”
李胜天高兴道:“好,好,我们这就去!”
于是,三个年轻人回到了殷家,拿了昨天的那张告示贴回了原处,而且搬了一张桌子宣传了起来,仿佛像是卖什么吆喝什么。路人、行人、大人、小孩、男子、女子都纷纷围了上来,都各抒己见地指指点点。
李胜天见了,也知道了原因,便说道:“大家好,很惊讶是吧?昨天呢,只是一场误会,我们这位总场长的儿子是专门来为大家的柑树治病的,请大家速速排队按顺序报名喷吧。”
吴定乾喊道:“大家好,请你们看看桔子分场和十二岭分场,我真的是来为大家治柑树病的。不用大家出钱买农药,也不用大家出力,只报个名来按顺序就行了!”
但众人还是站在原地半信半疑着,然而还是有人站出来报名了,是大辉和小李叔,这才有人先后列名,但也有些人不相信走了。吴定乾见了,想着,以后他们自然会明白的,一定会明白的。
过后,吴定乾决定明天正式开始干活,因为阳光在下午的时候穿过大气层照在了大地上,明天一定是一个艳阳天。
而殷碧海却问吴定乾道:“定乾,现在去石坝镇打球吗?顺便看看那个女的!”
吴定乾想了想,叹气道:“不去了,哪一天心血来潮再去吧。”
“哎哟,那你得孤枕相思喽!”
吴定乾不禁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如雪的云,心里静静地叹着,雪芬,我们还会有缘吗?我好想见你啊,哪怕就一面,不说话,我也是很满足的。
殷碧海拍了拍他,说道:“定乾,我想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什么问题?说吧!”
“定乾,我看你喷药的原因不止一个吧?”
“干吗这样问?是的,的确是,最重要原因是我爸,我要为他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为什么?”
吴定乾苦笑了一会,说道:“我爸因为贪了一些打理杨柑场的钱,致使整个杨柑场的柑树得了‘黄龙病’,如今他坐牢了,我想,父罪子补吧!”
“什么?柑树得病跟你爸那个完全是两码事,怎么会扯在一起的?植物得病谁会料得到的,你是怎么想的啊?”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义务,我必须履行的义务!”
“定乾,你脑子究竟在想着什么的,你还要创事业的,怎么这么糊涂!”
“不是这样!由得它吧,总之我必须这样做,一定得这样做。”
“定乾啊定乾,好兄弟啊好兄弟……唉,算了,谁叫你是我的兄弟,你这么决定,在这里,我也会帮到底的!”
吴定乾期望地微笑道:“谢谢!”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