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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工人(上)

时间:2015-08-26 22:44:04     作者:谢友义      浏览:10625   评论:0    来源:广东校园文学网

2014年参加中国作家协会定点生活作品

 

                              广州工人

 

        谢友义   著

 

                                         广东经济出版社

 

 

作者简介:

               

        谢友义   中国作协会员、广州市作协副主席

又名谢有义,笔名 云中野鹤、谢天,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人。

著有长篇小说《广州好男》、《心痛的感觉》、《心中的太阳》,小说集《文心集》,报告文学集《广州的天空》、《文学的天空》、电视剧本《职校生》。

广东作家职称评审委员会专家库专家。

作品散见《河源日报》、《广东技能报》、《广州文艺》、《黄金时代》、《作品》、《时代报告》、《人民文学》等等。

 

 

故事简介:

 

   《广州工人》描述中国南方海洋公司造船技术工人袁志豪、黄腾飞等人在新时期的工作及生活的画面,深刻刻画了袁志豪等新时期产业工人从普通工人到技术专家的成长过程,其间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与历练,无疑是新时期中国产业工人现实而生动的写照。他们为钻研技术,为中国造船技术走向深蓝,走向世界,维护国家海洋的安全而尽力,凸显了中国造船技术在世界的地位。


    作品既探析了新时期中国社会各种价值观的杂然并存,价值观领域存在的诸多矛盾、困境人事纷争、潜规则人性的虚伪与真善等社会问题,也呈现了国企转型时期的艰辛“突围”,中国产业工人走出困惑后的责任、担当与豪情,为国争光的理想信念和精神风貌,突出了人物性格的多面性,展现了人性的光辉。

  

 

第一章       

 

“什么?这里好吵啊,哦,是阿哥啊?什么?这样啊,哦,好,知道了,过一段时间你就叫他来吧。”袁志豪正在和同事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袁志豪连忙拿出手机接听。

这是南洋公司的生产现场,打磨声、搭架声、装配声相互交织,工人们来来往往,有骂娘的,有闲聊的,就像特大的农贸市场。

这些工人们都穿戴得严严实实的,几个站在一旁抽烟的打磨工人除了脸上留下两条安全帽带的白色痕迹外,其它部位都是黝黑的,偶尔咧嘴笑笑露出稍黄的牙齿。他们一边打磨一边说着别处听来的黄段子,在这浑浊的空气里,说话声、调笑声、粗言秽语伴随着焊烟和粉尘一起在空中漂荡。

袁志豪是广州南方海洋公司(简称:南洋公司)制造部的一名维修工。刚才的电话是他哥袁志杰打来的。

袁志杰在电话里说袁志豪的侄子阿超今年没考上大学,想来广州,要志豪在单位找份工作。

袁志豪向来很听哥哥的话,哥哥的请求他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下来了。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突然袁志豪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是公司人力资源部周干事发来的一条短信,刚才还兴冲冲的袁志豪,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广东开始进入梅雨季节,这几天天上总是飘着小雨,在烟雨矇矇之中,粤东紫金至广州的省道上总会有几辆长途客车驶过。

袁超带着挎着大包小包,从广东紫金乡下老家踏上了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

怀着对大都市的憧憬,一路上袁超兴奋得左顾右盼、四处张望,他甚至希望汽车开得快点,再快点。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颠簸与期盼,终于到达广州汽车站。

一下车,当踩惯了乡间泥土的双脚真实地踏上曾经在心里想象过无数遍的广州时,袁超感觉有些眩晕和恍惚。刹那间,大都市的繁华与喧嚣令袁超有些迷失、有些惶惑,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袁超望着脚边的红白蓝蛇皮袋,比照着身边掠过的一个又一个“摩登”人士,不禁有些自惭形秽,感到自己与这座大都市格格不入,渺小得如一只蝼蚁。正愣怔时,来接站的叔叔袁志豪走到他的身边。

袁志豪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国字脸,犀利的双眼烔烔有神,长得斯文、帅气,是中国南方实业南洋公司制造部的合同工,派往富华队当技术支持,不知底细的人根本想不到他只是一名一线工人,还以为是公司的管理人员。

袁志豪领着袁超先乘地铁后转乘公交车,辗转好几趟。一路上他惊奇地瞪大双眼,车外都市的繁华景象令他眼花乱、目不暇接,他不禁感叹:广州真大啊,比紫金县城大了可能不止一百倍啊!

袁超想起了去年春节从上海打工回来的初中同学星仔向他们这些土包子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上海的繁华,星仔说上海比紫金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还说上海人的生活昼夜不分;星仔说去过电影《上海滩》的拍摄景点,同学们听了都笑星仔说谎。星仔见大家都不相信他,便不再说了。

  夜色下,看着绵长数公里闪烁着的霓虹灯,袁超不禁想起父母经常叮嘱人离关灯。他想,如果爸爸妈妈看到广州昼夜不熄的灯光,一定又要说太浪费了, 也慢慢有些相信星仔说的大城市生活不分昼夜的事了。现在看来星仔并没有说谎,只是从没出过紫金大山的袁超等人是井底之蛙而已。

  车子经过中山二路时,突然停了下来,袁超纳闷地望着叔叔说:“哗,这么堵?”

车子上站着坐着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他们不像袁超的家乡那些人,基本都是认识的。这里的人和人之间都不认识,南腔北调的。当然了,他们可能也听不懂志豪叔侄俩儿的客家话。

   “在广州堵车是很正常的了,你看旁边这个,这个┄┄”袁志豪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公园对袁超说。

“那是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袁超朝叔叔指的方向一望,心想:不就是个公园吗?乡下紫金县也有,有什么稀奇的。

    “这是广州起义烈士陵园,是解放后为纪念1927年12月广州起义中英勇牺牲的烈士而建造的。广州起义也就是广州工人起义,知道吗?”因为堵车走不了,袁志豪干脆给侄子介绍一下景点。

     “我是学过历史的,广州工人起义我知道啊,1927年的三大起义:南昌起义是军队的起义,秋收起义是农民的起义 ,广州起义就是工人的起义 ,没错吧?叔叔。”袁超对近代历史还是挺熟的。

袁超向来聪明、好学、上进,但他一直对乡下的教育水平及师资力量耿耿于怀,他的普通话不好都是因为这些乡下老师教的。他在学校时,是个喜欢动脑筋爱提问题的学生,他曾经好几次带着问题去找老师寻求答案,却总是见到几个老师在打麻将,问多两句老师便不奈烦了,甚至想发火。从此,他遇到问题,宁可自己到县图书馆查阅资料,也不想再去问那些老师了,因为那些老师整天就知道忙着聊天、打麻将。

袁志豪还真没想到侄子懂得这么多,不由得伸出手轻轻地摸摸他的头。看到这么堵车,袁志豪索性与侄子聊起历史来了,他说:

“遥想当年的1927年12月11日,在张太雷、叶挺、黄平周文雍叶剑英等同志的领导下,教导团全体官兵、警卫团一部和工人赤卫队共5000余人(其中工人赤卫队3000余人),分头向广州市各个军事要塞发起猛然袭击。广州市郊芳村、西村等地的农民约2万人举行起义,一部进入市区配合起义军的行动。广州的芳村啊,你知道吗?叔叔的公司离当年起义的地方——芳村就只有五里路,很近的。

袁超惊讶道:“哗,真的吗?那我要好好瞻仰一下当年起义中牺牲了的工人英雄们了。叔叔,这么堵,我们不如下来走走啊,反正车子到站了,也走不了。”袁超其实是想看一下烈士陵园。

“也好。”袁志豪说着,两人便下了车,走进了烈士陵园。

    站在烈士陵园的草坪上袁超不禁浮想联翩,对于这段历史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想起那个战火纷飞的场景,多少勇士在炮火中丧生,而老百姓深受其害,国难当头,家庭也是支离破碎,他不禁百感交集。深思了一会之后,他感慨道:“叔叔,那时的工人是为了生存才起义的,也是被逼无奈。”

“你说对了,侄儿,1927年在这广州革命的时侯,我们有一位紫金老乡就来过这里了,你可知道他是谁吗?”袁志豪突然想起了与这事有关联的一个重要历史人物。

“谁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啊。”袁超一时想不起来。

“刘尔崧啊。”袁志豪微微一笑。

“哦,刘尔崧?紫金县城的‘尔崧中学’就是以刘尔崧命名的吧?”袁超说,他是紫金流水中学毕业的,紫金流水中学离尔崧中学不远,都在县城,因此他比较熟悉尔崧中学。

“是的,除此之外,你还了解刘尔崧其他什么吗?袁志豪眼神中透出一股坚毅,凝望着远处的烈士陵园墓碑,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紫金县还有刘尔崧纪念馆,我们的老师都说刘尔崧具有积极、勇敢、奉献、不屈的革命精神,都是以他来教育后人,教育我们这些学生的,他是紫金人的骄傲啊。其实最初他也是寻找一条活路吧。”经叔叔提及到刘尔崧,袁超突然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他心想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刘尔崧和袁超一样有着相同的奋斗目标和奋斗热情,在那个时代,刘尔崧还真算得上好样的了。

“是啊,我们向刘尔崧学习,好好做人,踏实做事。当然他找的那条活路不是为他自己谋利益,而是为大家找出一条生路,而今天我们奋斗是为自己找生计。

说起刘尔崧,见袁超那崇敬的神情,袁志豪深感舒坦和欣慰,现在的年青人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大有人在,早就没有精神上的追求和正确的目标了。刚才听了袁超的一番话,觉得侄儿虽然年龄不大,却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只要给他一个好的平台,还是很有发展前程的。这样想来,袁志豪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这次侄儿背井离乡来到广州就是为了请他帮忙找份工作的,但至今找工作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袁志豪不禁焦躁起来。然而,当他看到袁超无忧无虑、纯净无邪的表情时,袁志豪被感染了,暂时放下了烦扰。

   叔侄俩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参观完烈士陵园,直到黄昏才又上了公共汽车往家赶。

    上了车之后,袁超还沉浸在1927年那些烈士们英勇壮烈的事迹中,他们的事迹使他大开眼界,也给他莫大的感慨。正当他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时,袁志豪突然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到家了,下车。”

    袁超在家里就听爸爸说,叔叔在广州一家大企业上班,这单位究竟有多大,他爸爸也不知道。全村人都知道袁志豪在广州的一家大国企上班,而且是个技术骨干。往日叔叔回到紫金家乡时,也是风风光光、出手挺大方的,在袁超的想象中叔叔在广州城里必定是过得很体面的。

袁志豪中专毕业后被招进了南洋公司,成为一名维修工人。这几年来,袁志豪认真钻研技术,本来他的技术基础就比较牢固,经过多年的磨砺,现在他的水平已今非昔比了。

南洋公司原来有正式职工五六万人,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化,南洋公司不断转换经营模式,用人机制更加灵活多样,目的就在于减轻企业用工成本。把一些一线的基础生产业务和后勤业务外包出去,这样南洋公司就有大量的劳务工。

劳务工从事的都是很辛苦的工作,随着生产发展,这几年来,南洋公司就有三十多支劳务队伍,共三四万人。而正式职工就只有一两万人。

袁志豪虽然才三十岁出头,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老成一些,企业的员工分好多种:领导干部、管理人员、合同制员工(就是原来的正式职工转为签合同形式)、合同工、合约工、临时工。袁志豪虽然是合同工,但公司里很多正式员工有的待遇他都没有,每个月的收入就只有两千元左右,他妻子在清洁队每月领到手的工资还不足千元,工作脏、累不说,还要常常受气。儿子才5岁,正上幼儿园。也把母亲从乡下接出来照顾儿子,一家四口就靠这不足三千元的收入在广州生活,确实捉襟见肘。

上个月,志豪的哥哥袁志杰就在电话中告诉他,侄子袁超今年没考上大学,想来广州找工作,要志豪帮忙照顾一下。志豪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从小到大兄弟俩感情非常好,一直互相关照着,手足情深。

接到哥哥的电话后,这段时间袁志豪便到处托人,终于找到公司人力资源部人事科的周干事,并答应帮忙。可他没想到八字还没有一撇,袁超就急急忙忙来到广州。

 想起前天周干事发来的那条信息:“因近期单位没招工计划,你所说之事,以后再说”,袁志豪便愁眉不展。侄子袁超已到广州了,但袁超的工作还没半点头绪,袁志豪心里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周干事的关注,请帮我继续留意招工信息,我一定会感谢您的。”袁志豪还是礼貌地回复了周干事的信息。

袁志豪住的地方整片都是出租屋,袁志豪的房子也是租的,两房一厅。袁超看看这房子,狭窄而简陋,明显没有紫金乡下的房子宽敞。屋子里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水也没有老家的好喝,一股消毒水的气味直呛咽喉,空气总是灰蒙蒙的,这是刚来叔叔家的第一感觉。这一带楼和楼之间的距离很小,两栋楼之间相距不到一米,从远处看好像在亲嘴。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亲嘴楼”,袁超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与不适。

虽然地方窄小,但是袁志豪一家还是热情地招呼着袁超。

袁英杰属早恋早婚,十八岁结婚,十九岁便生下了袁超。十八岁的袁超长得比叔叔袁志豪还高,国字脸,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在学校时还是校篮球队的队员,今年高中毕业,可惜高考失利,大学梦破碎,他本想复读明年再考大学,可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只好放弃大学梦了,既然不再考大学了,他干脆早点出来工作贴补家用。

袁志豪家的家具都有些陈旧过时了,那台21寸的彩电估计也有些年头了,洗衣机又旧又小。袁超后来才知道,这些家具和电器还是房东原来用过的,没有地方放就给袁志豪用了。房租是500元,不包括水电费和管理费。

而袁志豪每次从广州回老家,总会带很多零食,穿着大方得体,袁超一直以为叔叔在广州混得很好呢,如今看到叔叔的家境寒酸,才意识到在大城市生存立足真不容易。

尽管经济条件并不好,但是为了给袁超接风,今天晚上的餐桌上还是有鸡、鸭、烧鹅等好吃的,算得上挺丰盛的。

袁志豪很疼袁超,不断地给袁超夹菜,并不时夹菜给母亲,也就是袁超的奶奶。他母亲去年来到广州,帮他照看小孩。母亲已经六十出头了,身体不太好,经常会胃痛,吃得不多,有些瘦弱,因此袁志豪总是劝母亲多吃一些。

吃过饭,袁超从行李中拿出一包自家制作的茶叶给袁志豪,“叔,这是爸爸叫我给你捎来的茶叶,是我爷爷亲手摘的。”

“袁超,你叔叔这几天为你的事到处找人,实在不容易,要是帮你找到了工作啊,你可要好好做人做事,不要惹麻烦啊,知道吗?”袁超的奶奶说。老人家看到眼前这位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孙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如今都可以出来打工了,心里挺安慰的。

“是呀,袁超,这几天你叔叔一直在托朋友帮忙,你不要心急,会找到的。”婶婶陈利华是很开朗的人,她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并喂他吃饭,累得她满头都是汗,还不停地催促袁超多吃点。陈利华脾气很好,人长得有点胖,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在公司清洁队算是一支花,被同事调侃为“靓女花”。

 “叔叔,你辛苦了。”袁超看看这房内的摆设,看看奶奶、婶婶,还有调皮的堂弟,低头沉思着。

袁志豪明白袁超在想些什么。为了给他打气鼓劲,袁志豪一边给侄子倒了一杯可乐一边说:“袁超,人生没有辛苦就没有享受,就像刚才你婶婶说的,出来广州做事,一定要能吃苦,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不能怕吃苦。苦和累都是暂时的,只要有上进心,只要肯钻研、肯努力,无论做什么、无论在何处都能出人头地的。”

作为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工人,袁志豪何尝不知道累呢?每天爬高杆钻舱底,顶着烈日,任由风吹浪打,一天工作下来累得腰酸背痛。拿着只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工资,还要受领导的气,没背景、没后台的人就只得忍气吞声,缩着脑袋过日子。用句俗话说,就是“干得比牛还累,吃得比猪还差”。

虽然又苦又累,但是为了一家的生计只能忍辱负重了。对于他这种只能靠个人辛苦打拼的人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别人付出更多,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价值,希望通过知识和技术来改变命运。

  袁超忽然想起他爸爸好像说过叔叔在单位里的技术非常了得,还得过什么技术创新奖,心里由衷敬佩叔叔。“叔叔,听我爸说你在单位里是技术尖子,你真厉害。”

“唔,我不算什么啦,什么技术尖子,公司里能人高手一大堆,我也在不断学习中。”袁志豪说得轻描淡写。

 现如今亲眼目睹了叔叔的生活状况,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啊。袁超望着叔叔一家蜗居的出租屋,觉得跟自己想象中的情景相差太远了。

陈利华却忍不住说:“是呀,你叔叔的技术是不错的,在去年全市的青年钳工维修比赛中获得第二名,你叔叔却没有奖金。而第三名是合同制职工,却奖了一万元,去年公司有人说要推荐你叔叔为金雁人才奖,说有机会还会让你叔叔去当技术指导呢!现在你叔叔还经常给新来的员工上课,培训钳工技术呢。”说起老公袁志豪陈利华感到挺自豪的,一脸的崇拜。

袁志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然后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吹的哦?不过话说回来,打那比赛之后,也认识了不少人,就像这次帮你托关系找工作的人中,就有人力资源部的周干事。”。

陈利华说:“就是啊,现在别人不是有学历就是有背景,那些大学毕业生,他们分配过来直接就当上干部了,而我们这些从乡下出来的人,你只有靠技术才有出路的啊,在吃苦耐劳方面,你要多多向你叔学习啊。”提起老公的技术,陈利华就来精神了,因为近几年来袁志豪的技术在公司里名气很大,自从老公获技术奖后,清洁队的队长对她客气多了。

“现在这社会,是要有一技之长才行的,男人有技术了,就有事业了,不仅要有技术,还要有一流的技术,要刻苦学习技术。” 袁志豪说起技术感触颇多。

“年青人不要怕苦,我们清洁队的女孩子,有些还是刚初中毕业就从家里出来打工了。跟我一个班有一个叫董方方的女孩才十六岁啊,我们清洁工天天都要很早起床,而且都很累的。”陈利华对袁超说,实际上也是赞同附和着老公。

“我知道的。”袁超明白叔婶是在教导自己。

袁志豪的儿子袁劲飞听到大人说话,嘟着小嘴巴,双手摸着爸爸的脸,好奇地插了一句:“爸爸,你为什么不拿第一?”

袁志豪抚摸着儿子的头笑笑:“爸爸这次不够努力,下次吧!”

“下次叔叔一定能拿第一!”袁超看着叔叔说,他从小就知道叔叔的个性,做任何事情,总是力求做到尽善尽美的。

“嗯,名次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尽了最大努力,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袁志豪一脸坦然,因为这技术活还是得靠真功夫,而且袁志豪的技术的确是拔尖的。

“叔叔,如果我能进入你们公司,我一定会像你一样,好好学习,刻苦钻研技术,绝不给你丢脸。”袁超拍着胸脯对叔叔说。

袁志豪见侄子有这想法很高兴,“侄儿,这就对了,学技术要全面,要精益求精,南洋这么大的公司,人才济济,只要你肯学,保证你能学到好多技术,遇到问题就来找叔叔我,叔叔也会教你的。”

聊着聊着,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时间已经不早了都该休息了。袁志豪看到母亲双手握住袋袁超拿来的茶叶一直没说话,眼神发直,若有所思,明白母亲肯定是想父亲了,因为母亲和父亲快一年没见面了。袁志豪感到有些心酸,他对母亲说:“妈,我知道你想我爸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或者明年把我爸接来,你们一起住在这里。早点休息吧,这茶叶给我放好吧。”

“妈”志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母亲轻叹了一声,眼神幽幽地说。“你们负担这么重,生活不容易,算了吧,等劲飞再大一些,我就回去陪你爸。”

平时袁志豪夫妇上班去了,母亲独自在家带孙子,想找个人说话都难;而且,在这里什么都要买,就连喝的水都要买,不像家里喝的水直接从山里引过来。在老家自己种菜,从来都不用买,都是绿色环保的食物,不像城里买的什么都有可能有毒,妈妈觉得志豪在城里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

望着这茶叶,母亲眼角有些湿润,她想起平时胃痛的时候,她老伴会给她揉揉,还有家里的野山茶,每当胃疼,喝了就好受点,这包茶叶是老伴专程让孙子带给她喝的。

“志豪,你手机有信息。”陈利华把手机递给他,刚才喝茶时,袁志豪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信息?什么信息?”袁志豪急忙把手机拿过来,原来是周干事的短信,先是心头一喜,紧接着情绪又低落下去了。

 

 

 

第二章       

 

    四月的广州乍暖还寒,久违的春雨给广州市民带来一阵阵的清凉。广州这两年比较干旱,据气象部门记录,自去年以来,广州已有一百多天没下过雨了。

    马路两旁的绿化树都在抽着淡绿的春梢,地上散落着枯黄的叶片,浸泡着昨夜的雨水,踩在上面粘乎湿滑。袁志豪低着头边走边沉思,心情有些沉重,他的鞋底下沾了一大片树叶也浑然不知。

    冷冷的阵风吹来,瘦弱的汉子袁志豪都没当一回事,他显得心事重重,想的是如何帮侄子找工作的事。袁志豪掐指一算,袁超从老家来广州好些天了,由于还没有找到工作,因而每天无所事事,睡在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得尽快帮他落实工作之事。

在袁志豪工作的厂区里,工人们来来往往,呈现出一片嘈杂、喧嚣的情景。

“如有时间可以出来一聚。”想起周干事的短信,袁志豪六神无主,寻思着:几天前不是说了没招工计划的吗?现在又说可以出来聚聚,这周干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隶属于南洋公司制造部的富华队的作业区大部分是露天的,袁志豪主要是负责富华队的的机械设备的保养工作,包括电焊机、风机、吊机、行车等等。

    袁志豪走进用废旧集装箱改造的维修班组房,旁边的是行车、电焊、配套、装配等班组,呈一字形摆开。每个班组约八至十人。这几个班组就是一个工段。

上班前,大家总喜欢凑在一起聊聊天,话题一般囊括了国家大事、闹市新闻、公司领导的事、同事们的趣事及秘闻等,这些话题对他们来讲总是聊不完。正当大伙正聊得兴高采烈时,袁志豪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维修班的司马良看到袁志豪双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喂,兄弟,你死了老豆(老爸)啊?”司马良朝他脸吐了一口烟圈,调侃了一句。

司马良今年三十七八岁,个子很高,足有1.85米,脸型尖长,皮肤黝黑,眼睛小得如绿豆,留着一头长发,尤其是他的嘴角两边各留了一小撮胡须,活脱一只长毛鼠。他笑起来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大黑牙,那都是被烟熏的,而他的一只门牙前年光荣“下岗”了,换了一颗金的,只要一张口,这金牙就会闪闪发光;他体重也许就只有90斤重。他不上班时喜欢穿一身宽大的唐装,瘦高的身躯就像一个衣服架子,脚穿一双布鞋,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就像唱踩高跷。他因此获得一个外号叫“高佬良”,当然上班就得更换工作服。

司马良是袁志豪的师兄,对吊机维修有独到的见地。但这司马良平时却总是吊儿郎当的,特别喜欢说女人,他总是说研究吊机维修就像研究女人的那个部位,如果知道找到那个关健部位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有没有道理,只有他才说得清楚,反正,他这样的教学方法,女学徒是无法接受的,但却深得男学徒的喜欢。

他修长的手指不知是机油沾染的还是抽烟的缘故,双手都是乌黑锃亮的。

袁志豪瞟了一眼司马良,走入班组,班组房内摆满了工具、电线之类的杂物,桌子上放着大小不一积着黑黑茶垢的杯子。

“哎呀,你真的死了老豆?”见袁志豪不理自己,司马良抬起左脚轻轻的落地,紧绷着脸故作惊讶地盯着袁志豪。

平时大家都是喜欢开玩笑的,但此时此刻袁志豪还是想着如何帮侄子的事。昨晚好不容易跟周干事沟通好,由周干事出面约人事部的领导见面,到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心烦意乱中便回骂了司马良一句,“你妈的,你死了,我老豆都不会死。”

班组门口坐满了其它班组的员工,由于这些员工之间都很熟悉,所以经常这样开玩笑的。

“哎哟,心情不好啊?” 摸不着头绪的司马良被袁志豪突然的回骂,他感到自讨没趣,悻悻地走到另一边去了。

司机班副班长、工段工会女工组长陆春艳扭着屁股风骚十足地走了过来,用肩膀碰了一下袁志豪,“你没事吧,豪哥。”

陆春艳的身段苗条,但胸部特别丰满,盘着头发,走路时脚步轻盈,但说话特别随性,很喜欢开玩笑。

“挤什么?挤来挤去的?” 袁志豪没好气地说,见陆春艳靠过来,好像是躲瘟神似的,心里有些不爽,皱了皱眉头,故意避开。

“挤我啊,挤挤更健康。” 司马良一脸坏笑,急忙上前用手搭在陆春艳的肩膀上,露出一口黑得令人发指的烟牙。

尽管穿着严实的工作服还是显示出陆春艳的好身段,她用力甩开司马良细小的手,“你发骚啊?挤你?你有什么好挤的?我就担心你挤不出油水来。”

闻到司马良嘴里的那股浓重的烟味,陆春艳不由得摁住鼻子,用鄙夷的眼神瞟着“修长”的司马良。

 “你这老骚货,我就不相信挤不出来,嘿、嘿、嘿。”司马良努力睁圆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眼神充满淫贱地盯着陆春艳高高隆起的胸部。

“春艳,你就将就一下他吧,不然的话,小良会流鼻血、脚抽筋,导致昏倒,然后发生工伤事故。你还是工会委员啊,这个你懂的,就给他挤一下吧!他就舒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良啊,春艳也是嫌你不够粗大,哈哈哈!”长得一身横肉,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维修班副班长邱富春兴奋地搅和着,眯着那双通红的金鱼眼看着陆春艳。邱富春鲫鱼般的嘴巴长在圆厚的脸上显得稍小,但并不防碍他说话的速度。他每次同春艳聊天总是很兴奋的,眯着双眼像吃了春药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淫笑着。

“你妈的,你们这两条粉肠(混蛋)去死吧,我才懒得理你们了。志豪啊,你什么事啊,心事重重的?”见司马良、邱富春这些人总是没有一点正经,陆春艳收住笑声神情严肃地往袁志豪靠了过来,弯腰时露出了雪白的乳房。邱富春望着陆春艳那丰满的双峰,突然睁开双眼,咽了一口唾液。

“他奶奶的,你吓死人了,你刚才不是睡着吗?原来你是在看靓女啊?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司马良的徒弟江河一直在看着师叔邱富春,此时此刻也帮着师傅司马良还击邱富春,在班组里都是没大没小的。

“你们简直就不像话,师傅好色,徒弟假正经,我就不说你们了。唉,什么世道啊。”江河不无感慨地说,心虚的邱富春没想到江河会突然击中他的要害,只好强作镇定,就好像得道高僧一样淡定,转身不看他们了。

“哗,师傅,你转性了?师傅你没事吧?”邱富春的徒弟“猴哥”陈醉也耐不住寂寞了,凑过来和他们说话。见此情景也实在看不下去,也当安慰和关心一下师傅。

别看这陈醉才二十出头,又矮又小的,技校刚毕业才两年,但技术了得,实习时就开始跟定邱富春了。南洋公司规定:对技校的实习生都实行导师制,意思是技校毕业之后,指定技校生要跟随师傅学技术,师傅就负责帮带并负责技校生的技术传授、指导。这两年来,他们师徒关系非常融洽,也很随和。

陈醉对师傅邱富春的喜好了如指掌,所以大家也就是笑笑而已,不会当真。由于陈醉长得矮小,身手比较灵活,所以维修爬高(高空)作业,一般都是陈醉来做。譬如大型吊机的鹤嘴,也就是吊机的吊臂转弯处。这两年来,陈醉学技术非常用功,维修作业基本上可以独立完成,在公司里是非常难得的维修后起之秀。

闻言,司马良乐得大叫一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恨不得过来抱一下阿醉,“哎呦,陈醉你这衰仔,不错啊,还能迷途知返啊,嗯,有前途。”

“你们啊,无聊!哼。”见这几个“家伙”狼狈为奸,气得邱富春扔掉手中的烟头骂了一句,恨恨地盯了他们,觉得真没意思,干脆不理他们,放下茶杯,整理工具去了。

见“气”走了邱富春,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打情骂俏声,香烟气味、茶香味氲氤地笼罩着这个班组房间,大家不肆无忌惮地继续调笑着,这样的习惯他们早都习以为常了。

玩笑开够了,大家便陆续走出班组房,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国企的员工都是这样,迟点早点到岗都无所谓,平时大家就是开开玩笑,打发无聊时光,过了就算了,谁也不会把调笑的话记挂在心里。

其他人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干活去了,维修班内就剩下陆春艳和袁志豪两人了。

陆春艳问袁志豪:“袁师傅,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望着不远处的吊机已在行驶,员工们都在忙碌着,袁志豪终于同陆春艳说出心事:“是这样的,我侄子从老家来广州想找份工作,想来我们厂做工,得找一下人事部的人。虽然和秦科打过招呼,但我毕竟和他不熟,那周干事也是认识而已,没有深交。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帮忙,如果肯帮忙,又不知道要送些什么礼物才好啊。”

袁志豪又把周干事发来的两次短信内容说给她听。

“哎哟这就事吗?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你就是想搞掂秦科,是吗?周干事那里你别理他,但你见到他时还是答应同他聚。他说同你一聚,就是要你请他先吃一餐,你懂吗?”心直口快的陆春艳媚笑了一下说,她想把手搭在袁志豪的肩膀上,见袁志豪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缩了回去。

见陆春艳说话语气如此轻松,神情淡定,袁志豪不禁瞪大了双眼,像找到了救兵一样,“不用理周干事?搞掂秦科?你同秦科很熟?”

“不就是秦科吗?你不用紧张,我帮你搞掂他。”雷厉风行的陆春艳掏出手机,翻查着通讯录。能光明正大地为志豪效劳,陆春艳感到心里甜滋滋的,热情地忙碌着。

 “死佬,你响边度(在哪里)啊,是啊,我是春艳啊,想同你倾(说)件事……。”拎着手机的陆春艳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她那肢体语言着实丰富,来回转动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猪在班组房蹦跳。

袁志豪吃惊地望着她,他总是担心陆春艳打电话太投入而撞到班组的墙壁上,直到她打完电话为止,袁志豪的心才稍为安定下来。

“行了,行了,志豪,我同秦科说了,你请他吃饭就行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终于,陆春艳挂了电话,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晕,兴奋得就像刚打了鸡血一样。

见刚才陆春艳说电话时那激情四射的骚样及发嗲的语气,简直和平时与袁志豪说话的神情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别这样望着我,都是为了帮你,我才这样的,对付这秦科不热情一点是不行的啊。”陆春艳见袁志豪投来的惊诧的眼神,顿时觉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委屈。

我的妈,这只是热情吗?袁志豪心想,虽然陆春艳帮了他一个大忙,但是她的方式他是无法接受的。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背上冷咝咝的,他颇为不屑地望一眼陆春艳摇了摇头。

袁志豪的表情让陆春艳有点不安,她一言不发也猜到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为了消除袁志豪对自己的轻视,她索性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实话实说吧,秦科一直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没答应过给他,但也没拒绝过同他交往。”

“你同他什么关系与我有何相干?告诉我这些事干嘛?”袁志豪说,他对陆春艳同那个男人的事实在不感兴趣,他心想,陆春艳在公司就像交际花一样,就算同领导熟或者有一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年头,一个女人同一个或几个男上司上过床也不奇怪啊。

“哎,我说你是什么意思啊,尽管我同秦科他们熟,但没同他们做过什么啊,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个个都这么小心眼的啊。”

陆春艳在公司人际关系是不错的,由于她热情大方,作风豪放,有些领导或男工友们有时会搂一下或抱一下她,趁机揩她的“油”(占她便宜),她也不会发脾气,在员工的眼里觉得她很随便,很亲切。但她本人在袁志豪面前一直强调她没同除了她老公以外的任何男人上过床,到目前为止。

反正,袁志豪不管她说什么,都无动于衷,因为袁志豪对陆春艳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甚至有时也总觉得这陆春艳过于随便,尤其是跟男同事之间相处的时候。

不过那种男女工友间的打情骂俏在班组里是司空见惯的了,各人有各人的做人原则与底线,别人不便干涉。

陆春艳说:“不过,秦科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凭你袁志豪,一个车间技术员,又是合同工,人家答应同你见面,也只是吃你一餐而已。我同秦科的关系就不一样,不过,你不需要我帮忙就算了。刚才在电话里帮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你看来并不领情,算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我上班了,你好好想一下其他办法吧。反正你也瞧不起我。”

陆春艳望了一眼坐在凳子上不吭声的袁志豪,然后站起了身假装要走。

袁志豪很惊讶,心想原来这女人表面看来大大咧咧的,心思却很细腻,她看得出来我心中所想,不可小觑。他可不想失去陆春艳这个热心人的帮忙,也许真的如她所说她能帮他搞定秦科长。

眼看陆春艳就要走开了,袁志豪连忙露出笑脸拉住她,“哎,春艳,坐,坐一下啦,别生气嘛!我没有瞧不起你呀,你误会了。我不是想问你,秦科真的很听你的话吗?”无奈的袁志豪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此刻也招呼陆春艳坐下。

陆春艳的心情重新变得明媚起来,她说:“哗,袁志豪,你好假啊。” 春艳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志豪。说句实话,袁志豪在这班组里是另类,人品好、有文化、有技术、有家庭责任感,确实是陆春艳心仪的对象,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 陆春艳只能在心里爱着袁志豪,而不能把他夺走。在他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表现得淑女一些。

其实,陆春艳对自己有意思袁志豪多少也感觉到一些,所以平时他总是躲着她,此时对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让她情不自禁。

见到袁志豪对自己态度好了一点,陆春艳便有点心摇神荡起来,她脉脉含情地看着袁志豪。

袁志豪不敢也不好意思迎着她那火辣辣的眼神,但他还是心里没底,试探着问陆春艳:“我要你帮忙的事,真的能办到吗?这秦科会你面子吗?” 

“刚才电话中你没听到吗?他说了,只要跟我有关的事,他就会帮,但你别到处说啊。我同他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啊。”陆春艳朝志豪挪了过来。

“你说我是给你的远房亲戚?什么亲戚?他相信吗?”袁志豪心里有些不踏实。

“是啊,说是远房亲戚不太好,他可能不信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不如说你是我的老相好,行吗?”陆春艳实在想逗一下这位班组称为“唐僧”的好人袁志豪,并打趣地笑笑。

“哎,我都这样担心了,你还开什么玩笑,这事就麻烦你了,真的?”袁志豪尴尬的表情中透出了些许无奈。

“担心什么啊,这年头,谁家没有点事啊,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就一点小事,就这样了,至于吗?”望着车间那些来回走动、又好像漫无目的的员工们,想起他们的无助,就像自己一样,陆春艳突然收回笑容。

陆春艳前几年因老公赌性不改,一气之下索性同老公离了,自己带着五岁的儿子,住在单位的公租房。

刚开始不少男同事前来,有关心的、问候的,但大部分都是不怀好意的,甚至还没坐下来就表白要同春艳出去泡温泉陪她散散心,这些人满脸堆着淫笑。面对这些对自己有不良企图的男人,陆春艳气得她大骂他们不是人,后来那些男人慢慢远离她了,但秦科还是经常来。

后来陆春艳感到寂寞了,想到秦科长对自己一往情深,她便接受了秦科。不过,不会跟他上床,更从未想过要破坏秦科的家庭。有时秦科搂她一下,摸她一下,一起吃饭,陆春艳都愿意。秦科经常跟陆春艳说近来公司生产形势不太好,像陆春艳这样的行车司机属于辅助工种,可有可无,随时都有下岗的可能。好在有秦科这个人事科的人罩着,她暂时是安全的。

其实陆春艳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想到自己如果真的下岗了,生活都没着落了,儿子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照顾儿子的话,陆春艳早就辞职了。

“在想什么?春艳?”见春艳低头不语,袁志豪推了她一下。

“哦,没,没什么,志豪,其实我们都不容易啊,在这大都市生活,你乡下的家人还以为你过得很滋润,你看帮你侄子的这点事,就不容易啊。我们都不容易啊。”陆春艳冷冷的审视着袁志豪。

 袁志豪感到有些诧异,心想,咦,这是陆春艳吗?平时说话大大咧咧,没点正形,这次说得挺有道理啊。

“别这样看我,死样!” 陆春艳见盯着自己的袁志豪,故意护着自己的胸,扭转身。

袁志豪一惊,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的,春艳,谢谢你,想不到,其实你挺乐意帮人的。今天对你有个新认识。” 

陆春艳娇嗔地瞄一眼袁志豪,“我只是乐意帮你,而你不知好歹,平时总是同他们一起笑我,你也不是好东西。” 

“对不起啊!真想不到,我的事还是你才帮得了我,我要怎样做?在这方面,我实在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如何讨秦科那些领导高兴,所以好担心秦科他们不给面子。”想起请秦科吃饭,袁志豪还是忧心忡忡的,心里七上八下。

“知道啦,你也太老实了,这算什么事啊,你同他们吃饭的时候,因他们人多,多带点钱去。你记住啊,吃完饭后,你就要溜了,别同他们一起,因为他们吃饱了就要下半场的,如果你同他们一起要下半场的话你又得买单(掏钱),知道吗?”陆春艳望着可怜又可爱的袁志豪善意地提醒他,她太了解秦科他们了。

“什么‘下半场’?”袁志豪真的不清楚,认真地望着这位“高手”。

“就是去KTV泡妞啊,很贵的,你是消费不起的,这回我给了他电话,他也不会带你去的。”陆春艳说话时眼睛闪烁着一丝丝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

“真的实在感谢,感谢你的帮忙”这回袁志豪终于听明白了,连忙点头致谢,他还是想不明白陆春艳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当然要感谢我了,为了帮上你,我可以挺‘身’而出,你值得我这样做,其他不说了,别担心,你侄子的事会成功的。”陆春艳拍拍袁志豪的肩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南方实业南洋公司里面就像许许多多的国企一样都是拉帮结派的,老乡帮、同学帮、战友帮。有些一家几代都在这里工作,根基根深叶茂,裙带关系异常复杂。进入了新世纪的时代,特别流行讲人情,讲关系。社会流行这样一句话:想要关系铁,就要做到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

制造部的经理卢富,总经理办公室的副主任关南昌以及公司人事部人事科的秦铁军都是老乡,尽管没有同过窗,没有扛过枪,但他们三人的关系紧密,陆春艳也亲眼见证过。

四、五年前,秦铁军还是制造部人事室的主任兼任制造部的工会副主席,陆春艳是工会委员,秦铁军总是找借口同陆春艳接触。由于工作关系,久而久之秦铁军也喜欢上陆春艳。刚开始,陆春艳没有这意思,但也经不住秦铁军的死缠烂打,经常同陆春艳说要开会,说什么关于员工工作等等,后来陆春艳也终于明白秦铁军的用意,陆春艳也是人精,凡是秦铁军说去吃饭也去,去外出旅游也去,就是不和他上床。不过,喝上几杯,借机摸摸,搂抱一下,她倒是不反对,就是不要突破最后的防线。

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渐渐熟了,秦铁军同陆春艳便无话不谈了,陆春艳就是从秦铁军的口中得知秦铁军、关南昌和卢富这三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去年底卢富上调到公司任党委副书记兼公司工会主席了,秦铁军也就由制造部的人事室主任上调到公司人事部任人事科科长,这内在的原因,陆春艳都清楚。

而且秦铁军也经常带春艳到酒吧,有几回还当着陆春艳的面搂酒吧的陪酒女郎,当然陆春艳装作不在乎。陆春艳明白秦铁军他们都想同自己上床,一旦上了床,就不会理她了,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她就坚决不同秦铁军上床。

尽管如此,秦铁军对陆春艳还是一直不死心,并一直在陆春艳面前暗示,卢富副书记一直在关照着他,是他的人,所以只要你陆春艳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这话说了两三年,但陆春艳还是没有找过秦铁军办过事,这回陆春艳就想起了秦铁军说过的话,还真没想到秦铁军一口就答应了。

“袁志豪啊,电话我也打了,但这秦铁军为人很深沉的,也挺会伪装的,不管他如何冷漠,你都不要管。”陆春艳捋了一下零乱的头发,这回显得有点正儿八经。

班组房内即使是白天也是开着灯的。灯光下的陆春艳透出了几分姿色,苗条的身材,笔挺而小巧的鼻子,尤其是那隆起的胸部,煞是诱人得车间的那些男同胞们个个口水直流。

“望什么啊,你不是很正经的吗?”见老是盯着自己的袁志豪,陆春艳逗着他笑笑。

“不是的,我是说,真的很感激你,真的!”袁志豪说。

“知道啦,记得啦,事成之后要请我吃饭的啊,你这人。”陆春艳站起身来也要上行车(吊车)了,突然转过身来朝袁志豪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一下。

“哎哟,一定的,一定的。”平时总是不愿意搭理陆春艳的袁志豪,此时此刻对她倒有点尊重,又有些惶恐,用矛盾的眼神目送着陆春艳走出班组门……

 

 

 

第三章

 

夜幕逐渐降临,华灯初上。繁华的沿江路上人来人往,一艘豪华的珠江游轮停泊在西堤码头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准备抛锚起航。珠江河水经过这几年的治理,水质清澈了很多,没有了先前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加上近年来,政府加大了珠江两岸的灯饰工程的建设,珠江夜游空前火爆,成为中外游客必到的景点。

虽然已是“老广州”了,但囊中羞涩的袁志豪还未真正游过一回珠江。有时实在拗不过儿子劲飞的纠缠,便带他从芳村码头坐渡轮到西堤码头,再从西堤码头坐回芳村,一来一回才一元票价,也算游了一回珠江。

袁志豪下班后就立即骑着自行车,急冲冲地来到沿江路的临江大厦二楼华发大酒楼富贵房。

这是前几天让人事科周干事邀请秦科长吃饭而预约订好的房间,周干事说秦科长喜欢来这里吃饭,环境好、谈事方便,袁志豪当然只能照着周干事的意思去办。

华发大酒楼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装修极尽奢华。靓丽的咨客小姐见到袁志豪到来,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领着袁志豪直接走到预订的富贵房。

袁志豪一进富贵房,第一感觉十分宽敞,房间足有五六十平方米,深红色的地毯,金黄色的吊灯,气派的圆桌。房间一侧沙发茶几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型舞厅。进入富贵房时,室内空调冷嗖嗖的,吹得袁志豪猛地一颤。

袁志豪发现不仅周干事在,房内还坐着另外三个人,他深感过意不去,自己请人家吃饭还来得比人家晚。袁志豪朝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秃顶的、带着近视眼镜、圆头圆脸的男子打招呼说:“周领导,您好,想不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我来得有点晚了,对不起了!”这人就是前段时间认识的周干事。

袁志豪为自己的迟到而感到不好意思。

周干事见袁志豪进来了就拉着他坐下,“我也是刚到,刚到的。来,来,介绍认识一下,这是刘老板,这是张老板,这是秦科长。”

袁志豪见刘老板、张老板都是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便放松了一点。那位秦科长头有点秃,眼睛很小,脖子上戴了一条很粗的金项链,看上去就应快退休了。

袁志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自我介绍道:“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是制造部的,小姓袁。”

几个领导微微点着头。

看看这个装修豪华、富丽堂皇的包厢,袁志豪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口袋,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不知这里的消费水平,生怕带的钱不够丢面子。平时袁志豪极少出去请别人吃饭,就算去吃饭也是去一些大排档之类的地方。好在这次算袁志豪留了个心眼,听说要到广州市的酒楼吃饭,知道那种地方消费很贵的,就向别人借了1500元放在身上。袁志豪平时没有什么积蓄,夫妻两人微薄的收入只能对付一家四口过简单的日子。

“秦科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袁志豪,他就是这次钳工大赛的亚军。”大家坐定后,周干事对着秦科长向他介绍了袁志豪。

“哦,原来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才,好,不错,不错。你的事,陆春艳也同我说过,她还说你是她的远房亲戚,是吗?”秦科长说,他本名叫秦铁军,是人力资源部人事科的科长,尽管技术大赛是属于培训科的,但他对袁志豪大赛获奖的事也有所闻。加上早几天陆春艳也和他说了,袁志豪明白,秦科长如此说是要袁志豪转告陆春艳,他给陆春艳面子了。

“是的,我与春艳是远房亲戚,多谢秦科长的鼓励。我也不算什么人才,只是比别人幸运而已。”望着秦科长亲切的笑容,袁志豪觉得这位秦科长不仅人很干练瘦小,而且很亲切、随和、很活跃,他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

见大家轻松的说话,那位刘老板朝服务员小姐挤了挤眼,“靓女,别老望着我,点菜呀。”

刘老板手上脖子上都戴着链子,金光灿灿,十个手指都戴着不同的戒子,金的、红宝石、蓝宝石、绿翡翠、钻石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瘦小的脸上还戴上很宽大的黑“超”(眼镜),扮“酷”(冷峻),不过显得不伦不类,甚至是庸俗。

“哦,好的,好的。”给这刘老板一吆喝,这服务员的脸顿时绯红的,急忙递上菜谱,走过来时因紧张急促,踩着旗袍的裙裾,差点朝刘老板这边摔倒。

“怎么啦?想抱我吗?这么心急?有鲍鱼吗?”服务员惊惶失措地贴过身来,刘老板扶了她一把,手顺势往服务员的屁股上一摸。

“啊——”服务员尖叫一声,她分明是新来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突然遭遇“咸猪手”,吓得她一下子弹开,站得远远的。

“我靠,什么态度?没听说客人就是上帝吗?过来!”张老板见状说道,望着服务员狼狈样子,他有些得意,故意大声渲染。

“你说吧,我会写。”那靓女估计是吓着了,战战兢兢地装作写菜单,就是不敢靠近过来。可怜兮兮的样子令袁志豪看了心里有些不忍。

“喂,你不过来我怎么知道你这里有什么菜?”刘老板站了起来,眼睛色迷迷地朝那姑娘身上的敏感部位来来回回地扫着,咽了咽口水。

正在这时,随声进来一个救场的人,来人是位30来岁个子高高的女人。她先是扭着浑圆的屁股在张老板身上蹭了一下,然后双手暧昧地在刘老板的肩膀上搓了搓,说道:“哎哟,刘老板,来了也不给我个电话……呃,阿秀,你出去先,刘老板是我们的常客也是贵客,他们吃什么我最清楚,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203开茶。”

刘老板就知道这位楼面部钱部长是故意过来支走这服务员的,心里很不高兴,但是看到钱部长那副风骚样也就作罢了,他说:“是钱部长啊,你那小妹不像话嘛,怎样能这样对待客人呢?要好好培训一下,下次来的时候可别再对我摆冷脸了,不然——嘿嘿——”

钱部长赶紧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才把刘老板的火气给消退了,刘老板经常在这里消费的,是不好得罪的,虽然心里恶心得不行,但嘴上仍然说:“知道了,你呀,就别跟新来的一般见识了,这样吧,一会报完菜谱,我送你一个菜。”钱部长边说边飞快地写下几个菜后。

“送什么菜?”

“花心萝卜!”

“哎,不吃,不如品你吧。哈哈。”说完趁机在钱部长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楼面部长到底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扭了扭屁股,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写完菜单笑吟吟地走出去了。

“哎、哎,正经点,别在志豪面前出洋相啊,志豪别理他们,这俩家伙,不像话,不像话啊。” 秦科长一本正经地指点着刘老板他们对袁志豪说。

袁志豪只是陪着笑,不敢言语,心想:秦科你是装给我看的吧,你的喜好陆春艳都告诉我了。

嚷嚷过后,这才回到正题上来:“哎,志豪,你的事,小周和我讲过了,你有个侄子想来我们公司做工,对吧?前段时间公司的订单不太多,岗位基本饱和,可能有点困难哦。”秦科长一边喝茶一边挑起了话题。

“请秦科长帮个忙吧,我侄儿已经从紫金老家出来广州了,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见秦科长说有点困难,袁志豪忽然紧张起来。

“秦科长你就帮下他吧,看看有什么办法,袁志豪这人还是蛮讲义气的,而且又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才。”周干事急忙给秦科长递上一支烟,并拿起火机欠着身子给秦科长点燃了香烟。

“唔,我想想办法吧,既然是周干事推荐,况且你又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才,不管怎样我也要想办法才行。而且春艳也同我说了。你回去也同她说说,我会想办法的。”秦科长沉思片刻,有点为难地说。

袁志豪连忙表示感激,“谢谢秦科长,谢谢周干事。”

秦科长喝了一口茶,煞有介事地对袁志豪说:“我们公司上班是很辛苦的,这个你也清楚的了,而且岗位都不缺人,如果有什么工种的话,就不能挑了。”

“好的,没问题,什么工种都做,什么工种都没问题,我侄子不挑工种。”袁志豪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事情就泡汤了,赶紧代侄子表明诚恳的态度。

“秦科长,这兄弟不错的,就帮帮他吧。”张老板想起今晚也是袁志豪请客,不禁也做个顺水人情。

“就是,能帮就帮了,来,来,来。”刘老板眯眯一笑给秦科长递上一根“中华”香烟。

“那好,我会想办法的,你就等我消息,到时我会叫周干事同你联系的了,你回去也同春艳说一下,叫她别担心。”见张老板、刘老板也在附和,秦科长终于有个比较明朗的态度出来,总是重点提醒志豪要春艳放心,袁志豪紧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刘老板和张老板在一边说着什么工程承包与合作事宜,他们在南洋公司里头都有自己的承包队伍。

刘老板的承包队有五百来号人,张老板就更多,约有千来人,他们同秦科长的关系都很好,也可以说是工作关系,因为像刘老板、张老板这样的劳务队在南洋公司就有三十多支。队伍人员多则几千人少则几十人,这些劳务人员进入南洋公司必须要办理一切证件,并要从人力资源部人事科,也就是秦科长这里办齐一切劳务人员进厂手续。

因此,南洋公司所有劳务队伍的老板没有一个不同秦科长套近乎的,周干事是秦科长的得力助手,南洋公司外来劳务工就有三四万人。平时秦科长就已经够忙的了,晚上也没空,老板们轮流请客,用周干事的话来说是队长们向秦科长汇报工作,工作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心神不定的秦科长、张老板、刘老板他们好像赶时间,急急忙忙吃完饭,累得满脸都是汗,而袁志豪却不太敢动筷子,尽管周干事拼命催他吃。

大概过了一小时,大家酒足饭饱了,该结帐了。

当服务员拿着账单来的时候,袁志豪心里有点慌,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高档酒店消费,他心里没有底。如果不够钱埋单,不仅失礼,侄子工作的事也会泡汤的,想到这袁志豪的手心沁出了汗。

 “先生,谢谢,打了折,一共是1498元。”服务员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好,一见是袁志豪付钱,服务员站在他的身边朝他报以微微一笑。

“好,好。”袁志豪一听急忙把那1500元给了服务员,抹抹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暗暗庆幸:我的天,幸好够钱!

见袁志豪结了帐。没什么事了,大家该撤了,秦科长说张老板、刘老板找他还有事要办,要志豪先回去。

袁志豪立刻想起了陆春艳说的他们还要“下半场”的活动,就马上点头说好,因为如果还要“下半场”活动的话,肯定还是要消费的,袁志豪身上已经没钱了。秦科长答应帮忙,袁志豪已经很高兴了,没有别的想法儿。

夜色下的珠江两岸,灯火璀灿,景色迷人。堤岸围栏上的路灯延绵数里,地灯反射在树身上,形成“火树银花”的景观,加上环绕高楼的灯火和各色广告霓虹灯,显示出大都市的雍容华贵及不夜天的景色。

紧挨着珠江的沿江路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特别多,销售的货品林林总总、应有尽有,纷纷攘攘的叫卖声穿破夜幕,弥漫向四周。

一行五人走出酒楼,袁志豪送秦科长等人上了一部奔驰轿车,目送着车子缓缓驶进朦胧的灯影里,直到看不见车影,他才转身去取出自行车准备回家。他刚要骑上车,忽然想起今天出门曾告诉儿子及母亲,要出来陪领导吃饭,答应回去时带点好吃的给他们。

本来在离席时,他想把餐桌上没有吃完的红焖水鱼打包回家给妈妈尝尝,一百多元的一道菜呢,妈妈从没有吃过这么贵的食品的。可还没等他开口,刘老板就抢了先,说他家养了两只藏獒最喜欢吃的就是红焖水鱼了,有时他的藏獒不吃东西时,还专门跑去酒家外卖一个红焖水鱼回来给它们吃呢。唉!生在富贵人家的狗比穷人还娇贵。

刘老板说着就叫服务员帮他打包好,望着刘老板,袁志豪咽了咽口水,只好闷声不吭,把已到嘴边要打包的话咽回肚里。

这时他下意识地摸摸身上,只剩下两块钱了,这还是刚才付这顿饭钱后找回的零钱。两块钱能买些什么呢?他推着自行车一路走一路想,想着想着,就走到一间包子店跟前,只见店牌上几个显眼的大字:天津狗不理包子。

站在收银柜台内的店老板是一位五十开外的中年人,身材已发福得过胖,头上油光油光的,满脸笑容,看上去似一尊弥勒佛,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见袁志豪推车过来,急忙打招呼:“兄弟,就剩两个包子啦,要吗?本来是卖两元一个的,你如果要,两个包子就收你3元钱算了。”见袁志豪有买包子的意思,店老板非常热情地招呼到。

“不好意思,我是想买,但身上只有2元钱,买一个吧。”袁志豪苦笑着,一脸难堪。

“没事,谁都有个不凑巧的时候。两个包子都给你,就收你2元钱,日后多来捧场就行了。”店老板利索地装好包子一手收钱一手递给袁志豪,笑容可掬地让人感受到一种亲切。

“谢谢了!有机会我会再来的。”接过包子,袁志豪怕忘了似的扭头去看了看店招牌,又朝这憨厚的店主感激地笑笑,点了点头,才骑上了自行车离去。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让人心存感激,想到店老板、陆春艳都是善良、乐于助人的人,这个社会存在各色人等,但好人还是不少的。

袁志豪骑着车顺着沿江路,朝西堤码头而来。渡轮还没靠岸,便倚着自行车无聊地四处张望。与西堤码头相隔一条马路的南方大厦依旧屹立在原位,但已经今非昔比,黯然无光了。想当年,南方大厦是何等风光!当时南方大厦还没开门,门口已站满了人,有来自四乡专程到广州城购物的,也有本地居民。当铁闸拉起时,门外的人群已迫不及待地涌进商场。大人们手里握着布票、代换券等有价证券争先恐后地扑向柜台,唯恐“执输”(意为亏了)。曾被誉为“南国商业的鲜花”的南方大厦见证了广州改革开放以来的风雨历程,当时外地的游人来到广州,如果没来南方大厦,那就等于没来广州。2004年,这朵当年被誉为“南国商业的鲜花”却在市场经济的大浪淘沙中凋谢了,百货商店变成了电子商务、电子配套区,昔日繁华的南方大厦转眼间成为了传说,给广州市民留下的是一声叹息和永远的回忆。

此时,渡轮靠岸了,一个嘴叼着烟、裤管挽起的水手拉开了船的铁闸,慢悠悠地踱出来,把铁钩挂稳胶朎。岸上的收票员也打开闸门,袁志豪掏出羊城通在感应器上“嘀”了一下,便推着自行车下浮桥直达船甲板。“嘭”地一声,渡轮的闸门被重重关上了,渡轮缓缓开动,船尾螺旋桨搅动的响声振耳欲聋,幸好袁志豪也是整天在车间跟噪音打交道,否则会很不适应。响声虽大,他却能安然地坐在船尾的板凳上。此船可容纳800个乘客的啊!偌大的船舱现在只有寥寥数十人,很不景气呀,这让袁志豪生出无限的悲怆。

袁志豪的一位老乡阿建就在渡轮公司当一名驾驶员,两人就读同一所中专,袁志豪读的是船舶维修专业、阿建读的是船舶驾驶专业,毕业后袁志豪被南洋公司招聘当了合同工,而阿建却进了渡轮公司当了一名船舶驾驶员,成为正式工。十多年前,渡轮公司虽然已过了当年用箩筐收钱的辉煌鼎盛时期,但效益还是不错的,而且阿建的户口也迁到广州来了,着实让袁志豪羡慕。

近年来,随着广州市的跨江大桥建了一座又一座,地铁也通行了好几路线,陆路交通非常方便,骑自行车出行的人大幅度减少,还有多少人搭乘渡轮呢?渡轮的日渐式微是大势所趋。

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中央开展了国有体制改革,国有企业纷纷转换经营机制,保效益、甩包袱,资产重组,部分项目推出去实行分包。对富余的员工也进行分流,上了保护线(男职工55岁、女职工45岁)的就熬到退休,未上保护线的在1980年前参加工作的就企业买断工龄,一年工龄补偿一个月工资,个别员工补偿款可拿到二十万元。1980年后参加工作的改签短期合同,合同期满后单位与个人协商,协商不成则自谋出路。

这样一来,原来的国企“铁饭碗”被打破了,引以为豪的国企职工身份没了,许多员工一直抱着“以企业为家”、“对企业从一而终”的信念,甚至一家几代都是企业员工,好多人现在一夜之间沦为下岗工人,显然很难接受。特别是部分年龄超过40岁、文化水平偏低的企业人员,下岗后重新再就业显得异常困难。但不改革,国企只会被沉重的历史包袱拖垮,政府也没有办法一直养着他们,政府财政与其用在补贴国企上,还不如投入社会基础设施的建设上来。

阿建趁年轻与企业解除了劳动合同,听说后来应聘到一家私人的货运公司开驳船,这种身份的落差又不由得让袁志豪唏嘘不已。前年春节回乡,袁志豪见到阿建,衣着光鲜、抽着“红塔山”、请吃请喝、出手阔绰,看来混得不错。看到阿建的风光,袁志豪也释然:只要有本事、有技术,到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总能闯出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来,特别是年轻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要太介意身份,能实现自身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觉,渡轮已靠泊芳村码头,袁志豪推车上岸。眺望着对岸沙面上的白天鹅宾馆,在黑夜中显得更加璀璨夺目。这座建于1983年的宾馆是广州省首家五星级宾馆,时隔二十年,虽然有不少五星级宾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但白天鹅宾馆依然傲视群雄。论硬件,白天鹅的设施设备显然已落后了,但它的长青不倒靠的就是先进的管理理念和管理制度。袁志豪深有感触:企业的取胜还得依靠软实力,其中管理水平、技术水平是关键。

 

第四章

 

且说秦科长一行四人,在张老板的安排下 ,来到了一家名叫“醉梦”的休闲中心,据说这是张老板的一位表哥开的,张老板的表哥是公安分局的科长,姓许,因许科长是公职人员,休闲中心的法人写的是他老婆的名字。秦科长在张老板的推荐下也认识了他。虽然南洋公司是中央直属单位,但治安是属辖地管理的,南洋公司保卫处的业务少不了公安分局的指导。

特别是南洋公司所属人力资源部外来劳务员工的出租屋办证、外来人口登记等等,这些都要去公安分局办理的。业务往来,一来二去,加上有了张老板这层关系,秦科长同这位许科长自然就慢慢地混熟了。

都是这休闲中心的常客,自然轻车熟路。很快地,几个人就进入到一间灯光暖暗的桑拿房内,秦科长、刘老板、张老板及周干事都赤裸着身,躺在按摩床上,腰间只围了一条白色毛巾遮住私处。女服务员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极具诱惑力的小衣裙,半裸着身子,尽所能地在抚弄着这些男人,极尽挑逗之能事,整个房间洋溢着浓郁的暧昧氛围。

“小周啊,其实今晚,我们是来工作的。”见周干事不出声,秦科长打开了话匣子。

“嗯,跟着您秦科长就是劳累,要日夜不停地工作。”周干事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却在想:我才不管工作不工作呢,有得享受不享白不享。反正又不是我出钱。再说你也快退休了,我犯不着得罪你。

“说真的,年底我们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要做呢,外工队评先啊。”秦科长眯着双眼,一边享受着按摩的舒适,一边自言自语地呢喃。

“是啊,我们都知道这事,对此我们都很着急,看周干事却好像不紧不慢一样,周干事可能工作太忙了。”张老板一听,睁开双眼,附和着说道。

“说什么呢,周干事都是我们的兄弟,年终评比先进,他心中有数的,是不是?周干事。”刘老板接过话茬,堆着笑脸望着周干事。

“两位老板别这样挤兑我呀,这很令我很惶恐啊,我的领导在这里,我只是个跑腿的,我想秦科长心中有数的。”周干事经他们这样一番点拨,终于明白这三人一唱一和的用意。

南洋公司每年年底都要进行先进评比工作,从所属的众多外发包工程队中评选出三支先进队伍,当选的这三支队伍,享有优先承接工程的条件,如果连续两年当选的话,公司还将予以五十万元的奖励。

在去年的评选中,刘老板的旺盛队及张老板的富春队都当选了,如果今年再被选上,不仅获得了承接工程的优先权,而且还有五十万元的奖励。奖励事小,优先承接工程才是关建,只要能拿到工程项目,这些老板就不愁没有钱赚了,如旺盛队每年的利润都在上千万以上,富春队就更多了。

“那也不是,小周,人力资源部李部长一直要我们民主讨论,对如此重要的问题,肯定得大家统一意见才行。我们科共三个人,除了你、我之外还有陈小翠,如果我一个说了算,那不成了一言堂了吗?讨论的时候,你先发表意见,把问题提出来,我需要看看陈小翠是什么态度,等她发表意见后,我才表态,这样后发制人,才能掌握主动权,才能帮一下刘老板、张老板这两个老友。不过我分析陈小翠肯定会反对,肯定会跟我们过不去。这小女子总是这样的不识好歹,哼,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尝到与我为敌的苦头。”微暗的灯光下,秦科长半眯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虽轻,却字字千钧,透出了一股狠劲。

周干事听出他的心里不爽,眉头禁不住紧皱起来,突然感到空调吹出的阵阵冷风好像专对着自己,不禁浅浅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帮张老板按摩的女子一直低头不语,在一旁听到这席话后更是显得紧张,在空调房里都满脸是汗,举止也越来越局促起来。看上去她的年龄还很小,张老板没有理会这些,满脸淫笑地顺手向她的胸部摸去,顿时吓得她如触电般,晃动着身体躲闪着,脸色更是涨红的,愤懑和冤屈挂满了脸庞,但不敢离开,也不敢得罪客人。

突然,刘老板叫嚷着从床上坐起,对几个服务员说:“你们四个先出去一下,过10分钟进来。”

等几个服务员鱼贯走出房外,刘老板几步上前紧了紧房门,然后从床边取出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信封,递向秦科长和周干事。

“这件事就拜托秦科长和周干事二位了”,张老板做出满脸的诚恳状朝他俩拱拱手。这信封里装的钞票都是张老板与刘老板两人的“心意”。

“小周,刚才秦科长也说了,你配合一下,把我们评先进的事情先提出来,当我们是兄弟的话,就帮我们一把,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这两个信封都是一样多的,是兄弟就收下吧。”张老板昨天给了秦科长十万元之后,就已经同秦科长一起安排好今天这场戏了。

“这、这、这不太好吧。”周干事见张老板当着自己领导的面贿赂自己,紧张得舌头都打起了结,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知所措之下,他把求助的眼光转向秦科长。

“有什么不好的?周干事是不是不愿帮这个忙啊?”刘老板的语气显得有点阴阳怪气,似乎有点生气了。

“秦科长,你看,刘老板不是难为我吗?”周干事急了,再次求救似的望向正闭着眼睛在享受按摩的秦科长。

“这里有点黑,我什么都看不见。”秦科长像是睡着了,整个人有点虚脱似的。

一时,周干事不知秦科长说的黑,是指房间环境,还是指现实的处境。

“秦科长,看来周干事不大愿意帮这个忙啊。”张老板话中有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猜透的表情,徐徐地朝天花板喷出一口烟。

秦科长见状,开腔说话了:“小周呀,这人在江湖,谁都有需要朋友帮忙的时候,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不帮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秦科长说完,把那个鼓鼓的信封收起来,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同时示意周干事也把信封收起来。

周干事迟疑了一会,然后才说:“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就只好照办啦。”跟着把信封装进自己的衣袋里。

这正中周干事的下怀,他等的就是秦科长的发话。周干事平日看到劳工队的老板时不时递给秦科长一个信封,逢年过节更是好礼不断,早就眼馋得不得了。虽然老板们也会做,给秦科长的同时也会预备一份给周干事,毕竟他占小份而秦科长吃大头。所以他做梦都想早日坐上秦科长的位置,手握大权,让劳工队的老板们前呼后拥地讨好他,好不惬意!周干事多年来没日没夜地围着秦科长团团转,极尽奴颜婢骨之能事,图的就是有朝一日从奴隶升格为将军,先当奴才才能当人才啊!

回头再来说说陈小翠。她是大学毕业进厂才两年多的北方妹子。自恃毕业于名校,人长得又高大漂亮,非常清高。很有个性特别较真,而且很理想化。也许是刚刚走出校门涉世未深吧,为人处世总是讲原则,且爱管闲事,平时科里发点什么补助,部里发点东西,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了她都要关心,非得问个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秦科长对这位美女高才生很是重视,甚至还产生过非分之想。但是,久而久之秦科长发现她的个性和为人处事,对她就有些反感了。尽管秦科长苦口婆心的对她进行调教,婉转含蓄地劝她凡事不要太较真,以免得罪人让人讨厌。她也看得出秦科不喜欢自己,但仍然我行我素,依然遇上看不顺眼的事就要问个水落石出,甚至还成了“顶心杉”,大庭广众下公然反对秦科长。如去年的劳工队评比先进,陈小翠就对刘老板、张老板的两支劳工队持否定态度,认为这两支队伍不仅频繁发生安全事故,质量事故也多次出现。在她看来,这两支队伍根本就不能评为先进单位。是秦科长力排众议才力保这两队评为先进。

更令秦科长窝火的是,这个陈小翠个性刚烈得很,无论秦科长怎么下手,她依然不上钩,还大骂秦科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近在眼前的肥内吃不到,让秦科长恨得咬牙切齿的。

陈小翠的妹妹从吉林来广州投奔她,因为妹妹初中毕业文凭低,想在南洋公司找份事做,秦科长知道后,很想帮她这个忙,建议她帮妹妹弄一张假的大专毕业证,然后弄进南洋公司物资部做仓库管理员,陈小翠一听要她做假,断然拒绝。秦科长好心没得好报,他认为她不开窍。为此,妹妹知道后还和她吵了一架,赌气离她而去,说去别处找工作,不需要陈小翠帮她找工作了。

 “好了,这件事,有周干事的配合协助,秦科长做起来就更稳操胜券了。”张老板感到成功在望,不由得兴奋起来,取出“中华”香烟向众人分发过去。并高声呼喊着:“小姐进来!”

领班应声而进:“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帮你按摩的小姐突然身体不适,我给你换另一位小姐吧。

“突然身体不适?不会是找借口去会情人吧?她妈的。”张老板很不高兴,他不喜欢这种被小姐“抛弃”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刚才给你按摩的那位小姐突然肚子痛,所以——哎呀,张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气啦,下面这位小姐手法也不错的,保准让您满意。”领班连连道歉。

“哈哈,八成是忽然间来了那个吧!张老板你红(鸿)运当头了啊!”刘老板用脚在张老板肥硕的屁股上蹬了一把,哈哈大笑。房间里响起暧昧龌龊的笑声。

 

 

第五章

 

陈小翠倚在公寓的阳台上,仰望满天的繁星,出了神,忧心忡忡地想:妹妹小玉失去联系五、六天了,在广州就只有她一个亲人,小玉能去哪里呢?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让她怎么向父母交待啊!

南洋公司建有几幢别致的单身公寓,分配给外地单身大学生居住的,体现了南洋公司重视知识、爱惜人才的企业文化。连排式的公寓建在绿树环绕中,与草坪处的球场、游泳池分隔开来,闹中有静。公寓区点缀着假山流水,一排排的小树绿叶婆娑掩映其中,各种叫不出名的花朵间隔期间相映成趣,组成一幅养眼的国画。这里不仅环境优美,而且交通方便,不到200米处就是地铁站。

南洋公司人力资源部人事科的陈小翠住的是A栋201房,公司的福利好,陈小翠刚分配到南洋公司就分得一房一厅小套间,还是带厨房和卫生间的那种。房间被她布置得雅致温馨。

可能是生长在北方的缘故,陈小翠不仅人长得高挑丰满,而且性格直爽,但近期单位的事让她有些烦心。人事科的秦科长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在背着她进行。最令她不安的就是妹妹的出走,这一走就是五、六天,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这几天小翠着急得吃不下睡不安。

快十二点了,小翠因为心里牵挂着妹妹,一直没能入睡。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她赶紧拿起手机:“喂?”

手机那端沉默着。

“小玉!是小玉吗?”直觉告诉她这是妹妹小玉打来的电话。“小玉快说话啊!”

 “姐姐。”电话里传来妹妹小玉带哭的声音。

 “小玉你在哪?你让姐姐担心死啦,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回来!”

  “姐姐,我就在楼下。”电话那一边声音小得如蚊叫。

   陈小翠急忙套上拖鞋就冲出房门,见妹妹陈小玉拖着行李呆愣在楼梯口,脸上挂着泪水。

“小玉!”小翠一把搂住妹妹,生怕一松手妹妹再次离她而去。她一只手拉住妹妹的手,另一只手帮妹妹把行李拎到自己的房间。

姐妹俩坐定后,小玉才告诉姐姐,上个星期同姐姐赌气之后自己跑到一间叫 “醉梦”的休闲中心应聘做技师,应聘的条件很简单,要求18~25岁的女青年,体健貌端,其他不限。

于是小玉就去应聘了,进去之后才知道这里的技师就是帮人洗脚和按摩的。说是洗脚按摩,可有时会遇上一些对她们动手动脚的客人,在她们身上乱摸乱捏,面对那些不规矩的下流男人,她非常厌恶。刚开始工作,就有一个客人轻狂地搂她,还做了一些很恶心的动作,气得陈小玉将这事告诉了领班。

想不到领班只是笑笑地劝了她几句,要她别太当真,气得她几次想要走人,但想起进来时交纳的那五百元押金,不得不忍了下来,想拿到这个月工资后再走人的。两天后,更惊悉此休闲中心还是se情场所,许多技师兼职小姐。不知有多少次了,都是在走与留之间徘徊不定。

昨天晚上为客人按摩的时候,她意外而惊讶地听到了陈小翠的名字,开始她还以为是说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特别是后来听到南洋公司人事科,她更确信无疑他们说的就是自己的亲姐姐。知道有人要陷害姐姐,她再也顾不上那五百元押金了,招呼都没打就拿起自己的行李赶回姐姐的公寓来报信了。

“小玉,你刚才说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不是年近60岁,头有点秃,眼睛很小,脖子上戴一条很粗的项链的?”陈小翠问。

“是的,另外三个都是三十多岁,其中一个是那秃头的手下,我听到他们称他周干事,另外两个听他们叫张老板、刘老板。姐姐,他们将怎么样害你呀?你千万要当心才好啊!”

陈小翠听完妹妹话后,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不想让妹妹担心自己,于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他们害不了我。小玉,这几天你可让姐担心死了,你回来就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托人帮你找工作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是吗?”小玉听到姐姐的话意外而惊喜。“姐姐,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不疼我,请原谅我的任性。”陈小玉感动得眼泪直往下掉,为前几天的胡为而难过。

陈小翠疼爱地在妹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说:“姐姐怎么会怪你、不疼你呢。我们公司有三个幼儿园,其中第一幼儿园的园长邱小环是我的好朋友。你的事我和她讲了,她说她们园正好需要一名午休值班员,你进去工作后,可要好好做事啊!”

“耶!”陈小玉一把抱住姐姐兴奋地欢呼,“姐姐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不会让你丢脸的。”

“好啊,以后你可以利用业余时间进修,争取考一个大专或本科的文凭,做一名幼儿园老师。”陈小翠对妹妹说。小玉使劲地点头,保证道:“嗯,我一定努力上进!”                               

这晚,姐妹俩相拥着睡了个香甜的觉。

 

人力资源部人事科只有三个人,秦科长、周干事、陈小翠,其实,陈小翠也是干事,只是周干事——周大军进公司时间长些,资格老一点罢了。

今天秦科长到市人事局开会去了,办公室里就只有周大军和陈小翠两人。

其实周大军为人不算坏,尽管在大事面前没什么主见,但他绝对不会去害人。他是广东南洋航运学校中专毕业分配过来南洋公司的,刚来时在车间做团支部书记,后来调到公司人力资源部培训室担任人事员,前年又转来人事科做干事。

陈小翠刚分配来南洋公司时,周大军对她相当忌惮,毕竟她是名牌大学生,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竞争起来周大军绝不是她的对手,南洋公司已有几位年轻大学生当上科长甚至部长了。

近年来,社会上流行一股学历风,唯学历是瞻,一些出身于基层的官员自觉地位岌岌可危,想方设法买学历、混文凭。周大军也想进修下混个大专、本科文凭,但整天陪着秦科长确实有心无力,想着机会难得,赶快接替秦科长当上科长的位后再算。后来发现陈小翠是个毫无城府的人,便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最近陈小翠成了秦科长的眼中盯,秦科长欲除之而后快的,让周大军不禁对陈小翠心生怜悯。

周大军一大早见到小翠今天神采奕奕,一改前几日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打趣问:“小翠,今天看你眉开眼笑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拍拖啦?”

陈小翠先愣了一下,然后坦然地说。“哈哈,非得拍拖才高兴吗?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对我来说,阳光灿烂就会开心,鲜花开放也会开心,总之,令我开心的事太多啦。”

陈小翠单纯开朗的性格一直让周大军心里羡慕不已,生活在当今这个复杂的功利社会,居然还可以保持这样一份单纯的乐观,实属不易。他向往这种单纯,但社会现实和自身际遇让他无法单纯。

从内心来说,周大军是很喜欢这个阳光而又单纯的女孩的,可办公室同事特别是男女同事之间微妙的关系让他不敢轻易表露内心的喜欢,弄不好就会惹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议论甚至绯闻,他早已过了年轻冒失的年龄,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着实不容易,他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他都可以深深地藏匿在内心。

前晚得了个“红包”,古语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他知道这笔不义之财烫手,心里本来并不想要,奈何当时情形实在令他骑虎难下。虽然昨晚他是属于“被动”受贿,但钱总是到了自己的口袋,自然就得为人做事了。他斟酌着要怎么开这个口。

再三思量后,周大军委婉地挑开了话题说:“小翠啊,这会就咱们俩,有件事我想和你沟通一下。你我都在人事科干活,这些年你也知道秦科长的工作方式习惯,也许你对他的工作态度及方式有点不习惯,可毕竟人家是我们的领导,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有些事,我们还是不要太认真才好。你说呢?”

“不要太认真,周大哥指的是什么?”因有陈小玉的报料,陈小翠知道周大军即将与她摊牌昨晚那件事,她装作没听懂,把球踢回给周大军。

“唉,小翠,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其实,这段时间,秦科长主要操心的工作就是评选劳务队伍的先进单位。”

“我怎么感觉好像是秦科长他本人评先进一样,在他眼里只有这是头等大事,其它事情对他来说好像都无足轻重了。关于嘉奖在市钳工大赛中获奖的袁志豪以及其他一系列的工作,我提了不知多少次,但秦科长都不理不睬,就这样一直不紧不慢地拖着。这算什么事情呀,叫人怎么工作?”陈小翠看着周大军冷冷地说。

“嘉奖袁志豪的事,肯定是要做的,这不仅是奖励他们几位取得成绩的人,更是关系到公司的集体荣誉,况且,对他本人我也有些了解,这个人挺不错的。其实有些事你并不清楚,别看秦科长在奖励他的事情上有点拖拉,但对袁志豪本人是够有情有义的,甚至袁志豪家里的其它事,他都有帮忙的呀!”周大军想帮秦科长开脱一下,以消除陈小翠对秦科长的成见和反感。

“周大哥,这不是袁志豪个人的事,袁志豪与你、我、他熟不熟悉也不相干,而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公司要求我们人事科要把这些得奖选手的有关材料及嘉奖情况尽快报上,你看都好几个月了,要写的报告及相关资料我早就给了秦科长了,就等着秦科长审核后上报,就这么点事,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消息,这不是耽误工作嘛?至于秦科长帮袁志豪家里什么忙,那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不要扯在一起。”陈小翠明白周大军是想说服自己去顺应秦科长的安排。

昨晚听小玉说后,陈小翠已经清楚知道周大军已经和秦科长一起上了贼船。但此时此刻,陈小翠还是装糊涂,她想看周大军到底将怎样来游说自己的,想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小翠啊,你何苦这般死心眼呢?秦科长是领导,他说干什么,我们这些小办事员的只管执行就是了,反正有什么事也是他在上面顶着。你总这么认真累不累呀?”周大军开始直接地劝说了。

“我只是觉得做人应该有自己起码的原则和底线。”陈小翠说。

“哎,小翠呀,你别这么死板好不好?要知道秦科长终归是领导,跟领导对着干总是没有好处的,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领导爱评谁就评谁好了,我们何必去得罪人呢,你说是不是?反正出了问题的话责任也是他而不是我们的。”周大军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周大哥真不愧是久经江湖,经验老到啊。谢谢你的教诲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陈小翠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好你个周大军,想这样就忽悠到我,我就暂且装糊涂,将计就计,看你们还有什么诡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陈小翠望着周大军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朝他微微一笑。

“对了小翠,听说你妹妹到广州来投奔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见陈小翠话语软了下来,一脸顺从的表情,周大军心里暗暗自喜,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便为表回报地进一步表示关心。

“没有,她说她的工作自己能找,不需要我费心。听说好像是去了一家什么休闲中心做技师。”陈小翠一边漫不经心地收拾着桌面上的资料一边随意说道。

“不会吧,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做事呢,叫你妹妹不要做了,我托朋友看能不能帮忙为你妹妹安排个工作吧。”周大军心想:小翠呀小翠,你也太简单太幼稚了,那算什么技师呀,其实那种地方多半是些se情场所,好女孩去到那里,不堕落都难。”

“她是说做技师啊,那地方怎么啦?不就是休闲中心吗?你去过吗?哎哟,周大哥说来听听。”陈小翠继续装糊涂瞪着无邪的双眼望着周大军。

“小翠,那地方——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听说那里的技师大部分都是女的,男人们进去之后,对那些技师又搂又抱的,劝你妹妹不要去那地方了。我老婆是公司幼儿园的副园长,听说他们最近要招人,不知招了没有,要不我帮你问下?”这个话题勾起周大军心里的记忆,那晚在休闲中心的情景像电影镜头似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看看眼前身材丰满、面容俏丽的陈小翠,他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怔怔地望着陈小翠那挺起的胸部发呆,连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脸也莫明其妙地红了一片,身上在微微冒汗,不由自主地上前伸出手臂欲将陈小翠搂在怀里。 

陈小翠赶紧躲闪着并把周大军的手拨开,“周大军,别这样,你有点过分了。我可不是你们男人想象中的那种轻佻女人。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大哥一样的,从来没有觉得你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该自己毁掉自己的形象。幸好没有被人看见,要不真是说不清楚。”

周大军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时刚好下班时间已到,走廊里响起连串脚步声,他猛然清醒过来,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他赶忙语无伦次地向陈小翠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小翠,我不是故意的。请...请...请原谅......” 

 

 

第六章

 

自从妹妹的工作有了着落之后,陈小翠心里放松了许多。陈小翠也为自己的执拗而差点把妹妹逼上绝路而后怕,做人做事得掂量一下后果了,不能跟以往一样直来直去了。

经上次和周大军在办公室的一番交谈之后,陈小翠对外劳队伍评比先进一事心里也有数了,知道她是少数派,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许多事坚持也没用。

在平常的工作中,凡是秦科长决定了的事,她尽管有不同意见,也不再表态,只是保持沉默,一来二去,秦科长对她的态度也慢慢地有所改善,不像过去那样看她不顺眼。

虽然工作上的压力减轻了,但是她总是觉得很压抑,就像整天待在一个空旷的黑房子里一样,尽管她时常大声喊叫,却没有声音,没人回应,十分的茫然和无助。虽然来公司两年了,她却找不到一个能无所不谈的知音,许多心事没法倾诉。加上步入社会后的工作环境让她很不适应,而单位里司空见惯的虚伪、尔虞我诈、互相吹捧、人云亦云、委曲求全,等等都偏离了她的理想,让她痛苦万分,原本开朗、乐观的性格也逐渐阴郁起来。

这一年,公司成立一个钳工技术考评工作指导站,设在公司人力资源部,刚开始时是归属培训科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划归人事科负责管理。既然有了机构,就需要配备相应的工作人员,经公司再三研究,最后决定确定下的人选是袁志豪。这得归功于秦科长、周大军的极力推荐,表面的理由是袁志豪属于合同工,技术水平高,工作能力、责任心、敬业精神等综合因素都突出,先借调过来,要是工作起来不胜任,再予以调整也不难,另外对公司的人才激励来说也有着积极的作用。而心里真正的小九九是,袁志豪曾经有求于他们,加上又是个合同工,一起工作好驾驭、好摆布,不会影响他们原有的个人利益索求。

袁志豪在南洋公司工作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凭着自己在钳工技术上的创新,取得了不少成绩,解决处理了许多工作上的疑难问题,逐渐地,不仅在公司内部,在行业中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袁志豪不仅工作认真负责,平时还喜欢钻研琢磨,勤于思考,理论水平也不断提高。自从调入技术考评工作指导站之后,他更是如鱼得水,快马加鞭,屡出成绩。公司人力资源部按当地政府对人才引进的优惠政策,报经市有关部门批准,先是把袁志豪的户口转入广州市,随后从原来的合同工转为南洋公司的合同制职工。工作方面仍然是具体负责南洋公司钳工技术考评工作,同时协从人事科工作。袁志豪自己还考取了钳工高级技师,从此,在单位同事们都称他为“袁技师”。

广州的天气,四季如夏,不像北方四季分明。南洋公司内,桅樯高耸、机器轰鸣,船坞里泊满了船,新造的、待修的,船东们都催着交付使用。员工们来回奔忙,忙得热火朝天。这是南方的大型企业,华南地区的造船基地。据说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南洋公司就被列为广州市十大国企,当时广州流传一句话:解放前,下南洋,解放后,进南洋。(自清末民初以来,福建、广东、台湾的居民到东南亚等地区谋生,叫下南洋。新中国成立后,南方南洋公司成立,人们也简称该公司为“南洋公司”,把进南洋工作视为骄傲。)

近期由于工作关系,袁志豪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协助制造部员工的现场技术处理工作。这天袁志豪冒着酷暑,又来到了制造部钳工维修协调室,这是公司人事部驻制造部的钳工联络站,也是人事部与各劳务队的技术联络点,主要的职责是公司人事部按照公司的要求,为各劳务队作现场技术的指导,近期维修的任务特别多。因此,这段时间人事部就派袁志豪到车间驻点,但人事科的工作还是要兼顾的,简单地说就是两头跑。

“嘟、嘟、嘟”正在行走办公室门口的袁志豪,按通了手机:“喂,袁志豪吗?听出来我是谁吗?”电话中传来很直接又很兴奋的声音,袁志豪隐约辨识到好像是邱富春的声音,但电话的另一头很吵。

“是富春吗?怎么啦?有什么关照呢?”袁志豪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是啊,我是富春啊,到底是兄弟啊,一听就听出来了,没有因高升了就忘了兄弟了。我听说你回来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请你吃顿饭,你不会不给面子吧?”听得出电话中的邱富春态度挺诚恳的。

“你在说什么啊,同兄弟吃顿饭,怎么会不给面子呢?一言为定,地方你定,哪里都行!”袁志豪听说这班兄弟请吃饭,就爽快地答应了。

“好,哪里都行,那么就我来定了,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袁志豪同我们去吃饭了。”电话那头传来了邱富春欢呼雀跃的喊叫声。

却说维修班这头,邱富春、司马良等人在一起高兴采烈的谈论着。

“我都说了,袁志豪一定会去的。”邱富春刚才打电话给袁志豪的时候,手机是放扩音器的,大伙都听到了。

“哼,我觉得你这样做好贱格啊,如果袁志豪知道了你请他去吃抓波饭,他会同你反目的。”维修工江河嘿嘿一笑。

“如果你这‘咸湿’师叔——咸湿富,不这样说的话,袁志豪还真的不会过来吃饭的。”司马良推了推眼镜,站起来摇动了他那弱不禁风的像竹篙一样的身材,活脱师爷神态,他总是称邱富春为咸湿(好色)富。说到这司马良的瘦,南洋公司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每到台风来临,都不让他到码头边去,生怕风把他吹下江去。

“你老母啊,说到咸湿,我远远不如你,你的身子如此苗条,就是被女人抽干了,搞多了才会干的,知道吗?没文化,没品味。”邱富春满脸横肉,特别反感司马良叫自己咸湿富。

哎哟,你有文化,有品味?真是世风日下啊,你们这是给袁技师设下圈套啊,我觉得真的有些过意不去。”蹲在墙角的陈醉轻轻的慨叹了一声,因为他身材矮小声音也细,不注意听还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哈,哈,哈,今天你们都转性了?吃抓波饭是色狼提出来的,又叫我联系袁志豪,现在又扮正经人,你们这些是真正的人渣!”邱富春知道他们在“扮野”(装正经)就没好气地“喷了他们一通。

色狼也是邱富春给司马良起的外号。

“好了,别吵了,喂,我想同你们打个赌,你们估计一下,吃饭的时候袁志豪会不会抓波?”司马良望着车间的行车怔怔地大吼一声,突然觉得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人,真有病,能骗他出来去吃抓波饭就不错了,按他以前的脾气他非骂死我们不可了。不过也难说,他现在去了人事科之后,也可能习惯了这些场所了。说不定他比我们更喜欢啊,哈,哈,哈。”邱富春满脸横肉兴奋得脸上红红的,一听司马良的话,眼睛瞪得溜圆。

“嘿嘿,我觉得袁师叔不会抓波啊,但饭还是会吃的吧。”陈醉一听也特别兴奋,别看他人矮小,据说每次去吃抓波饭,他都从未落下。

“陈醉你看你,小小年纪,吃抓波饭比谁都过瘾,去找个女朋友吧。”司马良走到陈醉跟前朝他脸上吹了一口烟。

“别提女朋友了,她妈的,上个月找了一个是艺术学校学舞蹈的,人还长得不错,睡了几晚就散了。” 陈醉说起女朋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你满足不了他?不如?”江河一听猛地盯大双眼,还是第一次听陈醉说起女朋友的事。

“你去死吧,我的能力用得着你怀疑吗?” 陈醉拿起脏兮兮的手套扔向江河大骂。

“那是怎么回事啊?” 司马良也想知道其中缘由。

前一段时间陈醉找到了一位女朋友叫王春燕的,是艺校毕业的,身材好,又能说会道,相处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陈醉气咻咻地说起原委:“哎,也没什么,这女人同我上床很有经验,她妈的,我以为我是第二手,如果真的是二手我也认了,刚开始也无所谓了,没想到那天她喝完酒后同我说,我是她的第五任男朋友,她奶奶的,第五任啊,我一听就晕了,第二天就没理她了,这女人也太烂了。” 

“这算什么啊?不就是第五任吗?那你也不止搞了五个女人啊?你同她比有区别吗?那你日后的老婆听了你现在到处鬼混,到时就吓死好了,就不是吓晕这么简单了。自己不是处男了,又偏偏喜欢处女。你啊,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哈哈哈。”江河说完,大家都狂笑起来。

“就是,你不要的话,说不定以后还会转到我们哪一位兄弟的,这样的女人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司马良咽了一下口水。

狂笑之后,他们还是言归正传,继续讨论袁志豪这次会不会来。

 “色狼,别赌了,袁志豪,绝对不会打波的。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主要是请他吃个饭,另外用这种方式大家娱乐一下,如果袁志豪翻脸了,谁都不能说这是谁的主意,因为,以前袁志豪在车间的时候就从未参加过去吃抓波饭。如果这次他这么高兴的回来车间,我们却叫他去吃这抓波饭,就担心他会反感。”邱富春忽然感到有些不妥。

“没事啦,你这肥佬,我们不会出卖你的,放心吧!”司马良见着邱富春担心的样子又乐了。

离广州的一江之隔就是番禺了,番禺原来是一个市现在属于广州的一个区了,但终究没有广州老城区繁华热闹。就拿广州的珠江河北岸(河北)和珠江河南岸(河南)来说,只隔一条珠江,地价就相差好几倍。广州人流行一句口头禅:“宁要河北一张床,不要河南一间房”。

南岸码头是联结南洋公司到番禺的交通要道,只是一江之隔,坐渡轮过去就是了,尽管这边是广州南洋公司,那还是番禺,通过南岸码头坐船到对面的番禺只要5分钟就行了。番禺的杏花食街,人来人往,这里的民工多,南洋公司的外来工很多租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靠近南洋公司这样的大企业,的确给杏花街的经济带来发展机遇,这里的发廊、旅业林立,大排档更是一间接着一间地排开。

这里的大排档都是清一色的二层结构,楼下的消费是5元一个盒饭,楼上是10元一个盒饭,都是一样的盒饭。但楼上吃饭的时候会有一群姑娘侍奉着,表面上是服务,实际上是客人吃饭时陪着客人,给客人摸胸部,每个客人就得给这些女人5元的服务费,这种吃饭方式就叫“抓波饭”(摸奶)。这些女人都称自己是服务员,这样一来饭店的生意也就好起来,而且这些老板不用给这些女人发工资,一举几得。

“抓波饭”迅速在民工群体传开,特别是许多劳务工,家属在乡下,一年都难得回一趟家,性压抑到了极点,这种花费少又能得到些许性满足的方式便得到劳务工的热捧。当地派出所、治安队也不好抓人,尽管派出所的人都心知肚明,也不能对这些女人们怎么样,因为他们也没违法犯罪。很快,“抓波饭”生意特别红火,杏花街不出两个月,如雨后春笋般竟然开了二十多间这样的大排挡。

袁志豪以前从未光顾过杏花街的大排挡的,这一次是头一回。下班后,袁志豪随司马良、邱富春等人也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杏花街一间叫“好光景”的大排挡。

一行人放好自行车,进入“好光景”大排档,袁志豪看了看周围环境,心里立刻起了疑团,心想你们请我来吃饭,不至于就吃一个盒仔饭吧!心里不禁嘀咕:这里吗?吃盒仔饭?不会这么简单的,上楼吧!

司马良看出了袁志豪的心事,邱富春、陈醉、江河三人就像押犯人一样硬拽着袁志豪上了二楼,见到楼上还是很多包厢的。

司马良摇着竹杆似的身材飘上二楼,对着服务员吆喝道:“靓女,给一间大一些的房吧。”

“好的,给你们208吧,可以坐10多人了。”这里的服务员同司马良挺熟悉的,像是见了老情人似的。

袁志豪几个也不客气地鱼贯而入进了208房。袁志豪等人刚坐下没多久,门口走进来20多位女的,环肥燕瘦,高矮不一,年龄各异,她们嬉笑着,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推拉着涌进来。

“高佬,这回我陪你了,还有这位是我的老乡。”一位年约三十五六长得挺丰满白皙的女人风骚地靠过来摸了一下司马良。

“他妈的,等一下啊,这么急啊,先给袁志豪选,志豪,来,来,你先选一个”司马良朝那群女人的示意一下袁志豪。那些女的都知道说话的是老板,她们都很醒目地按司马良的旨意,全部往袁志豪这边走了过来。

“干嘛?什么意思,司马良?”袁志豪给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才瞪着司马良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什么,就是过来吃饭,叫姑娘陪陪你,这么紧张干嘛?”见此情境邱富春像政治老师一样,严厉且一本正经地“批评”着司马良,“色狼,你也是的,明明知道志豪不喜欢女人的,你却偏偏推给他,你这不是让人难堪吗?你真是的。”

司马良望了一眼邱富春,心想:你他妈的还真会装啊,但还是陪着袁志豪嘿嘿一笑,说道:“志豪,真的不好意思,兄弟我只是想让你吃得舒服一些,放松一下,就没多想其他了。”

“她们陪我吃饭,要给钱吗?”袁志豪冷冷地问司马良。

“哎呦,师叔,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这钱我给了,就当我请你了。摸一个5元,摸两个10元,只要你高兴,你摸多少,我都帮你给钱。”江河一听,原来师叔是在问价钱,担心消费的问题,乐得江河哈哈一笑,这回江河也放心了。

“江河,你真是孝顺啊,师叔谢你了。这些女人可能其中就有我们员工的家属,外来工的亲人,有些人真的可能是生活所逼,来这里陪着笑、给你摸,然后赚你5元钱,当然不排除这些人就是真的想通过给你摸而为了赚钱的……”袁志豪淡淡地说,面无表情地望着这群姑娘,只见有五、六个女的给袁志豪说得满脸通红,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沉默不语,兄弟们都担心着如何收场。留下的姑娘们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进退两难。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之中。

看到大家难堪,袁志豪于心不忍,他说:“兄弟们,今天你的饭,我是吃定了,也不走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好自为之吧。”袁志豪也不想让大家难堪,见司马良等人都有着同样的爱好,实在无奈,也明白了这班兄弟的意思,也不便说什么了,他只好让陈醉去叫老板娘送饭来。

“其实,我们也是出来消费,我们给了钱,她们给我摸,大家都心安理得,有什么问题呢?”邱富春见袁志豪说得如此沉重,觉得他说得有些过了。

袁志豪没有发火,他心想在人事科秦科长等人经常有这样的行为,然而,现在目睹自己认为比较纯洁的工友时至今日也学坏了,在环境的影响下,工友们既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种对企业的忠诚,更没有信用可言,想起这些袁志豪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袁志豪望着大家,心情沉重地说:“你们出了钱,就可以摸她们,她们也愿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没问题。但是,兄弟们,你们想过没有?我们都是国企的员工啊,应该比那些外来工的素质高一点吧?而我本人也是从最底层做起的,并不比你们受更高的教育,但是这些道理我都懂,难道你们不懂吗?你们两位师傅还是国企的正式员工呢,可别教坏了你们的徒弟啊;还有啊,你们同这些女人比,优势只是你们有一份稳定固定的工作,是国企的员工,有五险一金。但是,不能因为你们有稳定的收入,就可以来消费她们,难道就因为她们没有固定的收入,她们就得出卖自己的肉体供你们消遣吗?而且,我不相信这种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要知道,国企也一样会倒闭的,我们也要有危机感呀。而这些女人如能自强自立,她们一样会有奋起的一天。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反过来,也许你们会变成被她们消费的商品!”

袁志豪知道跟这些人说这些话也许是对牛弹琴,过后他们还会故伎重演的。但不说出来又不能消除心中的愤慨,与其说是教育司马良他们,还不如说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或者在暗示自己不能学坏。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们打工仔只能这样,袁志豪说得对,好了,我们就下不为例。”司马良也不想大家扫兴,急忙打了个圆场。但他既然来了肯定就不会不摸奶的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你袁志豪爱摸不摸,我才不管你说些什么呢。

袁志豪示意这些女的先下去,并要陈醉去叫刚才那几个悄悄出去的女人进来。“陈醉,你去叫刚才下去了的姑娘上来。”

邱富春一听急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袁志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靓的不要却要丑的,他说:“志豪,你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刚才那几个没那么‘正’的噢。你还要这么多?”

窗外河涌边杨柳依依,清风吹来凉爽宜人,富春他们兴致正浓。

袁志豪没理会邱富春。很快,陈醉带着刚才那六个女的上来了。

看着几个姑娘来了,司马良、邱富春按捺不住了,便猴急猴急地各自抱一个,陈醉、江河也争先恐后各自抢了一个抱住,剩下的两个邱富春就推给了袁志豪,当然这两个相对来说算好看的了。

正当司马良等人朝自己搂着的女人正要伸手去摸时,袁志豪却给陪他的两位女伴倒茶,并递上盒饭。而那两个女的也把身体往他这边靠过来,解开上衣的扣子,等待着袁志豪的手伸进来。

袁志豪示意她俩吃饭,并要她们把衣服的扣子扣好,“你们干吗?我是叫你们吃饭,不是摸你们,但你们放心,钱一定给你们的,但你们必须要陪我吃饭。”

这两女人都是30岁左右,眉清目秀的看上去还挺善良的。

袁志豪招呼着她俩,“同我聊一下天吧,来吃饭啊。”

这两个姑娘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但面对这样的客人还是头一次,陪吃饭,不用摸,还可以拿钱,她们感觉好像中了六合彩一样幸运。

大排档内吵吵嚷嚷,男男女女都争先恐后、各取所需。男人们迫不及待地物色女人,手在女人身上游走,脸上露出全是阴阴的淫笑及无名的欢快;那些女的也在争先恐后地奔赴各房间寻找等待的客人,发出阵阵的浪笑。

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景象不知不觉间成为这个大都市一道特殊的风景线,虽然这种风景线看上去并不美。处于社会底层的一群男女在这里放浪形骸,出尽洋相,情欲却能得以释放。从道德的层面上看,这是个藏污纳垢之地,但从人性的角度出发,这个阶层的人们需要这样的地方,从一定程度上能够减少性犯罪。

袁志豪的鼓励之下,其中的一位女子向袁志豪说起自己的经历:她的老公在南洋公司是干打磨的临时工,自己是上个月从老家出来的,见隔壁租住房的人来做服务员,并劝说她也来做,她以为只是端茶、送水、打扫卫生的,根本不知道是做这个;刚开始她是很不愿意的,后来想开了,觉得自己都三十多的人了,一没技术,二没文化,想进工厂却进不去,不如就在这里将就着做上一段时间赚点钱再说。家里开销大,不做也是资源浪费,趁现在还有点姿色就豁出脸皮了。

这五六个女子的情况大同小异,都是因为家里缺钱用。当然有几个女子的老公是知道她们来干这种事的,他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些压根就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了,也就默许了。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时真的不得不低头。相对于生存所需,尊严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你们也实在不容易,我不知道同你们说什么好,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自食其力,这是给你们两人的。”袁志豪从身上掏出了两张各5元的钞票递给她们,不由得想起来妻子陈丽花汗流浃背扫地时的情景。

“你都没摸,我能要你的钱吗?”一个稍微苗条的女人靠近袁志豪,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知道今天的确是碰上一个好人了。

“谁不喜欢靓女,不中意靓女是假的,但你这遭遇、你这处境我还对你借机动手动脚,我是无法做得到,说不定有这么一天我会同你老公成为朋友。因为我同你老公都是一个公司的,若有机会见了面,你说到时有多难堪。但我给你这5元不是消费你,是请你去吃饭,好了,都别说了,兄弟们,每个人都给靓女10元。”见到邱富春、司马良又搂又抱的,江河、陈醉也不甘落后,生怕少摸少楼一会就吃亏了,袁志豪也就不客气地同他们说了。

邱富春、司马良才不理会袁志豪说什么,还是继续摸,但袁志豪都发话了,钱,还是要给她们的。从那以后,邱富春、司马良再也不请袁志豪吃饭了,袁志豪也心知肚明。

 

第七章

 

这段时间袁志豪因工作原因,就得在人事部与车间两头跑了,两头的工作都要帮忙,把袁志豪累得够呛。然而,袁志豪本来就是个工作狂,越忙工作越有激情,况且忙起来就可以少理闲事,也不用整天面对秦科长了。

在与秦科长、周大军、陈小翠相处时间长了,袁志豪对他们慢慢有所了解了。他觉得陈小翠这姑娘工作能力强,为人较正直;周大军则显得过于惟命是从了,总看秦科长的脸色行事,没有什么原则;秦科长则整天摆着一副官架子,工作敷衍,整天与张、刘等老板厮混在一起。袁志豪虽然对秦科长的作风有点看不惯,但因为毕竟秦科长把自己的侄子安排进公司工作,总觉得做人不能忘本,要饮水思源。加上他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袁志豪对秦科长也是毕恭毕敬,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意见和评价。

自从把袁志豪调进人事科以来,秦科长经常派他去给一些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外工队上技术指导课,按道理应该向外工队收取一定报酬的,为了在这些外工队的老板面前显示对他们的关照,秦科长就没有收取,借袁志豪的劳动来还自己的人情,这样一来袁志豪就毫无补贴了。

袁志豪并不因这点报酬而有所怨言,依然十分认真积极地为外工队作技术指导,只要能帮助这些工人们提高技术水平,更好地按质按量完成公司的生产任务,袁志豪心里就高兴。至于给哪支队伍作指导,他没有什么异议。见袁志豪如此这般的“听话”,秦科长就更宽心了。

周大军这段时间更是鞍前马后地围着秦科长转,秦科长心里也清楚周大军的企图,时常有意无意地对周大军说起自己很快就要退休了,退之前他一定要向上级极力推荐他,做好铺垫,如何发展,这个科长的位置早晚都肯定是他周大军的。周大军自然会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的,从此他更加卖力地把秦科长侍侯好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临近年底了。南洋公司人力资源部陈部长上周又在催促人事科,要将今年的劳务队的评先工作做好做细,争取本周将初评结果报上人事部,再送给公司党政联席会议讨论、终评。

人事科的会议室,虽然大白天,但灯火通明。秦科长、周干事、陈小翠、袁志豪四个人都在。按原定的计划,今天的会议是对公司今年外劳先进队伍进行初评,要求在南洋公司35支劳务队中初步选定5支先进队伍,然后再进行甄选评定,最后确定其中的3支队伍。

依照惯例,会议由秦科长主持,周干事记录。

过去开会,周干事都习惯挨着陈小翠坐。这一回,却一反常态地坐在了秦科长的旁边。尽管人不多,但由于会议议题较重要,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和严肃。就连平时做什么事都不急不缓的秦科长,今天也变得格外谨慎。

周干事的神情更是紧张。倒是陈小翠与平日一样若无其事、淡定自如。袁志豪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会议,有点拘谨和不知所措。

大家各怀心事,围坐在会议桌前。会议室里十分安静。一切都循规蹈矩地按固有的程序进行着。

秦科清清嗓子算是作了开场白,“各位同事,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也许大家都明白的了,每年的劳务队评先工作都很繁琐,时间紧、任务重,要根据各队的生产完成情况、各队的技术资质、质量报验的合格率等等来综合分析,以确保评先工作的公平、公正、公开。所以我们人事科要好好把关,为这次劳务队评先工作的圆满完成做出努力,下面就由周干事先介绍各队的情况。”

周干事便把各队的情况作了陈述,他着重说了几个重点队伍,其中包括旺盛队、富春队等等,当然也把很明显的倾向性意见放在对这两支队伍的力荐上。在他极富感染力的说辞里,看得出来,今年的劳务队评先,非这两支队伍莫属了。周干事的介绍秦科长听了很满意,他微笑着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着头。

“请大家都谈谈自己的意见,表表态,集思广益,以体现我们人事科的集体智慧啊。” 秦科长温和的目光投向在场的各位。

陈小翠不满周大军过分表扬这几支队伍,尤其是富春队、旺盛队,也就是刘老板与张老板的队伍,一些违纪现象及各支队伍的情况,实际在座的都是了如指掌的。

陈小翠觉得周大军如此说法明显有失公正,马上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富春队今年6月份不是因电焊班长练国辉带头打群架事件造成极大的影响吗?还有旺盛队的劳动纪律太差了,代打卡现象很严重,劳动纪律很差,我认为这两支队不行!”

 陈小翠的发言,让秦科长的脸色马上暗沉下来,如同天气晴转阴般,会议室里的空气一时凝固了起来。

“我不这样认为。陈小翠同志反映的富春队有少数人打架事件及旺盛队代打卡情况,在这么多的劳务队伍中,是一种普通现象。你们说哪一支队伍没有?而且经教育之后得到整改了,我们要本着帮助同扶持他们的原则行事才对,不能老是盯着别人的缺点啊,而且这两支队伍确实是完成生产任务总量最多的,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小问题而抹杀了他们其他突出的表现。” 周干事一看势头不对,赶紧站起来反驳道。

秦科长轻轻点点头,拿着笔在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写写划划,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向袁志豪,这目光非常锐利,把袁志豪盯得毛骨悚然,他不禁打了个寒噤。,逼于秦科长的压力,意欲发言。

突然,袁志豪想起了上次为侄子找工作的事,请秦科长他们吃饭期间秦科长与刘老板、张老板的对话,他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某种“交易”。想起当时两位老板在侄子的事上也为自己说了些话,碍于人情也不好说这两支队伍什么。尽管袁志豪心里不满秦科长和周大军的做法,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俩人是他和侄子的恩人。何况见秦科长和周干事他们那志在必得、汹汹来势的架势,看来是非要力保这两支队伍评上今年的优秀队伍不可的了。袁志豪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在众人各有期许的眼光注视中,袁志豪感到真不知该如何表态,犹豫之下,形成了沉默的态势。

“袁志豪,你说说吧。”秦科长边朝袁志豪亲切地微笑着边催促道,袁志豪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想继续保持沉默也是不行的,只好谨慎而小心翼翼地开了腔:“我初来乍到,不太了解情况,说不出什么具体意见。周干事介绍得很全面很具体,意见也很清楚,但陈小翠说的也是事实,对这些问题,也是有着不少的议论和意见的,要把这两支队伍评为先进,也是有些麻烦的。”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偷偷瞟了秦科长一眼,看到秦科长的脸正被拉长,脸色暗沉下来,冷冷的眼光阴森森地直视着他,似乎想把他切成几截,心里立马打了个寒颤,话语立刻嗫嚅起来,思维象一盆倾倒了的浆糊,一片狼藉。

“......不过,那个...那个...,比起其他队伍来,这两支队伍还是不错的...不错的,关于这些,周干事已经说了不少了,我...我...我没有什么补充的,我...我...基本同意他的观点。”袁志豪在重压下只好口是心非了,很艰难地把这些话从嘴里挤着说了出来。

“哈哈,想不到袁技师这么谦虚,我就喜欢这种有水平却低调内敛的人,考虑问题周到细致,很好嘛,很好。”秦科长笑颜顿开,赞赏的目光对着袁志豪扫了好几个来回,手指头在会议桌上不断敲打着。那边的袁志豪却回报以尴尬的苦笑,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对于袁志豪这种老实人来说,说谎比受刑更难受,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求于人就得英雄气短,这就是现实啊!有时不得不低头。

“既然周干事说打架、代打卡是劳务队伍中的普遍现象,那么为何其他劳务队却没有这种现象呢?而且,比旺盛队、富春队有成绩的劳务队也很多,为什么只重点突出地介绍旺盛队、富春队,别的队不是一笔带过就是轻描淡写甚至只字不提?我觉得这样有失公正,是对其它劳务队不公平。”见袁志豪像是给秦科长控制了一样,而周干事又明显地一边倒,完全是与秦科长一个腔调说话,其中显然必有猫腻,陈小翠气愤难平。

平日里,她就看不惯刘老板、张老板这些人。没有半点正经,总是色迷迷的毫不掩饰。仗着身上有几个钱,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经常见他们忙乎的就是拉关系、搞腐败,热衷于拍秦科长和其他领导的马屁。

开始的时候,刘老板、张老板请秦科长去吃喝玩乐,时常也会叫上周大军和陈小翠,后来觉得陈小翠不仅不贪图钱财,而且原则性还较强,常常被她抢白一通而自讨没趣,渐渐地,所有的活动刘老板他们就不再叫她了。

 在科室里,陈小翠也是嫉恶如仇,对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毫不讲情面的。曾经有一次,公司在一个公休的节假日里给员工发放300元奖金,按常理,有钱拿谁会拒绝,谁不开心?大伙都是只管埋头地签名拿钱,没想到唯独陈小翠却迟迟不肯签领,并且一再追问这是什么钱?为何发给她?她如此的死心眼不识时务,不仅令秦科长不满,也令其他同事反感。并纷纷私下议论“有钱拿只管开心拿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呀?这些事情要真说起来,哪里能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久而久之,不少人都觉得陈小翠为人处事特立独行,不好相处,觉得这个北方妹子真是一根筋的死脑袋,更是怕了她那没完没了的穷追不舍的“为什么?”,甚至有人怀疑她是“精神病”。

 现在,又见陈小翠提出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反问,秦科长和周大军本已解开的眉头又立刻紧锁起来,不约而同地齐齐瞪住陈小翠,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袁志豪心里是向着陈小翠的,但此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怕陈小翠讲多错多,只得向她暗暗递眼色。

“综合打分最后是按分数的高低来衡量的,刚才小翠说的旺盛队及富春队存在着劳动纪律及一些安全事故的隐患,这些问题其他队伍确实也是普遍存在的。但这两支队伍都是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队伍的,并且今年在完成生产任务上名列前茅。根据这些情况,考虑到历史原因,相比之下,今年继续评选这两支队伍,仍然是理所当然的。当然,我不是说小翠的意见不对,只是我觉得如果按小翠的要求去评先,根本就没有一支队伍能评得上了。”周大军很认真地把材料排开放在桌面,迫不及待地反驳陈小翠。

“大军说得对,我们看问题要看主流的方面,我个人赞成大军的看法,觉得旺盛队、富春队在综合方面来说还是最符合评优标准的。当然,刚才陈小翠提出的某些问题也有一定道理,先进也不是说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总是有些问题需要今后不断地加以改进提高的嘛。这也是我们在日后的工作中要加强和完善的地方。我们只有在今后的工作中不断地改进和完善,才能更好地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秦科长的话说得好似合情合理,实际上就是在为这次的评优工作下了定论,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无可辩驳,眼神锐利得如鹰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看着秦科长一副不容分辩的态势,想起妹妹告诉她的那些事,陈小翠心里非常窝火。可此时此刻的情形,一比三的格局已经是明摆的了,她也明白再坚持也无济于事,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除了沉默她还能说些什么呢?于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吱声。

会场陷入一片静默中。

秦科长轻轻咳了两声,然后作了会议总结性发言:

“我们人事科作为人力资源部对劳务队伍评先工作的责任部门,通过一系列了解比较,做出了比较全面和详细的调查,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的工作是负责任的,经过反复认真的遴选,基本完成了对各劳务队伍的初步审核工作。刚才,陈小翠同志还提出了一些很好很细致的合理建议,有助于今后我们的评审工作更加合理和更加完善。周大军同志在评先工作过程中,尽管有些地方显得不够完美,但确实做了不少具体工作。还有袁志豪同志,虽然技术过硬,却谦虚低调,所提意见十分中肯客观。从本次评先工作,体现出我们科室人员务实、细致、谦虚的工作作风,说明我们团队是优秀的。希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能团结合作,共同把人事科的工作做得更好。现在,我们来对初评单位进行举手表决。并请大军同志把今天的会议内容做一个会议记要。”

发言完毕,秦科长带头推选了旺盛队、富春队为这次的先进劳务队,周大军紧跟着秦科长同样推选了这两支队伍,袁志豪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投了这两支队,他有些抱歉地瞥了陈小翠一眼,发现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太过敏感,他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鄙视的意味,他不敢正眼看陈小翠。袁志豪像做了一回贼似的,感到自己卑劣得无地自容,很想找条缝钻进去,躲过陈小翠的审视。

陈小翠见他们都在等着自己投票,她无奈地叹口气,最后,她不反对也不同意,只作弃权。结果富春队和旺盛队在四个人三票赞成一票弃权的优势下,顺利地通过了初选,在后来的评选过程中也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如愿以偿地当选为今年的先进劳务队伍。

评先进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大家各就各位又开始忙碌自己的工作了。

在人事科,秦科长的办公室是单间的,位置在人事科办公室最靠里。周大军的办公桌靠着秦科长办公室的门口,随时注意着秦科长的一举一动,以便随叫随到。而陈小翠与袁志豪的办公桌是拼在一起的,他们俩是面对面办公。

这段时间,袁志豪在作业现场居多,一来办公室的气氛有点压抑,秦科长和周大军的狼狈为奸让他反感,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选择逃避;二来自劳工队评先事后,他一直良心有愧,不好意思面对陈小翠,陈小翠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投来的目光,如一把道德匕首,直插他的心窝,让他并不好受。有时实在要待在办公室,也是做完工作后便匆匆找借口离开了。

  一天下午,袁志豪刚刚打开电脑,刚刚登录QQ,突然就看到陈小翠的QQ头像在晃动,他点击进去,看到陈小翠给他的留言:“老袁,没想到你是一只老狐狸。”

袁志豪脸一热,发给陈小翠一个惭愧冒汗的动漫表情图像。

“这不像你的性格,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们手里?”陈小翠又追问一句。

 “没。不过,我欠了秦、周一个人情。这个改天再跟你说。”

“欠下人情就可以不要原则了?”

“唉……”

“好啦,我想你可能有什么苦衷吧?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心肠的人,算了,我不会和你计较的。不说了,周干事在盯着我们呢。我闪人了。”

俩人同时关了QQ。

 

 

第八章

 

大都市的夜生活永远是多姿多彩充满诱惑的,让人浮想联翩、蠢蠢欲动。此起彼伏的霓虹灯像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向四周散播着暧昧和诡谲。

书记,你好,你好,忙吗?”晚饭后,秦科长一个人出来散步,想起外包队的事,急忙拔通卢书记的电话,点头哈腰地说着。

“有事吗?老秦。”电话中的卢书记一听就知道是秦科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卢富现在是公司的党委副书记了。虽然秦科长与卢富原来是铁哥们,但现如今两人地位悬殊,秦科长对卢富得毕恭毕敬起来。

“刘老板、张老板想请你出来坐坐,他们说这次能获先进,要感激一下您。看您什么时侯有空。同您先约一下。” 秦科长陪着笑轻轻地说。

“别这么高调,注意一下。这次我就不来了。你们好好庆祝一下,替我祝贺一下他们吧。”电话中卢富打着官腔,心情似乎有些失落,秦科长听出异常,卢富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秦科长能有今天,也是全靠党委副书记卢富的关照,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经常在一起吃、碰面。

秦科长太了解卢富了。

“是的,那好,那好,打扰您了。”秦科长识时务地收起手机,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暗想:奇怪,今天卢富书记怎么回事?

  秦科长突然想起了关南昌,拔通了他的电话,“南昌兄,在忙吗?”

“哎哟,秦科啊,我在江南大道散步。有什么关照?”

“太好了,我也正好在江南大道,我们五公钟后在江南茶馆坐坐吧。”

“好啊。”

俩人准时到达他们经常来的茶馆——江南茶馆坐下。

“卢富兄近期怎么啦,有事吗?你也不同我说说。”俩人坐下,秦科长就迫不及待地给关南昌倒茶,并向他打听起卢富的事来。

关南昌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中等身体,还算挺精的,关南昌不笑的时候,还算眉清目秀,可一旦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可以夹死无数苍蝇,那双三角眼是标准的等腰三角形。

    “是这样的,卢书记这几天正为一件事烦着呢,你最好别给他打电话啊。”关南昌瞄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熟人后,靠近秦科长低声说道。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见此情形,秦科长心里猛地一怔。

“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就是关于陆春艳工作调动的事。陆春艳不想在基层做司机,想到公司党委宣传部做广播员,见卢书记迟迟不答应,陆春艳就约卢富书记去了从化泡温泉,泡温泉时陆春艳应该是给卢书记上了。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的陆春艳还留了一手,他把卢富书记同他一起到温泉的照片及那些很肉麻的信息存了起来,转发给卢富,笑问卢富好看不?还说如果半个月内卢富不帮忙办好的话,她就辞职了也不想干了,那些信息,自然她就转发给别人,这样一来卢富就有些慌了。”关南昌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不就是调她去做广播员吗?卢书记是党委副书记了,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秦科长轻轻的问道。

“你以为啊,卢富是分管工会的,不是分管党务,党务宣传是书记直接主管的而且广播员已经有人了,卢富书记不好操作的,问题是这陆春艳性子太直,又口无遮拦,她很想去做广播员,现在的广播员是沙奴,这可是个名人啊!你是知道的。听说她有亲戚在市政府当领导,所以没人敢动她的。”关南昌是知道内幕的,他是公司办公室副主任。

沙奴是一个离了几次婚的女人,虽三十好几了,身材特别好,尤其是胸部特别大,公司许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都称她为“波霸”,车间的后生仔为了想见一下“波霸”,竟到处打听她的上班地点,想方设法也是为了见“波霸”一面。沙奴是一个对男人极有手段的女人,时不时传些花边新闻,听说不少人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据闻她的精力特别充沛,手段特别多,上过她的男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陆春艳都比不上这沙奴的,这就是卢富为难之处。

“其实,陆春艳她原来在基层工会兼职过工会委员,不如帮卢富想下法子,先让陆春艳去表现一下,然后借机转岗,再抽调到制造部工会做工会主席,你看这方法可行吗?转一下岗,培养一下。”秦科长摸摸脑门,沉思片刻,冷静地对关南昌说。

“可以啊,你这老狐狸,毕竟是搞人事的,这方法还是可行的,这样,卢书记那边我同他做工作,而陆春艳那边你去做工作,但这事得做得好,做得成啊,你辛苦一下啦。”关南昌听秦科长这一说,兴奋得一拍大腿。他也知道这秦科长一直想打陆春艳的主意,就提醒了一下秦科。

“辛苦什么,还不是为领导分忧嘛。哈、哈、哈。” 秦科长同关南昌相视一笑。大笑之后,秦科长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他一直想上陆春艳,但陆春艳却一直不给,想不到这回陆春艳还主动设计给卢富投怀送抱了。这陆春艳一来是“姣婆守不了寡”,二来是想借助卢富这棵大树为自己挡风遮雨。但在关南昌面前秦科长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部门有个叫陈小翠的,而卢书记又撞上这个陆春艳,这女人真让人头痛啊。女人搞得好是幸福,搞不好就是祸水。” 关于陈小翠的事,关南昌是清楚的。

“别说陈小翠,说起她就火,这女人太过死板了,这次的务工队评先差点给她搅黄了。”提起陈小翠,秦科长实在是恼火。

“别动怒,其实陈小翠的身材不错,说不定还是处的?嘿、嘿,老兄,你在她身上做一下功夫,如果她都给你了,那么你的工作不就好做了吗?俗话说‘了解一个女人就得进入她的阴道’,哈、哈、哈。” 关南昌阴阴淫笑起来,眼神流露出淫邪之气。

“你以为陈小翠有这么好上手啊,她妈的,她绝对是性冷淡,不说她了,不说她了。” 说实话,从外表上看,这陈小翠确实娇艳可人,秦科长何尝没想过泡她?但陈小翠比陆春艳更难上手。他尚且还同陆春艳搂过抱过,但陈小翠连手都没碰过啊。一涉及到敏感话题,这陈小翠就如一只刺猬,半点也靠近不得。

关南昌还是继续同秦铁军商量陆春艳的事。

商量好之后,就各自行动了。刚开始关南昌还是有些担心卢富副书记会反对他这一做法,没想到卢富一听,大赞关南昌想得周到,并马上让关南昌拟出了一份方案,授意说:为提拔后备干部,拟将陆春艳列入后备干部的考察名单。意思是说,党委组织部已经对陆春艳有了考察的意向,先要考察一段时间,然后就叫秦科长去落实操办。

秦科长得到关南昌的指示之后,马上约陆春艳出来,要她来人事科办公室见面,但在电话里秦科长没透露什么,但陆春艳已猜出可能有正经事儿,急忙从车间赶过来。

“这么猴急找我过来做什么?”一见秦铁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陆春艳跟他打情骂俏起来,以为他没啥好事。

“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其实我一直对你都不错的。”秦铁军一直都想得到陆春艳,没想到自己的兄弟,顶上头司卢富已经上了手,面对着陆春艳又爱又恨,百感交集。

“秦科,我很感谢你上次帮了我的忙,就是你帮袁志豪侄子的事,也给足了我面子。你总是想同我上床,我是知道的,可是卢书记是我的恩人啊。”陆春艳见秦铁军那双充血的眼睛,用手拍拍秦铁军的肩膀,以示安慰,这陆春艳说话就是直言直语的。陆春艳也估计到她同卢书记上床的事作为卢书记铁杆兄弟的秦铁军肯定知道的。

“不谢,我知道,什么恩人,卢书记也是我的兄弟,我兄弟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了,我们就不说那些了。”秦铁军咽了咽口水,装做豁达地说。

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他现在再对陆春艳动手动脚的话,这陆春艳会将一切都告诉卢富的,要是让卢富知道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当时秦铁军把陆春艳介绍给卢富认识时就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对陆春艳绝无非分之想。

陆春艳自认识卢富后,心里就打着小九九:觉得给秦铁军睡的话,倒还不如同卢富睡了,这样可能对自己更有好处。经过几次的约会,陆春艳还是利用泡温泉的时机同卢富睡了。卢富在公司里仗着权势也睡人无数,这陆春艳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即使吃了又怎样?想不到这陆春艳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枕边提出要卢富调她去公司宣传部时,卢富就觉得这事有些为难了。的确,卢富也是刚上来公司没多久的领导班子成员,现在一下子就要调一位基层的女员工上来,怕影响不好,也不好办。但陆春艳追得很紧,因为她心里盘算着:趁卢富对自己还有三分热度时就得趁热打铁,否则“苏州过后就没艇搭”了。所以使出了杀手锏,急得卢富一下子也无计可施,幸好关南昌和秦铁军想出的方法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

“那你还找我做什么?同你睡觉已不可能了,我不能滥交,尽管我是离了婚的女人,你们个个臭男人都知道的,可是我也要自己喜欢的人才同他上床的啊,我劝你,别老是乱找借口找我来你这儿,摸也给你摸了,搂也搂了,饭也陪你吃了,如果你再打我的主意的话,我就到卢富面前说,你想打我的主意,到时我就直接同卢书记说你已经强行上了我,哈、哈、哈、哈。”车间里个个都知道陆春艳口无遮拦,心直口快,而且刚离婚没多久。陆春艳从男人们投来的淫贱的目光中,就清楚这些男人想干什么。

“你别,你别,你怎能这样想我呢?是的,我以前曾经有这个想法,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吗?而且身材又正点,是男人都喜欢你,你对男人真的是有吸引力啊,你看30多岁的人看上去才20多,这你真的不能怪别人啊。”秦铁军一听急忙嬉皮笑脸地讨好陆春艳来。

他知道,这次是有任务在身的,是办大事的!再加上他也怕真的惹急了陆春艳,担心她真的会在卢富面前胡说一通,那么事情就变得相当复杂了。

今天人事科的同事都被秦铁军打发出去办事了,办公室里也只有陆春艳同秦铁军两人,秦科也是专门安排在这办公室里同陆春艳谈话的。

“哎呦,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次说人话,以前都是动手动脚的,又摸又搂的,你奶奶的,今天真的怕卢书记了?”陆春艳见秦科这样子也明白了几分,想这秦科肯定是怕了卢富才会变得如此乖巧的。

“那当然,我不是说了,你是卢书记的人,也就是我们的人。俗话说得好,领导的情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啊,嘿嘿。其实我觉得你也算是性情中人,却不像我科室的陈小翠,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就想得通,对事情的认识都有新的见解。”秦铁军一下子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好陪着笑,心想你这婊子如果在卢富面前乱说,我就麻烦了。

“你是在笑我同卢富上床了吧,我也听说了,你们科室的陈小翠,嘿、嘿、嘿,你这狗日的,你也早就对她想入非非了,可是人家就不买你的帐,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以为个个都像我这样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的,不要去强行干涉别人的生活,我就很需要上进,我要过我想象中的生活,比如我想去宣传部工作,陈小翠可能她就不想去,或者她什么都不要,她就要安于现状。说白了,她不用求你,她心想:你不害她,她就觉得很幸运了。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会会陈小翠,帮一下你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啊?”陆春艳早就听说过陈小翠这个人了,说起陈小翠,陆春艳一脸鄙视地望着秦科。

“没有笑你的意思,不说那么远了。春艳是这样的,因为你要求上进,工作也做得好,上个月公司党委领导班子已经将你的名单列入后备干部了,这也是卢书记的意思,这个你是明白的。”秦科一本正经地拿出了一张后备干部表递给了陆春艳。

“噢,什么意思?”见秦科今天是像办正经事的样子,见到他拿出这张表之后,觉得这回是真有其事,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卢富帮忙的。

“这样的,春艳,这事得要保密,我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话,你现在是公司后备干部,条件是:年龄都是35岁以内,技术骨干,要求上进。这些你都符合,年龄方面你今年也刚好,这几个月你是考察期,所以考察期间,组织上会安排你负责一些相关的工作,你就得表现突出些,这样卢书记就好说话了,上面也就好交差了,你明白吗?”秦科简单地跟陆春艳说道。

“好的,明白了,怪不得卢书记一直说这事较难办。”陆春艳这时也明白了卢富的良苦用心。

“是啊,现在公司提拔任何一个人都要公示的,还得经过领导班子讨论。还有啊,春艳,我建议你,别一门心思只想到宣传部去,你是后备干部,就得服从组织的安排,比如公司工会,公司档案室等等,这些部门都不错的,何况公司的人事也不是卢富书记一个人说了算的,你明白吗?”秦科突然语重心长地说。

“嗯,好啊,但最好还是去宣传部。”陆春艳一下子也没想这么多,并没有领会到秦科话中有话。

“记住,这事是保密的,不能对外人说的,刚才说的事,到时还是要经人事处等部门讨论,最后才到公司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的。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或者准备一下组织上给你安排的工作,一定要做好,表现好啊,尤其是考察期间。”秦科向陆春艳瞟来暧昧的一笑。

“知道了。”陆春艳掩不住内心的欢喜靠近秦科。

“好了,别这样了,今时不同往日了。”秦科会意地用那双粗皱的大手推着陆春艳那丰满的胸部。

陆春艳,此时此刻也没吱声…… 

公司因生产需要,公司党委宣传部与公司工会组织人员到现场为生产一线工人鼓劲,并要求工会女职委组织“小广播”宣传队。公司工会是卢副书记直接领导的,他指示:基层工会工作人员都要参加,女同志就更要参加“小广播”。

南洋公司通常安排中午在岗楼进行广播,这广播相当的激动人心,鼓舞士气。平时的首席女主播就是奴沙,声音娇媚甜美,胸部特别大而出名,全厂的男员工都想见她的真人,专程跑到行政大楼排队观看奴沙,刚好奴沙这个月公休,那么“小广播”的工作只好落在女职委的身上,经层层选拔,作为后备干部的陆春艳也被选上了。

陆春艳心想机会来了,自己是后备干部啊,怎么都要搏一下,时来运转了,几个晚上都紧张兼兴奋得睡不着,穿得很性感地上去现场岗楼广播了。

 

卢书记私下打来电话鼓励她在广播时大胆些,尽情发挥,这些话语正中春艳心意。中午顾不上吃饭,穿着低腰露脐装,内裤微外露,躲藏在岗楼里,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刚开始,数万名男工人听到一个新的女声在广播,精神为之一振。稍后这女声嗲声嗲气的,让这些男人闻到了女人的气息,人们开始有点燥了,受不了。装配工雷雄起的手臂毛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全身毛骨悚然。

陆春艳偷偷的朝外面一看,哗!好多听众,嗲得更起劲了。有三个满脸黝黑的工人,像非洲人一样的,吃力地捡起路边的铁块,朝声音发出处扔去;有几位想冲入岗楼,给保安拦住了,他们请求保安说:“求她了,别播了,再播就要出人命了,”有的扬言想自杀,想跳珠江。

听了陆春艳的广播之后,当天中午路上行人有近百人不同程度地作呕吐状。工人们的确被陆春艳煽得热情高涨,把躁动的激情放在工作上,下午的生产创出了近几年的历史新高。第二天有人皮肤受刺激过敏到职工医院吊针,第三天有人因受惊吓请假休息,第四天有几个工人越想越气到处打听,拿着棍子找到陆春艳的办公室,吓得陆春艳公休一周。

尽管如此,但组织上还是说陆春艳的这次广播不错,鼓舞了员工的士气,并由基层写了陆春艳的事迹材料报上公司党委宣传部、组织部。

不久,陆春艳通过了组织的考验,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分公司的工会主席。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陆春艳的胸口上总是戴着一枚胸章,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党委副书记卢富统一制作的。他有一个爱好,喜欢收藏,尤其是胸章。他属虎的,他做了一批属虎的肖像,反面是他名字的缩写“LF”,给他玩过的女人,都会得一枚胸章,卢富副书记说:这是限量版的,后来见很多人都有,认章就知道是自已人了,以姐妹相称,和谐相处了。

曾经有一个清洁工,大声地对着仓管员说,要这个东西要那个物品。仓管员就觉得奇怪,一个清洁工怎敢如此放肆?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便找到工会向陆春艳投诉,并建议公司最好不要这样没素质的清洁工,要工会协调清洁队辞退她。陆春艳新官上任,也想做点成绩出来,便兴冲冲地想会一会这清洁工。当陆春艳一见这清洁工的胸上别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胸章时,顿时无言以对,急忙对仓管员说:“算了,别同清洁工计较。”但心里还是特别不痛快,心想卢书记啊,这样的人你也要,真是饥不择食。

仓管员见陆春艳不了了之,只好作罢。后来气愤难平的仓管员回到班组房时,一位老员工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张狂的女人背后站着无数个男人啊……”

陆春艳尽管当上了公司工会分会主席,但她一想起连清洁工都得到卢富副书记的宠爱时,心里极不是滋味,但又很无奈,一时心里特别难受。

夜深人静时,陆春艳还是会偷偷想起袁志豪来。两人先后调离车间后,陆春艳再没跟袁志豪联系过,不知他近况如何呢?她多么渴望能找到一个袁志豪般的男人嫁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现在却掉进了卢富这豺狼的手里,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广州的冬日总是让人感觉不到冷的滋味,南洋公司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繁忙。作为拥有几万人的大国企,员工上下班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就是潮水般的人流,如过江之鲫般涌进涌出大门。

陆春艳今天心情特别不好,中午接到了表姐的电话说同一位朋友来公司,过来看看她。表姐在惠州开了家时代礼仪公司,生意平平,但活得自由自在,不像陆春艳这样朝九晚五,天天上班下班,特别是以前在车间当工人,累得时常在电话中抱怨,说什么现在的人都在追求睡到自然醒,想去哪玩就去哪玩,这种生活现在乡下种地的农民都享受到了。表姐听到她多次“申冤”般的诉苦后,就说有空就来看看她。

表姐叫何翠莲,从小就同陆春艳关系特别好,四十出头,是姑妈的女儿,多年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至今还是单身。陆春艳下午上班没多久,就急急忙忙地来到公司大门口等候表姐,因为表姐说好下午3:30时就会到的了。

“莲姐!”正当陆春艳站在公司门口出神地想起与表姐们小时候玩耍的情景时,一辆黑色“奥迪”小汽车缓缓停在陆春艳的身边,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年约四十的女子,穿着得体,留着短发,显得相当有气质。身材稍显丰满,生得慈眉善目的,圆圆的脸,看上去非常成熟稳重。

“春艳,还没下班吧,怎么样,忙不忙啊?”这位叫何翠莲的表姐,走近陆春艳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关切地问。

“这是我的表妹,陆春艳,这是刘姐。”何翠莲指着车上没下来的一位年近六十的妇女介绍着。

 车上的那位女人,端庄富态,在何翠莲的介绍下也朝着春艳笑笑,春艳上前同她打了声招呼。

“不算忙,姐,进来吧,到我办公室坐坐,然后一起回家啊。” 春艳拖着何翠莲的手握得紧紧的,就像握着姑妈的手。小时侯,姑妈总是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表姐去买吃的。

“你先回去办公室吧,我同刘姐还有点事,或者今晚再聊,反正今晚都要到你家去的了。”何翠莲显得有些不自然,望了望车上的那位刘姐,尴尬地同陆春艳说。

“有事?你去哪啊?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春艳一听很不高兴,心想:你来南洋公司,除了认识我,你还可以找谁啊。

哈哈,春艳,这刘姐有一亲戚是这家公司的,她进来看看他,就得回惠州了,刘姐是来了广州好多天的,何翠莲也明白陆春艳的心情。

“南洋公司的亲戚?哪一个啊,我可能会认识吧?”陆春艳上前打量一下刘姐。

“是南洋公司……”

“是南洋公司的一位员工,你可能不认识,你们公司员工也有好几万人啊,是不是?”这位叫刘姐的微笑着打断了何翠莲的话。

“行吧,那你们就先忙吧,我先进去了,表姐你忙完之后直接来我家吧。”见表姐好像还有事,就不想打扰她们了,反正表姐也来过自己的家。

陆春艳气呼呼地返回办公室,路上越想越气,这表姐怎么啦,说好是专程来看我的,现在来到公司门口,却还有别的事,原来就顺便来看我的。她竟然同一位老太婆这么亲近,同我却变得如此陌生,真不知她在干什么。一路走一路生着闷气,全然不顾厂道两旁长得枝繁叶茂的芒果树。

“喂,春艳,你办什么事?”突然见到秦科手里拿着资料,笑眯眯的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神出鬼没的,就像幽灵一样。见到秦科那脸上的奸笑,春艳心里直想吐,胸口特别堵,但又不能够直接避开他,况且自己能当上分公司的工会主席这一职位,离不开秦科的帮助。不管是卢富书记也好还是秦科也罢,陆春艳都知道,这些人不能当面得罪,眼前闪过卢富书记搂着自己那一刹那的恶心,与眼前秦科的笑,又是何等的相似。

“我是出来等人的。”见秦科总是跟在自己的后面,春艳只好忍声吞气地淡然回答。

她是你朋友?秦科突然望一眼公司门口,又打量一下陆春艳。

“是我表姐,说好见我的,现在又说有其他事,不知她干嘛,不理她了。”陆春艳心烦意乱地回应。

“嘿嘿,你表姐肯定有要事才这样做的,傻人,哈哈。”行走江湖多年的秦科一见那部奥迪轿车,瞥见车上端坐着一位穿戴不俗的老妇人,秦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人有点来头。

两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消失在公司的人行道上。

刘姐是何翠莲的客户,认识已经有一年多了,两人在交往的过程中,渐渐成为忘年交。刘姐名叫刘红,告诉何翠莲她有个弟弟在广州的南洋公司做党委书记兼董事长。

刘红的老公退休之后给惠州一家大企业聘去做技术顾问,唯一的女儿去了美国,让刘红倍感寂寞。自从认识了何翠莲之后觉得特别投缘,无话不说,尽管两人年龄相差十多二十岁,但就像两姐妹一样,刘红对何翠莲也特别好。
    何翠莲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不到两年就离了,原因很简单,老公“抠女”,给何翠莲发现了,何翠莲就把老公休了,女儿跟着她,都上高中了,何翠莲经营着一间小礼品公司,尽管生意不是那么好,但日子也过得挺滋润的。

何翠莲跟她表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内向、稳重,而且非常细心。尽管刘红在她面前不停地提起她弟的事,但何翠莲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似的,全然不追问。因为刘红姐弟的父母是解放后的南下干部,少年时代因政治原因,父亲被蒙冤,给下放到农村,她姐弟俩受到牵连,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姐弟俩只得相依为命感情特别深厚。现在弟弟虽然当了大国企的董事长了,还是坚持每个月抽空开车回惠州探望姐姐、姐夫一家人。

刘红在何翠莲的面前总是不厌其烦地说起她弟弟的生活习性及他的家人。从刘红口中得知,她弟弟刘蔼是南洋公司的董事长兼党委书记。

刘蔼一直对自己的老婆很不错,刘蔼的老婆原在市教育局工作,是一位处长,近几年得了抑郁症,总是不言不语,刘蔼到处求医,但还是没什么效果,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病发时像发疯一般,并多次自杀未遂,搞得刘蔼心力交瘁。刘红为弟弟的不幸而心生痛惜。刘蔼的儿子在美国留学。

甚至刘蔼喜欢喝五年的云南大业普洱,还有喜欢唱《三套车》这首歌等生活细节,刘红都常常在何翠莲面前念叨着。何翠莲却从不搭话,好像同她没任何关系似的。直到有一天,刘红说想带她来广州见见她弟时,何翠莲才跟着过来。

“翠莲,我刚才打了电话,叫阿蔼出来接我,他说要我去前面不远的大海天酒店蓝天房等他。今晚他请我们吃饭,刚才他在电话中心情特别好,走吧,我们先过去吧,等一下他会过来的。”刘红很高兴,尽管是六十岁的人了,穿着打扮还是挺讲究的。

在刘红眼中,何翠莲是很醒目的而且是信得过的人,何翠莲叫刘红为刘姐,这个称呼是他弟同何翠莲才这样叫的,这都是刘红亲口对何翠莲说的。

两人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的美容院。

两人都知道刘蔼虽然五点下班,但都不会这么快出来的,最起码也得七点才会过来。他俩心有灵犀,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找到一间也算高档的美容院,做两个钟头美容,反正这家美容院就在大海天酒店的旁边。

她们做完美容后悠闲地走进大海天酒店。大海天酒店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在南洋公司附近也算是叫得响的酒店了。这家酒店服务态度好,菜色也不错,又离南洋公司近,因此这酒店管理层也辗转多重关系同南洋公司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南洋公司的人过来消费可以享受折扣或其他优惠。这酒店的管理很灵活和人性化,无论南洋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或工长,级长,科长还是高层领导,只要能前来消费,都会受到贵宾式的服务,尤其是一些南洋公司高层领导前来,更是获得特别周到的服务。合作时间长了,酒店的部长、经理甚至个别服务员都会认识很多南洋公司的领导。

“请问两位靓姐,你们有位吗?”咨客急忙迎了上来,热情地问。

“蓝天房往哪走?”刘姐微笑着回应服务员。

“请问是哪位先生订的?”一听是蓝天房的,服务员顿时不敢松懈,酒店上至总经理下至经理、部长及领班等都说过,凡是蓝天房的客人,要特别服务好,这是本酒店最高级的服务,而且在蓝天房吃饭的只有两个人是“即预即留”的,其他人必须要提前半个月才能订到房。原因一是这酒店生意特别好,吃客一般都是在大门口等着排队,另一个原因是这家酒店的蓝天房是最豪华的套间,一般会预留给南洋公司的董事长刘蔼和所在区的区委书记楼尚。楼尚比较少来,刘蔼就来得多一些,当然刘蔼的名义订下来的也不一定都是刘蔼本人来,刘蔼同楼尚也是哥们,两人都是正厅级干部,一个是央企老总,一个是地方官。

来这蓝天房消费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志,服务员就怕来蓝天房消费的客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怕得罪不起。她们不怕刘蔼,她们都见过刘蔼名如其人,亲切和蔼,但还是担心会出乱子。

“两位靓姐,你们稍等,我问一下部长。”这服务员也挺细心的。

“部长,部长,蓝天房今晚谁订了,是刘董吗?”对讲机里明显听到部长的回应:“是的,是的,你问客人,是不是刘董事长的客人。”

服务员利索地放好对讲机,礼貌地问:“靓姐,你们是刘董事长的客人吗?”

“是的,啊,你这小妹,真细心,好,带我进去吧。”刘红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不但不嫌烦还亲切地摸摸服务员的胳膊,丝毫不介意身份的悬殊。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她俩来到了二楼最中间的蓝天房。

哗,我的天啊!这间房总共有100平方米,中间就摆一张豪华的圆桌,富丽堂皇的装饰,艺术品的摆设显得富贵有格调,还配有卡拉ok,麻雀台等,一应俱有。

两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慢悠悠地品起茶来,天南地北地聊天。

“姐,刚才有点事,同上海来的领导洽谈一阵,我叫一副总陪他了,唉,姐,你来了就来了,还带靓姐给我认识?”正当刘红与何翠莲在房内喝茶、聊天时,走进来一位年约五十出头很有儒雅气质的男人,个头足有1.8米高,身材挺拔,国字脸,满脸笑容的,刚进门就忙不迭地向刘红解释,生怕怠慢了姐姐。

“你哪次不是很忙的啊,都几十岁了还像小孩子,坐。来,翠莲,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弟弟刘蔼。阿蔼,这是我的好姐妹何翠莲,也在惠州,这次是她陪我下来广州。”刘红让刘蔼坐下,就迫不及待地介绍两人相互认识。

“刘董,你好!”何翠莲非常优雅地同刘蔼打招呼。哗,是帅哥啊!何翠莲见眼前这位很有儒雅风度的领导,心里暗自欢喜,禁不住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很有礼貌地同刘蔼握手。其实,何翠莲去过好多次刘红家,刘蔼也每个月回来一次惠州,他们从来没在刘红家里撞见过。

见眼前这位靓女不仅身材丰满,长相迷人,而且举止优雅,刘蔼不由得怦然心动。最重要的是此女子能陪姐姐前来,懂得照顾姐姐,这一点又让刘蔼增添几分好感。

“你们俩家伙,别在我面前见外了。”刘红见两人如此客气,禁不住打趣笑笑。刘红是很了解自己的弟弟的,也深知何翠莲的为人,她觉得这两人都很优秀。刘红一直以刘蔼引以为豪,刘蔼从电焊工做起,直至车间工长,党支部书记,到分厂书记,直到现在担任央企的党委书记、董事长,刘蔼这一成长的历程,确实是一个奇迹。刘蔼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经历过非常复杂的时代变迁,因政治原因,原本很有天赋的刘蔼只上了初中,便进车间当了一名工人,靠自身的不懈努力,才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今天,从个人的奋斗历程来看,刘蔼的确是非常成功的。人们都说刘蔼很有智慧,很有修养,城府很深。

“点菜吧,我肚子有点饿了”刘红催促着刘蔼。

“李倩呢,李倩现在怎么样,今晚她不来见我这个姐姐了吗?”姐姐刘红喝了一口茶,瞪着刘蔼问道。

李倩是刘蔼的老婆。

“她现在好多了,同单位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因为我近期比较忙,她就到娘家休养去了,昨天才过去的,她说同妈妈聊聊天好些,而且她妈可以照顾她,我就由她去了。”刘蔼说起她老婆的病心里有些无奈。

“刚刚呢?近期怎么样?”刘红听了心里稍微安慰些,又想起了侄子,刚刚是刘蔼的儿子刘海刚的小名,现在美国留学。

“刚刚很懂事,我听说她同美美总是联系,青年人就有自己的空间。”美美是刘红的女儿,也在美国留学,刘红也是晚婚,都快四十了才生下美美。说起了儿女,刘蔼的脸上又有了甜甜的笑意。

“刘董,靓姐,你们看看,这是你们刚才点的菜,可以上了吗?”两姐弟边喝边聊天,服务员走了上来把菜单呈给刘蔼看。

“哈,不错,你们酒店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了,哎呦,铁板猪什,这个菜,我太喜欢吃了,你们部长也知道?太好了。”一看菜单,刘蔼顿觉亲切。

铁板猪什是小时候爸爸最喜欢做的菜,这个菜也是刘红刘蔼两姐弟的最爱。

“哈哈,先生,这些菜是这位靓姐点的,还有这普洱茶也是的,可以上菜了吗?”服务员笑笑的指着何翠莲对着刘蔼说。

“啊,你点的?”刘蔼惊讶地望着何翠莲。

“是啊,不知道您喜不喜欢,也是随便点,如果您不喜欢这些菜就换了吧,反正,我是乡下来的,不知道合不合刘董事长的意,不要介意啊。”何翠莲若无其事地笑道。

“哈哈,我也是乡下来的,我姐也是,大家都是乡下来的,好的,不用换了,这菜很好啊。”心情舒畅的刘蔼爽朗地说。

“就真难为领导了,在星级酒店享用大排档的菜色,这铁板猪什一般是大排档才有的啊。”何翠莲不时给他们姐弟俩倒茶。

“只要是我的客人点的菜,这酒店都会去做的,唉,这普洱茶你也喜欢啊?”喝着这滑喉的普洱茶,刘蔼在姐姐面前特别放松。

“刘董,我在惠州家乡给您带了些惠州菜干,还有这里有几盒普洱茶,云南大业的五年茶,口感挺好的。”何翠莲给刘蔼指了指旁边的那两袋东西。

“这个我就收下了,谢谢。”见到这些礼品,虽不贵重,但刘蔼实在喜欢,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刘红端起一杯茶,意味深长地笑望着何翠莲,心想:你这何翠莲,平时同你说起刘蔼,你就当听不见,想不到这些小事还是记在心里啊,好,是个有心人。何翠莲从刘红的眼神中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何翠莲连忙举起茶杯笑笑的同刘红喝茶。

“都是自己人,日后都要相互照应。”刘红叫他俩上来餐桌准备吃饭。

“既然是姐姐的人了,肯定要听姐姐的嘛。”在刘红面前刘蔼始终是小弟。刘蔼身处高位,有心来求刘蔼办事的人实在太多了,刘蔼对这些人总是唯恐躲避不及。但在姐姐面前,刘蔼是放松的,对姐姐带来的人也不设防。    

“有机会的话,还请刘董多多关照。”何翠莲很感激地向刘蔼靠了上来,以茶代酒敬了刘蔼。尽管刘蔼见识过不少女人,其中不乏青春靓丽绝色的。但像何翠莲这么贴心得体的,还是第一次遇见。加上是姐姐带过来的,更增添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这一感觉使刘蔼就觉得很自然,不能抗拒。

“好说,好说”刘蔼自然地笑笑望着何翠莲。

“翠莲以后别这么见外,什么刘董啊,这里没有刘董,以后你就叫刘蔼,知道吗?阿蔼,你也是,你以后要多关照一下阿莲,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在家,都是翠莲她陪我的啊,你姐有事都得找她帮忙,你知道吗?所以何翠莲如有什么事,你能帮的,你就得帮她,别这么多客套,再过十年八年,你也要退休的,到时你也要回惠州养老的。你不要在何翠莲面前摆架子,知道吗?”刘红说得很实在。

“嗯,是的,谢谢翠莲,谢谢你对我姐平时的照顾,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联系我吧。”给姐姐一说,刘蔼连忙举杯向何翠莲致谢。

     晚饭后,三人还在房内唱卡啦ok,何翠莲同刘蔼声情并茂地合唱了一曲《三套车》。俩人的声线、节奏都非常合拍一致,这种久违的合拍让俩人不禁怦然心动。

   从此,何翠莲同刘蔼的联系也就更加密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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