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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工人(中)

时间:2015-08-26 23:28:46     作者:谢友义      浏览:10624   评论:0    来源:广东校园文学网


第十章

 

却说秦科长、周大军、刘老板、张老板一行四人在野生菜馆吃完了野味后,又来到南海海豪夜总会。这次是刘老板做东,他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自己的劳务队先进榜上有名,特地款待了秦科长、周干事及张老板他们,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算是提前庆贺一番。

刘老板、张老板都是海豪夜总会的常客了,这里的服务小姐大都跟他们很熟络,见了面都像老相好般地打招呼开玩笑。

他们来到电话预约的A101房。这A101房属于高规格的贵宾房,最低消费为每晚5000元。带班的叫施青,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牛高马大的,很风骚,据说是M地来的妹子。刘老板显然跟她很熟络,一见面就打情骂俏,毫不避嫌。

秦科长他们刚坐下,施青就带来10多位着装清凉的女孩,不管丰满苗条都一律露出雪白的大腿,肌肤润滑娇嫩,吹弹可破,让人想入菲菲。入房后一字形排开,有的眨动着单纯的大眼睛作清纯状,让人楚楚可怜;有的风情万种、妖艳妩媚,猛向他们“放电”,有颠倒众生的能耐;有的孤冷清高、气质慵懒,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任由秦科长他们挑选,咸鱼白菜各有所好。这些女孩是专门陪客人唱歌、喝酒的,如要出台则要另行商议。

“领导先来,哪个妹子入你法眼?”周干事对着秦科长说,他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了,慢慢地也熟练地帮秦科长打点了。只见秦科长两眼在一行靓女身上睃巡了一遍,还用手捏捏这个摸摸那个,那神态就像到菜市场上买肉一般,尽情地挑肥拣瘦,挑剔得如擅于当家的大妈。这群女子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不但不躲避,还绽放着欣喜的笑容,似乎能被客人看上是她们的荣幸。她们自报号数,并介绍来自哪里,年龄多大,当然这些有可能全是谎话。年龄较小的都说是刚来的,扮演着清纯,表现着幼稚与可爱,末了,还作了个优雅的弯腰礼。

这些把戏又怎能瞒得过张老板这些情场猎手?

“施青,你帮秦老板挑一个年龄最小的上来。”张老板见秦科眼花缭乱的半天拿不定主意,便叫施青替秦科长挑一个。

“就最里边那个吧。”正当施青准备给秦科挑时,秦科长已经自己选好了一个身材丰满、样子俏丽的女孩。乍一看,跟陆春艳有几分相似,这下可好了,纵使得不到陆春艳,找个替身来聊以自慰。随即,周大军也相中了一个,刘老板与张老板却没要这些女子,施青于是挥挥手示意其他的女子都退下。音乐瞬间响起,几个人开始扯开嗓门K歌。

不知是谁点了一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刘老板听得有些走神,他突然对在座各位说声失陪一会,就走了出去。张老板狡黠一笑说:“刘老板找老情人朱丽英去了。”

留下来的便继续唱着。几个男人开始还一本正经地搂着美女唱唱歌跳跳舞,可跳着跳着就开始不安分了,尤其是秦科长,搂着美女腰肢的手慢慢上下游移。不一会张老板也说要失陪一会了。

原来,刘老板与张老板在这里都有固定的女朋友。尤其是刘老板,这家夜总会开张不久他就开始光顾,足足光顾了十年了,张老板也是这里的老顾客,只不过比刘老板迟来两年。两人都是这家夜总会的VIP会员。

   那一年,恰逢刘老板生日,那晚被张老板等一帮朋友拉出去吃饭,吃完饭后就来到这家夜总会唱歌。那晚,他认识了刚从江南水乡来到这里“搵食”的朱丽英。当时的朱丽英青春靓丽刚刚年满18周岁。

刘老板一见就喜欢上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每次来这里都是点名要找朱丽英的。他喜欢朱丽英清纯天真,觉得她像一片尚未被污染的青草地,总能让他久处花丛中日渐麻木的心涌起阵阵的冲动和隐隐的激情。

渐渐地一来二往,朱丽英就成了刘老板的固定情人。并淡出这一行,被刘老板包养起来。这些年来朱丽英对刘老板一往情深,曾多次为他到医院流产打胎。

    刚开始交往时,朱丽英还天真地以为刘老板会娶她,可刘老板却只愿意和她保持情人关系。虽然刘老板愿意为她花钱,可要他把一个三陪女娶回家当老婆,那是不可能的事。后来,朱丽英也看出刘老板跟自己不过是玩玩而已,跟着他终归是没有出路的,还是趁早自己寻找出路为好。于是,她又返回这家夜总会工作,并开始留意一些交友渠道。去年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位在深圳打工的老乡,彼此聊得很投缘,也见了几次面,渐渐地两人就好上了。目前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他们商量好了,等过完春节他们就回老家开一间小店做点小生意,把婚期定在年底。

朱丽英报复性地把自己的婚讯告诉了刘老板,刚一听到这消息,刘老板心里很有些失落的,后来想想,自己终究不能给她一个归宿,现在她有了可以结婚的对象,应该替她高兴才是,何况她走后自己可以换一个玩玩,也是不错的,心里又稍稍有些欣慰。

今晚的朱丽英显然是特地打扮过的,她穿一件缀了珠片的粉色迷你套裙,长长的直发柔顺地贴在清秀的脸颊两旁,此刻的她像一只绵羊一样,温顺地伏在刘老板的怀里。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已经对刘老板产生了感情,虽然刘老板不能给她一个婚约,但对她也算不错的,每次她家里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告诉他,能够帮上忙的他都会尽量帮忙。无论如何,刘老板也算是自己的贵人,终归有过一段感情、一段难忘的风月。

想到两人即将分手,她突然就泪流满面。刘老板这个情场老手也忍不住伤感起来,情不自禁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管怎样,朱丽英是他为数不多的付出过感情的女人,也许今晚是自己和这个女孩最后在一起的机会了,他心里很有些不舍,毕竟相好了这么多年。他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塞给朱丽英,信封里装的钱是他今天特地到银行取的,他对朱丽英说,这钱就当是送她结婚的礼金,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能帮得上的,他还会帮她的。朱丽英感激万分,能在虚假的欢场中遇上像刘老板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枉相识一场了。

  “过客匆匆,匆匆过客啊。”喃喃自语的朱丽英觉得头有点晕,也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加上今晚心情不好,正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她索性闭上双眼,躺在软绵绵的贵妃椅上。嘈杂、颓蘼的音乐,赤祼、肉麻的言语,原始、粗俗的举动都在这些房间内演示着,朱丽英眼前闪过这椅子上曾经坐过无数个强颜欢笑的姐妹们。朱丽英不知道这些姐妹们是哪天来的,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她们明天又将漂泊到哪儿。她们之间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但都会有一个代号,也包括这些前来消费的男人们,

 

人事科办公室里,周大军、袁志豪、陈小翠三人都同时在办公,今天秦科长开会去了。每人一台办公电脑,各忙各的事,办公室内显得异常安静。袁志豪见陈小翠这几天总是阴着一张脸,不知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本来很想关心一下陈小翠的,可碍于周大军在办公室,他不方便问。

现在周大军已经是秦科长的心腹了,袁志豪和陈小翠都心知肚明。就像去年底评先工作,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愣是极力地把刘老板和张老板的两支队伍在初选中推选为南洋公司先进劳务工队伍。对于那些劳务队的老板,尤其是刘老板、张老板的为人,陈小翠是非常清楚的。那些老板为了巴结秦科长,也是使尽一切手段的。看见周大军近一年来的变化,陈小翠觉得很难以理解,一个人怎么能为了钱和往上爬不顾自己的良心呢?

自从攀上秦科长后,周大军也疏远了陈小翠,特别是上次冒失地抱了陈小翠后,他感到陈小翠开始有意躲避着自己。虽然袁志豪上次在评先中也跟他们站在一起,但周大军总觉得袁志豪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周大军还担负着对袁志豪和陈小翠的监视任务,随时把他俩的一举一动向秦科长汇报。

“小翠,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袁志豪不敢当面问陈小翠,只能通过QQ悄悄地向她表示关心。

“没事,就是心里有点堵。”陈小翠回了一句过来。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不用,谢谢。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难道你也当我是秦科长的人?不肯相信我?”

“难说。这年头,谁能相信谁?”

“小翠,看得出你心情不好,这些日子,我也郁闷得要命,真的想找一个人聊聊,好吗?”袁志豪打完这行字,抬头望了一眼陈小翠。

陈小翠刚刚想打出想说的话,突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射过来,阴森森的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她悄悄地对袁志豪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并迅速地删掉刚才的文字。回过头一看,正好与周大军望过来的目光相撞,周大军尴尬地回避。袁志豪也察觉到周大军狐疑的眼神,迅速把刚才的聊天记录全删除了,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埋首做自己的工作。

正干活中,忽然手机响起了信息到来的提示音,袁志豪迅速地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志豪,中午12点芳草湾海鲜酒家,地下层,谁先到谁先落座。小翠。”

袁志豪很高兴,他抬头望向陈小翠,可陈小翠却埋头整理物件,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

“喂,袁志豪,又有信息来了?八成是美女的约会信息吧?”不知什么时候周大军站在了袁志豪身边,袁志豪猛地被惊出一身冷汗。心想,你周大军不去当间谍简直浪费人才了。

“唉呀,我说老兄,你怎么像个鬼似的站在人家背后突然发声?想吓死人呀?美女的约会?你不知道我结婚N年了吗?”袁志豪没好气地呛了周大军一句。

“我说你啊,也太老土了。谁说结了婚就不可以抠女的?告诉你,结了婚之后还有女孩子追那才叫本事哪。”周大军一副江湖老道的样子与袁志豪调侃着。

“是吗?看来我真是老土落后了,想不到老兄如此时尚前卫。哎,你该现身说法开导开导我才对,能不能给我说说,目前你在抠多少条女?”袁志豪在周大军的鼓惑下,顺应着他的话题,目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喂喂喂,两位请在上班时间严肃点好不好?”陈小翠不高兴地说。这陈小翠做人做事是过于严肃、认真了,很难跟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唉哟,靓女不高兴,后果有点严重。开个玩笑的嘛,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家干活吧!”周大军冲袁志豪扮了个鬼脸,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整理资料。

 

南洋公司占地面积很大,据说有七、八平方公里,公司内医院、邮局、银行、中小学校、幼儿园、菜市场、商场等等一应俱全,在这里工作、活动着的大部分都是南洋公司的员工及其家属。

南洋公司地属广州市属下的一个区,这个区由于辖内有南洋公司这样一个大型的国企,其餐饮、旅业、商业等服务行业也被带动得蓬勃发展,据说该区每年税收有80%都来自与南洋公司相关联的产业。美丽的珠江沿着这个区的北边,蜿蜒地向东流去,给这个区带来了别具一格的新气象。

在沿江地带,星罗密布着很多好玩好吃适合休闲观光的好去处,其中最负盛名的,要数坐落在白鹅潭边的风情酒吧街,街上有各色各样的酒吧、餐厅、咖啡馆、小吃店等店铺,成了该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就在这条酒吧街的中段,矗立着一座建筑外形独特,周边环境幽静、室内布局典雅的楼房,就是在这条风情酒吧街上颇具规模的休闲式酒店——芳草湾海鲜酒家。从外表看去只有五层,但实际上是六层,有一层是建在地下的。

在负一层的101包间里,坐着袁志豪和陈小翠,他们是相约到这里来喝酒聊天的,今天也都是差不多同时到达这里。

小房间布置得非常雅致、幽静。陈小翠坐下后就把外套脱掉,接着习惯地理了理头发,“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小翠第一次在袁志豪面前展现出温柔的一面,袁志豪顿时心旌荡漾,愣了好久心境才平静下来。

“小翠,这段时间怎么总见你闷闷不乐的,有心事吗?”袁志豪给她倒了杯茶水,关切地问。

“你还说呢,想起来就上火。上个星期五,刘老板说要感谢一下人事科的同事们给他们队伍的帮助,要请我们科室去吃饭,哎,那天你怎么就没去呢?”陈小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瞪着袁志豪问,把袁志豪瞪得很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显出点温柔的端倪又被她的强悍涅灭了。

“我儿子生病发烧,打吊针好几天了。这几天我一下班就往家跑,我儿子到现在还没痊愈呢。怎么啦?”袁志豪想起那天刘老板请吃饭的事来,就是那天妻子火急火燎打来电话,说儿子突然生病发高烧,所以他就没有和大家一起去赴宴。这个宴会怎样令陈小翠不高兴了,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时我就不想去,你知道秦科长怎么说?他说,吃饭也是工作,是工作上的沟通,今晚除了袁志豪可以不参加,全部都不能请假。我当时不知道你小孩病了,我也只好参加了。你知道吗?刘老板、张老板他们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里的103包房请我们吃饭的,还带来了几个女孩子。那些女孩子真不要脸,当着我的面搂着张老板、刘老板,一个比一个浪,看着我就恶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大军从头到尾没有半点人样,一晚上都在陪着秦科长,像一条哈巴狗似的。想不到秦科长也是个老色鬼,活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为老不尊,整晚瞪着人家女孩子,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下来了,老色狼一个,哼!”陈小翠的脑海中闪过了当晚的场景,气得脸都涨得通红。

“这就让你气成这样?哎,小翠,你也是出来工作两年多的人了,怎么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没有免疫力?”袁志豪友善地打趣道。

“才不是为这个生气的呢,是秦科长这个老色鬼……” 陈小翠话说一半又打住。

“怎么啦?秦科长冒犯你了么?”袁志豪也不太清楚秦科长究竟怎么惹陈小翠生气了。

“那晚正吃喝,突然就停了几分钟的电。就有一只脏手竟趁乱伸到我胸前来了,我刚刚要拿碟子砸过去,灯就亮了,发现是秦科长这个老不正经的正在赶快缩手,当时他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还若无其事地朝我笑笑,这老色鬼太厚颜无耻了!真是气死我了!当时我差点就要对他破口大骂,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陈小翠想起那一幕还是一脸的愤怒。

“你肯定是他?”袁志豪也觉得秦科长太离谱了。

“怎么不是他?他就靠我旁边坐,周大军坐我对面,刘老板、张老板正搂着那两位女的,你说除了秦科长还会有谁?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我觉得这几个人是故意这样做的,包括那停电都是有意安排的。”陈小翠若有所思。生气的陈小翠脸红扑扑的,与平日相比,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在女性的秀美中,多了些不容侵犯的高傲和自尊。想到这里,望着陈小翠漂亮的脸庞,望着她随着有点急促的呼吸在微微颤动着的高高挺起的胸脯,袁志豪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发起愣来,头也渐渐地向地板低下。

“喂,你发什么呆呀?你不会和秦科长一样也是见美女就起色心的小人吧?”陈小翠见袁志豪望着自己的胸部后又怔怔地低头发呆,有点不高兴地朝他嚷道,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掩了掩自己的前胸。

被陈小翠一喊,袁志豪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自我解围:“小翠啊,你也别怪秦科长,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太漂亮了。喜欢美丽女子是男人的通病,何况你青春貌美,身材又这样迷人,不仅秦科长喜欢,说老实话,我都忍不住也喜欢哪。”

“停停!讨厌!肉麻死了,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陈小翠表面上好像是在生气,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其实哪个女孩不喜欢被人夸奖呢?何况她又不讨厌袁志豪。

“男人喜欢美女很正常呀,当然,喜欢不等同于好色,就如同面对满园鲜花时,总是格外令人赏心悦目的嘛。说实话,现在的工作环境太压抑了。以前我在一线搞技术,和师傅们嘻嘻哈哈的,大家友善相待,互不设防,过得很开心。现在你看,我们科室就四个人,像什么?白天想同你说句话也得小心翼翼,弄得跟当地下工作者一样。唉!不过说真的,在人事科上班唯一让我觉得愉快的是跟你这位美女同事一道工作,不然,还不让人郁闷死了呀。”袁志豪深有感触地说。

“这个我有同感,我正考虑向领导申请,调我去研发中心搞技术算了,离开人事科这个是非之地,整天像生活在阴谋中,真没意思。”陈小翠表示认可。

“哎,你要是离开人事科我可就寂寞喏。不过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干人事工作,希望以后能回生产技术部门工作。我正上成人大学,我的英语还不过关,必须再努力一把,同时我还选修韩语,所以晚上的应酬我一般都不参加的!”袁志豪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好呀,真佩服你的上进心。你说进修英语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还去学韩语呢?”陈小翠不明白。

“你看现在制造部承接的船大部分都是丹麦、德国、意大利的船,日后少不了同他们打交道。说到造船技术,现在的韩国是非常先进的,日语、韩语我都应该尽量掌握才好。我想若要提高自己在造船方面的技术,首先就要弄明白日、韩的造船先进技术。现在,学外语我都学上瘾了。”袁志豪很自豪地说。

“好呀,真的想不到你会有如此抱负。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陈小翠向袁志豪举起杯子,她自己先喝了一口。眼前这位男人勤奋、上进,确实是她欣赏的类型。然后她又接着往下说,“志豪,你日后在学习英语上有不明之处,可以来找我,我上大学时英语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呢。”      

袁志豪喜出望外,向陈小翠伸出一根小拇指,要跟她拉钩,以防变卦。陈小翠大方地勾住了袁志豪的手指,两人一起快乐地哈哈大笑。

陈小翠接着告诉袁志豪,他们日后迟早都会给秦科长抽调出去的。

南洋集团自去年开始就向各分公司发出通知了,说是为培养青年后备干部、培养机关单位今后的管理人员,准备让一些年轻人到基层挂职锻炼。其实这本来是好事,但有些部门的领导就乘此机会拔掉他们的眼中钉,将阻碍自己利益或不顺从自己意志的一些人抽调出去。

陈小翠觉得自己和袁志豪都是秦科长不喜欢的人选,尤其是自己,更是秦科长的眼中钉、肉中刺儿,迟早是要被“抽调”走的,因此她早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哎,假如真的有一天像你说的这样,我倒想请秦科长吃饭,谢谢他能开恩放我走。现在这环境,他不调我走,我都很难继续待下去,压抑得要命。”袁志豪说起心里的郁闷,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呵呵,你又不是没请秦科长吃过饭。”陈小翠知道以前袁志豪为了侄子进入公司的事请过秦科长吃饭,故意打趣他说。

袁志豪也明白陈小翠所指的是什么,无奈地分辩道:“哎,有时为了亲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点违心的事,没办法啊。但我并不是讨好他,也不是同流合污,我是为了自己的侄子能够有份工作,迫不得已的。”袁志豪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有我想问你,你认识陆春艳吗?你同她熟吗?她现在是公司的女职工委员。”突然陈小翠停下来望着袁志豪。

“怎么啦?你找过她?” 袁志豪一怔,惊讶地盯着她。

“是啊,听说陆春艳为人很直爽,又是女职工委员,想起秦科长老是这样针对我,我就想向女职工委员反映一下情况。没想到,这陆春艳却不当一回事,说要我注意一下,要尊重一下领导,好像这些都是我的不对了。真是气人!你说这样的女工干部有什么用?我真怀凝她也是秦科长的人。” 陈小翠说起这些委屈得就想哭。

“这样啊,算了,以后别找她,我同她也不熟。” 袁志豪一听,心里也不好受,只好违心地说。心想:小翠啊,你也真的太天真了,秦科长同陆春艳关系谁都清楚,就你不清楚啊,再怎么样他们肯定都是同穿一条裤子的。

“也是,算了,好了,时间不早啦,我该回去了。”陈小翠觉得有些奇怪,刚才隔壁房乱轰轰的,怎么这会突然就静下来了呢,她有些不安,因为经常有南洋公司的人来这里吃饭或休闲泡吧,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太大意了,与袁志豪大声说笑,万一隔壁房间的客人也是南洋的同事就不好了。

他俩还真没想到,隔壁吃饭的人还真的是他们公司的同事,不仅是公司同事,还是同科室的周大军!刚才他们俩说的话周大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陈小翠与袁志豪一起在“芳草湾”酒家101房吃饭时,张老板恰好也在那家饭店请周大军和刘老板在102房吃饭,陈小翠与袁志豪的对话102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回去之后周大军屁颠屁颠地把这事跟秦科长说了,毕竟是老江湖,秦科长听后只是“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

 

第十

    经过上次的“芳草湾”一聚,袁志豪和陈小翠不仅冰释前嫌,关系却日渐密切。整个人事科,秦科长跟周大军是一伙,袁志豪和陈小翠是一派的。秦科长也察觉到袁志豪表面顺从,实则却脱离他的控制。为此,秦科长也想方没法把这袁志豪支走,正好机会来了。

由于南洋公司近期订单较多,制造部的员工基本都由各劳务队的员工组成,技术水平参差不齐,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提高施工技术含量,保证工程质量。这段时间以来各劳务队尽管都在加班加点工作,但由于技术力量薄弱,工期和工程质量都没有得到相应的保证。

为此,旺盛队连续打了几次报告,要求人力资源部对他们这支劳务队伍予以技术支援。报告中要求给予装配技术、电焊技术和钳工技术这三大技术方面的帮助支援。同时还提出,为了能赶进度、抢节点,最好请公司人力资源部派技术指导到现场蹲点指导,处理疑难问题,确保生产任务的完成。

这一回,人事科秦科长一改以往拖沓的工作作风,主动向人力资源部陈铁辉部长建议:为了顾全大局及保障公司的生产进度节点,建议将袁志豪派驻旺盛队工作,时间暂定为三个月,到时根据工作情况再做调整,袁志豪在人事科的工作暂由周大军兼任负责。陈铁军见秦科长如此顾全大局,当即拍板同意。为此,秦科长脸上露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狤笑。

秦科长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他想法支走袁志豪,一来为公司排忧解难,履行了人事科长应有的职责;二来削弱了目前人事科里面与他的想法经常相左的势力,更好地为自己谋取利益。一旦袁志豪离开了人事科,陈小翠就孤掌难鸣了。没想到的是,陈小翠对他的这一举措并无反应,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了。

秦科长的这一做法,合情合理,袁志豪没有丝毫不愿意的理由。当然,对于袁志豪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他更希望从事单纯的技术工作,而不愿意天天纠结于复杂的人事纷争中。这是“一家便宜两家着”的事情。袁志豪高高兴兴地赴任去了,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天天跟陈小翠共事了。临走时,袁志豪才发现自己对陈小翠竟然有些许的不舍和留恋,他也不明白何以生出这样的感觉。

“小翠,现在袁志豪借调到基层去锻炼了,以后的工作你就要辛苦一些了,这也是工作需要及组织上的决定啊。”秦科长说这话时显得有点底气不足,不得不用比平日更友善、更关心的态度和语气来试探陈小翠。

“没关系,既然是工作需要,我会服从领导的安排的。”陈小翠好像无所谓,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其实,这是陈小翠和袁志豪早就预料到的事,他们也都知道,秦科长是想早早支走他们,免得妨碍他的好事。经过两年多的社会历炼,陈小翠也学会了虚以委蛇,不再喜怒形于色了。表面上,陈小翠和周大军、秦科长还是有说有笑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自从袁志豪被公司下派到旺盛队做技术指导之后,天天都蹲守在现场,和旺盛队的工人一起,为攻克难关尽责尽职。渐渐地,他发现张老板总是每天很晚才回办公室,而其它劳务队的老板一般都是在工人上班开始工作后就赶回来。袁志豪尽管心里纳闷,但也不好过问,工作起来他就忘掉了这些事情,满脑门子都是技术问题,他只想竭尽所能,发挥自己的技术特长,把现场的疑难问题处理好,同时帮助其他工人弟兄掌握好更多的技术。

现场的工作条件虽然艰苦,但袁志豪仿佛找回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生命。身体上的累不要紧,心灵上的放松、对工作的热爱才是重要的,袁志豪累并快乐着。他就是这样的贱骨头,当惯了乞丐就懒得当官了。

张老板见到袁志豪,也只是说些客套的话,有时也略略过问一下钳工技术需要解决问题的情况。在张老板看来,袁志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事科职员而已,而他有人事科秦科长撑着腰,完全不用理会袁志豪什么的。袁志豪也没所谓,他见惯了那些“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势利小人,一旦发现人事更替,这些人转舵转得比谁都快。

 

近几年,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原本凉风阵阵的广州的秋天,现在已变成热不可耐,“秋老虎”的威力让人唯恐躲避不及。在这个毫无任何秋意的秋天之晨,太阳尽管还没跃上天空,热气却已弥漫在四周,并且热得有点让人难以承受。在空气慢慢升温的过程中,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生活。

上学的、上班的、晨练的......人们行色匆匆、来来往往,这是广州这座大都市固有的特色,城市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花一两个小时在上班的路上是平常事。见惯大都市的繁华后,不禁让人怀念起小城镇的慢生活,休闲、从容。

相对其他行业,南洋公司的员工却有无比的优越感。南洋公司就像一个小社会,公司的相关社会配套齐全,幼儿园、小学、医院、银行、员工宿舍一应俱全,周边有酒楼、超市、市场。企业员工的所有日常生活都可以在这一范围内解决,免受拥挤、奔波之苦。企业提供的这些福利,却是企业吸引并留住员工的法宝,是企业增强对员工凝聚力和向心力的有力举措。

在人潮车流里,张老板像往常一样,开着宝马,把5岁的女儿佳佳送到南洋幼儿园,放下佳佳正想离开幼儿园,却被幼儿园的一位老师叫住:“你是佳佳的家长吗?”

“是啊,有事吗?”张老板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这位老师。

咦?!两人目光刚刚对上突然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彼此审视对方好一阵子。

张老板的额头有一粒很明显的大痣,让人过目难忘,而这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去年来这里做值班员的陈小玉。一年来由于陈小玉工作表现好,积极上进,经考试合格,现已成为幼儿园的在编老师。

“先生,你认识我吗?我是这里的老师,姓陈。”陈小玉还是怕认错人了,因为毕竟只见过一次面,而且相隔一年了。

“我也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也许张老板见过的靓女也真的太多了,没太大的把握。

“先生你是张佳佳的爸爸吗?你在哪里工作?”陈小玉笑着问。

“是的,我是佳佳的爸爸,在南洋公司工作,你找我有事吗?”见是自己女儿的老师,张老板小心翼翼地说。

佳佳是张老板同他情妇生的女儿。去年她老婆知道了他在外包养二奶并生了个女儿,横竖不能忍受,几经吵闹折腾,最终只能以离婚告终。离了婚后,儿子判给了老婆,张老板就同情妇结了婚。

“佳佳昨天晚上回去没跟你说起吗?”陈小玉比以前更漂亮了,柔长的黑发,加上幼儿园统一的制服,穿在陈小玉身上很是大方得体。

“没有啊,什么事?”张老板一听,觉得有麻烦了。

“张先生,是这样的。昨天佳佳跟另一位小朋友雄雄在玩耍,两个人在争抢皮球时,佳佳把雄雄推倒在地,雄雄碰撞在栏杆上把牙齿磕掉了一颗,当时就流了很多血,后来,雄雄的家长得知消息后跑来学校大闹,要幼儿园通知佳佳的家长今天过来,要佳佳向雄雄道歉,还要赔偿雄雄的医药费等等。幼儿园已经向雄雄的家长赔礼道歉了,但雄雄的家长还是不肯,一定要佳佳的家长来。”陈小玉简单地向张老板说明了情况。

    “有没有搞错?小孩子打架是平常事啦!还搞到赔礼道歉?我没时间。这样好了,我给他一千块吧,当是赔他的医药费,不够的话你再打电话给我。”张老板一听,原来是这事,马上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及一张名片递给陈小玉,说他要赶回公司处理事情,没空。

    陈小玉一看名片,知道对方是是工程队的老板。

“张先生,你还是见见雄雄的家长吧,双方家长沟通一下,不是更好吗?这关乎孩子成长教育的事,我们做家长的要关心一下才对。”陈小玉劝说着张老板。

“不是已经给了一千块钱了吗?有什么好沟通的,我很忙啦,没空。”张老板心想现在的人有点事了就想着索赔,还不是想要点钱。他不耐烦地边说边向小车停处走去。

“先别走!你就是张佳佳的家长吧?你刚才说的什么屁话?哦,有几个钱很了不起啊!”忽然从不远处窜出来一位四十多岁、长得肥肥胖胖、留着时髦短发的女人,手指着张老板怒目圆睁地大声吼道。

“哎,徐姐,这就是佳佳的家长张老板,这位是雄雄的姑妈,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吧。”陈小玉向他们介绍道。

“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陈老师,不关你的事。她不过是要赔医药费罢了,叫她出个价,钱嘛,我大把,说吧!”张老板点燃一根“中华”香烟,傲慢地站在一边吞云吐雾,正眼也不看一下称作“徐姐”的女人。

“呸,他算什么老板?哪里的老板?狗屎!”这叫徐姐的冲着张老板愤愤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这肥婆,早上起床没漱口怎么的?嘴这么臭……”张老板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恼羞成怒指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妇女破口大骂。

“怎么着?你这死乞丐,我呸!还大把钱?说我口臭?”徐姐一听像发怒的狮子,随手拿起地上一木棍直接砸向张老板。

“哎,张老板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徐总说话的。”陈小玉赶紧出来打圆场,阻隔在徐姐和张老板之间。

张老板一愣,“徐总”这个称呼令他打了个寒颤。

    这徐总,名叫徐春凤,是公司住房部的副经理,员工们习惯叫她徐总,而陈小玉则称她为徐姐,他老公是南洋公司的副总经理展翅。由于展翅不分管人力资源部,而南洋公司像徐春凤这样的中层有四五百个,所以张老板不认识这徐春凤。

    不过,有关这位徐总的事情,他倒没有少听说过,徐春凤的霸道、张扬早已名声在外的,只是一直未见其“庐山真面目”,更万万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她,只得暗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想到这里,张老板吓得烟都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心里暗暗叫苦,原来面前的女人就是传闻中的“徐总”,这女人可不好惹,是个有名的母老虎,而且还是个不能得罪的母老虎。

    “徐姐,您先别生气,小孩子闹别扭是很平常的,您看,佳佳和雄雄又手牵着手一起玩耍了,我们大人是不是也应和解?张老板,佳佳爱打架,有些暴力倾向,希望你们当家长的注意引导教育。”陈小玉担心事态扩大,赶紧替张老板解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老板连声道歉,“徐姐,我不知道雄雄是你的侄子,医疗费的事,当然是由我全出,您看这样好不好?晚上我带上佳佳到雄雄家,去看望一下雄雄并登门道歉。”

“看你个鬼!今天看在陈小玉老师面上我就不跟你多计较了,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你马上消失,即刻!” 怒气未消的徐春凤丢给张老板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扬长而去。如果不是想起老公展翅经常要她忍让一下的话,今天徐春凤肯定会找人收拾这张老板不可。在徐春凤的眼中,张老板就是依附于南洋公司的寄生虫,称他为乞丐一点都不为过。这样的乞丐竟敢冲撞她,还拿钱来“大”她,太不识好歹了。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张老板这会倒像一只泄气的皮球,蔫了。陈小玉看到张老板此时的熊样跟刚才的不可一世简直是天壤之别,心里暗笑:张老板这种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的人,活该让徐姐收拾一下的。不禁感叹:钱在权势面前有时也无能为力。

阳光下,雄雄同佳佳手拉着手嬉嬉的笑,他们不知道大人说话为什么会这么大声。陈小玉不禁羡慕起他们的童真来。

“真倒霉,怎么就这样撞上这‘炮春风’了呢?”张老板心里懊恼地嘀咕着。

徐春凤在公司被员工背地里叫做“炮春凤”,她自恃老公是副总经理,自己又是公司住房部的领导,员工做事稍有不对就大发脾气,她的火爆脾气在全公司也是出了名的,而且是到了诸多挑剔、无理取闹的地步。

    “陈老师,能进你办公室聊聊吗?”张老板发觉事态严重了,因为自己还得继续在南洋公司里面混的,将领导得罪了,只怕断了自己今后的财路。

   “可以,我也正好要跟你谈谈佳佳的一些情况。”陈老师很有礼貌地说着,引着张老板来到一楼转角处的一间办公室。这办公室面积不大,约二十平方米左右,墙上挂着一些幼教教具,屋内摆放了几张办公桌,还有几把椅子。

    “坐吧,张老板。”陈小玉礼貌地给张老板倒了一杯水。张老板却怔怔地望着她,想问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其实我们见过面,是一年前的事了,在某休闲中心。”正犹豫间,陈小玉却先说开了。

陈小玉话音刚落,张老板就像被针刺到似的惊叫起来:“噢,是了,难怪看着眼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这位漂亮的幼儿园老师相识于那种地方。张老板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不利我的?冤家路窄啊!

一想起她帮他洗脚按摩时自己对她动手动脚,张老板浑身不自在,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恨不得脚下有一道缝,能把头钻进去。

    “陈老师,以前......真是对不起,感谢你刚才替我向徐姐说好话帮我解了围。真的想不到你会如此的不计前嫌。听过一句话,现在才算明白了,那是十年前,我去了广东的罗浮山旅游,一位佛门师父对我说‘人人都是菩萨’,当时对这句话我一直不太明白,今天你的举动,让我觉得你像菩萨一样慈悲啊。”张老板一副挺感动的样子,也顺便恭维一下陈小玉。

“不敢当,别给我戴高帽,你刚才不是说人人都可以是菩萨吗?那你们就别老欺负我姐姐了。”陈小玉知道秦科长及张老板他们常常一起找她姐姐的碴。

“你姐姐?”张老板不明白她姐姐是谁,自己又怎么欺负她姐姐了。

    “我姐姐就是陈小翠呀,我经常听我姐说,你和秦科长刘老板等人总爱整蛊她,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也太不厚道了吧。”陈小玉经常同姐姐在一起,姐姐的事她很清楚。

“原来你是陈小翠的妹妹,你放心吧,我也是挺讲道义的人,这次你帮了我,我会感恩图报的。”

“这是我的另一张名片,有我家里的电话,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冒昧地想请你帮个忙,看得出你跟徐姐关系挺好的,请你替我在徐姐面前说说好话,今天一开始我不知道是她,态度有点差,我担心她会找我麻烦。”张老板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陈小玉。

 “雄雄是我班里的小朋友,你放心吧,我会跟他的家长解释的。”陈小玉安慰他。

“真的太感谢你了!”张老板情不自禁地握住陈小玉的手,此时他的内心对陈小玉充满感激,没有半点轻薄之意。跟陈小玉要了电话后,便起身告辞回公司去了。

走出幼儿园,张老板脚步异常沉重,心情无比杂乱。

 

 

 

第十

 

住房部离幼儿园就只隔200米远。徐春凤气鼓鼓的,疾步走进办公室。住房部的人一见她这副模样进来,个个都立即噤若寒蝉,埋头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住房部经理今天外出,徐春凤是副经理兼支部书记,住房部今天她最大,有什么事得向徐春凤请示汇报,但他们也尽量避免进她的办公室,免得无故挨训。

今早在幼儿园的事,让徐春凤气愤不已。徐春凤半靠在转椅上,通过窗口盯着外面,不知不觉便感到困倦。窗口外紧挨着就是厂道,一位清洁员正认真地把路面上的落叶扫成一堆。南洋公司路两边的绿化很好,笔直的厂道种植着墨绿的细叶松,这松树已在此扎根半个世纪了,树干粗壮,树叶葱茏茂密,亭亭如华盖。秋风乍起,树上枯黄的叶子纷纷扬扬地落,地上仿如铺上了一张金黄的毯子。清洁工只好打扫了一遍又遍,地面一角已经堆起几垛高高的落叶山包。

“沙,沙,沙——”扫地声把正欲合眼养神的徐春凤搅得烦躁不已,她最近睡眠不好,晚上经常很晚才能睡得着,下午常常需要在办公室打个盹。她霍地从转椅上站起,冲着外边扫地的清洁工大声呵斥:“吵死人了,你动作不会轻一点吗?”窗外正忙得汗流满面的清洁员突然被她当头一喝,惊得扫把差点掉落地下,她以为自己扫地打扰到徐春凤的工作了,急忙放轻了动作,收起扫把,推着环卫斗车,想换个地方去扫。

“怎么回事?扫了一半扔下几堆垃圾就走?怎么工作的?!”见清洁工要走,徐春凤突然更来气了。如果说,刚才不让扫还有点情理的话,现在的徐春凤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让清洁工左右为难,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徐春凤是有气无处撒,故意找清洁工来出气。

 “徐总,不好意思,我是怕打扰到你工作,想等你下班才来装这树叶的。” 这清洁工正是袁志豪的妻子陈利花。徐春凤不认得她,可她却认识徐春凤。

她也知道徐春凤是位惹不起的人,是公司副总经理的老婆,公司里有好多人都怕她。以前就有几位不知底细的清洁工和徐春凤顶了几句,竟连累到清洁队的正、副队长全部挨骂。因而陈利花来上班的第一天,清洁队的何队长就特别叮嘱她,要她注意在住房部附近扫地时,千万别得罪徐春凤。

但就只有一个叫董方方的清洁工不怕徐春凤,据说是卢副书记的干女儿,而且好多人都见到卢副书记对董方方很亲切、很关爱的,才进来不到一个月的董方方就做了清洁班班长,徐春凤也不敢骂董方方。

陈利花的脾气好,对谁都不发脾气,见到谁都满脸笑容的。因此清洁队长也就把打扫住房部的重任交给了陈利花。此时被徐春凤斥为没素质,她也假装没听见,她想起了何队长的叮嘱,心想: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没想到徐春凤却躲都不让她躲:“喂,先别走,马上装好这堆垃圾。然后,帮我把办公室的窗玻璃抹一下,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养你们这些清洁工是做什么的?”徐春凤坐在办公室内,眼睛瞪着窗户,因为前方就是幼儿园,就想看清楚一些,随时了解侄儿雄雄的情况。

陈利花顺从地应答着。麻利地把那几堆垃圾弄上环卫斗车,然后,提来一桶水帮徐春凤擦窗户。

当陈利花好不容易把徐春凤办公室的窗户擦好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徐春凤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边掏钥匙边向停车处走去,因走得太急了,拎在手里的钥匙不知怎地就脱手甩了出去,居然不偏不倚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豁了小口的沙井盖中,只听“叮”的一声响,钥匙掉入井盖下的下水道去了。徐春凤傻了眼,下班时间已过,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这可怎么办?急得徐春凤骂骂咧咧的直跺脚。

正好陈利花推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见状不动声色地将沙井盖掀开。一股臭味直冲上来,呛得徐春凤后退几步。沙井盖打开之后,下面竟有一米深,里面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污水黑得像墨汁一样。陈利花把衣袖高高卷起,手伸入污水处慢慢地摸。此时的徐春凤也动了恻隐之心,几次想让陈利花别摸了。陈利花摸了近二十分钟时间,终于摸到了徐春凤的钥匙。当陈利花艰难地爬上来时,像花脸猫一样了,还一身臭烘烘的。陈利花走近水池旁将钥匙洗干净还给了徐春凤。

“谢谢,谢谢你了!”徐春凤连声向陈利花说着感谢,想去握陈利花的手。这是徐春凤近几年来难得说出的感谢之辞。

“别,别碰我,我身上很脏。” 陈利花朝徐春凤苦笑一声。

“多亏你帮我找回这串钥匙,不然我可有大麻烦了,要换掉全部的钥匙,真该谢谢你呀。”徐春凤站在那里望着这位长期只会笑的清洁工。

“也是正好遇上了,小事一桩,不用谢。” 陈利花对徐春凤微笑点点头,然后推着自行车走了。

徐春凤见惯了对她点头哈腰逢迎奉承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个清洁工竟能如此不卑不亢,这反倒令她对陈利花刮目相看了。想起自己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常常因为心情不好就无端迁怒于别人,今天因雄雄的事就迁怒于陈利花了,心里愧疚起来。

记得有好多次遇上她心情不好,便对手下横挑鼻子竖挑眉的,也多次挑剔陈利花扫地不干净要求她重新扫一遍,陈利花从不反驳,总是二话不说默默拿起扫帚重扫。徐春凤望着这位刚才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陈利花,半天说不出话来,总觉得鼻子酸酸的。

陈利花骑着自行车朝家里赶。想起刚才徐春凤对自己变得友善了的态度,她心里也是有不少感慨的。许多人见她无端被徐春凤喝叱却从不回应顶撞,都以为是她胆小怕事,其实自己不是怕徐春凤,而是怕失去一份工作。家里孩子才6岁,刚上一年级,因为户口不在这里,上学要交上万元赞助费,老公当时也还是一名工人,如果她没了这份工作,那家里的经济一定会非常吃紧的。

为了孩子,为了分担丈夫的负担,她只能选择隐忍。而且,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徐春凤也不是个坏女人,据说徐春凤身体不是很好,晚上睡眠不好,加上她先生工作太忙常常需要应酬,无法顾及她的感受,在家陪她的时间太少,家务与孩子都要靠她一人操持,因而她的脾气才会那般暴躁易怒的吧。她觉得人活着都不容易,能包容就尽量包容吧。

第二天一早,徐春凤一到办公室,坐下就拨通了清洁队的电话。“你好。这里是公司清洁队。”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请找你们何队长。”

   “我就是。你是?”

   “我是徐春凤。何队长,我想跟你打听下负责清扫我们住房部这一带的那位清洁工叫什么名字,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啊?你好,你好,徐领导,是不是陈利花做错了什么?”何队长一听,条件反射地以为徐春凤是跟他投诉来的。他心里一惊,想不到陈利花这么好的人也会令徐春凤不高兴。

“没有。她很好,我只是叫你把她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徐春凤在电话中表现出少有的平和。

“哦,好,好,好,她叫陈利花,今年二十七岁,广东紫金人,进厂三年了,是我们清洁队的临时工,她一直都表现不错的。她老公也是公司的,原来是合同工,听说现在转为职工了,还借调到人力资源部去了。”何队长一听徐春凤不是找麻烦来的,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你查一下,她老公是现在又回旺盛队做技术指导的袁志豪吗?”徐春凤又发话过来。

“对!对!对!她老公就是你说的那个袁志豪,没错。”经徐春凤一说,何队长肯定地回答。

“哦,我知道了。没事了,再见。”徐春凤放下电话,隔着陈利花擦过的玻璃窗户,觉得自己的心也像刚刚被擦洗过似的,透亮了许多。

 

南洋公司在生产经营上有了更大的突破,总产值排名在全国500强之列的前20名,而且南洋公司建厂也有九十多年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老企业”,在中国的航海航运史上,南洋公司做出了辉煌的成绩。

近年由于受国际金融风暴的影响,国际造船业也进入低迷状态。南洋公司在国资委及有关部门的指导下,为了中国的航运事业、船舶事业能在全球做强做大,能立足亚洲、走向世界,顶住了压力,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积极进行技术改造,拓展国内、国际市场,获得了更多的订单,产品质量也不断提高,在国际造船业界有了更大的影响力和竞争力。

现在,南洋公司在全球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承造的船舶订单有德国、丹麦、意大利、俄罗斯、伊朗、法国、英国等国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南洋公司更加注重技术创新,作为一个制造企业,技术就是呼吸,质量就是生命。南洋公司领导层深谙此理,为了企业的可持续性发展,完善工艺,力求奋进,必须把质量放在首位,加大力度强化技术革新。

袁志豪在公司强化技术的热潮中逐渐成为钳工技术的领军人物,在他的倡导下,船舶的螺旋桨装置进行了工艺改进,主机的安装也进行了系列的改装,并解决了钳工系列的技术难题,带领其他员工进行钳工的技术改进。面对困难,袁志豪不言放弃直至弄懂技术上的根源问题,久而久之,员工们在钳工方面有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袁志豪。

当时南洋公司流行着这样两句话“钳工搞不好,请找袁志豪;电焊不过关,请找刘青山。”南洋公司的钳工袁志豪及电焊工刘青山成为当时两大工种的标杆,人们都称袁志豪为“钳工王”,称刘青山为“电焊王”。

刘青山也参加了全国电焊比赛,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才二十九岁就获得如此殊荣,着实不容易。

袁志豪在旺盛队里埋头苦干,一边指导员工的钳工技术,一边还在攻克主机的钳工安装新工艺。这段时间,他还利用业余时间拼命地自学外语。时间过得很快,他只顾沉迷在新工艺的钻研和外语学习中,不知不觉,他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回过人事科了。

闲下来的时候,袁志豪的心头还是会时不时掠过陈小翠的身影。这段时间,袁志豪在QQ上向陈小翠请教英语的学习,陈小翠教得很有耐心,让袁志豪的英语水平进步神速,他打心眼里感激陈小翠。

在交往的过程中,袁志豪与陈小翠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他欣赏陈小翠的学识与才华,敬重她的自尊、自爱与自强,当然还有陈小翠青春的气息、迷人的身段、率直的个性……

 

话说袁志豪借调到旺盛队之后,秦科长和周大军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两人也更忙碌了,今天同刘老板吃饭,明天同张老板吃饭,后天同李老板吃饭。南洋公司的劳务队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个,只要秦科长有空,天天中午、晚上都有人请吃饭,周大军当然少不了作陪。于是,顿顿酒肉,夜夜笙歌。

番禺已是广州的一个区,这里的饮食业繁华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这里的美食,生猛海鲜、新鲜猪什、特色农家菜,更是吸引周边的人们慕名前来品尝。粤菜的特点讲求食材新鲜,配料清淡,火喉恰到好处,色香味俱全。在广州吃腻了的秦科长、周大军便来到番禺长隆附近的富豪大酒楼,一啖鄂鱼宴。这次除了刘老板、张老板外还有吴老板。

吴老板叫吴道德,他弟弟叫吴道义,是南洋公司最大的劳务队——南阳队的队长,他们队注册在南阳,它的全称是南阳市劳动服务公司驻广州南洋公司工作站。

他们兄弟俩二十岁就出来广州混,经熟人介绍,很顺利就进了南洋公司的南阳队当劳务工,刚开始是跟别人学打磨、除锈、油漆什么的。后来由于吴道德为人够义气,深得老板赏识,就从带班做起直到主管。

去年,他的老板到上海地区拓展业务,老板将广州这支南阳队伍交给了他兄弟俩管理。别看吴道德才三十多岁,但为人处事特别老练,深得秦科长的器重,这次来番禺吃饭也是他提议的。

“张老板,这几天怎么老是不出声,有什么事啊?”刘老板这几天见张老板好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见大伙坐下来了,便推了推张老板。

“唉!别提了,前几天惹了一点麻烦,刚开始是小孩子的事,后来变成大人的事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张老板就把那天同徐春凤争吵,并被骂乞丐的话跟在座几位说了。

 “哎哟,你谁都可以得罪,就不能得罪徐春凤,你不知道她是‘炮春凤’吗?有谁不怕她?她是有名的‘残鸡凤’啊!”秦科长一听,指着张老板咬牙切齿地痛骂一顿。

“秦科长,我觉得徐春凤也是太过分了,说张老板是乞丐!就凭她老公是副总就可以随随便便侮辱我们了吗?不行,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吴道德也为张老板鸣不平,他给各位倒了一杯茶,沉思了起来。

“小吴,你可别乱来,我很快就退休了,有些事不能鲁莽行事的。”秦科长知道这吴道德除了讲义气外,什么事都想得到干得出,暗地里这帮兄弟都叫他“智多星”。

“放心吧,我又不是黑社会,南洋公司的完善与发展大概也有我的一分力吧。你看,在徐春凤的眼中,老是说我们的素质低下,是外工队伍,她的素质又好到哪里去?我这次不是为了出口气,而是要弘扬正气,拯救徐春凤。”吴道德嘴里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说来听听看能否可行?”刘老板看吴道德已闭上双眼,也就知道这家伙有什么计划了。

“很简单,南洋公司不是有纪委吗,纪委是干嘛的?是约束这些领导干部的,我也听说了纪委书记朱正青,人称南洋包青天,我们外工队最怕的就是给他送礼,不仅退还,而且还将送礼的人逐一登上《今日南洋》报,真的,我见过清官,但没见过像朱正青这样的清官。我的意思,我们写封匿名信给他,就说徐春凤侮辱外工队长,打击我们工作热情,给我们公司生产经营带来负面影响。”吴道德这光头仔,虽然没多少文化,但这人特别机灵,把平时听的报告偷来拼凑几句。

“这扯得上关系吗?好像不太合符情理。”张老板觉得有点别扭。

“我看行,这朱正青对谁都不放过的,就给他一封信,让他去收拾收拾‘炮春凤’。”刘老板还是同意这样做,并支持吴道德。

“就这样了,这件事我来操办,怎么啦?这回别拉长脸了,该开开心心喝酒,喝完酒我们去唱歌还是桑拿?秦科长,你说吧。”吴道德见秦科长默不作声的,就同大伙逗开了。

“好吧,要注意一下,千万别露出马脚,最好别说徐春凤侮辱外工队长。如果这样说,徐春凤就知道是张老板干的,你倒不如说,徐春凤工作不作为,上班时间到处串岗,经常与员工吵架,影响极坏,在广大员工队伍中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建议纪委对徐春凤教育批评,望其改正工作。”秦科长望着吴道德,问:“这样是否好一点?”

“好!还是秦科长想得周到。来,我们干一杯!”吴道德一听,高兴得大喊一声。心声:嘿,还是你这老狐狸有两下子。

“好了,张老板,你这就放心了吧。吴道德这家伙也就帮你出了这口恶气了,吃完饭后去洗桑拿吧!”周大军对秦科长的意图心领神会。

“对对对,我们还是别跟自己过不去啊。最近几天天气很潮湿,我这身老骨头又开始酸了,一会吃完我们蒸下桑拿吧!”秦科长附和着。

“哎!翻来覆去总是玩这几个花样,没劲。秦科长,我听刘老板说你办公室有位靓女,我怎么就没有见过呢?哪天也带出来让我们瞧瞧,靓到什么程度?”吴道德谈起女人就来劲。

 “哗!你这家伙,连秦科长的女人你也想碰?”刘老板见这吴道德也真是的,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怎么说话呢?怎么是秦科长的女人?准确来说是秦科长手下的女人,我可以作证,秦科长同陈小翠没有任何关系。”周大军见秦科长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冲着刘老板故作正经地纠正了一句。

 “哎,我说吴老板,别的女人你可以想,那个陈小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免得自讨没趣。”秦科长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嗬,怎么?难道她是吃素的不成?你们挑起我的好奇心了,哪天还真要见见不可。嘿嘿。” 吴道德满脸的不以为然。这吴道德在情场、欢场中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根本没把陈小翠放在眼里。

张老板首次破天荒地没有参与这群人的打诨插科,始终默默地在一旁听着,不插话。以前他最喜欢谈论这类黄色笑话了,觉得是一种放松和享受。

他想起前几天和陈小玉一起说过的话,一来觉得陈小玉帮过自己,而自己也答应不会再欺负她姐姐;二来也因为女儿在陈小玉班里,因而对于跟陈小翠有关的话题他只是一直在陪着笑点点头,不想过多参与进来。

反正这些人说得如此兴高采烈,张老板想插话也很难。在场的人却没人知道他的心思,一个个都以为他张老板还在为徐春凤的事恼火伤神。

“哈哈,吴老板你想怎么着?说来听听。”刘老板怂恿吴道德。

“小翠可是个浑身长刺的烈女子,你们还是别打她的主意,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搞不好要跟你老兄拼上命的。”毕竟同事一场,周大军对陈小翠还是有点感情的,有些于心不忍,深怕吴道德真的对陈小翠动了花花肠子,赶紧把话挪开。

没想到这话反倒激起了吴道德的好胜心,他一扬粗脖子,说:“就冲着你这话,我还非要把她弄到手不可了,到目前为此,还没有我弄不到手的女人,嘿嘿。”周大军在心里暗骂道:混账东西,小心坏事做太多遭报应。

他在心里想着,哪天要委婉提醒一下陈小翠,要她注意吴道德,小心不要中了人家的套。

这边厢,张老板为了答谢陈小玉的帮助,赶忙把吴道德要打她姐的主意告诉了陈小玉。

 

 

第十

 

“科长,研发中心的邵主任好像说了,要人事部调一个人给他,你为什么不就借此机会调陈小翠过去呢?”这天上班陈小翠代表人事部参加公司劳动纪律检查去了,周大军拿着一杯茶走进秦科长的办公室,像随便想起似的说起这个话题。

这周大军心里正打着小算盘:眼下秦科长正到期退休了,为确保他能顺利接位,必须把所有对手全部清除,袁志豪虽技术过硬,毕竟在人事科的资历不够,而且下放到旺盛队,一时半会回不来。陈小翠虽然缺少心计,但毕竟是正牌大学生,硬件比自己强,支走她后自己接捧秦科长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研发中心是南洋公司船舶设计部下属的一个科级部门,研发中心辖下的调试股就是承担船舶建造后的试航工作的。调试股的工作很辛苦,也很累,因为船舶试行时要在海上漂泊,时间长则两、三个月甚至一年,短则七、八天,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到调试股工作,因此调试股的人便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很难稳定下来。因此,研发中心就一直要求人事科调派人手支援调试股。

“哦,我也正考虑这件事来着。她自己也三番五次打报告要求下基层挂职锻炼,如今正好研发中心需要人手,就让她去感受一下不同环境的工作也好。”秦科长一脸阴笑,他要周大军把相关材料弄出来,然后送公司人力资源部领导审批。

三天后,陈小翠就接到了人力资源部的调令,调令写着:因业务工作需要,并加大培养后备干部的力度,经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决定,陈小翠同志调研发中心调试股工作。

陈小翠不知道这是秦科长及周大军为她操办的结果,她也不想去知道缘由。她实在厌倦了在人事科无所事事的日子,本来她是希望能够调她去袁志豪挂职的地方工作的,虽然没能如愿,但好歹也算离开了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环境。不知不觉间,陈小翠也被袁志豪的魅力吸引了,慢慢敞开了她从未打开的心扉,很渴望见到袁志豪,跟他待在一起是陈小翠在南洋公司最快乐的事。陈小翠的内心就像一朵含苞待发的花蕾,陈小翠活了二十多年,此时才有怀春的感觉。

调试股的股长黄腾飞三十出头,长得风流倜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还是公司出了名的风流才子。说他是才子,是因为他的专业过硬,调试技术非常好,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而他的风流故事,在公司也是版本多多,流传颇广。

他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南洋公司工作,至今近十年了,同他一起进来的同学大多已经渐渐混成了部门领导了,研发中心邵可良是跟他同期进来的,人家现在也已经是科长级别了,唯独他依然在这股长的位置上待着,不再挪动了。

黄腾飞这小子别的都好,就是太好色,生活作风不检点,公司领导那里总是隔不了多久,就会接到一些关于他对女员工言行举止出格的反映。鉴于黄腾飞的技术一流,多年来在调试股工作取得了不少的技术成就,又因调试股在这方面人才奇缺,尽管他不拘小节,吊儿郎当,尤其不分场合、不看对象地与女员工插科打诨,但大多时候也只是耍耍嘴上功夫,只是喜欢口头上调戏人家而已,并没有实质上的侵犯。因而,公司领导也只是对他进行委婉提醒和批评,要他注意自己的行为修养,没有对他作什么严厉的责罚。

陈小翠平时除了上班,一向就只知道读书,很少理会外界的传闻,且她的性格较孤僻,公司里也没几个朋友,因而对黄腾飞的传言并不很清楚。

黄腾飞见这次来到调试股的是个身材丰满、青春靓丽的美女,当下就兴奋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心里欢呼:哈哈,老黄我的艳福真是不浅哪!

陈小翠主动向他自报了家门。

“欢迎陈美眉加入调试工作,以后可要多多照应啊。”黄腾飞握着陈小翠柔软的小手,痴痴地望着她,久久不愿松开。见陈小翠双眼左右游离,好像在找其他同事。

“想不到调试股的人这么少。”陈小翠看了看四周,办公室里摆着几张桌椅,除了黄腾飞的桌子上有茶杯,其它桌子上都空空如也,什么摆设都没有。工具箱上挂着几件工作服,应该有好多天没洗了,已经散发出怪异的味道,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烟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不起啊,不知道来的是位美女,最近工作狂忙,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收拾,不好意思了。”黄腾飞见陈小翠皱着眉头望着墙,就知道是那几件衣服太脏令美女不舒服了。

“怎么?这里都是男同志吗?”陈小翠觉得只有男同胞才会这么懒、这么不懂得收拾。

“是啊,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哎,干活都没劲的。可怜啊!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来了就好了。嘿嘿。”黄腾飞边开玩笑边向陈小翠介绍调试股的一些具体工作。

“听说你是调试股的精英,以后还得请你多多指教,我在大学里学的是电气自动化,调试工作对我来说还是一门新的学科,有不懂的地方黄前辈可要多教教我啊。”陈小翠见黄腾飞满脸笑容挺亲切的样子,一下子对他有了好感,也就跟他聊了起来。

“客气啦,对了,小翠,这里的工作较辛苦,还要经常去试航的,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黄腾飞指着墙上挂满的试航计划。

“没问题,我喜欢看海,随时都可以参加试航的。”陈小翠爽快地回答。

“小翠,你的领导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啊?” 黄腾飞脑海中突然闪现前天晚上的一幕。

前天晚上,黄腾飞同一班死党在沿江的富华大酒店吃饭,他上洗手间时经过302房,听见令人亢奋的哼哧声。好奇心驱使他透过传菜的窗口往里望,哗!只见人事科的秦铁军搂着一女子正在苟合,因为秦铁军在上面,就见不着那女人的样子,但身材同陈小翠极像,黄腾飞不禁猜测那天可能是陈小翠与她的领导了。黄腾飞心想:如果真是这二人干的好事的话,那么就太好了,对这秦老头都可屈就,更何况风流倜傥的我……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不易觉的淫笑。

“是够关心的了,把我踢来踢去,还不够关心吗?”听到黄腾飞提起秦铁军,陈小翠就一肚子火。

“怎么啦?秦科不是对你很好的吗?”

“黄股长你就别再说他了,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你想说什么啊?如果他真的对我好的话,我还会给他流放到这里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来我这里不是流放吧?想问你一事,我前几天看见秦科同一女人单独吃饭,还以为是你呢,那女人的身材同你差不多。” 黄腾飞若有所思地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你说的那人是他的小姨子邓燕飞吧,秦铁军是邓燕飞的表姐夫,他俩是经常单独出去吃饭的啊。” 陈小翠大了解秦铁军了,邓燕飞经常来人事科找秦铁军的。有人传闻邓燕飞同秦铁军的关系太过密切。

    “哦,原来是这样。”给陈小翠一说,黄腾飞终于明白了那天晚上的事了,不禁略有失望。

    陈小翠见到黄腾飞傻愣愣地站在那沉思,感到莫名其妙,心想黄腾飞这人太情绪化了吧,刚才还欢天喜地的,怎么一下子就多愁善感了。

    陈小翠来到调试股后,调试股办公室简直变了个样,不仅所有的脏衣服都让她收去洗了,窗玻璃和每一张办公桌都被她抹得一尘不染,地板更是用布拖擦得光亮,以致出航回来的同事回到办公室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说来也奇怪,一向风流成性的黄腾飞对着陈小翠竟不敢造次,虽然一双色眼常常像铁屑遇到磁铁似的粘在她身上,但也只是悄悄地追随着,不敢明目张胆地放肆。而陈小翠也不是感情细腻的人,没有觉察出黄腾飞的异常举动,更重要的是她的内心只有袁志豪,一叶足以障目。

黄腾飞的举动让办公室的同事发现了,有同事私下里取笑他有贼心没贼胆。他抛过去一个不屑的白眼,说:“你们知道什么,我老黄虽然风流,但决不下流。以前有人总说我调戏女人,其实多数时候是女人调戏我,我不过配合着跟她们玩玩而已。”他的话让那几个男同事爆笑不已。

笑完后他们也觉得,黄腾飞其实并非传闻中的好色,虽然他喜欢女人,但喜欢也分多种:有些喜欢会让人产生最原始的生理冲动,而一些喜欢则仅与心灵相关,只会令人内心感觉到温暖和美好。刚刚到他们调试股的新同事陈小翠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属于后者,这个女孩心灵简单率真坦诚,跟这样的人一起共事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陈小翠调到调试股工作不到一周,股里就接到试航任务。不知道为何,黄腾飞很希望陈小翠能和他们一起出海执行这次任务,但又怕陈小翠不愿意,内心忐忑着如何开口。

    “小翠,我们明天有试航任务,这次要去海南,途经湛江,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吗?”黄腾飞看着墙上的计划,临到出航的前一天才试探着问陈小翠。

    “好啊,我还不知道去试航是怎么一回事呢?正好可以学习学习。”陈小翠很兴奋,赶紧回答说要去。她的内心的确非常单纯,没有过多考虑其他问题。

    “太好了,你现在回去准备准备,记得哦,天气热要多带几套衣服,女孩子的一些用品你都得带上呢。”黄腾飞心里掠过一丝惊喜,几天以来的担心终于落了地,他觉得自己对陈小翠有种莫名的关心。这个女人让他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有别于以往任何一个女人的,这个女人让他魂不守舍、让他注意随时保持良好的形象、让他每天都想见到,那怕是只见一眼也心满意足。陈小翠不断地点头答应着,她觉得黄腾飞比秦科长好多了,不但不会针对她,还对她关心备至。

 

世纪之交,广州在这几年的环保治理方面做了不少工作,珠江河水清了,生态环境好了,有钓鱼爱好者从珠江中钓到几十斤重的大鱼。每年由市长带头横渡珠江,以身试水。

这时期中国的航运业、船舶业形势一片大好。南洋公司的造船板块也取得卓越的成绩,船舶试航频繁,给美丽的珠江带来一道道亮丽的风景。一时南方各大媒体对广州南洋公司的这一足以傲人的业绩纷纷作了报道,南洋公司的名声越来越响了,在广州乃至全国,南洋的股票一次又一次地飙升。

如往常举办大型试航仪式一样,南洋公司的码头前停泊着一艘D16万吨级的超大型油船,国家、省、市领导及D国船东代表、南洋公司的领导都站在观礼台上,此时彩旗飘飘,醒狮劲舞,乐队庄严地演奏了两国国歌。南洋公司的人员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兴奋。

黄腾飞和陈小翠都已在船上了。袁志豪得知陈小翠去试航也急急赶来送行。袁志豪见到调进调试股的陈小翠脸色红润,精神愉悦,替她非常高兴,一张白里透红的粉脸把她衬托得分外娇美动人,让袁志豪一时间想入非非,很想上前亲她一口。但理智立即提醒了袁志豪,呆立在那里一个劲地叮嘱陈小翠在试航期间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要懂得保护好自己。袁志豪太清楚黄腾飞这小子的为人了,凡是美女都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的,他真的很担心这黄腾飞对陈小翠作出不轨行为来。最重要的是,袁志豪对陈小翠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已大大超出了友情的界限。但限于有妇之夫的身份,只能把对她的爱慕深藏心底。

此时的陈小翠如一只刚挣脱了牢笼,准备翱翔天宇的小鸟,兴奋得失去了理智,没有意识到此行的凶险,对袁志豪的提醒叮嘱,认为是朋友间的一种关心问候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冲着袁志豪快乐地笑笑就登上了船。

当然,袁志豪来送行,让陈小翠乐开了花,她体会到袁志豪对她的关怀备至,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情早已融化了她冷傲的内心。但她保持着少女的矜持,羞于主动向袁志豪表白,而袁志豪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让她难以捉摸。

邵主任本来不同意陈小翠和黄腾飞一起参加试航的,但考虑到陈小翠是新人,让黄腾飞带一带陈小翠体验一下现场,也可以增长她的工作经验。只是他有些顾虑,怕黄腾飞这小子不知会不会对陈小翠动起歪心思来。

“腾飞啊,你的技术我一点都不担心,但是你这小子这回同靓女一起出去,就有点让我不放心了啊,你自己可得注意一下,大家都是老同学,我话就不说太直白了,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了。”临上船时,邵主任将黄腾飞拉到一边,给他打了支“预防针”。

“放心吧,都几十岁的人,不会再做傻事啦。”黄腾飞也向老同学保证着。

    但愿如此吧,有些人即使几十岁也还做这傻事的啊。邵主任望着黄腾飞心里暗暗沉思,并不想言语了。

望着徐徐远去的大船,不知道为何,邵主任心里总有点不放心,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妥,他只好理解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其实,也难怪邵主任不放心,因为黄腾飞自称情圣,这些年来一直崇尚只谈恋爱不结婚,年过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想结婚成家,这些年来跟他谈过恋爱的女性算下来估计一个连都有了。如今一个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同事跟他一起出航,难道他真的能不动歪念头?不会与陈小翠闹出点什么绯闻来么?

自陈小翠随黄腾飞走后,袁志豪一直心绪不宁,担心陈小翠发生什么意外。当天晚上,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不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从陈小翠在袁志豪的内心泛起了涟漪后,袁志豪在家里沉默了许多,有时会对着电脑呆呆地沉思,连老婆陈利花的叫唤都听不见。   

袁志豪中专毕业便入职南洋公司,由于当时自身条件不好,加上人老实木讷,二十六七岁了仍找不到结婚对象,在父母的催迫下,才回到紫金与陈利花相亲。年轻时的陈利花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确有几分姿色,在农村算是标致的了。袁志豪在生理冲动的驱使下,立即与陈利花结婚,婚后把她带到南洋公司当了一名清洁工。说实在话,袁志豪与陈利花没有感情基础,跟只有初中文化的陈利花没有共同语言,更谈不上心灵的契合了,有的只是婚后生活磨砺出来的亲情。令袁志豪倍感安慰的是,陈利花的确是一位贤妻良母、一位孝顺的媳妇,且陈利花的脾气相当好。

夜深了,袁志豪看书困了,便摸上了床。陈利花经过一天的劳作累得早已睡着了,被袁志豪的动作弄醒了。她翻过身来,搂住袁志豪,想袁志豪对她温存一番。

“好困,睡吧。”心情不好的袁志豪轻轻推开了她,找了个借口搪塞她。陈利花只好顺从地转过身,继续睡了。望着陈利花肥胖的身躯,肚皮上的赘肉围成了橡皮圈,多年的清洁工作和家务劳动,让陈利花的脸长满了斑点,手粗糙得跟麻绳一样,相比起陈小翠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及那柔滑细嫩的皮肤,他的心完全被陈小翠占据了,陈利花已经无法撩拔起他的性欲了。

实话实说,袁志豪在认识陈小翠之前感情世界可说是一片尚未被开发的处女地。陈小翠的出现让这块荒地长出了新绿,在情感的滋润下有茁壮成长之势头。袁志豪活到三十多岁,才品尝到爱情的甜蜜与美好,这份情感更让他感到弥足珍贵。

在技术上,袁志豪是一个勇于开拓的革新者,但在生活上,袁志豪却是一个受传统思想浸染的人,而这种传统是深入到他的骨子里的。离婚再娶,他深感对不起陈利花,毕竟陈利花人品好,没有对不起他;他更不想儿子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这样会不利于儿子的成长。若与陈小翠发展婚外情,他认为离经叛道,更不想耽误了陈小翠的终生幸福。

情感的洪流与道德的枷锁压迫着袁志豪,他内心极度纠结,只能独自痛苦地挣扎着、煎熬着……

 

 

第十

 

残阳如血,船舶向大海深处缓缓驶去。

最初的一两天,陈小翠确实兴奋异常,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出海。她从小就喜欢大海,喜欢大海的湛蓝、深邃,远离人类社会活动频繁的陆地,生活在一个较纯粹的世界里,远离俗世的烦嚣。当年报考航海大学,就是为了追寻这一世外桃源。东边的朝晖、西边的落霞、晚上的满天繁星,的确勾起了陈小翠的浪漫情愫。

可是,到了第三天,陈小翠的新鲜劲儿减少了一半。举目四望,除了大海还是大海。禁不住生出了孤独的漂泊感。此时她心想:倘若袁志豪随着一起来该多好啊!

参加试航的除了调试股的人外,还得抽调其他部门相关工种的人。为了方便照顾陈小翠,黄腾飞向C船上试航最高机构指挥部提出,让他与陈小翠分别住在甲板上102、103房,指挥部考虑他们是同一个部门的,住在一起方便工作,便同意了。

    试航进入第五天了,船舶的所有性能都已调校好,进入平稳的状态。这天晚上没什么事,黄腾飞就跑到陈小翠的房间说说话,他们聊白天的工作,聊出海的感受等等。陈小翠见黄腾飞如此平易近人,有什么技术上的不解也就赶紧向他请教,黄腾飞都能热心地一一为她解答。陈小翠回顾以往在人事科常常受到秦科长的刁难,工作上处处受到制肘,相比之下便开始对黄腾飞有了好感。

    这天,试航的轮船停泊在湛江港,进行一些材料和生活用品的补充,计划明天就离港继续试航旅程。

    晚上,大家吃完饭洗完澡,聚在一起开个小会,各个岗位对白天的工作作了汇报,试航总指挥作指示,然后大家就自由活动了。以往这个时候黄腾飞一般都会来到陈小翠房间聊聊天说说工作什么的,可今晚一直等到快九点半了也不见黄腾飞过来坐,陈小翠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便想看一会书就睡觉了。

    这里的天气很热,据指挥部的人说这里的气候要比广州更热一点。想着一会就去睡的,因而洗完澡后陈小翠就穿着睡裙歪在床上看书。刚刚看了几行,老是看不下去,总是担心黄腾飞会不会有什么事呢?因为这几天天气酷热难耐,其他部门有不少人晕船,有人还头晕、发烧了。她觉得今天下午的黄腾飞就一反常态,平时“口水多过茶”的他,整个下午就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不会是不舒服吧?想到这里陈小翠立即从床上翻下来,匆匆套上拖鞋走出房门,敲响了103室的房门。

 

话说黄腾飞正头痛欲裂,躺在床上呻吟着。虽然出航经验丰富,但天气实在太炎热了,中午到甲板上处理了烟囱的问题,暴晒了一个小时,想不中暑都难。此时,他多么渴望着陈小翠能过来看看他啊!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正想着,便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吧!”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陈小翠推开门,只见黄腾飞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条湿毛巾。

黄腾飞见到来人正是陈小翠不禁喜出望外,头痛立即减轻了一半。心想事成啊!不是作梦吧?怎么这么巧?

“黄股长,你怎么啦?”陈小翠见状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中午的时候可能中暑了,头很痛。”黄腾飞确实不舒服,见到陈小翠进来便表现得更痛苦了。陈小翠一听,急忙用手去摸他的额头,惊叫了一声:“啊呀,这么烫,难怪说头痛。我们随船的不是有医生吗?我帮你去叫一下。”忽然,陈小翠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不用了,我不想惊动太多人。”黄腾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翠,我头痛得厉害,你——能不能帮我按一按太阳穴?唉哟!”黄腾飞眉头紧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小翠愣了愣,见黄腾飞痛得脸都扭曲了,心里有些不忍,便俯下身来帮他揉了揉太阳穴。她想,如果一会还是痛得厉害,就去帮他叫医生。

    黄腾飞微睁双眼,感受着与陈小翠的近距离接触,从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女人独有的气味,令他有一种幸福的晕眩感觉。他从小是由爸爸一手带大的,在他还不到三岁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他和爸爸,到泰国曼谷投奔她的伯父去了。自从妈妈走后,爸爸为了不让他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娶。少年生活的记忆中,父亲独自把他抚养成人的种种艰难令他刻骨铭心,更令他一直对结婚生子心存抗拒。

    从小获得的信息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女人都是不可靠的,可以谈恋爱,但不能共患难。这些年来他一直奉行只恋爱不结婚的信念,并为自己能够在“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而自鸣得意。这种玩女人的心态还包含了对母亲的仇恨,对女性的报复。

    可是,今天,就在这个时刻,他却突然冒出了想和这个心里喜欢的女子相依到老的想法。

    陈小翠帮他揉太阳穴的动作是那么温柔,眼神是那么专注和温暖。他的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果每天都像现在这样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温柔地关爱和体贴着,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冲动,很想和这个内心纯洁心地善良的美丽女孩组成一个家,然后彼此相爱,永不分离。他知道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陈小翠,而且陷得很深很深。

“好些了吗?”陈小翠关切地问道,见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的线条也缓和多了,便知道他有所好转。

“谢谢你,小翠,我好多了。”黄腾飞深情地望着陈小翠,一股热流涌上鼻腔,眼眶蓄满了泪水,动情地说。

“好些就好,刚才真是太让我担心了。不过,我还是去叫医生来看看吧,吃点药会好得快点。”陈小翠说着正要站起来。

“不,小翠你别走,我不要医生,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没事了。”不知是生病了还是别的原故,黄腾飞突然满脸通红声音颤抖地恳求陈小翠留下,此时他就像一位患病的小孩,正向母亲撒娇,他的人生太缺乏母爱了,更缺乏异性的关爱。他虽然阅女无数,但都是只有性没有真情的,此时却不一样。

陈小翠只得重新坐下来,正要俯身给他换一条湿毛巾时,睡裙的前襟往下一垂,两只饱满结实的乳房显露了出来,犹如两只白馒头。  

黄腾飞全身血液喷张,下体升国旗般竖了起来。黄腾飞再也抑制不了身体的欲火,一把抱住了陈小翠。

“你干嘛?啊?你想干嘛!”突如其来的强拥令陈小翠惊惶失措。

“我爱你,小翠,我真的好喜欢你!”黄腾飞搂住陈小翠并迫不及待地把嘴唇盖在她的唇上。

“你——原来你不是不舒服,你是装病!我知道了,是你对我设下圈套!”陈小翠涨红了脸,一边愤怒地说一边使劲地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不,我没有装病,是真的病了,可我的病却跟你有关,我没法让自己不喜欢你,小翠,求求你今晚在这里陪我吧,让我好受些。”此刻的黄腾飞两眼通红,欲火如火山爆发般,完全失去了理智。

“呸,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放手!”陈小翠怒目圆睁,大声喝斥道。

“你难道见死不救?怎能这么狠心?”黄腾飞见陈小翠性格刚烈,霸王硬上弓是行不通的,便想以柔制刚,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说什么混帐话?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陈小翠警告道。可黄腾飞不仅不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陈小翠忍无可忍地掴了黄腾飞一巴掌。黄腾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呆愣了一下。陈小翠趁他发呆之际,猛地挣脱开来,然后顾不上理一理凌乱的头发就冲出房外。

陈小翠跑回房间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大哭一场,她觉得自己运气怎么如此不好,遇上的不是小人就是色魔。她觉得再待在船上的话,迟早得落入黄腾飞的魔掌里,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她一边悲泣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乘着夜色下了船,谁都没有告诉,独自连夜乘坐大巴返回广州。当时急着逃出黄腾飞的魔掌,没有过多考虑到其他问题,而且是自己主动走进黄腾飞的房间的,有理说不清啊!

再说黄腾飞挨了陈小翠重重一耳光后,先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床上。他并不恨陈小翠打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这些年来自己的臭德性已经把自个的形象彻底毁了,有哪个好姑娘会爱这样一个名声不好、逢场作戏的男人呢?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却涌上一股强烈的悲哀,很想放声大哭,可眼睛却像火在灼烧一般疼痛无比,高烧加上刚才的气血翻涌,黄腾飞骤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倒在地,不久就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船即将开航,但仍不见黄腾飞的踪影,派人去找时,才发现黄腾飞摔倒在地不省人事,赶紧叫来随船医生,经过二十多分钟的紧急抢救,才渐渐苏醒过来。

    接着,有人发现陈小翠失踪了,随身行李也不见了。问黄腾飞知不知道陈小翠去哪了?黄腾飞只是一脸茫然,可能是昏迷造成了他的短暂失忆,突然,脑海中闪显了一些模糊的记忆,他的表情显得相当痛苦,摇了摇头,不语。

    他的神情当即令在场的人起了疑心。偏偏事情这么凑巧,陈小翠一脸惊慌头发凌乱地从黄腾飞的房间跑出时,被两个人看到了,另外还有人看见她背着行李上了岸。于是各种猜测和议论沸沸扬扬,有人说,可能是黄腾飞欺负了陈小翠,她受不了才跑的;还有人则猜测,可能是陈小翠沉迷于淫欲,在与黄腾飞淫乱时过火了,把黄腾飞折腾出事,不仅不敢叫医生来抢救,反而怕事发被人发觉而急忙逃离,害得黄腾飞差点就小命不保了,还好黄腾飞这小子命大硬,不然不死也得一身残......等等。

于是,根据这些情况,试航指挥部马上给南洋公司人力资源部发了一封传真:调试股职员陈小翠试航期间,无组织纪律性,擅离工作岗位跑回广州,请立即调查处理。

    南洋公司人力资源部接到试航指挥部的传真后,立即向公司领导进行了汇报。此事顿时引起了公司高层的高度重视,因为南洋公司有史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类似的问题,而试航人员在试航期间私自离开岗位又是非常严重的纪律事件。于是,立即决定由公司纪委书记朱正清直接负责调查处理。

陈小翠一回到公司,朱正清就马上派人把陈小翠叫到办公室,了解事情的经过。

她从始至终都不愿说出黄腾飞欲强暴她的那一幕,她觉得这事说出去对自己的名声很不好,她是一个爱惜名节之人,把自己的人格、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而且社会经验缺乏,意识不到擅自离船的后果,事后也想到黄腾飞那天正发烧,只是一时糊涂,因而只说是自己晕船晕得太厉害,撑到湛江港时实在撑不下去就擅自离船回广州了。

朱正清便将这些情况作了笔录,并向有关领导汇报,最后公司党政联席会上通过决议:为了严肃纪律,严防今后有人在工作期间擅自离岗造成严重的影响,决定对陈小翠在全公司通报批评并予以行政处分。

处分的消息公布之后,陈小翠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而且全公司都对这起新闻特别感兴趣,尤其是秦科长、吴道德等人更是幸灾乐祸,一些好事者更是由此而浮想联翩,说陈小翠玩男人把自己玩出处分来了,说这个女人不简单,据传她在人事科时就跟那几个男人都有一腿,在人事科玩腻了以后就跑到调试股来寻找新鲜。不然,放着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的人事科办公室不待,却跑到调试股这个人人都不大愿意来的地方,还不是冲着这里有个黄腾飞?

这些谣言传到陈小翠耳中时,陈小翠伤心得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次。人格、声誉是陈小翠最珍重的东西,也是她一直自视甚高的本钱。现在却被人污蔑、羞辱,让她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她的一切美好都被撕毁得荡然无存。谣言猛于虎,当年的名伶阮玲玉不就是死于谣言吗?

陈小翠自湛江逃回来后,一直不言不语,不想见人。袁志豪也是处分决定出来后才知道陈小翠出了大事,袁志豪觉得此事就很蹊跷,他几次打电话联系陈小翠,陈小翠也不愿意说出真相,但袁志豪就想到这件事肯定同黄腾飞有关系。

袁志豪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的,刚一上班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跑来找陈小翠,因为黄腾飞试航还没有回来,调试股就只有陈小翠一个人。看上去陈小翠明显地憔悴了许多,往日明亮的大眼睛黯然无神且红肿了,脸色蜡黄,少了往常的红润,头发油腻腻地搭在耳边,没有心思装扮自己。袁志豪心痛起来,眼神流露出无限的爱怜。

陈小翠也在有意躲避着袁志豪,她不希望心上人见到自己这副尊容,四起的谣言也严重打击了她的自尊心,她自认为没脸见袁志豪。既然袁志豪上门来了,她只得面对他了。

“小翠,我已经打过电话给黄腾飞了,他跟我说了实话了,你怎么这么傻呀,替别人背黑锅。”袁志豪坐了下来,两眼逼视着陈小翠,谎称黄腾飞跟他说实话了,意欲把陈小翠的实话套出来。

“他还有脸说哪?这种丑事,唉,我就自认倒霉,不说也罢。”陈小翠一脸沉郁。

“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一见陈小翠的表情,袁志豪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见袁志豪似乎真的知道了实情,陈小翠就一五一十的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陈小翠还说,之所以不愿意告诉公司的领导,除了不想黄腾飞受处分外,也还担心自己的名誉,毕竟自己是女孩子,而且才是二十多岁的人,这事说出去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她要求袁志豪也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她打算自己背黑锅背到底算了。袁志豪一听不禁暗暗叫苦,想不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心想:小翠啊!临行时我不是专门嘱咐过你吗?怎么还这么缺心眼呢?

“这太便宜那畜生了,他做坏事,你来背黑锅,这是什么世道!”袁志豪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但考虑到陈小翠的顾虑,还是答应了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俗语云:“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一时间,陈小翠成了公司的话题人物,各种各样的负面新闻从此像影子一般缠绕在陈小翠的四周。

 

第十

 

陈小翠的事成为公众热门的话题,而且还是一名女员工,公司纪委书记朱正清决定在公司女员工中开展一次主题为“员工素质大家谈”的活动。

没想到这活动还没开始,朱正清就接到一封匿名信,打开一看,令他非常震惊,信的署名是“一群受尽委屈的员工”。内容称他们多次无缘无故受到住房部副部长、书记徐春凤的谩骂、刁难和侮辱,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伤害,打击了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因而请求公司有关领导对徐春凤进行批评教育,还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能够在愉快的氛围中工作,为公司多作奉献。

看得出这封信是几个人联手写的,遣词用句都经过了推敲,说的情况有理有据。对信中说到的徐春凤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朱正清其实亦早有所闻,想不到现在是白纸黑字被群众告发上来。

朱正清觉得事情有点棘手,经反复考虑、权衡利弊,决定去公司行政办公大楼找一个人。

朱正清拿着这封信,七转八转,因为这家公司办公楼林立,党政工团都是分开办公的,还有其他职能部门等,都不在同一栋楼。

朱正清的办公楼是党务工作所在的办公大楼,党委、会议室、纪委、组织部、宣传部、《今日南洋》报、电视编辑室、统战部、妇联、文联等都在这一栋。

靠东边最高的一栋是南洋公司的行政大楼,设有董事长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法律室、经营部等等。南洋公司副总经理,总经理助理共有十一位,朱正清来到了三楼副总经理展翅的办公室。

见朱正清来到,展翅停下手头工作起身请他坐下。展翅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长得高大魁梧,国字脸上的双瞳神采奕奕,尤其是那两道剑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展翅是分管生产经营的副总经理,是公司的董事,在行政级别上与朱正清属于平级,但展翅是董事,因而公司开会或者别的什么场合领导排名时,常常是展翅排在朱正清前面。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密切,是可以交心的好友。

“老朱,今天你不是要去参加市委的一个会议么?”展翅在昨天也参加了这个会,记得是今天朱正清要参加的。

这两个人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进入南洋公司的,是同一批入厂的学徒工。而且是在南洋公司拼搏了三十多年的老南洋了,一起见证了南洋的起起落落,两人的共同点都是铁面无私,正直大方。

“刘书记去了,市委要求我们公司党委去一人。刘书记参加,我就不用去了。怎么?又在忙大战第四季度安全生产的节点工作?”展翅在党政联席会上提出过大战第四季度安全生产的节点工作,因此朱正清记在心里了。

“哎,什么事都瞒不了我们的朱书记啊!好了,朱书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不是大事就是难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吧。”展翅放下了手头的文件。转身坐在沙发上,这办公室还挺大的,起码有五、六十平方,除了展翅的办公台之外,还摆上了茶几、沙发等。

“不知算不算大事,但肯定算是难事。”朱正清一边帮忙泡茶,一边很严肃地说。

“哦,说来听听。”展翅一听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

“是关于春凤的事,有人反映她的工作态度不是那么好,在群众中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朱正清放下杯子望着展翅,徐春凤和展翅结婚时,朱正清还是他俩的证婚人。

“哎,春凤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对于她的行为,我早有耳闻,而且也多次提醒过她,但她总不爱听,不注意改正,看来我要好好跟她谈一次了。”展翅对徐春凤这几年来的工作态度也很有意见。

“老展,你看看刚刚收到的这封信。我就怕这件事对你造成影响,所以先过来同你商量一下,主要是看如何提醒一下徐春凤同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朱正清把这封信递给了展翅。

接过信,展翅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仔细看完,越看脸色越阴沉,显然是非常生气:“真是太不像话了,这还像是个有二十多年党龄的干部吗?居然在群众的心目中形象这么差!真丢人!”展翅气得脸都黑了。

“展总,不要动怒,我想,春凤身体不好也是个原因吧。这些年我觉得你常常只顾工作,没有多少时间关心她,她变得爱骂人,也是对你不满的一种变相发泄,可能也是她到了更年期更容易发脾气吧。”朱正清给展翅倒了杯茶递过去。

“老朱,你说得对。对她、对我们的家庭,我真的关心太少,确实心中有愧的,她变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晚上我会诚恳地和她谈谈。”展翅觉得这几年也没有同春凤坐下来好好聊天了,心里感到挺惭愧的。

“我觉得,你先不要生气,晚上回去好好跟她谈谈,其实春凤心地并不坏,就脾气坏些。”朱正清毕竟是做思想工作的,他安抚着展翅,展翅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反思一些事情。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对朱正清说:“对了,前一段时间,她忽然在我面前称赞一位清洁工,还要我想办法让这位清洁工转为正式职工。后来才知道,这个清洁工的丈夫原来是我公司的钳工王——袁志豪。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只听到她抱怨这个嫌弃那个的,极少听见过她会称赞别人。她那天说了那清洁工的一大堆好话,我心里还在纳闷呢,在想会不会春凤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位清洁工的事?不然她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似的?”展翅想起前一段时间徐春凤同他说的事。

“哎,这个清洁工我知道,确实是个非常敬业的工人,据我所知她的丈夫袁志豪更是一位优秀的员工。刚开始袁志豪只是一名合同工,后因袁志豪肯钻研,技术出众在全市钳工比赛时获得第二名而脱颖而出。后来调到人事部,听说不久之后又主动要求返回到一个劳务队作技术支援工作,真是难得的好同志啊。春凤能替一个清洁工说话,说明她心地还是善良的,好了,晚上回家好好谈谈心吧。”朱正清见展翅实在是忙,不想打扰了,就站起身拍了拍展翅的肩膀,告辞走出了办公室。

 

中午下班后,陈小翠到饭堂吃饭,她发现自己的四周总是晃动着几束怪异的目光,她回头观望时,那些目光又纷纷闪开了。直到她吃完饭走出饭堂,那些怪异的目光都追随在她的后背,直到她离开。

自从上次试航时自己擅自离船后,陈小翠就觉得全公司的人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她,以前的一些熟人见了她远远地就躲开了,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得了瘟疫的人,所有人都唯恐不及地躲避着她。

有人说陈小翠是不守公司的规矩,违反劳动纪律;有人说,陈小翠不安心工作;也有些人说,什么不守规矩,是不守妇道吧,听说在人事科就与领导合不来;更有人说她跟袁志豪有一腿,很多人看见他俩在一起,这个人有点骚,别看她没结婚。哎,我看她就是耐不住船上的寂寞,一到湛江港就跑回来找她的男人了……

陈小翠这人贱,这人烂,这人骚,这人还真看不出,表面上正经,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些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几座大山把陈小翠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开始害怕上班、害怕见到熟人,曾有几次在噩梦中醒过来,在床上瑟瑟发抖。

如果说这些流言只涉及她一人就算了,却把袁志豪也拉下水,让她更加难受,她不想牵连袁志豪,不想毁坏他的名声、破坏他的家庭幸福。因此,近来她拼命躲着袁志豪、刻意疏远他。这种违背意愿的做法更让她痛苦万分,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仿如在一个无人的旷野中孤独地跋涉……

这段时间,袁志豪整天牵挂着陈小翠,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每次想约她出来坐坐、散散心,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拒绝了。让袁志豪爱莫能助、干着急。关于传言他与陈小翠有一腿的绯闻,他也有所闻。对他本人来说毫不畏惧,就怕增添陈小翠的压力,玷污了她的清白,所以袁志豪也尽量避嫌,毕竟他是有夫之妇。他想如果他是未婚之身,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跟陈小翠结婚的。

 

两个多月后,黄腾飞试航回来了,这次他又是载誉而归的。在这次试航期间,中途出了故障,油舱油水补给方面出了点问题,导致试航日期拖延了好几天,幸好黄腾飞的技术过硬,面对突发故障采取了果断措施,故障才得以排除,使公司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试航指挥部向公司领导反映了这事,说黄腾飞在试航过程中表现突出,不仅技术过硬,在突发事件上始终能够沉着冷静,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为试航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是这次试航的重大功臣!

试航指挥部是公司派出机构,是代表公司在船上行使职权,是很具权威性的部门。公司接到报告后,召开了公司党政联席会议,决定嘉奖黄腾飞,并让全公司员工向黄腾飞学习,学习他临危不惧,遇乱不慌的良好心理素质和过硬的技术本领,为此次的试航圆满成功做出贡献。也连带着还表扬了研发中心,因为黄腾飞是研发中心培养出来的人才。研发中心邵主任为此心里喜滋滋的,脸上按捺不住地笑容满面,又一次不由得对黄腾飞刮目相看了。

“老弟,真有你的!这次试航过程你克服了种种困难,辛苦了。”邵主任一掌使劲地拍在黄腾飞的肩上,以这样的一种亲密、调皮的方式向老同学表示祝贺和赞赏。

“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如果没有兄弟们的通力合作,这次试航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功,就别老夸我一个人了。”黄腾飞前所未有地淡然回答道,并没有以往那样的激动和自夸,反而神情有点落寞。这让邵主任有点莫名其妙。邵主任悄悄望了他一眼,发现黄腾飞的眼光在四处搜索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邵主任一时明白过来了,他猜到黄腾飞在寻找谁,他见别人都在忙碌着,忍不住轻声问道:

“腾飞,你在找什么?是找陈小翠吧?她为什么半途跑回广州?是不是你小子欺负了人家?”邵主任太清楚黄腾飞的为人了,双眼盯着黄腾飞。

“我——唉,一时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吧。”黄腾飞垂头丧气地叹息道,刚刚得到的荣誉似乎没给他带来多少兴奋,这显然不像他的个性,难道这小子真的对人家陈小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么?

邵主任正要打破沙窝问到底,突然黄腾飞的手机响了。

“邵主任,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后回来。” 黄腾飞一看手机号,神情有点紧张。

“快去快回,现在很忙的。”邵主任知道这黄腾飞就是事多。

    再说黄腾飞接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公司门口,原来有个靓丽的年轻女孩在等他。

    这个女孩大约二十出头,一身着装时尚中透着高贵,随身拖着一个迷你型旅游拉杆箱,显然是刚刚从什么地方远道而来。她正焦急地张望着,远远地见黄腾飞走来,脸上就现出激动的表情,没等黄腾飞走近,她就激动地扔下拉杆箱扑过来一把抱住黄腾飞,并大声地叫着:“哥哥!”

    周围的人顿时看傻了眼,并小声地议论开了:没想到黄腾飞这小子如此好色,到处勾引女孩子,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儿勾引来了一个漂亮小妞。

黄腾飞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惊慌中略带怀疑,他微微抗拒地从女孩的拥抱中挣脱出来,带着怀疑的表情问那女子:“你就是安妮?”

“对啊,哥哥!我就是安妮呀。怎么,我跟照片上长得不一样吗?”女孩有些着急的样子。

“唔,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黄腾飞看看女孩身边的拉箱,又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女孩撅起嘴冲黄腾飞撒娇道:“没哪,刚下飞机我就打的来到你这里,哥哥,你先帮我找间酒店住下,要离你近点的酒店,然后我们才去吃东西,边吃边说,我有太多话要跟你说了,走!”女孩说着把手伸进黄腾飞的臂弯里,黄腾飞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被女孩半拉半拖下着朝外走去。

 他们的身后,迅速响起阵阵的议论声……

    老国有企业都有这一积弊,员工们好管闲事,总想窥探别人的隐私,并对别人评头品足、对别人的私事津津乐道。对于员工家庭之事,公司相关组织也得关心过问,好处是员工得到组织的温暖,增加了凝聚力;公司及时了解员工的思想动态,便于管理。坏处是在单位内无个人隐私可言。

 

 

第十

 

其实,那个女孩是黄腾飞同母异父的妹妹。

原来,黄腾飞的母亲是广州人,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外祖父原是一家中学的校长。在那个动乱年代,因家里有海外关系,他的外祖父被打成特务进了监狱,因受不了这种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生活,在监狱里自杀身亡。外祖母在外祖父死后忧郁成疾,不久也死了。

那年黄腾飞的母亲刚刚高中毕业,父母双亡的她与一批知识青年一起到农村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时她的身体非常瘦弱,性格孤僻,终日抑郁寡言,由于身份特殊,常常受人欺负。因为人长得漂亮,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总是想打她的主意,常常在她一个人的时候调戏她,甚至有一次还差点让人***了。就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是黄腾飞的父亲帮了她。

黄腾飞的父亲是当地一家农民的儿子,只读到初中就没读了,虽然文化不高,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很同情她的遭遇,看不惯那些老欺负她的人,于是常常在背地里关心她,并且多次在暗中保护她。知道她吃不饱,还多次偷出家里的米送给她。

经过一年多的悄悄来往,这对年轻人在患难中产生了感情。虽然他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相爱,可最后还是顶着压力结婚了。

其实婚后黄腾飞的母亲并不开心,婆婆是个守寡女人,一心指望儿子找个本村身体壮实的好人家的女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没想到儿子却找了个这样一个家庭出身不好还身体瘦弱的女人,就对媳妇诸多不满。而她也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对婆婆的不满和挑剔只能保持隐忍和沉默,这样一来使本来就忧郁的性格变得更加忧郁了。好在不久就有了黄腾飞,重视子嗣的婆婆对儿媳妇的态度稍有好转。

就在黄腾飞两岁的时候,形势发生了大变化,那些下乡的知识青年纷纷回到城里,不久就找到心仪的工作,黄腾飞的母亲便开始有了很多心事。自从她接到一封海外的来信后,就开始对着远处心事重重地发呆,不是忘记了做饭就是忘记了喂猪,常常招来婆婆的不满和责骂。

直到有一天,她对婆婆的责备不再隐忍,而是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似乎多年的隐忍在那一刻全面爆发。黄腾飞的爸爸是个孝子,他当然是帮着母亲数落妻子的不是,没想到婆媳战争引发了夫妻内战,就在那一夜,黄腾飞的妈妈就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杳无音讯。

 

为了跟远道而来的妹妹接风,黄腾飞带着安妮来到白天鹅宾馆西餐厅。

安妮和黄腾飞边吃边聊,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邵主任的话早已忘到九宵云外去了,黄腾飞为了不受外界打扰,干脆就把手机关掉了。

安妮一直在说,黄腾飞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听着。

“后来,妈妈嫁给了她的中学同学,也就是我的爸爸。听妈妈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是无情的政治运动把他们活活地拆散的。”

从安妮的叙述中黄腾飞得知:当年妈妈的恋人辗转找到她后,才知道她已经在农村嫁人并有了孩子,心灰意冷的他便跟随父母去了泰国曼谷。三年后他回广州探亲,意外获知黄腾飞的妈妈已经离开了农村,返城的她被招进一家药厂工作,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第四年,他们就结婚了,隔年生下了安妮,并移居泰国曼谷。

这些年,尽管父母非常相爱,生活也相当富足。可安妮还是觉得母亲不快乐,似乎有什么心事深藏在心底。有时一家三口出去玩,妈妈会突然停止笑声,然后怔怔地盯住别人家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默默地流下泪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当时安妮还小,以为妈妈是羡慕人家生的是儿子。

直到去年的秋天,妈妈突然得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她常年忧郁的原因。后来在一次偷听父母的谈话中得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乍一听虽然非常惊愕,同时为父母对自己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而难过。但很快就被有一个哥哥的喜悦替代了难过,她发誓一定要找到哥哥,不仅为妈妈,也为自己,因为她实在太想有一个哥哥了。

后来她通过各种渠道终于与哥哥黄腾飞联系上,半年来兄妹俩除了通电话外,更通过网络通讯工具频繁来往,直到一周前,安妮才决定飞来广州和哥哥见面。

却不曾料到,正在黄腾飞和安妮会面期间,研发中心主任邵可良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因为公司高层领导突然召开紧急工作会议,必须通知黄腾飞参加,却一直打不通黄腾飞的电话,连拨了好几次,都说是手机已关机。邵可良不禁大骂黄腾飞这小子太不争气了,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按照以往的经验,黄腾飞的手机关机,通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泡妞!凡是认识黄腾飞的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

原来,昨天一早,公司接到船东的请求,希望尽快跟南洋公司商议“海沙”号船能否提前试航的问题,公司高层为此召开紧急会议进行内部研究。没想到作为调试股股长的黄腾飞居然在工作时间内擅离职守,无影无踪,还一直关闭手机,以致会议不能正常进行,这种影响极为恶劣的行为竟然发生在公司高层领导的眼皮底下,难怪引起了高层的震怒,副总经理展翅于是当即做出了通报批评黄腾飞的决定。

黄腾飞又在工作时间去泡妞并被通报批评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公司里传播开来。

第二天黄腾飞回到公司时,才知道由于自己一时疏忽闯祸了。他昨天陪安妮从中午一直陪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回到宿舍。他洗完澡打开手机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很多个未接来电,仔细一看,其中居然有六个都是研发中心邵可良主任打来的。心想:惨了,平时上班也没什么事,今天偶尔离岗难道就耽误了什么急事了吗?他赶紧回拔邵主任的手机,可对方却关机了,也难怪,都快凌晨一点了。

第二天,黄腾飞刚刚回到办公室,邵可良一见他就气急败坏地嚷开了:“黄腾飞,你小子昨天一整天不见人影,你不是说一个小时就回来吗?你不仅一个下午不回来,手机也关着,作为调试股的股长,上班时间往外跑,太不像话了!”

黄腾飞被骂得愣在那里,还没有来得及反驳,邵可良接着气冲冲地对黄腾飞不停咆哮:“有人在公司门口看见你跟美女约会去了?你好大的胆子,约会约了一个下午!你知道吗?公司高层为你的行为非常生气,等着吧,展副总已经决定要处分你了。”

这时候,刚好展翅副总经理也过来了,他见黄腾飞仍然一脸倔强不服批评的态度,也火了:“腾飞,你的能力我从不否定,你的技术大家有目共睹,你是我们南洋公司的精英人才,是调试系统里的高手,可你也不能因此就无组织无纪律啊。你看你试航回来刚受到表扬,就得意忘形了?这段时间是公司生产的非常时期,我们公司上下都为生产工作忙得团团转,你倒好,在这关头,连人影都见不着,你这是什么态度?邵主任应该跟你通过风,公司将对你的错误行为做出批评处理,请你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

黄腾飞自知有错,本来是想要诚恳道歉的,但邵可良一见面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一番教训,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本来性格倔强的他,牛脾气一上来就更倔了。他想,既然你们早已对我定了罪,好吧,你们说我泡妞就泡妞吧,说我无组织无纪律就无组织无纪律吧,反正随便你们怎么想怎么做好了。反正在他最重视的人——陈小翠的眼里,他已经是混帐一个了,他也不在乎别人给他多加点什么罪名了,可以说,他早已经心如死灰了。

邵主任本来还以为他会为自己申辩几句,毕竟同学一场,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黄腾飞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一直颓废下去。如果他能说出正当的理由,他准备替他到领导面前求情的,请领导看在黄腾飞曾经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这次就对他网开一面。没想到黄腾飞脖子一扬,无所谓地说:“随便你们怎么样好了!”

黄腾飞平日里总是恃才傲物、心高气傲,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常在邵可良面前打他的小报告。邵可良念在同学情谊,处处维护着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气得邵可良在心里大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黄腾飞骨子里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上个月他到广州白马服装市场买了一双皮鞋,是他的码数41码的,回来办公室的时候想穿一下,左脚总是穿不进去,他盯着这双皮鞋想了半天,黄腾飞是造船工程师,但却给这双皮鞋搞糊涂了,他拿了尺子来量了量,结果左右两只鞋都是41码的,没错啊,但左脚总是就穿不进去,怎么回事啊?弄得他满头大汗,刚好扫地的阿姨见到这一幕。

“领导,皮鞋里塞了纸,把纸拿出来就行了。”扫地的阿姨捂着嘴不敢笑,快步的跑了。没想到这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人家见到黄腾飞时故意看看他左脚的鞋,当时把这大名鼎鼎的工程师弄得实在难堪。

还有一件更离谱的事。一天,部门同事聚餐,席间人人的手机都响个不停,唯有黄腾飞的手机不响,掏出来一看,原来走得急,把办公室的空调遥控器错当成手机装在裤袋里,全席人都笑到喷饭。

黄腾飞的随便与大意,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公司团委为了稳定人才,对青年骨干员工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尤其是对大龄青年的人生大事——婚姻问题,更是关怀备至。公司团委每年都在公司内部展开一些别开生面的联欢活动,主要目的和宗旨是想给大龄青年提供互相接触的机会。这次是南洋公司的制造部起重课与幼儿园联欢。这次活动的主办者是公司团委,双方单位的团支部协办。

造船一部起重课团支部书记今天有事要迟一些到来,团支委袁超作为组织者来到了现场。袁超进入起重课之后,由于积极肯学,又能虚心请教老师傅,才半年多时间,袁超就可以独立工作了,加上袁超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担任过学校的团干工作,参与和组织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活动,因而在举办这类联谊活动上经验比较丰富。

今年上半年,起重课刚好团支部换届,经过青年员工的推荐,袁超当选为团支部组织委员。

袁超长得高大帅气,半年来在大城市的熏陶下,已脱去了初到广州时的土气和稚气,留着一头时髦的平头。加上他好学上进,是一位阳光型大男孩,叔叔袁志豪经常对他耳提面命,自然博得师傅们的欣赏和喜爱。袁志豪看到侄儿这么争气,也非常高兴,没有辜负他当初的一片苦心。

起重课的大龄青年也有20多名,都是26-30岁左右的,清一色的“和尚”班,都是袁超的师兄师傅们了。袁超年龄不大,也就20岁左右,他是以组织者的身份过来的,今天他主要协助团支部副书记路步云的工作。

幼儿园的却是清一色的女青年,幼儿园的团支部书记今天也没空来,来的也是一名团支委,刚好就是陈小玉。

袁超和陈小玉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为了不让现场气氛沉闷,彼此使出了在学校时的搞笑本领,气氛终于被他俩调动起来了。参加活动的男女双方渐渐摆脱了最初的拘谨,在一起玩些游戏,有些对上眼的躲在一角交换电话号码并闲聊起来。联欢活动正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两位主持也就功成身退了。

“帅哥,咱们来聊聊吧,你们课来了不少帅哥靓仔呀,你介绍一下他们吧。”见袁超独自静静地躲在一角看书,陈小玉觉得好奇,就跟过去搭讪。

“好啊。”见靓女主动招呼自己,袁超也就聊开了,“这些都是我的师兄师傅,他们一个一个都有一身过硬的本领而且脾气好,将来一定是个模范老公。”袁超显然对自己的师傅师兄们很有感情,他卖力地向陈小玉推荐。

陈小玉笑了,她也不甘人后,也跟着夸赞起自己的同事:“我们这些老师性格活泼乐观,平时教小朋友可耐心了,以后也是贤妻良母型的。”

陈小玉和袁超彼此一见如故,他们都是不甘平庸努力上进的人,两人越聊越觉得彼此性情相近志趣相投,两人都感觉到:认识对方是这次活动中自己最大的收获。

“我看你也是贤妻良母呀!”望着高挑漂亮的陈小玉,袁超故意逗她一下。

    “哎,你可真会逗女孩子开心。别说我了,看你那些师傅师兄多老实,就你不老实。”陈小玉不客气地将了他一军。

“太老实有什么用?你看我的这些师傅,一个个人这么好,却不敢主动追求女孩子,想找女朋友还得找团委牵线,这就是老实的下场!”袁超叹了一声。

“你的意思,你不老实了?你的师兄师傅这年龄才考虑拍拖,说明他们的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哎,你就不同了,应该是情场高手了吧?”陈小玉调皮地向他挤挤眼,微微一笑。

“我当然老实了,但我觉得该拍拖就应该大胆一点,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如果遇上自己喜欢的,我一定会大胆去追求的!”袁超也调皮地冲陈小玉扮了个鬼脸。

“你自己也没有女朋友,那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缘分的东西,你以为是买卖?”见袁超一脸可爱的坏笑,陈小玉不禁心动了一下。

“你也不大嘛,可你刚才不是也‘教训’起我来么?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懂得的道理比我多,这也不奇怪,你是老师嘛。”袁超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长得如花似玉娇俏动人,在学识上明显比自己高了一筹,心里对她很是佩服。

“我都快二十岁啦,怎么?你想叫我老师呢还是叫我姐姐?”陈小玉调皮地跟他开起玩笑来。

“噢,快二十?比我还小呢,还是你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哥吧!”袁超得意地笑了,心想:我也快二十了,还是同年呢?就说大一点。

“叫就叫喽,有什么关系?袁超哥,你是什么时候进公司的?”陈小玉见袁超才进公司没多久就是团支委了,而且能同师傅们相处得这么好,对眼前的这位帅哥越来越有好感了。

“去年的春天,你呢?什么时候来这里做老师的?”袁超觉得同陈小玉很谈得来,和她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我也是去年春天来的,缘分啊!我是我姐姐找熟人介绍进来这里的。你呢?”陈小玉俏皮地笑笑。

“是啊是啊,真是缘分啊!我也是我叔叔介绍的,我叔刚来是合同工,现在是管理技术人员。就包括我婶婶都是好样的,她刚来是清洁工,现在也是正式员工了,听说还是一位副老总提名的啊,看来只要好好干,行行都能出状元啊。”袁超开心地附和着陈小玉的话。两人越聊越投缘,彼此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陈小玉望着这个一脸英气的帅哥,顿时心生好感,眼神透出了无限的柔情蜜意。她的目光和袁超不期而遇,发现袁超也正盯着她痴痴地看,两人目光一碰上立即又闪开了,袁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心如鹿撞。陈小玉的心突然涌过一阵莫名的激动,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一阵阵的发热,第一次有了少女怀春的羞涩。俩人呆愣在一起,好一会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哈哈,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他们在大联欢,你俩就在这小联欢,好呀!今天如果他们不成的话,你们成就行了!”起重课的团支委副书记路步云刚在单位开完会就赶了过来,看到了正聊得非常开心默契的陈小玉和袁超,便同他们开起玩笑来。

“多谢路书记成全我们!”袁超一听,忙双手作拱。

“成全你个头!”面红耳赤的陈小翠假装生气地白了袁超一眼。

“哎,日后你见到帅哥会不会不理我的?” 袁超突然想起了上个月课里组织员工外出活动的那一幕:

活动的那天晚上组织晚会,起重课课长田野同员工们一起唱歌、跳舞、喝酒,玩得相当尽兴。当时员工们有女朋友的都可以一起带来参加活动,课办公室的几位年青管理人员如宣传员侯通、配套员虎平山等都把女朋友带来了。

侯通人称“诗人”,他为人很机灵,平时专门帮别人写情书,他的女朋友就被他热烈的情诗俘获了芳心的。后来侯通成了公司“三八”节、情人节情诗的专职写手,赚了不少外快。配套员虎平山长相同田野很相似,人说他俩如两兄弟。

那天晚上,田野为了激励这些年青人,尽情地同兄弟们干杯,个个都东倒西歪起来。侯通借着酒意大声高喊:“田野,你叫我死,我就死,我可以马上从这里跳下去,我愿意,真的愿意!”田野眯着双眼假装着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但心里清醒得很啊。

侯通的女朋友见此担心得不得了,赶忙过来拉着侯通,因为她知道侯通的胃不好,就叫他别喝了,没想到侯通两眼通红地朝她大喝一声:“你别罗嗦,再说就打你了,田野是我的好兄弟,你知道吧?你知不知道啊?”

田野装作没听到,望着侯通的女朋友那迷人的身材,两眼放光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侯通的女朋友走来。“过去啊!扶一下田课长。” 侯通马上把女朋友推向田野,要女朋友陪田课长跳舞。

平时女朋友同其它男人发条短信侯通都醋意大发,但此时此刻,侯通却无比大方,侯通眼睛里一直都是红红的,表情异常复杂,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凛然,如献上价值连城的和氏璧般舍不得。他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啊!别说陪田野跳舞了,如果田野需要,让她陪他睡一晚又何妨?

虎平山见侯通如此卖力,急了,也甘不落后地推自已的女朋友上去,要她陪田课长跳舞。田课长借着酒意,一把搂过虎平山的女朋友,顺势在她的臂部一捏,虎平山的女朋友“啊”了一声,突然放开了手。此时,侯通幸灾乐祸地起哄:“亲他,哈哈。”

因为袁超同虎平山是同一个宿舍的,所以同路返回。田课长他们都走了,当袁超正要转身招呼虎平山的时侯,听到虎平山冲着他的女朋友狼一般地嚎叫:“你为什么不搂实一点?你为什么就不去而侯通的女朋友就上去了?为什么不亲他?……”望着眼睛通红得要喷火的虎平山,这女孩咬着嘴唇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着,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

   袁超望着这一幕,心里特别不好受。

   “你主动一点不行吗?你看侯通的女朋友搂得多好啊,醒目得很。那像你,这么迟钝。” 虎平山指着自己的女朋友数落她的不争气。

 虎平山的女朋友叫周丽萍,是一位正经的姑娘,长得端庄秀丽,从家里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在制衣厂做质检的工作。此时,她掩面痛哭,拔腿就跑……听说,发生此事后,周丽萍与虎平山分手了。

“你在说什么啊?”陈小玉没好气地说。

没什么,我想保护你。袁超诚恳地说,虎平山的怒气、周丽萍那可怜的样子一直在袁超眼前浮现。

“谁要你保护啊,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真好笑,嘿嘿。” 陈小玉不明白袁超在说什么。

俩人慢慢地靠近,袁超拉住对方的手。

想不到这次联谊会也成全了袁超和陈小玉这一对志趣相投的好情侣。

 

 

第十

 

近段时间,公司上下纷纷流传着对陈小翠的各种流言蜚语,说她是一个不敬业的员工,在工作岗位无心工作,到处串岗、并擅自离开岗位,目无纪律;在个人作风方面,更是个风骚的狐狸精,不仅用色相诱惑人事科的男同事,更是利用工作之便在试航时勾引黄腾飞与她上床,即使在人家生病的时候也不放过,导致黄腾飞差点为此丧命……把能想到的都加在她的头上去了。在国企没有人撑腰的话,一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便被作为噱舌的谈资,反而像陆春艳、董方方之流却没人敢议论,生怕得罪她们背后的男人。

单纯又倔强的陈小翠一直对那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她相信清者自清,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再说她也不想为这些无聊事耗费自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上半年,有着强烈上进心的她考进了中山大学在职外语研究生进修班,认识了在外贸部门工作的一位同学,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已经彼此喜欢上了。

陈小翠已把对袁志豪的爱深埋心底,她不可能向袁志豪表白,更不会破坏他的家庭,这些违背道德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况且自己已到适婚年龄,是时候谈朋友考虑组织家庭了,要在适当的时候遇上适当的人才是有缘,她跟袁志豪只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了。她也祈求早点组织家庭,一洗她的不良传闻。

陈小翠拍拖之事一下子在南洋公司内传开了,不久便传进袁志豪的耳朵里。袁志豪无奈地生出几番叹息,叹自己与陈小翠有缘无份。他对现在的家庭更多的是责任而非爱情,娶了一个没有心灵共鸣的老婆,婚姻终归是不够完美的,命运是如此,又能怎样呢?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幸福,给予她更多的祝福。

这天,那位男同学到陈小翠的公司公寓约她一起看电演。当他和陈小翠一起走出公司大门时,发现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地对着他们的背后指指点点,并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后来他渐渐听到了一些有关陈小翠的流言蜚语,这同学是位传统型的男人,当他发觉陈小翠竟有这么多的绯闻后,觉得两人不适合在一起,于是中断了跟陈小翠的交往。都说谣言重复了一百次就变成真理,还真是没错。现在,研发中心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在谣言的误导下,许多人基本上相信了陈小翠是个邪恶的坏女人了。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一时间,陈小翠成了有可怕病毒的携带者,每当她走过来,人们都会迅速躲开、闪避。渐渐地,连陈小翠自己都怀疑自己身上带着病毒了。此时的陈小翠有口难辩,即使现在把真相说出来又有谁相信呢?在这种环境与心境中,她再也没有了轻松和快乐可言,有的只是压抑、痛苦和烦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样可悲的地步,特别是处得好好的男朋友突然中断了跟她的交往,这对本来就深陷流言中伤的陈小翠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她恨透了这个黄腾飞,他怎么就不站出来承担责任、说明真相呢?本来就非常郁闷压抑的她终于崩溃病倒了,不得不请了三天的病假卧床休息。

病好后的陈小翠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原本那个单纯乐观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女子了,而是变成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见到谁都不顺眼,谁接近她就刺谁。特别是黄腾飞,只要见到他,她就对着他怒目而视,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黄腾飞则心虚地回避着她的目光,除了必须接触外,一般能避免碰面的他总是尽量躲着陈小翠。面对现在的陈小翠,黄腾飞感到万分愧疚,虽然他一直仇恨女人、希望报复女人,但现在把陈小翠弄成这样,实在有违他的初衷,毕竟陈小翠是她喜欢的女人。他也曾有几回想过站出来,向公司坦白事情的真相,但暗藏的私心让他无法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因此他的内心总感到异常纠结。

别的同事也都怕了陈小翠,都躲着她。在单位里,她俨然成了孤家寡人,下班回到家里,她也是一团随时可以燃烧的怒火,动不动就摔东西,甚至对妹妹也经常无缘无故地喝叱甚至骂几句。

 

有一次,陈小玉带袁超回来坐一坐,想给姐组过目一下。看到他俩亲昵的样子,陈小翠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竟骤然间大发雷霆,不仅骂妹妹这么小就搞对象不要脸,更是当场要她叫袁超走人。

陈小玉没想到姐姐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暴躁不讲理,这次居然当着男友的面无端给了自己一顿臭骂,委屈加上伤心,她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袁超赶紧追着出去。也许是旁观者清吧,他一直安慰着陈小玉,等到她情绪平静下来后,认真地告诉陈小玉,说自己觉得陈小翠有些不对劲,他目前一直在自学心理学,觉得陈小翠像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要小玉抽时间带她姐姐到医院看看。其实陈小玉也早就有了怀疑,一向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姐姐这段时间变得几乎让她认不出来了,虽然她非常伤心,但她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能接受姐姐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现在经袁超一说,才觉得问题的严重性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袁超说他有个同学的姐姐就是广州一家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他可以请这位医生来给陈小翠看看病情。

这段时间陈小翠总是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动不动就冒虚汗,听到妹妹说要给自己找个医生来看一下,也就不置可否,由着妹妹去张罗了。

那天,医生观看了陈小翠的舌象,并把了她的脉象,询问了一些身体及睡眠上的情况后,给她开了一剂中药,嘱咐她多注意休息就告辞了。医生临走前示意陈小玉出来一下,到了门外转弯处医生才问陈小玉:

“你姐姐最近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我初步诊断是,她已经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她的睡眠出现障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们要赶紧把她送到医院接受系统治疗,不然病情继续发展下去会不堪设想,千万不能再拖延了,这病耽搁不得。”医生说完就走了。

陈小玉送走医生后就在外面痛哭了起来,她想不到姐姐心里竟藏着这么沉重的痛苦而自己居然不知道,她一方面是心疼姐姐,另一方面也是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袁超在她身后轻轻地拥她入怀,安慰她不要伤心不要怕,他会一直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帮助姐姐把病治好。刚才极度无助的陈小玉突然找到了依靠,感激地靠在袁超的肩膀上。

“目前先要做的,是帮你姐姐办理好请假手续,这需要医生的证明,这事我来帮她搞定。公司方面,我想,我叔叔和你姐姐一直是好朋友,这事我们也可以跟叔叔商量一下。你觉得怎么样?”袁超在小玉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他征询着小玉的意见。

陈小玉此时早已乱了阵脚,还好袁超沉着稳重地想出了很好的办法,她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袁志豪听了侄子的话吃惊极了,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了,已经好久没跟陈小翠见面了,虽然他也听到过一些有关她的风言风语,但想到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自己也得避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小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自己知道得病的事吗?”袁志豪问。陈小玉赶紧摇头,她说不敢让姐姐知道自己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而只是跟她说,她只是因为长时间心情不好和工作压力太大导致了神经衰弱。

“我觉得还是得让她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因为这病是需要病人跟医生好好配合,才能有好的治疗效果的。当然,除了认真吃药外,也需要亲朋好友的关心和开导,这样她的病才能好得快一些。”正在研习心理学的袁超提出了不同意见。

袁志豪考虑了一下后,觉得侄子说得有理,他决定把陈小翠约出来吃顿饭,然后好好劝劝她勇敢地面对现实,求助医生帮助自己走出心理阴影。

袁志豪看到陈小翠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原来眼里的一泓清泉已变得混浊、游移不定,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对他表现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感到心头阵阵刺痛,没想到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在痛恨自己对陈小翠没有尽到关心的责任,没有帮到陈小翠。

在袁志豪的说服下,陈小翠终于冷静地接受了自己得了抑郁症的事实,不过她有一个要求,她说自己不愿意在广州治病,想趁这次机会请病假回家乡去看望父母并在家乡的医院治病。

袁志豪、陈小玉及袁超考虑过后也同意她回家乡治病的想法。通过袁志豪的帮助,终于为陈小翠办理了半年的病休假手续。陈小玉为此向幼儿园请了一周事假,专程护送姐姐回到了梦里想念过无数次的老家——吉林某市去调养了。

 

就在陈小翠被流言蜚语困扰的当儿,袁志豪在生产岗位上忙得团团转。

    送走陈小翠和黄腾飞试航后,袁志豪便担任蓝天号船的技术主管。蓝天号船经过多月的奋战,全部工作已经做好,第二天就要交船了,袁志豪也满怀着喜悦的心情,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浴血奋战,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但是该船船检时被发现,船上的厕所给工作人员用过。

    这船检员说:“这原是新的,现在你们使用过了,必须清理干净,这一套厕所(污水处理)必须要全部清理、清洗,我们才验收。”当时员工们一听,谁都不愿意进行清理,对船检员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极大的抵触情绪,他们全部都不愿干,掉头离开了现场。明天马上就要交船,就差签字了。这事不能拖!

    望着滚滚的珠江,袁志豪陷入了沉思,最后只得把牙根一咬,毅然戴上口罩,钻入了这只有1.5米高、内空只有1米宽的污水处理间(实际就是厕所三级化粪池)。袁志豪望望四周,什么工具都没有,不禁犯起难来。因为昨天工友们以为完工了,都将工具撤走了,就等检验合格后交船的。

    袁志豪进入这污水处理间,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粪水溢满了污水处理间。胃口本就不好的袁志豪一见眼前这污物,胸口顿时有一股物流在强烈涌动。这里面的空气根本不流通,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袁志豪一时憋不住,猛地跑出舱外,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里面的情景着实太吓人了,待了很久也不愿意迈开步子重新入舱。

    正在他进退两难之时,袁志豪眼前浮现的是兄弟们在船上流血流汗的作业场面,憧憬公司领导与嘉宾交船签字的那一刻,他此时非常清楚,也异常镇定:自己作为产品主管,就因为这一厕所的问题影响交船,那么自己的责任就大了,以后南洋公司还能获得客户的信任吗?

    想到这些,他把心一横毫不犹豫地取下头上的安全帽,重新进入污水处理间,一勺一勺地将这污水掏出,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把污水掏尽。此时,已累得直不起腰的袁志豪,又用清水冲洗处理间,并脱下自己的背心去抹……袁志豪望着锃亮洁净的污水处理间,满意地离开。不想,精疲力竭的他一个踉跄,跌倒在船甲板上,他满脸湿湿的,分不清这是汗水,还是泪水……

    船东报验师再次报验,见到清洁明净的厕所时,没有半点意见,交船签字仪式也如期举行。

 

    连续几天的呕吐,使袁志豪整个人都瘦得变了样,是因为早前几天清理那污水时,给袁志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导致这几天用餐时,总是浮现起那些污物,吃饭时不仅没有胃口,反而总是想吐。

    课长助理龙颜发现后觉得很奇怪,这天,办公室里只有龙颜和袁豪志两个人,龙颜关切地问这位他非常敬重的兄弟是不是病了?不善言辞的袁志豪欲言又止。

“袁大哥,如果你真的不舒服,就去看看医生,也许这几天交船的事让你太累了。”见此龙颜着急了。

“兄弟,我没事,我这几天就是胃口不好,吃不下去……”袁志豪见龙颜问得紧,只好将那天的事悄悄地告诉这位兄弟。

    龙颜一听瞪大了双眼!

“你说,我干了这件事,会不会真像别人说的‘倒霉三年’?”望着半晌不说话的龙颜,憨厚的袁志豪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不好意思地轻声问,疑惑地望着龙颜。

“兄弟!我的好兄弟!委、委屈你了!”龙颜一把搂住袁志豪,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承受、感受,这一切都在袁志豪的心里头!袁志豪的事迹也感染了周围的员工,既感动了造船的船东,更感动了整个南洋!

    怪不得管工小陈说:“再苦再累的活,袁志豪主管都干了,我怎么就不能干了,他都毫无怨言了,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呢?”

    当掌声响起,鲜花呈现在袁志豪面前时,他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这艘船的总指挥李辉将袁志豪的事迹报告给制造部的领导,制造部的领导又将此事呈报上南洋公司的总经理。南洋公司高层召开会议,经过研究,决定给袁志豪发嘉奖令,重奖五万元。一时间,袁志豪的名字在南洋公司家喻户晓。

    而从此之后,制造部有关钳工方面的技术难题也就一次又一次地摆在袁志豪的面前。

 

    船上作业总是艰苦的,横卧在船台上建造的巨轮就像一座山一样,静静地躺着,船边有几个口是方便工人工作进进出出的,每艘船在分段拼装好之后,直至整艘船可以下水了,也只能说造船的工作量才完成了整体工作的三分之一左右。

    因为造船是一项综合性工作,除了设计之外,工种就有一百多种,造船的电焊工谁都知道,钳工、装配工、打磨、喷漆、测量、放样、司机、起重这些工种也可能听说过,但有些涉及到造船有关的工种是很边缘的,如包棉、帆缆、潜水等,都是配合其他工种工作的。

    电焊、钳工、装配、火工、起重等这些都算得上是大工种了。而且每年都有工种的考级,由初级工到中级工,再到高级工,然后就是技师,技师再上一级就是高级技师了。作为工人如取得高级技师资格证,他的技术职称就到了“天花板”的最顶尖层次了。

    可钳工方面,袁志豪没有任何职称,因为当时他没有资格考,那时候他是合同工,只有正式员工才有资格考。曾经有几次本来是给他破格考试的,因为他外派干活而错过了技术考试。

    这些年来,袁志豪虽然在钳工方面早已经是师傅级了,但他不仅苦学外语,同时还自学了轮机、船体、电气自动化、管子等工种。由于他勤奋好学,加上天资聪慧,半年时间内,他不仅掌握了造船的船体综合技术,而且还对其他专业都有研究。大家都不知道他精通其他专业,只以为他只是喜欢问问而已。

    此时的袁志豪就像一个救火队员,哪里最需要就到哪里去。

 

    去年冬天,袁志豪被课领导指定委派到珠海负责一个项目,主要负责有关钳工部分的技术指导,需要外派连续好几个月,一个月就只回广州一、两次,公司决定派工会主席赖德才到珠海慰问。

    工会主席赖德才在公司里也是很有智慧的人,同员工关系好,也深得员工喜爱。总经理武天成也特别欣赏他,因为他点子多,同总经理武天成志同道合、关系特别好。有一次总经理想去莲花山烧香,因总经理武天成的身高不足1.6米,烧香够不着,赖德才同他的身材差不多,赖德才想到了烧香时可能会出现的尴尬事,出发前带上二两张四方凳子,总经理武天成站上凳子就可以烧香了,避免了尴尬与不便,因此武天成特别信任赖德才。总经理的事赖德才总是想得很周到的,反正总经理武天成叫他去哪,他就去哪,而且会把事情办好。

    课长带着赖德才主席来到袁志豪的生产现场,见到袁志豪技术好,大加赞赏,虽对袁志豪早有耳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问起他是不是技师?袁志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说话。

“小伙子,辛苦了。想家了吧?”见袁志豪好像有话说,赖主席蹲了下来关切地问。

“是不是技师不重要,重要的是……”见这么多人,袁志豪欲言又止。

“技师不重要?什么才重要?” 赖主席一听很是惊讶。

“我,,,,,”望着赖主席,袁志豪开始结巴起来。

    “哦,你们先出去,我们好好聊聊。” 赖主席支旁边的人到外面去。

“不用,我只是想领导有时间去一趟我家,同我老婆说一声,就说我在珠海工作忙,可是我老婆不太相信我,她说你怎么这么忙?回来一两天又去珠海,说我是不是在珠海还有一头(意为个)家?”突然袁志豪觉得很委屈。

“再说了,谁不想家?可工作忙任务紧,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回家,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母亲身体又不好,一切靠我老婆一个人操持,心里还真是很牵挂的。经常外出加班,我老婆好像不太相信,你们当领导的见到她时,帮我说说,我只想让她相信我是真的在外面加班。” 袁志豪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真的很累,也没功夫同她解释,各位有时间同她说说吧,唉!”袁志豪很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老婆不是陈利花吗?她是优秀员工啊,也是贤惠的女人啊。而且她上次转为正式员工还是展总提议的。” 赖主席由衷地感到歉疚,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一个优秀的员工为了公司利益无法照顾到自己的家庭,作为企业领导特别是身为职工贴心人的工会领导,应该主动到袁志豪的家里去表示慰问,看看他们是不是有需要解决的困难才对。

    “哈哈哈,不是吧,你老婆不相信你在珠海做工?”在一旁的课长还没听袁志豪说完,就大笑起来。

    “是不是你老婆以为你在外面包了二奶?哈,哈。”陪同的副工长也乐了。

    “好笑吗?难为你们笑得出来。我们的员工在这里拼搏,没有家属的支持行吗?我们的工作干得下去吗?是的,技术职称可以不要,家属的大力支持一定要,没有家属的支持,我们的兄弟能安心工作吗?我们一定要去慰问家属,袁志豪我们对不起你,放心吧。” 赖主席很严肃地批评了他们,安慰着袁志豪。

    给主席一说在场的几位脸上不由得热辣辣的。

赖主席说到做到,回到广州后亲自带着公司工会及妇联、团委领导一起到袁志豪家慰问了一番。陈利花深受感动,并对袁志豪更加体贴了,袁志豪也全副身心投入到钻研技术方面上,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家里。

回到家后才知道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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