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二十八回）

林总助为钱夜归
夫人大发妇人威

硬要矿主当证人
吃鸡代米显尊贵

    书接上回。话说“六不先生”反遭受请来军队陷害，“法院”要定罪，此毒招使“六不先生”无法又难抵挡，幸得工商人士大哥张文坚营救，派出银行家兼老友李学主办，买通二位有实权的新政府官员，夜宴后，送走受了重金的朱督察长及林火登，忽然又听得李学说：“张先生请跟我走!…‘六不先生”即跟随李学及众助手慢慢走出总统大酒店后，驱车来到了张文坚老大哥公馆，张文坚留心在听李学诉说当天经过。当事人“六不先生”笑对众人说：“鄙人本来只有一路土匪总共一方顾虑，’想不到土匪消灭后以为会天下太平，谁知祸从天降，突然变出二路更致命的人祸，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穿起了袈裟事更多!”

    刚谈到这里，忽然张文坚助手陈忠厚走进客厅，众人觉得有点奇隆，陈忠厚笑嘻嘻地说：“张矿长，刚才在总统大酒店饮酒时，我们的房间来了一位江湖占卦人士，据朋友说很灵验，本人自作聪明，暗中替你占了一卦，是谋事卦。批语在此，敬请矿主自行过目。”众人大呼：、“有意思!”“六不先生”打开批语，认真看，只见上面写着：“铭铬轻轻恐非真，事到头来祸岂轻，若把黄金先用去，纵然有祸不临门。…‘六不先生”当众念了一次，众老板一笑了之，张文坚说：“古人早说能知三日事，富贵万千年，此神算者如真有点本事，也不至于到处上门寻人卜占。事在人为，这是最简单道理!”工商界老大哥语出动人，众老板都认为言之有理。

     过了一会，众人又把话题转回矿主的官非之事，张文坚安慰“六不先生”说：“张矿主不必多顾虑，明天我们的人马如果活动得好，两天内会有好消息。”“六不先生”听后很感动，拱手感谢张大哥多次患难见真情!银行行长李学见自己的任务已完成，便向张文坚提出：“今后如有需要，小弟一定效力。”张文坚笑说：“夜静了，治安不算太平。”不再表示挽留。李学即打遭回府，“六不先生”送至大门口再三表示感谢新朋友的大力帮助，李学瘦长的身体上了私家专用汽车，双方挥手而别，汽车很快消失于夜间大路上。

    “六不先生”回到客厅正想坐下，陈忠厚笑问“张先生要听首歌吗?”“六不先生”．未答，张文坚代答“来吧听首歌曲”，陈忠厚即装上手柄，”用力摇大狗牌唱机在上链，上足链后即有声唱着，歌词大意是什么：?酒醉人，饭饱肚，曲解愁，人怕穷，重情义，看富贵，如浮云，善恶分，今生贫，来世富a”张文坚笑说：“这首歌别再听。”陈忠厚不明白，张文坚说：“有句话分明是嘲笑我们张矿主。”陈忠厚还是不明白，张文坚再解释说：“坏事就坏在曲解，因为有啦解，所以令矿主愁。”这样一讲，“六不先生”、陈忠厚都大笑。张文坚再补充说：“其实我又是在曲解，这个世界多曲解又何止曲解，所以不得太平，做人难，千万别曲解，曲解何止愁。…‘六不先生”笑答：“张大哥智慧过人，真佩服之至，谁都会想一曲能解愁，确实好极。大哥讲得对，曲解何止愁，弄得不好总法院随时可以将计就计要我丢人头。”讲完，三人又在大笑，一人是苦笑之后又黯然神伤。

    当夜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觉醒来时，已闻得雄鸡一鸣天下自，“六不先生”有早起床又淋浴习惯，梳理一番后进人大花园。张文坚大哥早在花园里慢耍太极拳。“六不先生”也有此习惯，叫声：“大哥早!又在练太极拳。”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位事业有成者就在花园内的软藤餐桌上食早餐。“六不先生”习惯饮外国锡兰红茶，此茶又名西冷，张文坚习惯饮水仙，分别品尝厨师送上精制点心。早茶餐毕，“六不先生”通知李股长收拾行装，“六不先生”说：“小弟此行回去会进监狱了吧!”张文坚不答，送至大门口，才说了一句话，半带讲笑地说：“张老兄，别想太多，世途多险恶，黎明前天最黑。本人估计暴风雨即将过去了，好消息要等待，我们会再尽力。…‘六不先生”听后很受感动，感谢大哥，上车告别了张文坚，汽车慢慢开出了大花园，离开狮城。

    一个多时辰“六不先生”又回到了矿山，“六不先生”汽车正进入矿区忽然看见一大队官兵在矿区像急行军，为首者原来是招队长，“六不先生”心想：难道法院要决定把自己抓进监狱吗?招有刀看见“六不先生”的美洲虎汽车到，立即又列好队伍，像迎接的姿势，又见招有刀向着自己长时间敬礼，真奇怪了，发生什么事?出于礼貌起见，“六不先生”、李股长下了车笑着上前与招有刀握手，“六不先生”看见三十六位丘八爷，个个背着行李，“六不先生”笑问：“招队长是外出练兵吗?”招有刀此时像对上司讲话的神情，招有刀说：“报告矿长，我们今早接得首长命令，立即调防，不得有误时间!”真出乎意料，“六不先生”感到太奇怪了，自问耳朵没有听错吧!随口再问：“那么招队长什么时候再回来进驻本矿区呢?”招有刀说：“没有上级调令，没有矿主申呈提出，我们不能来，人人皆知军令如山。…‘六不先生”听完觉得奇怪又喜欢，比土匪阴险的官兵怎么一下说变就变。

    此时的招有刀未等“六不先生”再讲话，就大叫手下听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左转!”招有刀再叫：“起步走!”三十六位丘八爷个个大叫：  “一二一!一二一……”招队长及众丘八们头也不回地远离矿山归队而去。

    “六不先生”感觉奇怪，只好坐上美洲虎小车回到矿区内进入了矿长办公楼。众人纷纷迎接。船儿站在远处看见众人各就位后，就静悄悄地走到矿长“六不先生”面前问：“张先生喝点什么?”“六不先生”说：“那种硬铁盒的西冷红茶。”

    到了傍晚，银行行长李学来电话，说：“张大哥已把路障扫清。…‘六不先生”即表示感谢李行长关心。过了一个时辰张文坚助手陈忠厚又来电话，半带开玩笑说：“有好消息，内容暂不说，总之不用歌曲也解愁，没有愁事了。”“六不先生”说：“请告诉张大哥，大哥的恩情鄙人终生难报答。”   

    好日子过了二天，“六不先生”从来有看当天报纸的习惯，狮城最大的报纸是《风雷日报》。今天忽然看见头版头条，重要头条新闻是“政府”公布：“英雄的古石铜业公司矿长张昨深领导众矿工英勇地协助官兵共同作战，彻底消灭江洋大盗龙胆及狗头贼军师马才”。公告又说“如果富甲一方的人个个都像张昨深那样正义，英勇协助官兵铲除土匪，天下很快会太平，无人敢再做贼，龙胆马才被消灭，使江湖上现有的贼人个个丧胆”。“六不先生”心里自己在嘲笑说：“首先是我张某人丧胆。”“新政府”公告继续说：“招有刀连长英勇，开战时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在阵上亲手擒获了贼军师马才，由于官兵英勇土匪全军覆没，后来马才乘机逃跑被神枪手招有刀连长一枪毙死了他。英勇训练有素的官兵未损一兵一卒就使大批穷凶极恶的著名土匪帮消灭清光。官兵们爱护矿区粮食，一天后即归队。…‘六不先生”看完“新政府”公告后终于松了口气，坐下来喝西冷红茶。高兴之下叫声：“船儿!”船儿很快应声来到了“六不先生”身旁，“六不先生”笑眯眯地对船儿说：“你去叫李股长、杨司理即来我这里。”船儿转身即走，他也觉得矿长今天精神格外不同。

    第三天，矿长“六不先生”在饭堂大会堂出现，全矿区开大会，“六不先生”神采奕奕在大会上对全部矿工讲话。“六不先生”说：“我张某无能，几乎使整座铜矿毁于人祸。虽有幸避过，但也使各位弟兄们受惊受苦又受难。发生这样的事是不应该的，从此我们要互相谅解，不要互相埋怨。在那段不正常日子里谁偷东西、谁长期偷懒不干活?谁又勾引土匪进厂想杀人、长期开赌钱档引人赌钱，又骗人血汗钱财?因不正常日子发生了许多不正当事情，那是正常的。例如瘟疫时代不死人那才怪。…六不先生”再提高声音讲：“今天我宣布从前的事不许追究，总之前事不计，今后不提。凡是本公司矿工，不管是谁，一个也不准开除出矿山。有饭要大家吃，总之我们希望共同艰苦去创业去劳动，大家有眼见现在饿死人的事天天有，大伙为了养妻活儿，为了养活自己及父母亲人。弟兄们!我们从明天起安心努力干活，我们的饭堂要增加点伙食钱。”“六不先生”讲完用手示意李股长，李股长表示明白立即执行。

    几百个人个个听得心情舒畅，认为“六不先生”够义气，通情达理又仁慈，均表示愿出死力报答矿主。此时船儿替“六不先生”斟上一杯清开水。船儿转身离开时，矿主忽然奇怪地有感船儿是个极可怜的孤儿，又奇怪地觉得此人非常忠厚可靠，人穷志不穷。贼帮兴兵那天，他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向自己报告有“狼”来了，要先杀矿主，更清楚明白杀手已混进矿区内部，自己所以能及时离开矿主办公室，先避过危险后，立即又果断带着三十个亲兵及时出动，上阵赢得了准确时间使土匪入了圈套，才战胜土匪，土匪不死全矿区几百人会被杀光。如果自己不及时离开，情况完全就不同，此孩儿又很有上进心，日夜不停练字又想读书，更难能可贵的是有着一副天生正义心肠。“六不先生”又在想他的父母真有福有此后代。散会后，“六不先生”叫杨司理给船儿添点衣服，因天气转凉。船儿自从调来矿长办公室当勤杂，每天从早到夜非常主动，一刻也不停地工作，把里里外外的地方处处抹得一尘不染，到处明亮，一有点空闲又帮助别人干活，又伺候得矿主非常满意。

    今天矿主心情特好，忽然想起船儿是喜欢练字的人，是个好学上进的孩童，“六不先生”把船儿叫到办公室，挑选了许多书纸笔墨一大堆送给船儿，船儿高兴得讲不出话，很谨慎地包好，拿到自己睡觉的木屋里。船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日夜勤学苦练，毅力惊人，包括阅读许多初级读物书籍。白天船儿干活像有不要命那股劲，早成了心直善良好人，难怪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常言有说：“贱力得人敬，贱口得人憎。”

    列位看官，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几次春风秋雨之后，不觉已过了四年，船儿有幸追随“六不先生”身边几年，现在已经是十五岁多一点的人，他是当勤杂工，但天资聪明，“六不先生”是他最崇拜的人。他暗中处处模仿学着矿长为人处世，甚至写字的字形姿势也照着学，船儿写字本来从父亲那里学得算有点功底的人，现在五年的自学深造，更学得一手正统流畅大方得体的字。在“六不先生”眼里的船儿是非常可爱，又非常可怜，做工作时只知道有工作不知有自己，认真程度超过所有成年人，什么事都做得彻底稳妥。近年来，每逢各种节日里，“六不先生”都给点钱船儿去花。读书用功的人把书看作比什么都重要。几年的工夫，古石铜业公司在“六不先生”领导下励精图治，已取得良好成绩，早把从前的人祸严重损失追回又有新创造积累了财富。

    话分两头。军政要员林火登自从认识“六不先生”，从中受了“六不先生”钱银，但在他眼里，他是解决总法院之围官兵之困，自视大恩人而居!每年大的节日，“六不先生”都会派人向林总府上送活毛鸡等贵重物，表示不忘大恩大德。林火登及吴氏夫人历来受之无愧多多益善。

    这一次，“六不先生”觉得船儿完全胜任去狮城林火登府上送鸡，靠两条腿走路的船儿，上路前先把十只鸡用谷物青菜喂饱才装上竹篾鸡笼，又分前后两笼装好，用扁担放于肩上，前后挑着，一路快马加鞭。船儿又唯恐肥鸡饿瘦，中途放下把事先煮好的鸡糠湿料及切碎的青菜很认真地喂鸡两次再继续向前赶路。

     终于在下午时分赶到了狮城，找到了委员助理林火登的家。正在干活的老家人弓l领着船儿，要拜见林助理夫人。吴氏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先看看上下一番，明白船儿像个老实勤劳的男孩。林夫人即开口问：“你是哪来的人?”船儿答：“回夫人的话，我是从望风岛来的。”林夫人听后即明白了，是来者友善，该孩童从很远百里而来，知道是有利于本妇，才有点在意，刚才那样的绷紧着脸皮，习惯的嘴上断续不清楚的吆喝骂叫声停了。再一看来人是个年纪很小，身材高大，又懂得对着林夫人不断哈腰鞠躬。当眼睛再看清楚来人两手上有两笼肥鸡时，表情又不同，怎见得?嘴角边立即歪向另一边，变成似笑未笑，先用手指着，叫下人快去帮他的忙。那老太婆家人明白立即上前夺了来人手上的两笼，又会有“喔喔”叫声的肥鸡。送鸡人手上剩下只有一条竹扁担，用手扶着站立在一旁，低下头两眼未敢四周看，只望着前边三尺地，这边细心的林夫人一数有十只，只只毛色鲜艳明亮，分明是只只上乘肥美好货。林夫人满意地回过头来准备有话说，站立在一边背紧贴墙又不敢贴墙的船儿在紧张谨慎准备听林夫人有何发落。

    列位看官，林夫人得知送鸡人是来自望风岛，又一口气走了那么远的路，是马儿的话也该吃草歇息会儿，来者是人的话，又更该施舍给吃点米粮粥之类东西，坐下休息一会儿后再赏给一、二只铜钱零星碎银之类，以便路上吃碗粥，如此打发来人回去向主人复命，这是一般人之常情，习惯做法。 

    现在林夫人却对船儿说：“亏你们主人还记得我们。你们主人都想帮我。你今天来了先帮我挑水吧!你主人知道也高兴，快去干活!”

    林夫人即叫声：“八嫂!你带这个男孩去挑水，我们家等着水用呢!”

    船儿即放下自己的竹扁担，跟着八嫂到指定的地方挑水。把河里水一担担地从老远挑回，最后把十个大水缸装满了。

    八嫂报告林夫人：“水已满，是否可以让那孩童回望风岛去?”

    林夫人想了一会，说：“不行!叫他劈柴去!”
  
   八嫂即转告船儿。乐意干活的船儿，立即又很认真地用力劈柴。此时早已天黑，柴继续在破着。

    林夫人此时在吃鸡，又喝甜酒，边饮边说：“望风岛上的肥鸡甘香好吃，比狮城的鸡好吃得多!”

    林夫人忽然听得外边噼啪地响声不停，就问：“八嫂!怎么回事?”

    八嫂说：“是望风岛送鸡的孩童在劈柴。”

    林夫人又问：“破了多少柴?”

    八嫂说：“一大堆，一个月都烧不完。”

    林夫人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说：“八嫂!你叫那孩童快点走，免得留在这里睡，多少又要吃咱们的粮。”

    八嫂听罢即出后院柴房，对船儿说：“天太晚了，你快走吧!”

    船儿问明白：“是夫人叫的吗?”

    八嫂说：“对!对!”

    事物会有碰巧，林夫人的为人心肠与本书上集讲过的“养猪蒸酒磨豆腐”作坊主人老板娘丈夫江捉虫大致相同。此时船儿听得明白先把斧头放好，又把所有柴堆放好，收拾得十分整齐再把地上扫干净，快速顺手拿着矿区带来的竹扁担出了门，向狮城外走着。当快到城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冷汗全身出，真奇怪?很快明白了，因不知多少个时辰未吃过食物，只靠饮了一些河水、山坑水，整天整夜劳动。幸好“六不先生”平时给的零碎铜钱，现在还有几个在身上，顶用极了。很快找到了一个烂地猪圈，用三文铜钱买下一堆湿豆渣。此豆渣是磨豆腐最粗下脚料，是喂猪吃的饲料，船儿脱下一件衫包着豆渣在狮城外坐着，现早已过了二更天，吃着又湿又粗又臭，像沙泥一样难食，饥不择吃，因饿极怎么难食也觉得很好食，古今中外皆如此也。此时此刻谁知，天知，地知，鬼知，自己知。真奇怪此臭猪饲料真顶用，慢慢地吃饱了。人在狮城楼脚下，夜静更深，眼皮好像身不由已，一下不太注意竟睡着觉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一阵冷风把吃够猪饲料的送鸡人冷醒了，因责任在身，送鸡人又立即启程向望风山海岛而去。

    话分两头。食鸡人吴氏林太在舒服的府上未睡，在边吃鸡肉边质问审讯林火登夜归的原因，心烦疲劳的林火登一时说为钱，一会儿又说“六不先生”也在场。林夫人饮多了点黄酒越听越气，先把几只碗碟摔破，“乒乓”作响，又把吃饭桌打翻四脚朝天，美味鲜鸡肉汤倒地变成肉酱泥水汤，破口大骂：“你们臭男人，老娘牺牲青春嫁入你穷得见骨的林门，替你生孩养女，你忘恩又负义。对老婆都不讲实话，如果没有我的好运气旺夫益儿命旺着你，你哪里会当得什么助理官。”边哭边骂闹个不停。此时当老公的正要发火，真想拼了命不顾后果打死她，但不敢，因要脸，怕人听见的林火登想到这一层，及许多重要事，又随即软了下来，赔笑小心哄着说：“不要发火呀!人家听见，不好听!”被惊醒了的干女儿又来劝说：“妈妈明天再说吧!”林夫人就是不依，继续大声叫，我明天决定要去马天日委员那里告状论理。一讲马天日委员，吓得林助理长官脸色苍白，两脚立即发了软蹄，用双手抱着老婆两腿，自己双膝下跪，口中细声恳求：“夫人!别再闹下去!我们是替一些有钱人办事!”此时聪明的林火登看见了一群活鸡，即想起张老板又细声下气地说：“你如果不信可以找‘六不先生’矿长作证。”林夫人一直闹到快天明。林火登怕得要死，恨得要命，仍无办法。林夫人最后要林火登和八嫂即动手杀鸡三只吃肉又煮汤饮。林火登畏妻如虎，立即动手。吴氏林夫人另附条件，声明两天后带她去望风岛，’要与“六不先生”当面对质讲清楚是否替一些老板办事。林火登一一答应后即去杀鸡三只。

    此时，累得筋疲力尽，正想坐下歇息一会儿，累极又害怕又气的林火登本能地刚坐下立即就睡着了，忽然耳边又听得林夫人如巨雷响耳声大喝一声：“亚来，你敢睡?我没食完鸡，你敢睡?”名叫亚来的人果然不敢睡，立即又站起来，痛苦地再慢慢地侍候着林夫人吃鸡，看她边饮黄酒，又边饮浓鸡汤的林夫人又说：“八嫂你先去睡吧!这里的活有亚来于!”八嫂应声走出饭厅去了。林夫人连饮五碗浓得似胶浆的鸡汤，她可能是因骂声太久，说话太多，致使口干之故，五碗之后又开始吃鸡肉当粮。虽夜久未见骂声绝，现在林夫人又转换话题，开口再出难题：“亚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追踪去望风岛亲自问清楚张老板吗?你坐下来听。”听说坐下，早已累极，快倒下的林火登，此时如获大赦，才敢坐下来认真聆听恶妻训话指责，并不断点头称是又认错。

奇哉怪也，大恶人林长官畏妻如虎，到了这等地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十九回“海岛视察夫人威，青春不老靠食鸡；吃鸡丹四十九日，困补成疾吴不归”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二十九回）

海岛视察夫人威
青春不老靠食鸡

吃鸡丹四十九日
因补成疾吴不归

    书接上回。话说军政要员林火登助理官，是教学出身，为人投机又心狠手辣，因能协助黄军成立新政府残害同胞，削尖脑袋钻人了军政界。林长官白天勤政事，这天真是当黑之夜，长官长夜归来无睡觉。家里闲着无事的老婆在饮酒吃鸡，那是正常事。谁知太座突然指责，无中会生有，罪名是夜归。什么是夜归?林某为了赚黑心钱夜归，未归!不归!为了害人多日不归，妇人们何尝不知，为什么?是天生固有爱搞事，使人心里不好过而后快，又说不定是有样学样吧，坏官之人又何止两个口，近墨者会黑。既然是黑，黑夜，黑心人又讲黑心话有什么大惊小怪。总之，冰冻三尺也非一日寒，能成仙者，首先有仙骨，又与仙有缘方有望成仙。

    如果要问吴氏夫人为何如此有办法，不高兴发作就能使非善良之辈林火登屈服，吴氏林夫人一讲出要去马天日那里告状论理，能使林火登立即下跪，又惊得脸无人色，此事说来话长，且听在下一一表白。

    “新政府”在黄军进城后才成立，一切较重要事务均听命令于黄军，“新政府”首脑是委员制，最高行政长官是马天日委员，管方圆百多里路。虽是傀儡，但表面确实也风光之极，所有人，包括祖宗十八代，无人能及。这是多数人的浅薄见解，但原政府及一些有识之士又怎会甘心长期让出了土地城市。黄军实力虽雄厚，但一些来历不清楚的义军敢死队，分成小分队有时会进城袭击，要乘机杀死一些重要的军政头目。

    他现在还记得去年春天下午时分，狮城内突然响起了警报，店铺关门行人闪避，躲藏，鸡飞狗走。大批军警出动挨家逐户到处搜查，城门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听说是有一批敌军化了装在狮城活动，很多人都听见枪声响，喊杀声四起，大街上死了一批人，一滩血流着，其中跑掉了两人。那两个身上染有血的人却失了踪。听说当日黄军副司令亚古更狼亲自指挥追捕要包围敌人，力求活捉，取生口供，但那班人好像不怕死，一边逃跑，一边驳火射击。贼王带理强队长也带着大批警察到处搜查。

    那天军政要员林火登长官勤政，刚下了班回家沐浴更衣完毕，坐着刚点燃雪茄大香烟吸着。突然，有两个身上带有血，手上有短枪的大汉像从天而降进来了。林长官一见当即吓得大雪茄烟跌落地，林夫人惊慌得坐在地。其中一个大汉是讲着本地口音说话。突然又叫声：“林老师!”林火登更惊，牙关格格响。来人虽很凶恶，但很快自我介绍，和气地说话：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又不要你们的命。”林火登听清楚了不要命，即时放心了很多。那人又很和气地说：“林老师长官，我们今日被赶入穷巷，我们都是同胞，我们要借你的地方躲避。如果你不肯，我们会先杀你一家人。”林火登听后不停地吞口水。

    刚讲到这里，林火登的两个儿子约二十岁左右，在房中不知好歹地走了出来。那两名自称是义勇军又是凶恶无比的人，马上用枪指住，即想开枪杀人。林火登急得即趴跪在地，哀声地说：“老兄，别激动，本人自有分寸，什么天大事都好商量，我不会叫人抓你们。”义勇军又说：“那好，我们现在是同坐一条船了。”讲到这里大门外有人吹哨子，跟着有人拍门很响又急。两名义勇军人对林火登夫妇说：“快叫二位公子进房，由我们看着，如果军警进入，我们会先杀你儿子。”   

    此时外边又大力拍门，在此生死关头，好个林火登急中生了智，突然用力照着老婆面上打。林夫人痛得直叫，想不到丈夫会有如此胆量打老娘，林太太大吼一声，立即还了手，快速熟练稳、准、狠地把林火登脸上抓伤，连消带打几处都流血，眼鼻口三孔出血淋漓。受伤的林火登即奋起反击，又拖着老婆用力边打边走。到了大门口，才大大方方地开了门，即看见黄军加警察共七名，要搜查。为首者一名排长是带理强手下，他很精明即认出了原来是委员助理，此时在打老婆。林火登当着武装军警面，要继续更凶地打老婆，，脸上流血不止的林火登大骂：“不要脸的贱货，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面对这一幕假戏真做，很逼真。凶恶的排长当时也受了感动，对众手下及黄军士兵讲：“他是我们委员助理，在打老婆，老婆又打他，别进去了!”排长此时反劝林助理：“别打了，保重身子要紧!”讲完即向林火登敬个礼后，再到别的住处搜查。
  
    林火登一句话未说就退了追兵，后即返身进屋去，又要救两个儿子要紧。林火登夫妇两人跌跌撞撞地去房内找儿子，真奇怪，找遍了都不见。因做贼心虚不敢叫喊!原来他们在后花园又发现两位义勇军人陪着一个儿子。看样子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的儿子便会立即变成枪下之鬼。救子心切的林火登向着两位持枪又早杀红了眼的义勇军人哈腰拱手恳求，请先放开两个儿子，义勇军人看清大屋内没有外人，又佩服又感激林火登夫妇刚才的良苦用心，大智大勇骗走了荷枪实弹的追捕军。此时双方都有了点认识，都像有了点信任，双方都需要对方网开一面，否则又是死路一条。林火登在想：“你他妈的，混蛋，快跑，远走高飞，别让人看见就是。”那边的义勇军人在想：“哼!如果刚才我不把你儿子作人质的话，你这狗东西准会往外跑，喝令黄军捉拿我们，说不定现在我们两个早像今天那班被黄军枪杀了的弟兄们一样，早已不在这个人世了。”义勇军人想双方的命暂时绑在一起才会有得出生天的希望。义勇军人现在是决定林火登一家人性命的主宰者。义勇军人此时又变得很和气，但手不离枪，又叫大家坐下来谈谈。正在此时另一个义勇军人在林火登睡房里搜出一支短枪。林火登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手无寸铁，和老婆儿子一样垂头丧气变成了丧家狗俘虏，很听话。

    读书多，素有口才又很奸狡、阴险的林火登近来因吃得民脂民膏分量不轻，所以身子壮又发胖，成了名符其实的是脑满肠肥之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眼上的近视眼镜刚才勇敢决战母大虫时未摔碎，庆幸还在手上便随手戴上，即看清周围又看清那二位杀人不眨眼的义勇军人对着他望着，像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忽然因有了眼镜，在远离玻璃镜时又发现自己脸上到处是血，红肿变形歪斜丑极，被打得两眼大小不一，自己觉得不像人形，更别说做官的样子。

    此时的林火登立即在告诫自己先镇静一点，又想起了古人有云：“士可杀，不可辱”之道理后，即对义勇军人说：“两位义士，我想和太太先洗脸及去厕所换一下衣服，然后我们再谈判，古今中外‘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不辱来使’的，可以吗?”军人应允。原来林长官及夫人的裤子都是湿的，习惯养尊处优的官人夫人因大惊之下已失禁，大小二便并排而出。狼狈的林火登夫妇即去。

    经过一刻钟淋浴更衣后，喝上两口茶的林火登又恢复了本性，又开始烟瘾发作即点着雪茄香烟吸食，明白两位视死如归的军人在守着他们，监视着他们，随时可以枪杀自己全家。他想到这一层虽有外国烟吸食，但想到随时会死，不禁身不由己地打冷震。心寒之下的林火登又想出了一条计，此时很想一下子进来大批季子军及自己的贼眉贼眼的特警，怎么办?林火登眉一皱，计上心头，想当年关云长每当苦战不下的敌人对手时就会使用拖刀法，此招真灵，很快便杀了敌人，我林火登何尝不会用拖长日子法，希望时久能生变赢得主动脱险机会!

    那边的义勇军人忽然有点不耐烦，叫声：“林火登快集中。”林火登即装笑脸，将全家集中在林火登的卧室。大家坐定，林夫人示意林火登提出把八嫂解开绳索，放她出来。原来八嫂刚才在后门想逃跑，被另一义勇军人一手捉住，又把口塞实，现放在厨房。但义勇军人不同意，又说：“不瞒你们说，我们今天十个人出发的，我们也亲眼看着八位兄弟死了，你们死一些人算什么。林助理，你得快点想办法帮我们脱身安全到达望风山，否则你们活不了。”林火登低着头哭丧着脸，慢吞吞地说：“很难呀老兄，现在全城封锁关闭逐家严查。”军人答：“因我知难才进入你家，你如果救了我们两人，义勇军今后会记得你大恩大德，世界轮流转，你林老师今日风光，但不久义勇军统帅部很快会反攻，到时该杀的人会杀，立功的人我们会保你性命及富贵，官复原职，这是最好的事。本人叫黎有明，是义勇军分队长，我们敢死队今天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两人了，你得想尽办法救我们，否则――”分队长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忽然从身上取出一包硬物，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条金条共起码有十两足金。分队长又说：“这是十两金，如我们能脱身就送给林长官，敬请林长官考虑!”说话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这边的林太太对丈夫细声地说：“八嫂脸惨白快死了。如果死了尸体放在那里真害怕。”林火登此时心乱如麻，继续吸食大烟在想：如果长久拖下去，现在是戒严时候，自己又不回政府军政部必引起怀疑，黄军警来上门找我，自己一家都会被义勇军先杀死，看来用拖办法使不得，我应该快回去上班，等两天风声过后偷偷送敌人出关，神不知鬼不觉，况且又有十两黄金到手，今后还乐得做个人情，如果有朝一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留条后路，何乐而不为，如果再拖下去，外面军警再上门查找，敌人驳火，军警强攻之下，敌人一定先杀我们，乱枪之下必全屋无活人。主意既定，即笑着说：“黎大哥，谢谢你对我讲真心话，我们可能是有缘分的!我们生于乱世，希望求活，我们互相对立也是出于无奈的。我们没有私仇。我很愿意秘密合作，如果黎大哥长期囚禁着我在此就是第一危险事。我必须快点回去上班。关于全城戒严之事，明白现在的东西南北风向才可以使黎大哥脱险。我的儿子是我的命根，我自会拼老命去救。”林火登说得诚恳、亲切、凄凉又低调。但话未了，林太太即发恶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你说儿子是命根，那我是草根了，要死一齐死，要不我即走出去叫黄军来一齐死算了。”说完就发难起身要向外走。林火登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很痛苦地说：“大难临头不可意气用事，夫人，听见吗?”吴氏林夫人此时反而更大声叫喊着。义勇军分队长见状即上前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把闪闪发光锋利可怕的长匕首，一边执着林太太的头发，一边说：“你敢大声叫喊不听话，我敢先杀你。”匕首照着泼辣妇人的心口用力刺进，此动作一出手吓得所有人立即跪地求饶，再没有人敢说话。林夫人虽恶，但怕亡命徒凶，这一吓差点晕了过去，闭着眼，不敢再做声。

    此时的林火登才回过神来，上前双脚下跪着叫声：“黎队长，请手下留情!我得快点回去取通行证，现在是兵贵神速，迟则恐会生变。”义勇军黎队长听了林火登一番话，认为有道理，即放了脸有死色的林夫人。义勇军分队长同意林火登的讲法，即放走林火登。林火登马上换好衣服，手执公文包匆忙出门。正到门口，分队长叫声：“站住!”林火登马上站着不敢动。那位分队长走到林火登面前，突然把林火登的短手枪还给林火登。林火登接过手，又小心认真地佩在身上，用衣服盖好。分队长作个手势。丧家狗林火登又装出神气傲慢地出现在大街上。

    天色开始转黑，林火登即驱车到了朱督察长公馆，像平时一样大模大样会见朱督。朱督一见林火登即问：“脸上为什么会挂彩，各处受伤，阁下又不是去追捕义勇军，参加打斗拼命。”林火登老谋深算毫不隐瞒地说：“老婆太凶，孔武有力，拳脚交加防不胜防。”朱督听罢哈哈大笑。林火登黯然神伤的表情使朱督很同情。朱督察长又摆出一副关怀指点的口吻说：“老兄，行为要检点，手段要高明点。女人历来是心眼小得不可以藏沙，吃醋难免!你准是被她碰上了，你真倒霉呀!”林火登不答话。朱督又说：“在我家吃饭吧!我们今天被那帮狗杂种弄得鸡犬不宁，林老兄，咱们先到花园走走，回头再吃饭。”林火登又不答话，只跟着朱督。  

    过了一会儿，朱督察长热心招待林火登。碰杯饮至三巡，朱督察长心有体会地说：“唉，世间事，每个人都只知寻快乐追风流，弄得多了准易变成下流又够你受。每个人是出世注定有多少享受，不能强求，不可乱来呀，真怪呀，老兄!”林火登答：“朱兄讲得千真万确，小弟佩服!”讲完又低头不语。朱督此时饮得正在兴起急问说：“喂，老兄，，你怎么啦，夫妻争斗是家常便饭，除了此事以外还有别的头痛的事吗?”林火登像高兴地答：“朱兄眼光真锐利，什么都瞒不过你。”朱督急问：“什么事那么上心?”林火登慢吞吞地说：“小弟前段时间收了一些老板十两黄金，答应给他们四个人特别戒严出入通行证，妈的真倒霉，今天那帮什么鸡巴义勇军分子在搅事，弄不到通行证，商家损失，我得赔钱、退钱，信用扫地，所以是祸不单行。”讲完又是低头。但朱督现在只喝了一点点酒，头脑格外清醒，耳朵又特别灵，十两黄金的话声仍历历在耳，很响未散。朱督对着林火登举杯用力碰了一下，“叮”一声响，又咕噜一声一口喝下了肚。朱督眯着眼，用小手巾擦拭嘴，乘着几分酒兴，：左手一挥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林老兄，你听着，通行证包在我身上；我今晚就给你的朋友签发，人家做生意嘛，要讲信用，要讲义气，对吗?”林火登听罢，立即站起来反主动敬朱督察长一杯，满的!饮酒逢知己，千杯也未够。林火登有事在身，一不敢多饮，也不愿朱督多饮。心情特好的朱督察长很陕从公事包内取出戒严特种通行证共四张，一一交给林火登。此种通行证一个月内有效。通行证到了手的林火登无心再谈天说地，一心一意想着家里特殊的客人，匆忙地说要去见商界老板。朱督不便挽留送客出了门。  

    约三更天时分，林火登回到自己家里，小声地敲两下门。里边立即有老婆声反应，很快开了门，再看清一点，原来义勇军人站在一边暗中用枪指住。林火登细声地说：“黎大哥，是我呀!”进了屋。双方为了保存性命经过两天秘密策划，第三天早上有四个奇怪的人抬着一些菜和肉之类东西向城外去。

    今天堂堂委员助理官林火登笑嘻嘻全身戎装地出现在狮城城楼下。戒严军队和林火登谈得火热，大伙军人又吸着林助理官的香烟，军警在认真查证。忽然听见林火登说：“就是那四个人，他们是商界老板的亲戚要往城外送肉菜办喜事，请你这里派出一名弟兄去保护，他们愿交保护费。”守城查证的连长首先认真谨慎地查看了通行证准确无误，每人身上又摸过确无它物后才满意派出一位丘八爷随行保护。一行六人在前面走着，出了检查口，林火登才放下了心头大石，吞了一回口水。又走了一段路，林火登开始警惕起来，再往前走父子三人怕当俘虏。义勇军黎队长好像看出林火登有心事，马上停了步对林火登说：“二位年轻人请回府上办其它事j城外的喜事及这些菜肉我们两个人挑着行就可以了。”林火登两个儿子一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即明白逃命要紧飞快跑回狮城去了。林火登见儿子脱了险又喘了一口气：他正要往回狮城的路走，义勇军人即在身上取出一包硬物，因要讲究守信用塞给林火登，说声林老师后会有期。突然前面又来‘了几个像农夫打扮的人很主动在帮忙搬菜肉。林火登心里明白他们又是义勇军分子，心里很害怕又故作镇静，不再讲话，急急带着那名什么也不明。白的丘八爷回到狮城内。  

    神不知鬼不觉林火登一家人总算庆幸大难不死，又送走了要命的客人，但朱督察长与林火登合伙卖通行证，放走又亲自送走了最凶恶敌人一事，林夫人是最清楚的人。她当日把两个脱险归来的儿子两张通行证秘密自己收藏起来。她放在哪?天知地知老娘知。此事如果让人讲了出去，就算十个林火登都会被上司黄军司令部立即枪毙的，这是毫无疑问的简单事。林夫人是很明白这道理，有此法宝在手，所以无故发作往往一提出此事，立即就会吓得丈夫脚软自然要下跪，求饶。

    列位看官，在下已一口气讲完林火登畏妻如虎的原因，现在闲话休提言归正传。书接上回讲到林夫人饮完五大碗浓得似胶浆的鸡汤后，才开始食鸡肉。当夜因被夫人吓爆了胆又累得要死的林火登终于获得夫人同意才敢坐下来侍候、聆听命令。夫人最后决定过两天去望风山找“六不先生”取证，以证明今晚夜归的原因。林火登很乐意听从。  

    两天后，林火登向上级告了假就带着夫人一路驱车游山玩水般地到达了望风山。“六不先生”接得通知，因救命大恩人到怎敢怠慢，即带着李股长、杨司理、‘金助理等一堆人走出大门迎接。“六不先生”很恭敬地上前与林火登握手。善于察言观色的“六不先生”已看出林夫人是脸有晦气要找上门来生事，所以即打定主意处处留神。“六不先生”’说：“鄙人事前未知夫人及林总助驾到，张某实在有失远迎。”林火登未开口，林太太吴氏即抢先说：“如果事前知道，你们男人们就会串通对付家中太太了，对吗?…‘六不先生”听后一头雾水，但即答：“对对对，夫人讲得很对。”很：无奈的林火登即时觉得很丑也想不到“六不先生”有如此机灵，口虽未说话，心中很佩服。

    行人在“六不先生”带领下像前呼后拥般慢行到了会客厅，分宾主坐下，很快船儿小心谨呈献上名茶及美食糕点。吃了一会吴氏夫人认出船儿是那天送鸡后又替她做了不少苦差工作的小高个子。可怜的船儿当夜也差点饿毙，当了狮城僵尸。“六不先生”说：“我们岛上好风景，夫人如果有兴趣请到各处游览观光。”吴氏夫人表示高兴，在众人带引着像大人物一般无二，看矿工采铜、开矿、炼铜，所到之处矿工人们向她招手，她很快又坐上“六不先生”的座驾美洲虎，到不平坦的山地即换上了木轿由四个人抬着。到了夜间在食屋内接受“六不先生”盛宴，享受荣华富贵，吴夫人饮了许多酒，食了许多鸡，大赞望风山鸡好吃，当面提出今后十天送一次，每次二十只，否则不够吃。吴氏夫人滔滔不绝讲话，又说：“上回张老板你杀了许多人，应属罪大恶极，是我们救了你。”畏妻如虎的林火登根本无从插嘴，就是不敢叫停，“六不先生”看在林火登畏妻如虎份上，不断讲：“夫人讲得对!”又满口答应了送鸡之事。饭后天黑要回狮城，夫人即抓走三十只鸡，“六不先生”带着众人在大门口很热烈挥手送别。

    吴氏夫人回到家里天天用慢火煮炼鸡胶，食得好快活，快吃完又用手摇电话机直接呼叫“六不先生”送鸡。“六不先生”又派出船儿及时送出肥鸡。此段时间夫人因天天炼鸡胶食，臭骂林火登少了，少闹事，又暂时不提丈夫通敌可怕的话，林长官算过了一段好日子。据林夫人说，她听人讲把鸡肉浓汤再用火煮至浓缩就会是鸡胶，再把鸡胶用火炖炼去清水分就成了鸡丹，吃鸡丹一年会减去年岁十年，吃鸡丹四十九日立即返老还童三年。林夫人一心一意要变回青春年少的姑娘，所以不断催促“六不先   生”及时送鸡，她天天在炼鸡丹吃。吃鸡日子好快过，刚好今天算着是四十八天，明天就是四十九天了。那天夜林夫人又服了鸡丹，香汤沐浴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对着镜一照，自己也满意觉得果然年轻了三年一点也不错，高兴之下，穿着最好衣裳又食了一回鸡丹就出门去了，身边带着八嫂，到底为何事，吴氏夫人没说，后来听八嫂讲她要到“新政府”那里去找大官。但刚到门口，她就突然站立不住慢慢地倒下街头，幸得八嫂够精明立即扶住才不会跌伤。聪明的八嫂对着“新政府”守门口卫兵讲：“她是委员助理夫人，你们快去救。”列位看官，因妻凭夫势，卫兵们不敢怠慢，很快就把林夫人用软担架床抬到了东洋医院去救治，到底发生什么病又那么奇怪突然，长篇小说上集完。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回“知心老友齐祝贺，军政长官林总助；时来运转凶险去，升官发财死老婆”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回）

知心老友齐祝贺
军政长官林总助

时来运转凶险去
升官发财死老婆

    书接上回。话说林夫人近几个月来时刻不忘补身子，后来瞄准了古石铜业公司张老板“六不先生”。她自命是大恩人的夫人，因此常亲自命令送鸡，使送鸡人船儿气喘不过，每送鸡一次需要八个时辰之多。送鸡人不但送鸡，每次送鸡到府上非得再干上几个时辰很累的活不可，幸好送鸡人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所以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过。林夫人又很明白大恩人的夫人是比大恩人更重要，那等于是恩人的恩人，你看多么重要，如果不及时送鸡那还了得，有了那么多便宜的鸡不吃个够怎对得起自己，所以要从很好味的鸡汤开始变成鸡胶，又从鸡胶变成鸡丹，如此炼丹大量服食为的是补身，唯恐不及。古代炼丹求长生不老是传说，林夫人说不定是无师自通，也不知是学了哪个祖师爷的道法现已无从考究。鸡丹像干馒头一样实，有时更像石头那样坚硬。夫人因为太爱自己，所以发明了如此补身法也堪称是绝中之绝技了。

    话说林夫人被“新政府”守大门的卫兵抬上软床担架送到了东洋医院，八嫂慌了手脚也跟着进了医院，她扶着担架一步也未离开。两个时辰后医院院长出现了，在巡视各处病房。院长是位从事医学多年老资格的医官，他名字叫乘人之伟。在他领导下的医院也对外开放医病，军民可以同医，民众有钱才可以病，无钱只可以死，不可以病。乘人之伟院长自称本院是医术最高明的军医院，其宗旨是“医院大门开，有病无钱莫进来”。现在林夫人突然抬进该医院，乘人之伟院长听说有位贵夫人要光顾他们，再打听之后，明白虽贵为委员助理夫人，毕竟并非委员夫人，虽是在贵人行列之内，但院长明白本医院宗旨是越有钱才越有资格病下去，富贵嘛，富是第一，钱是至关重要，贵未等于富，有富自然是贵，只贵又有啥用，在我医院里有钱才是大，富自然等于大贵，所以林夫人瘫着睡在病床上过了三个时辰未见有军医大夫前来望闻问切。林夫人一直不省人事，共撒尿三次，八嫂在旁守着，又眼见尿水从床上流出，一滴一滴落地有声，八嫂她也未敢多嘴讲话，只是直坐着不动。

    快五个时辰过去，八嫂依然是忠于职守呆若木鸡地坐着不动。此时一身兼二职的副院长，又是医科主任，他姓中，午睡后，巡查时看见那二名妇人一人在睡，一人在坐，动也未动，远看似木头人，姓中的副院长带着护士长路过那急救病室，副院长中教丝郎问护士长：“那两个妇人患什么病?”护士长答：“不知道!她们未有人去挂号。”讲完像路过一样去了。当日不再有人经过这里。

    此时太阳快下山，委员助理官林火登像平时一样回家，要先淋浴后穿起那套浪人服装，软绵绵舒服地要坐在名贵木交椅上慢慢边吸食着华贵吕宋雪茄粗大香烟，又边等待着林夫人指挥一些人煮鱼菜肉饭。这天大不一样，林火登淋完浴未穿好衣服，长期因职业特征又敏感的林火登心里有不同感觉，穿好衣服后第一件事是到厨房看没有人，后花园看没有人，问两个儿子：“你妈在哪?”两个儿子都说：“今天整天未见!”林火登又换回衣服即外出，心中很自然在想：老婆莫非被那些义勇军人绑架或杀了?刚到官府衙门大门口，有个卫兵告诉林火登：“你夫人晕倒，送去了东洋医院。”林火登即来到东洋医院，守门人见来者是位长官即作了半个鞠躬。会办事的林火登找到值班主任副院长，原来是熟人。林火登即叫声院长中教丝郎，双方亲热握手，也像他乡遇故知。林火登着急地告诉：“我太太抬进了你们医院。”中教丝郎吃惊地答：“是吗?我马上去查，请林助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会。”说完转身出去找到护士长。年轻的护士长业务很熟练，马上估计到已经五个时辰无人问津的两妇人准是副院长要找的病人，为了慎重起见，护士长领着副院长中教丝郎找到了睡在病床的吴氏夫人及八嫂。原来八嫂坐在木凳上已睡着多时，护士长叫醒了八嫂问：“你的病人叫什么名字?”八嫂答叫林吴氏。护士长又问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八嫂答：“……叫林火……火登。”问到这里中教丝郎叫不必再问，下令即替她换衣服转上等房间。

    一刻钟后中教丝郎和林火登二人在院长办公室亲热谈话，一人喜一人忧，中教丝郎是喜，因为来了只羔羊有望剖割，因为病人痛苦呻吟声音一响，我们医院黄金大涨；在担忧的林火登觉得很突然，节外生枝不知情况毕竟不是好兆头。中教丝郎笑嘻嘻地说：“林助别担心，我们自有办法。”林火登急问：“我老婆到底什么事?”中教丝郎突然冲秘地反问说：“林兄，那我倒要听听你太太的生活起居，为什么得此病又是政府卫兵抬进来的?”心中一直有事惴惴不安又草木皆兵的林火登突然若有所思自问她为什么会来到“政府”衙门又倒下。惊慌之下林火登恳求地说：“院长，请带我去看看她吧。”中教丝郎起立说声请便。很快林火登远远望见了八嫂依然在坐着，见林火登驾到即站起来，整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八嫂此时已无气力多讲话。吴氏夫人闭眼没醒，现在林火登重要的是想问清楚老婆今天到底去哪里，目的又是什么，与什么人讲了些什么话。

    焦急的林火登很快带着八嫂在附近的中上等酒楼吃着晚饭，八嫂一直在吃饭，觉得此酒家饭菜远比她做的好吃。林火登被刚才中教丝郎副院长讲话的特殊眼神吓怕，好像要大祸临头。等了许久，八嫂总算吃饱了饭，林火登才小心耐心地问八嫂，讲来讲去，原来没有什么值得老子害怕的。林火登叫店小二会了账再回医院找大医官看老婆，在路上无意中听八嫂说夫人今天是要去“政府”找大官。讲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话吓得林火登差点脚软要坐在马路上，本来很近的路像变成了很远。终于无奈地又找到了中教丝郎副院长，大医官很会注意察言观色，对方未
见提出救人之事，他发现林火登心事很重。

    入夜，此时副院长办公室内的讲话天知地知你我知，中教丝郎即开始试探林火登，又笑嘻嘻地说：“你夫人的病要治好不难，但要那样的话也不难，我们追随乘人之伟院长多年，我们个个都很会做事从未出乱。”林火登听后未即回答，心里很明白什么“乘人之伟”院长简直就是百分百的“乘人之危”院长，又什么中教丝郎根本就是“中饱私囊”，如果不客气地讲都是谋财害命杀人的刽子手。林火登又回心转意地想那个该死的女人，如果我把她救活，她天天在家骂人倒也罢了，还经常威胁老子拿我的性命来开玩笑，里通敌人放走敌人之事终归会让“新政府”黄军司令大板吉平知道的，到时我林某人不上断头台那才怪，这该死女人今天竞要去“新政府”找大官说不定就是要泄漏我的机密，要我的命。幸好天公开眼她未找到大官即倒地，分明是我林火登祖宗显灵救了我一命。此女人历来反复无常又凶狠，近来更变本加厉，此人太危险了。想到这里林火登感到事情很可怕，多层顾虑即浮上心来，但一时拿不定主意。历来诡计多端的林火登不露声色笑着对中教丝郎副院长说：“谢谢院长关照，我们明天再说吧。”很懂心理学的中教丝郎医官很相信自己眼光锐利，他是另有所谋并非要医病单一救人目的，很高兴的副院长送走了很不高兴有着重重心事的林火登。当晚八嫂继续守着林夫人贵体，林火登回到家已很累，虽想早睡觉早入睡，但谈何容易，脑子偏不听话。

    不能人睡的人如此这般地又到了深夜，此时林火登恍惚间看见林夫人用右手指着自己大骂：你这个臭男人里通义勇军，又放走义勇军队长。此时立即就有几个如狼似虎的黄军大兵在富郎东村指挥下，把自己戴上了手镣推去刑场。他又亲眼见着林夫人和一个年轻男人手拉手在欢喜笑，两个儿子在旁痛哭。林火登大叫：“别拿走我用命换来的血汗钱呀。”刽子手大骂：“送你上西天，看你还叫不叫喊。”有两个拿枪的军人又在前面一齐向林火登开了火，林火登大叫一声倒在草地上。被杀死很痛苦的林火登即本能地双手用力抓草，原来不是青草而是在自己床上，手抓的是被盖，是南柯一梦。惊醒了的林火登发现自己不过是做梦被杀而已，虽惊犹喜，一身冷汗湿透了东洋睡袍。心中有事的林火登匆匆地换过衣服梳洗了一回就再向外看天色已白，晨光慢慢地向大地放出更多光明，林火登明白一日之计在于晨，要从现在起，计者谋也，很快回到军政部办公楼，吃过点东西又匆匆上班勤政办公。

    约过了一个时辰，林火登即驱车去东洋医院，因事关重大找到了正副两位院长。宾主刚坐下，护士长即来报告：“恭喜林助理长官，你太太今天已经能起床，自己会行着上厕所，来回走动。你看我们医院的医术多高明，你太太很快会跟着你一起回家，恩爱夫妻共度良宵了。恭喜恭喜……”林火登一听心里很不自在，表面又在装出高兴，当着正副院长的面即表示：不太可能吧，护士长姑娘。两位院长好像不作回事。那报喜的护士长又说：“助理长官，你看。”用手指着。原来林火登背后有一排远近距离不同角度的大小弯曲镜。林火登即整理一下自己的近视眼镜后，果然清楚看见了林太在整理头发。有着极复杂心理的林火登此时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林火登虽老奸巨猾，但乘人之伟院长及中教丝郎副院长很熟识此种举动，对方埋藏很深的内心世界均瞒不过两位害人高手。此时林火登脸上像有点尴尬，但知趣的护士长好像有急事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林火登有沉重心事般又坐了下来，又在想这该死女人活着出去，老子这条命确实太危险了，昨夜的枪毙场面犹历历浮现在脑海里，太可怕了。林火登此时把心一横，马上做出很痛苦又坚决的样子对着两位东洋医院正副院长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沉重地说：“替我解决她吧，院长。”但此刻两位更老奸巨猾的院长立即又装出愿意效劳但难度很大的样子!林火登明白“乘人之危”果然名不虚传，事到如今是到了你死我活的田地，在林火登再三恳求下，最后中教丝郎才开出价格三百块银元，林火登嫌太贵，心在想你虽然是一定要中饱自己私囊，但也不致如此厉害吧!中教丝郎解释说：“一点也不贵，我们做事非常稳妥。医院嘛，是做专门修理坏人的，好好的人不会来找我们，死人嘛是家常便饭，死了十个当五双，谁都不敢又不便提出异议的。我们又是黄军医院。”中教丝郎继续讲：“你如果请土匪杀人当然比我们便宜多，但阁下日后手尾长了，谁都知道那些土匪不是人养的，被杀的人尸骨都未寒，习惯即去赌钱，如果赢了钱犹可，如果输了钱即会找你索借，你敢不借他就敢暴露你的罪行及证据，常言有道反转猪肚就是臭极的大粪也。另外万一被人发现那你可能会要作垫死尸底；到那时你们会一前一后一齐去阴间报到，在地府大打官司。你看这样的省钱多危险，林助理!”

    林火登被中教丝郎副院长一番的真理陈说利与害的讲话确无言以对，愿实价不减，保证妥善之下又权衡利弊，林火登终于就范了，同意了。业务熟练的中教丝郎副院长即叫林火登在欠条上签上名字大银元三百块作实，要十天内清还，迟了要加利息。中教丝郎办事很干脆，又一挥手叫林助理回家休息等好消息：你可以回家准备办丧事好了。林火登一咬金牙终于签了欠条，头也不回地离开东洋医院，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

    这一天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林夫人睡在床上叫八嫂即回家杀鸡三只煮烂骨肉分离，再用文火煮成胶状再炖炼一煲一盅送来医院，吩附完毕八嫂应允而去。到了中午时分林火登尽了丈夫义务又关心妻子送来食物一堆，不辞劳苦像因为妻病而很担心的样子。林夫人问林火登：“亚来，我得了什么病，医生告诉你什么?”林火登答：“不怕的，因身子虚，以前产后欠补，现在再补就是了。…‘亚来，我八天未去茅坑大便了，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林火登答：“补好身子自然会好。”林夫人又问：“我的鸡丹在哪?给我吃。”林火登说：“在…??在这里。”即全部递给了林夫人。林夫人又大口地吃，再加上林火登的万全大补药，天天进补，但奇怪的是身子虚越补越差。到了第四天吴氏夫人早已不能讲话，半身已经瘫痪了，但她仍想天天不停吃鸡丹，只要放在床她便自会送进口里。昨天林火登又特别告诉八嫂：夫人的性格你很清楚就像皇帝的金口，谁也无法改变的，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尊重她的爱好，像在家里一样，要吃什么立即给她。林火登一番话八嫂依照着做。刚好九天，尊贵又人见人怕的林夫人终于归天了。有诗叹日：
  

千里姻缘为共床，妻盖夫头要称王。

积不善家余殃到，贪婪吃鸡太疯狂。

压吓蛮横夺尊贵，保命原来出手狼。

炼丹未成身先死，未见悲惨泪两行。

    这一天，古石铜业公司老板“六不先生”因是欠鸡人，恩人要什么就该给什么，所以要照旧派出心腹近侍充当送鸡人，船儿按照主人吩附从未怠慢照旧送鸡。八嫂此时未知夫人去世，自会告诉船儿帮手杀鸡、劈柴、挑水、打扫清洁、抹窗门桌凳、洗衣服。船儿很乐意去干，做完又赶紧走路回望风山。

    话分两头。去年义勇军一支敢死队潜入摸进狮城，散发了不少传单，又号召国人要参加义勇军打击外来敌人，收复失地。当天那一支义勇军敢死队一声不响地用刺刀杀死了七个黄军巡逻兵，义勇军的行动很快被发现，大批军警向他们追杀又枪战。因寡不敌众，大部分义勇军人当场战死，厉害的是无一投降。虽然只跑掉了极少，但也足以震动整个狮城内外。现已事隔快一年了，最近黄军司令部举行秘密会议，为了加强统治，先鼓舞一些傀儡人物士气，增加军力投入，要晋升一批伪政人员职位。为争夺政权作殊死拼搏，这是很多统治者们皆如此的，是置广大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从不择手段。黄军司令部里开会往往是在夜间作出重要决定。黄军的会议归黄军的事情暂且不说，现狮城里一家红绿黄闪光招牌外停着汽车一批，有些是熟识的车，有些是熟识的人，一群人好像都同一时间内到达了小玫瑰俱乐部。他们是谁，用义勇军散发的传单内容来说，他们个个何止不知亡国恨，简直是帮手杀人取乐又唱《后庭花》。作为贵宾的兆科长口咬象牙烟嘴，开口讲话时露出黄黑烟屎牙，在哈哈笑。又见个子不高、官职大的朱督察长，现在声如洪钟讲话时手口齐动，右手喜欢揸住杯烧酒笑。另一个高大肥的军人他为人粗鲁，心狠手辣又想装点高雅在大庭广众讲话，结果弄巧反拙，他笑说：“世人没有哪个不喜欢三个孔的。第一孔是竹串钱孔即赌博，第二是竹点泥孔即吹鸦片烟、点烟，第三是肉串肉孔。”因怕听众不明白，又认真用手做了姿势，是人上人上下都有人的意思。最后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全场笑声震地。一帮军政警贼军火兼贩毒商墨七也在场，席设三围一主二附，像品字形。此厅甚宽阔，小玫瑰俱乐部规模不小，设备样样都上乘且名贵，各人继续入席坐着，又有一位女伶后边跟着几个手拿乐器的人，他们是弦索手专作伴奏，女高音大展喉舌，歌词大意是：人生哪有几回欢醉呀……来世不知是猪狗是马牛……谁是我的如意郎君呀……今生今世也无望……夫妻好似渡客船……儿女多又是眼前冤，人穷太心酸!面对一帮恶人女伶唱得用劲又动情，但招有刀不大听得明，如此宴会实在高兴。

    今夜宴客的主人林火登本来站在厅房门外迎接宾客，现在清点人数齐全，他返身进入坐主围的侧位。今晚坐主围的主位是黄军军官富郎东村，他身板结实，身高而威猛。富郎东村的表情特征除了凶相外露，、走路坐立都是把胸膛挺得很高，一副凶猛军人威严相，一双小眼珠又灵活。今晚虽笑仍遮不住内藏凶恶，他因从来工作卖力，几年前早已由上尉升了大尉，一杠四颗星十分醒目耀眼。坐主围的朱督察长首先带头向富郎东村大尉副官说：“感谢今夜赏脸使我们在座弟兄们增光。”一阵热烈鼓掌之后站立互相碰了杯，朱督察长很干脆一口干了很香烈的酒，大伙坐下后，侍应马上又斟满酒杯，朱督又带头说：“各位，我向各位报告好消息，我们林火登委员助理由二等助理现在已经晋升为一等助理，恭祝林先生金榜题名加富贵。”又一声大叫干杯饮酒。林火登立即装出一副很感激各位关怀的样子，心在想我林某何止金榜题名加富贵，应该讲升官发财死老婆才过瘾!身为宴会主人的林火登举杯时没有忘记先对着这里的第一号大恶人富郎东村哈腰低头才碰杯，然后再敬朱督察长等人。身材矮肥的林火登再哈腰，这一动作明显形成了矮人敬高人的场面，事实上朱督官阶比林火登高，富郎东村官阶虽不高，但是外来的太上皇，是当然的主子，其重要程度不在话下。

    此时各路宾客开始吃喝，互相劝酒又猜拳叫个不停，热闹非常，一道又一道美味好吃的东西应有尽有，爱吃的尽管吃，爱喝的杯莫停。各种酒杯碗碟筷响，再加赶快吃喝呼叫之声，混和一起，是这种声了。忽然又听得那班弦索手起了板，用重音发前奏，乐曲悦耳很好听，众恶人即停了讲话，停了碰杯碟响。女歌伶再唱出一首歌曲，曲名叫《十全好歌》，歌词大意如下：

初杯酒，请君听，你我缘份早有定。
再杯酒，望君听，你我长夜诉心声。
三杯酒，想君听，你我拥抱到天明。
共杯酒，愿君听，山长水远靠坚贞。
添杯酒，劝君听，家中儿女初长成。
多杯酒，我君听，夫唱妇随互相敬。
加杯酒，你我听，朝夕儿女来相迎。
兴杯酒，我俩听，儿女事业又鼎盛。
喜杯酒，全家听，孙儿读书甚聪明。
十杯酒，大家听，家族百年好感情。

    女伶深情唱完，曲尽人静之时，朱督察长忽然站起来对大伙说：“各位弟兄，我们的后台老板之一富郎东村大尉副官昨天开了秘密军事会议，我们今夜有幸请得富郎东村大尉到来，兄弟也想知道点新东西。”众人听到这，会投机的军火贩子墨七即把卖唱的及侍应几个人赶了出去又即关上大门。大伙一阵掌声鼓动下富郎东村皮笑肉不笑地面对众官恶人，不客气地说：“各位，军事会议内容在这里是不便说，不能讲的，但这样吧，你们如果有些什么年轻的亲朋好友十天内不出街也是对的，本官再往下讲就无可奉告了。”富郎东村简单讲话一停，众人大力鼓掌都说明白了，明白了。列位看官，到底什么叫做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一回“大板司令开口说，该补充兵源短缺；‘新政府’手段够绝，绑架兵团要检阅”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一回）

大板司令开口说  该补充兵源短缺

“新政府”手段够绝  绑架兵团要检阅

    书接上回。话说林火登夫妇互相暗算，夫人自己又失算，古人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林夫人又总是发动疯狂进攻自取了灭亡。林火登中年丧偶，是家门不幸，孩儿当然受灾。至于林火登夫妇之事，吴氏之死，谁之过，谁该死，谁凶狠，前文讲得够长的，在下不必说太多话。总之死者去矣!林火登自死老婆后，自命是受夫子良好教育的林某，要装出表面忧愁，内心高兴，再加升官，小玫瑰俱乐部乐极忘返，许多往日烦琐事务林某早付于脑后。

    再说古石铜业公司大老板“六不先生”答应每几天送鸡一次，每次都有十多只。这一天“六不先生”又告诉身边的船儿：“明天去农场抓选十五只最好最重最肥的鸡，送林长官家里。”船儿答应：“明白。…‘六不先生”又对船儿亲切地说：“近这两年，你的学业大进，是你太用功才有的结果。文章气初见形成。船儿你要大胆发挥个性，不要怕人笑，受了嘲笑，就有机会去改，很受益，愿暴露自己不聪明本身就是聪明。”船儿站着在不断点头认真听着。“六不先生”今天很开朗，现在和一名勤杂孩童讨论，继续说：“读书很重要，明理更重要，读了一辈子书也不算懂道理的大有人在，一辈子都在浪费光阴又大有人在；也有开始时读书不多却很懂事物道理的人当然不会多，先跟你讲几个，有明太祖、宋太祖、唐太宗皇帝，总之他们的父亲哪能有多少时间机会给他们读书，他们得靠自己百倍拼命学才改变了原来的命，他们都是最有本事的皇帝。”

    “六不先生”讲到这里又亲切地叫船儿：“你坐下来再跟你多讲两句。”船儿很感激地坐了下来，“六不先生”喝了口白开水又说：“宋徽宗、李后主都是读书很多，多才又多艺，看来无人可及，没有哪个敢不仰慕他们的文采，但他们都无法把国家治理好，连治理好自己的本事都没有。总之读书最多最终也是能有用才是至关重要，读书要能用于工作，才能保证养活自己，才有望图发展事业。”船儿很高兴又感激地说：“船儿永远记住矿长的教导。”船儿忽见矿主今天心情特好，就大胆多问：“请问矿长，一个人身体健壮气力大，再学点技能是不是都可以图发展呢?”矿长“六不先生”笑说：“这个不同的，古人早讲过：智者养千口，力者养一身。不认真读书不行，圣贤的道理不学更不行!…‘六不先生”刚讲完，金助理轻轻地走进来问：“各路矿区工段长想见矿长，因杨司理等人在争吵一直无法解决，不知该怎么办?…‘六不先生”听完金助理一番话，刚才脸上的笑样子陧慢没有了。船儿此时即跑出了矿长办公室，又去干那永远干不完的粗活。

    第二天船儿按照矿长的话去做，最好的鸡十五只选好又喂饱装上笼挑着上路，单人匹马像《西游记》人物那样向西而行，想着昨天矿长亲切又很有哲理的话历历犹在耳旁。船儿在告诉自己矿长的话难能可贵，下次希望矿长再多讲几句，但谁会估计得到自己从此送鸡有去无回矣，今生也难再见到“六不先生”。

    如此地走着，一天到晚，终于又来到了林火登长官的家，来到门口，奇怪也，门庭依旧未见开门，船儿把鸡放下，等了一会天快黑了，再看清楚原来是锁着的，铁将军守门口，船儿干脆坐在门口等着，一等就是深夜。再等天明了依然未见有人回来开门，船儿很无奈，从袋中取出干粮吃，再等了一会，快正午依然没有人回来开门，眼看干粮快吃完，又想到矿山里有许多活要干的，最后当机立断把那十五只肥鸡挑走了，向着东边要出城回望风山铜矿区去。

    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跑出了四五个凶恶的人，分四边包围着，两个人一手夺去鸡担，船儿本能地猛出力要夺回那鸡担。其中一个人说话：“这家伙身高力大，快用麻布袋。”说时迟，那时快，船儿头上突然中了一闷棍，一阵天旋地转昏死过去，等到醒来时才知道自己被装进了一粗厚麻袋，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一天一夜，依然被装在袋里动不得，才明白大事不好了，更明白随时会丢掉性命的，不敢声张，隐约又听见一些人在争吵：什么?管他妈的死活，跑掉了到时谁付钱。一些人又反驳说：“听说死的当然不要，受伤的、打断手脚、吓疯了的、半死不活的、有病的一律不付钱不要。你说什么话?样样都好我们很难捉，本来是要好先打坏、打伤，到时咱们白干了。要告诉老大快送货，招连长昨天说五百猪仔兵快够数，我们明天夜里交货，迟了交货没钱给，那真完了。”忽然听见“好了，老大来了”，只听一个怪声音的男人讲话特快，一听就知是性急之人，老大一到即下令把他们放出来。约又过二刻钟船儿的袋口才被慢慢地打开，头上受重伤，脸上全是血。两天两夜滴水未进饿极的人终于慢慢地爬了出来，见了天日，很辛苦地坐在地上。一些恶人也未见喝叫猪仔兵站起来，像这样的人怎有力站得起来。

    在一处鲜为人知的、四边有高墙共有两只铁门关得紧紧的，船儿定下神来看四周像个很大的城楼，四边都有很厚的建筑物，中间有一个露天的很大空地，自己坐在空地一角，再看清楚空旷泥地上，吃了一惊，原来已经有几十个男人都像自己那样是被捉来的人，个个神情痛苦、绝望、恐慌，因受了很多折磨才到达这里。名叫老大的中年男人命令手下：快去打井水来给他们喝，个个像死去不久的人怎么能交差卖钱。这批人再不放出来活动，喝点水，给点米粥吃，过不了两天准会死光，到时还不是要咱们去挖大泥坑埋葬他们，你们只知懒不用点脑来想想。还有，立即煮粥，今晚每个壮丁一碗。被叫作壮丁的人现在陆续出现，大空地慢慢聚集了一百多个壮丁，年纪从十多岁至三十多岁不等，个个遍体鳞伤，愁眉苦脸，有些人在哭泣，又痛心地边捶打自己胸膛，边说：“这是什么世界，要把我抓到这里，再不把我放出去，我老婆孩子准会饿死。天呀，可怜我吧!”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大哭，声音大又凄惨悲愤加叫喊，引得一百多个壮丁互相痛哭又交谈议论问你是哪里人。抓壮丁老大开始发恶带着三个人说：“不许讲话!不许声张!”大叫之后众人果然不敢再讲话，那三十多岁的男人继续哭叫。抓壮丁老大走到那男人面前，一声不响，一挥手，三个凶恶大汉想用手执男人头发，但那男人头发太短，另一个恶汉用一条麻绳对准男人颈上套住用力套紧，另一个恶汉向下用脚即把男人用力一踢，上拖下踢，那男人即倒在地上。三个恶人用力在地拖，再吊在大木桩上，这几下要人命的绝招动作，吓得一百多名壮丁不敢再出声。把敢出声的那个人吊在木桩上，再也出不了声，身上手脚多处流出鲜血。眼看那个敢出声的人脸色渐变黑，快断气、快死。抓壮丁老大忽然又记得这些贱命能卖钱的，又一挥手，几个恶棍又很熟练地把哭叫的男人放下来，如此这般地迫害一番。老实说有谁会见过这种场面，人被吓得失去了魂魄，一百多名壮丁个个心里害怕极，全明白大声叫喊等于是反抗就会得到如此下场。现在静得可怕，连蚊子飞过都有声响，抓壮丁的老大看见大伙人被他压服了，高兴了，笑着对百多人说：“你们不作声表示听话，那很好，我们给你粥吃，你们去水坑洗去全身上下的污泥臭气，再换上新衫裤。我保证以后大伙都有饭吃有得住。”    

    众人一听，半信半疑，现时世态艰难，如果有饭吃又有住，那真是求之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开始排队派大米粥吃，每人一碗，多日未吃东西的众壮丁欢欢喜喜地领咸味粥吃着。过了一个时辰，粥快派完、吃完，那个被人打得又折磨得去死不远的人躺在地上，竟有一些壮丁议论及嘲笑说：“这家伙自找死，你大叫什么，你是鸡蛋碰石头，人家人多势力大，又有枪。”抓壮丁的老大现在站在高高的一张石台上开始讲话了：“各位乡里!”讲话虽尽力装平和，但急躁之声没有声尾的，声不留后，这与他的为人及长期的所作所为，是专找黑心钱财形成。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识其人可听其音。此公生得头尖额窄，凸眼短耳又缩腮，上嘴唇特短，所以会露牙，两鼻孔朝天，头发长得一边有一边无，远看像一个地球仪，他手下的人背后里都叫他是“鬼剃头”，异相兼怪声，为人历来阴毒凶狠又诡计多端。他当了十多年的狱卒，现在总算熬出了头。鬼剃头现在比众壮丁站得高，又望得远，双手叉着腰，做出鹤立鸡群的架势，模仿着大人物在讲大话：“各位乡里，你们不用惊慌，只要你们听话，我们就会对你们好的，你看冈Ⅱ才你们不是有粥吃了么，多好吃，又香，咸味又够。”

    现在所有人都在听鬼剃头训话，吃完咸味粥的船儿在静悄悄地喂那受了伤哭叫的外地人吃咸粥。性格倔强的外地人初时仍不肯吃，船儿细声说：“吃吧!不吃很快会饿死，你死了就见不了你的亲人，你的亲人永远见不到你，你死是很容易的事，也很快，亲人日后会更痛心。”外地人听罢不作声流着泪，接过船儿递过来的咸粥，很快吃下了肚。外地人自从听了船儿一番话就吃粥不再哭，又慢慢变得镇静，又不说话在闭目养神。

    现在站得高望得远的鬼剃头说：“那几木桶咸味粥是兄弟本人自己出钱买米煮粥救济大家，为什么?因为上头未有军粮饷，又因为你们不属于军人，又不属民众，又不属于罪犯，所以就注定没有米吃，本人看不顺眼要替天行道，所以我给你们吃。”鬼剃头讲到这里脸有得色，显出了像一个慈善家、救世主风度。坐在前边的有个人忽然举起一只手大声问：“长官，我不明白我们不是罪犯，为什么要捉住关押着又打我们呢?”那个人声音刚停，又有三个穷凶极恶的大汉要飞快捉敢讲话的人，其中一恶人对准讲话人的胸口一落手打了三重拳，跟着用脚对准要害部位踢。大伙人眼见出声会立即得到毒打，惊得不敢再看，连吸气都想停着。三个打人大汉不停地打，直至鬼剃头叫停才停手走开，打人的恶汉坐着点燃烟丝吸食，等候害人。此时鬼剃头又恢复常态继续演讲：“你们是怎么来到我这里的不关我的事，来了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守规矩立即格杀。”讲完即在身上抽出一支驳壳短枪向天连打两枪。坐在地上的一百多个壮丁又吓个半死，也有伏在地连看也不敢看，屁股朝天想钻人地下消失。现在又听得鬼剃头大声命令坐好，个个壮丁从惊到怕立即又坐好，闭着眼不敢面对鬼剃头。

    鬼剃头正要继续讲清规矩，忽然听得后边竟有人敢讲话：“田大队长，你好呀，我在看你用孙子兵法训练好新兵为朝廷所用，哈哈哈。”鬼剃头急转头一望，原来是朱督察长和招有刀连长，鬼剃头立即停止训话，急忙走下讲话的司令台向着朱督察长紧张地敬礼，又向招有刀敬礼之后，朱督察长和招有刀在鬼剃头引领下向外边远离壮丁而去。朱督慢条斯理地说：“上头催促得紧，我怕你们的壮丁数量不够，又怕你的壮丁质量太差。上次那批壮丁真把我气死，一些是老头，一些是小孩，更有他妈的盲了狗眼把女人也抓了回来，他妈的为了滥竽充数把那些女人的头剃光当作男壮丁交来入伍当兵，骗我们钱财，还有我们那些家伙只看见是个光头的就签收作实了数目交差。”朱督虽然越讲越气，其实心情是好的，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鬼剃头见朱督今天心情特别好，不禁大着胆子问朱督察长：“朱长官，兵营里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朱督答：“那天我有空去巡查找连排长，经过营房里边忽有女人喊救命，进去一看，真要用清水洗眼三日，审问之后才真相大白，那批八十人的新兵中有三个是女人。那三个女人虽然硬被人剃光了头作了男壮丁数目，变了光头就是男人了?但怎能瞒得过那班畜生，三个很年轻光头的女人她们天天被人***，最多那天一天就被轮奸了三十多次，其中排长也有一份儿，那该死的壮丁为轮奸又打斗，你看多难听的事，礼义廉耻我们总得讲讲嘛。此种笑话幸好上头未知道，不然的话会小看我督察的作用。”朱督察长讲完哈哈大笑。鬼剃头不敢笑带着朱督察长、招有刀来到了大队长办公室。此办公室未见有什么文件柜，更未见书籍，纸笔墨全未见。看见的办公桌有扑克，还有天九赌具一堆及几副手镣脚铐，墙角有大米，还有腊肉烧酒放着。

    鬼剃头招呼两位长官坐下，很快有人烧开水送上茗茶花生米。鬼剃头的助手们递上“美丽”牌香烟。鬼剃头一一点着烟，茶过三巡，吃了一会花生米，烟足茶够，花生米香口又满足。鬼剃头虽则官小，但他懂得为官之道，两位长官到来的意思是落实人数，买卖兵丁之事即将开始。督察长表面是不会提出的，朱督察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如果他不高兴，只说句兵丁已够数，那么自己的一百多人就立即自赔老本。

    列位看官也许不知鬼剃头所说，到大街上捉一个人是很辛苦的，有时倒霉的话，一下手捉了人，得了手，谁知有些人是有来头的，有人替他出头，对方人多势众，要来营救。弄到了这个地步，赔本请罪也未必能脱身。抓壮丁不是无本万利的行当。行行会出状元，行行都有人发财，行行有人破财，鬼剃头这一行到底在七十二行里排行第几或是否排得上，无人会知晓。抓壮丁此行该属七十二行以外的行业，是丧尽天良的勾当不成行业。

    此时鬼剃头很恭敬地替朱督察长斟茶点烟，口中又认真讨好巴结说：“我这一百多名新兵保证个个身壮力健，保证没半个女人，人人听话，已经从头到尾脱光衣裤看清楚，又是我亲自训练，本人的招式是一打、二吓、三枪毙，他们个个不敢做声，不敢多事，我敢保证个个都是明知要到战场送死也不会逃跑的家伙。我保证他们一定会替长官出死力，会拼命冲锋杀敌不敢后退，不敢停留，还有……许多不敢。”鬼剃头一直说个不停，因其声音尖，刺耳又短、怪、丑，使人难受又不自量。朱督看看手表像不耐烦，招有刀忽然无名火起受不住，即不客气地直呼鬼剃头的小名：“田鼠，你别讲太多，后天副司令亲自来检阅你的新兵，如果副司令不高兴，别怪我们弟兄保护不力，像你们这帮病鬼到时我真替你担心。”
   

    招有刀一番话吓得那田鼠鬼剃头大汗淋漓，这一边的朱督察长好像看出鬼剃头很害怕，他不想逼人太甚，再想田鼠为人能干，其样子为人丑陋不算过错，毕竟我们“新政府”得要靠这帮心狠手辣、不是人养的家伙才会去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朱督又装出谅解的说话，他不照招有刀那样直接叫田鼠，他笑着叫：“田大队长放心，我们会帮你的忙。”这样鬼剃头才放心苦笑着又急着说：“谢谢两位长官的提醒，我田某人一定多给饭菜他们吃，穿好军装，再亲自训练日夜不停要他们会听口令又会跑步，会举枪，懂格斗，拼刺刀，懂敬礼，会立正，大声叫喊‘一二一’连喊十声又快又不停口。”鬼剃头现在越讲越快，越不停口，性急听不惯的招有刀又按捺不住喝声叫住嘴。鬼剃头田鼠才停得下来，鬼剃头自知吃力不讨好不再作声，又低下了头。到了此时朱督察长实在也讨厌这田鼠，表面不好说话，推说：“田大队长，你的兵丁我已检阅过，我今天有急事改天再来看你，千万要把新兵整顿好，我会在副司令面前多讲你的好话。”讲完即走。

    朱督、招有刀上了吉普车风驰电掣地走出人间地狱。向来恶惯的老大鬼剃头刚才被恃着主人威风的招有刀奚落了两次，总觉得不是滋味，正想跑步出去以牙还牙立即折磨那帮被绑架得来的猪仔兵出出此口鸟气，但回心一想立即又转变了主意，再想折磨他们死容易，最怕的是副司令后天阅兵后不要自己的残兵，那就事大。鬼剃头心想管他妈的左手一分银，右手一堆人，宁可死光一堆人，也不放过一分银，后天一早副司令阅兵如果这两天不多吃点东西，到时副司令要了别的连队的猪仔兵，那我会白赔老本。如果赔了老本把他们杀死拿去卖人肉也没人要的，那真的完了。他们死光不要紧，最怕是老子的钱没了。此时鬼剃头正拿不定主意，忽然看见前边来了两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得力手下小名叫幺七、幺八，他们俩是抓人高手，这两天停了手没活干，么七、么八一见鬼剃头即上前告诉老大一个惊人消息：“杀猪才排长也学你老人家干起抓壮丁这一行，他们的壮丁个个吃得饱饱的，人人像肥头大耳，听说上头有人看过很满意，听说现在还嫌他们的猪仔兵人数少呢，那杀猪才听完即拍胸保证再去抓到够。老大呀老大，咱们最怕杀猪才把咱们的生意抢光，那就完啦，怎么办?”鬼剃头在手下面前很镇静地像满有把握地说：“不怕，咱们有朱督察长从中关照。”一会又说“咱们的猪仔兵太饿了，个个不能站起来，到时最怕朱督察长也帮不了咱们的忙。”幺七、幺八急问：“老大呀，快出主意呀，咱们该怎么办?”鬼剃头眼珠一反，只见他白多黑少，顿时又明白了小钱不出大钱不入这道理，他咬着因短了上嘴唇露出的黄牙，现在鬼剃头像用刀切了他自己的肉那样莆苦地下命令说：“今晚起，每人每餐两碗饭两碗粥，再加一碗青菜，咱们一定要斗赢杀猪才那厮。”幺七、幺八两手下听后不敢怠慢，立即去传达田鼠鬼剃头的紧急命令。

当夜一百多名猪仔兵有口福大碗地吃，船儿一直照顾着受伤的外地人。两天后鬼剃头的一百多名猪仔兵因每顿都吃得好，心情虽痛苦人人思归，但在高压之下个个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屈服下来。第三天早上一百多人个个换上新兵服装。上午十时一刻，鬼剃头穿起副连级军官服装亲自指挥猪仔兵列队起立、走动、前进、后退，个个大喊“一二一，一二三四”。直等候至下午什么司令长官都未见，又等至太阳下山，鬼剃头满心欢喜地又把众猪仔兵集合训话。鬼剃头说：“各位乡里，最近几天我田某人仁至义尽，你们食好住好，今晚你们会食得更好，饭后我会带你们到一个好地方，将来有好日子别忘记我田某，好了开饭吧。”众壮丁听说开饭一窝蜂似地排队报数，照旧是两碗粥、两碗饭，吃个痛快。到了半夜鬼剃头突然吹起军号集中，黑夜中被人不知不觉地押上了火车。当火车开出时众壮丁才知道身在火车上，去哪里又是老话一句，天知地知还有黄军司令知。

列位看官，众壮丁、船儿等人命运会怎么样，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二回“泪汪汪进北大荒，无知壮丁变武装；战场送死为哪方，炮火余生见苍茫”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二回）

泪汪汪进北大荒
无知壮丁变武装

战场送死为哪方
炮火余生见苍茫

    书接上回。话说矿主“六不先生”的近身亲信、送鸡人船儿又一次倒霉碰上了抓壮丁去当兵的兵痞流氓，受了棍击受伤被抓的船儿又被他们带进了新兵丁集中营，全部剃光了头，穿上了清一色军衫裤胶鞋，在恶毒的鬼剃头田鼠压迫下一打二吓三枪毙，要么受折磨死，要么当兵。那班未知世故好歹的年轻人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变成罪犯及无辜地进了地狱，成了失去自由的兵丁们，除了天天眼泪洗面就没有别的。

    话分两头。统管狮城内外的黄军司令部，是主宰着几十万人生命的；黄军司令大板吉平，及“新政府”马天日委员更是主宰者。他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当天马天日向黄军司令报告说：“我们政府只用了十五天时间就招得五百七十五个精壮士兵全部应征人了伍，他们天天接受着名教官亲自的训练，每个士兵的伙食费及装备至今是一个半大银圆。”朱督察长细声对林火登说克扣伙食至少一半。马天日继续说：“这些士兵随时可以出动，个个技能纯熟，精神饱满，如果发步枪每人一条即可上战场作战、守卫放哨、担、抬、托、搬、挖工事战壕、遇水架桥、逢山开路，样样皆能是毫无疑问的，敬请司令放心。”马天日委员讲到这里即被大板吉平上校司令用手势止住，像有话要说，马天日虽戴着近视眼镜，他像闪电般领会即把说话停了，大板吉平不客气地插话说：“你们这种士兵没有一个可靠，不可靠又怎能用。”在座的军政大恶人个个都吃惊地望着大板吉平上校司令，心想糟了，“新政府”用计不择手段又够狠毒、够绝才弄得几百名猪仔兵，现在司令却说没有用，那真个完蛋了。吉平虽皮笑肉不笑，但心里也明白他们为抓壮丁已搞得满城风雨，不少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傀儡们应该是为了讨好黄军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面对众傀儡的诚惶诚恐，大板吉平换了口气手执画图铅笔对众军政人员说：“你们的招兵功劳、苦劳、疲劳都付出不少，司令部满意你们的工作。”这句话一讲众军政大员才如获大赦轻松地苦笑了一下。吉平上校接着讲：“你们明白吗?两千年前你们的孙武带兵就有句名言，要不让士兵知道真实情况，总是把他们居于最险之地，要他们去拼死赢了才得活，这是用兵之道。”讲到这里众大恶人仍未明白，大板再说：“本地壮丁不可以在本地用，只有用于北方的战场，现在不论哪里都需要补充兵力，．明晚的北方火车会送来五百多名壮丁，正好我们又是五百多名，现决定明晚半夜交换。这样的士兵才可以为我们所用。”大板吉平加重语气说：“南北对调的兵士绝不准告诉他们身居何处，这样就没有人能逃跑。”

    马天日及众人昕罢佩服得五体投地即带头起立鼓掌说：“司令的话真高明极了。”全体鼓掌，吉平上校脸上出现了一些笑容即示意各人坐下，吉平继续说：“当士兵们熟睡之时就要立即紧急集合调防上火车，从此谁都不知方向，这是绝密，谁违法泄露机密立即枪毙，还有现在的火车远远不够用，火车开出两天后已经是远离本地，夜间要他们走路加训练，五天后又上车直至送他们上战场火线。边行军边训练这种办法是我发明的，这样做什么都节约。到了一个月就要压迫他们上战场了，人人要拼命冲杀又要守住本阵地，更要快速夺取敌人的阵地。”讲到这里众官听得紧张入了神，吉平上校此时又换了口吻轻松地说：“下官用兵已二十年，大小战争已无数，每战必胜。”听到这里众官又精神一振，用力鼓了掌。大板吉平确是决定许多人生死的主宰者，因为这个军事会议及大板吉平司令的诡计多端立即使那班壮丁远走他乡，要到无人知晓的地方作战拼命去了。

    话分两头。当日鬼剃头之所以高兴，是因事前他以为那杀猪才排长的壮丁比自己好，自己的壮丁太饿会卖不出去因此而发愁，后来上头连看都不看就全部卖出了。上司叫鬼剃头田鼠每人发给三天干粮由壮丁自己带着，结果鬼剃头田鼠一点干粮也不给，壮丁的干粮约五百份由田鼠一个人留着慢慢吃掉，所以田鼠又肥了自己，当晚实在高兴带着大班凶恶兵痞押着众壮丁上了火车。众壮丁从此天天饿着又全部囚禁在两大铁火车厢内，前面有黄军带枪守着，后边那个火车厢又有许多凶恶带枪黄军虎视眈眈看守着，如不听指挥立即枪杀。众壮丁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中午时分一些车厢铁篷射进了太阳，其中四个通风的窗口虽小得很，但阳光能照射进内，总算有了点光明。此时有人发现了几张白纸，原来是传单，上面写着：黄军“新政府”不消灭，国无宁日，家破人亡。传单最尾写着义勇军分区司令部。车上虽有五百多名壮丁，但无人识字，传单传来传去，许多年纪比船儿大的壮丁，都无法读得出传单上的内容，其中有几个人像很懂事，因根本就不识字，想知内容无济于事，其中又有三个人合共才只懂得几个字，花了很大气力才知道是骂黄军“新政府”的，全文有几百个字人人都希望想知内容，但无计可施。如此又过了一会，终于传到船儿手上，十六岁的船儿由于读书太勤奋无人可及等于读了十一年书有余，论学问要比许多人都强，众人真估不到船儿能会很流利念出了传单上的内容：“国家义勇军分区司令部告全国同胞书：同胞们，你们在水深火热之中，许多人都痛不欲生，义勇军没有忘记你们。现在全国如一片苦海，人民泪水成了河，怎么办?同胞们，不要悲伤，站起来与他们斗，斗的方法很多，明斗不过他们可以暗里斗，义勇军会支持你们。现在义勇军控制着的地方在办军政学校了，年青有志的同胞们快来参加，学会本事把敌人打出国门才有望建立自己的家园。”

    众壮丁听得入了神，个个精神大振，全部人愿静着听。船儿继续在念读，义勇军传单又说：“我们的国家由于当家的人不团结，不以民族为重，年年都在内斗，把自身削弱了，因此我们的政府及我们的军队，所以就敌不过外国军队，国家民族因失去了河山而耻辱，广大民众因痛失去家园及生命而痛心。”船儿越念越高声：“同胞们，凡‘新政府’黄军主张的事，咱们千万不要去做，更不要去当他们的兵，不要杀害我们同胞。”船儿刚读到这里火车开着慢慢地进了山洞。车厢立即变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火车走出了洞口又恢复光明。众人心急叫着：“小子，你快读给咱们听。”船儿答应，正在拿起那张传单继续读，此时已经多日不作声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外地人现在忽然狂叫：“呀，我们过几天便要当炮灰啦，我不想死呀!我家里的孩子老婆快饿死啦……喔……喔……”外地人大哭大叫着很激动。老实真的能识字的船儿立即一手把传单丢掉，又双手扶着那外地人安慰说：“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不要胡说!，，许多人听了那外地人尖叫，都相信自己处境很危险，快要送死，未来真恐怖。不少人即跟着哭喊：“天呀!我们为什么那样苦……呜……呜……呕……牛……”

    火车卡虽密封着，但头尾车厢眼看四面耳听八方的黄军即有了知觉，忽然走进了五个像杀人魔王那样凶恶的家伙，两个两手执着两把不长不短、锋利得能剃头、又尖得很恐怖的利刀，另三个手执能快打的重型驳壳短枪。那五个家伙个个手臂上露出很黑粗的手毛，目光凶射扫出迫使人会心寒打冷颤，他们五个凶恶人又突然一齐大叫一声，其声威猛程度足使整列火车好像立即倒退了一段路。善良怕事的壮丁们全部一律被吓得像变了缩头龟一样，很想把自己的头缩进自己的肚。此时没有人敢用眼看那五个恶解差黄军，如此的环境要杀死一批壮丁只像弄死了一批蚁，是人如蚁贱。经过两天折磨人人饿得发软，火车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停下，船儿等人被全部赶下了火车，排队进入一处有头戴铁帽的哨兵荷枪实弹守卫着，再望四周远处又是铁丝网，处处是禁区，进入禁区即问口令，如讲不出口令或报错口令随时有被杀死的危险。

    五百多名壮丁被编成一个新兵营，由一位独立营营长兼任指挥新兵营，该营长叫山土毛亮，他现在开始要了解这帮人马为什么个个脸如泥土色，后来问清楚才知道他们饿了三天，毛亮营长慢慢明白因对方天天克扣口粮，所以人人呈现脸上没有了米气。营长毛亮面对众壮丁突然气冲冲大骂：“‘你他妈的，南方送来了一批病夫饥民，没有一个像人，全部都像去死不远的人，而我送去的个个都精壮，为什么他们会如此高明，咱老毛怎么也没想到会吃了那王八蛋大亏，这样快死的人怎么能去当繁重劳力的工程兵呢?咱老毛怎么能为师长练好兵?”

    山土毛亮营长臭骂了一会，前面忽然来了一位医官，看样子那戴眼镜的医官现在很认真地叫全体壮丁在太阳光下照晒，医官又对满脸沮丧无表情的营长毛亮说：“不要紧，我自有办法。”黄军医官与营长并肩行着慢慢离开众壮丁，那医官才细声说：“这帮新兵是纯属饿坏并非有病，他们现在虽然饿极，如果要快点恢复他们身体是暂时不练兵五天，第一餐应吃青菜粥半饱，第二餐是食饭半饱，第三餐才是食饭基本饱，因为他们年青，三天后可以慢慢恢复其体力。”毛亮营长听说后才松了口气，但仍表情紧张地说：“如果这样的病夫真的有病，我们一定会在几天内压迫他们自己挖好很深的大坑，一个一个推下去，上面再用泥土很简单就活埋了他们，免得浪费枪弹。”毛亮营长讲到这里停了脚步，从上衣袋取出一小包香烟先递一支给能替他出谋划策的军医，又替他点好火才给自己点着。两人吸了几口烟时，医官又慢吞吞地说：“那些‘新政府’编制的官员全是吃空额克扣军粮的家伙，真害死人，咱们黄军正规部队是没有人会做出如此违法事。现在缺粮饿死的是本国的民众，我们军里有的是粮食，实报实销。”讲到这里医官用手指着离他们不远的船儿等不幸得很的几百人说：“他们很快会变成有用的人。”这样毛亮营长才转忧为喜高兴地说：“他们先吃几天饭，活力一正常我自然要强迫他们日夜挖战壕，挖战壕完成后又即会交给野战前线去与敌人拼死活。这样的新兵当然会死得快，如果战死一千，那么敌人也会同样损失一千人，反正死来死去都是他们本国人，那何乐而不为呢，哈……”讲到这里两人心意相通，笑得格格格格响声不停。

    新兵营里铁丝网外忽然出现十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他们分别推着十辆手推车，车上摆着碗之类东西，原来他们是炊事兵，．约离十五步远就停着一辆，一字排开像一字长蛇阵。此时忽然走出一名黄军头目做手势兼吹哨子，饿了三天的五百多名新兵鼻子本能地闻到米香味，明白现在是有粮进肚，求生欲望立即就形成了十条队伍，在领着菜粥的同时，黄军头目即做手势要原地不动地吃粥，粥未吃完十队人马已立即分成，’又是画地为牢，船儿已经被编成第五队的新兵，人人要记住自己的队号及兵号，船儿是五队第三十五号兵。谁乱了兵号，谁即当天没有饭吃，立即处罚。

    日子过得快，转眼过了六天，独立营营长对他们的训练另有一套办法，身穿的衫裤都标明了号码，食饭一套办法，练兵去大小便一套，规定每天到河里洗澡，也有规定。一律要摆设整齐，一眼能看得到新兵的号码、次序及数量多少。到了第八天山土毛亮营长要对众壮丁讲话，他的风格与从前的田大队长完全不同，鬼剃头一开口称呼是各位乡里，毛亮营长开口讲话自我介绍：“我叫山土毛亮营长，你们不是人，你们是我的士兵，士兵与人的区别不同，人与人是平等的，长官与士兵永远没有平等。士兵如果不服从长官命令要立即处罚，什么叫处罚，打就是处罚。我们军队不服靠打，被打服了的兵就是改正了过错，打也不服要继续打，经过再打也不服就立即枪毙或立即推下深坑用土活埋。”讲到这里营长毛亮问：“士兵们听见没有?”没有人出声，毛营长再问：?你们回答我，听见我讲话没有?”五百多名士兵依然没有人出声。毛亮营长不再讲话,忽然向天作了一个姿势马上离开，突然一声枪响，跑来五十多个士兵个个十分凶恶，列好队形，跑上前先用左手抓着对方胸前衣襟，打人者先怪叫一声，右手一重勾拳即打在新兵脸上。那五十多个黄军每人要打十个新兵每个一拳，动作很快，未到半刻钟已出色完成了人人～重拳的打人任务，人人都被打，不多不少，非常平均。五百多名新兵都挨了一拳，很快人人左边脸肿胀，：有些人胀得像半边肥猪头，有些人脸在流血，有人当场倒地。
   
    挨打后，无人敢叫喊，很害怕营长毛亮，讲得到做得到，立即枪毙。有人当日吃不下饭，有人耳朵流血被打聋了，听不到声音，整日夜在痛哭，睡不好觉。船儿此时午夜怀思，从救命恩人老板娘开始，又想到“六不先生”，忽然又想起义勇军的传单，因舍不得丢掉的传单现还放在衣袋里，偷偷地拿出来认真看了一回全文，心想最好义勇军今天就打进来把黄军消灭掉，把我们解救出去，我得慢慢走路回到狮城外望风山铜矿，替很有才华的矿长干杂活兼读书，真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过去这种好日子看来不会再有了。前段时期跟着矿长，真愿从此一生一世在矿山干下去，有谁知道此次送鸡送入了虎口，看来凶多吉少何时了，思前又想后，年纪很小已见惯了世间磨难险死多回盼船儿此时也差点哭了出来。

    一大班苦人儿新兵从此进入了集中营当工程兵。人人整天在挖山地，修仓库，引水上山，搬运军火弹药，不停地劳累。从此人人失去了知觉，不知痛苦为何物，许多人都愿死，但不知怎样死，根本没有时间机会去想。因天天累得要命，一解散集队回到睡觉的地方未倒下便睡着，没有思想知觉的人倒会好过点，越麻木越好，这也是当事人的永不磨灭的终身体会。 

    列位看官，这就是他们最不幸的时日吗?

    未必，日出日落如此残酷煎熬痛苦，劳累疾病几管齐下，五百多名壮丁新兵刚过一年，现只剩下三分之二，因为有了疾病的新兵们不能劳动的，很干脆即被活埋掉。

    某天早上毛亮营长又出现在较场，对众工程兵训话说：“士兵们，你们已经成熟了，很少会去想问题。今天你们收拾行装到别的军区，天黑开始上路。”

    毛亮营长又说：“行军纪律是发现逃兵就地枪毙，掉队的同样枪毙。”

    营长毛亮冷冰冰地问了士兵们一句：“听见没有?”

    众工程兵轰天动地大叫一声：“听见!”

    毛亮营长又恶狠狠地问：“我刚才颁布了什么命令?”

    众兵即惊天动地叫喊：“逃兵枪毙!掉队枪毙!”

    营长毛亮轻松地讲了一句：“例训!”

    众兵又大喊一声：“一二三四!”然后拼命地跑上山，又跑下山，大半天才回营房，当夜行军。

    一连六天，白天睡觉，夜间行军，终于到达目的地。整个途中没有人敢逃跑也无法逃得出不是人的训练及专制，更无法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地名省份，但经常闻得炮火声，初时新兵们很惊慌，日子长了，个个成了亡命徒。一年非人残酷折磨又亲眼看见许多同伙被活埋及杀死，生存者像什么也不愿想。

    有天早上，众兵集中在练兵场上，新指挥官按号码点数，正好三百六十一人准确无误。指挥官只讲一句话，官员说：“限一刻钟跑上山顶训练场，掉队及过时的一律要禁闭饿饭。”结果众兵全部合格。今天原来是练习开枪射击。 

    五天后，人人都懂使用步枪，向前开枪及向上开枪，主要是伏地射击，众兵从此天天背枪跑遍山地战壕。

    又有一天夜里，几百名士兵被惊醒了，其中第五队三十五号兵被派进入了地下战壕直通敌前。船儿背着枪，但此时又有人用枪在背后指着，如果临阵退后或不前进立即枪毙。当夜三百多新兵全进入了火线向前移动。此时船儿很明白：“前方向着自己开枪的军人即义勇军，义勇军呀义勇军，终于找到您，我今天死在你们手里总比死在黄军的枪下好得多，很值得我追踪呀!”又高兴又害怕的船儿在激动，又在暗下决心，该冲锋我会很快向前，但我决不会向义勇军人开一枪，到火拼时，你们一定会当我是坏黄军杀害，我死后决无怨言。船儿一直在告诉自己一边向着前方阵地，低着头走去。后边的黄军监军很满意第三十五号士兵的行为，大叫：“第三十五号是好兵，敢勇往直前向着敌人的炮火的阵地冲去了。哈哈，好家伙。”

    此时两边作战火力越来越猛烈，忽然天空出现了三架黄军飞机，凶猛地冲向义勇军阵地丢炸弹。有几只炸弹离船儿不远开始爆炸。一片火光过后，船儿即飞身走出战壕，跳进前边不远的炸弹坑，先藏好身，再往前走，又跳进前边另两个很深的炸弹坑伏着，借战火光再看清楚原来自己已经过了军事分界线，这里分明是义勇军控制的阵地了，由于炸弹厉害，附近阵地的不论什么军人都死光了，进了炸弹坑的船儿早成了泥人反而没有中枪弹而受伤，一心想早点让义勇军杀死自己的船儿，没有死去就是靠一排炸弹坑藏身，再长驱直入，此地是无人区又是义勇军占领着的大片苍茫大地。船儿再向前走，半明月色下，发现地上有两个被飞机炸弹炸死的中年民众。船儿灵机一动，突然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便即当机立断，立即先把枪丢掉，然后把其中一名民众死者的衣服全部脱下，再把自己身上的黄军士兵服脱个精光，用力又说声去你妈的耻辱的狗东西，把狗衣服丢得老远后即穿上死者衣服。一刻钟功夫后，军即变了民，船儿低头对着死者说：“大叔，我对不起你!来世报答你的衣服。”船儿讲完，深深向着死者鞠了十多个躬，才慢慢地离开，不断回头望着死者向前走着。

进了山林再走一段路，爬过了两座山后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是什么地方?昨夜在鬼门关走了出来的人再往前走会不会像在狮城那样再被人抓去当兵，前途如何只有天知地知，船儿实在不知，但心中在想现在我不必去寻死路了，活下来当乞丐走路回到望风山矿山里，想起了矿主为人很好，很想回去，但那地方不安全，一个人好好的都随时会被抓去当兵又送死，想着想着心情沉重起来，脚步又变得慢慢的。从死亡战火走出又走进苍茫大地，虽未见有人，到了此地毕竟不是无人区，突然听得有人声，认真细看时前边来了几个骑马的人向着自己冲过来又有人叫“抓住他”。

列位看官，又发生什么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三回“义勇军人哪里找，装聋作哑避奸狡；古来战乱多危难，何年有幸进军校”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三回）

义勇军人哪里找
装聋作哑避奸狡

古来战乱多危难
何年有幸进军校

    书接上回。话说黄军把五百多名壮丁强迫挖战壕，体弱有病的都被活埋掉，一年后剩下的三百多人又被强迫进入战火第一线，要与对方拼死活，自己不主动开枪的话立即就会被对方开枪杀死。通常被迫上了这种绝地的士兵都会横下一条心，横死直死都会立即拼命向着对方开火，这点心理黄军把握得极其有分寸。但三十五号兵决定一枪不发，总想快一点让对方义勇军先杀死自己，对方又能快点多消灭几个黄军。列位看官，鄙人记得古人常言有两句话：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船儿此举又是人之将死其心正义，但未知属于哪种人，在下未能作深究。但总算是临危不惧面对死亡还在清醒想着，黄军是凶恶的敌人，愿和黄军士兵一起先后去死。一个少年面对死亡其心境是灰暗的，或是麻木的，是智勇或是什么本色吗?是正常心态或特别的心态，这里不必哕嗦了。

    言归正传。又话说船儿当夜求速死，明白越向前跑得快越会死得快。谁知炸弹杀人更快，谁知炸弹爆炸后那弹坑内更安全，因飞机掉下许多厉害的大炸弹使这地区变成了无人地带，力求快死的人，结果他未死，无意冲过了军事封锁区进人了苍茫大地。船儿想，在这世界上最恶是有枪炮，问茫茫大地谁主浮沉?大地不答。船儿慢慢向前行，很远的前方忽然来了一队人马，突然听见有人大叫“抓住他”。船儿现在像只惊弓之鸟在想：真糟糕。想马上拔腿快跑，忽然又明白要跑在广阔大山地，人怎及得那些流星飞马，况且刚才我换了装与死人交易的事是天知、地知、鬼知、我知，我不说谁都不知，我不是军人，不是坏人，先别太害怕，要先壮胆后镇静少讲话。

    说时迟那时快，四骑人马已追上了，眼见两匹马一圈动作非常熟练快速即到达，铃声一响立即挡住了船儿去路，后边两马又追上，那骑马的四位勇士一手执着长绳索圈，只要手起一飞绳索，任你人头或马头及各种动物的头都会越拉越紧动不得，跑不了；另一只手又执着短枪，骑着高头大马的勇士两手都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技术高超，个个威风极。马铁蹄足下因踩着山地砂石，又听得喳喳声响。此时天亮已呈白日，其中一人手执的火把正在弄熄。船儿已．看见四双大汉的眼睛在盯着他。骑马勇士未叫声“站住”，船儿已经停着站住。忽然听得一骑士用枪指着船儿说：“不是他，那人的年纪能当他爸爸。”讲完即用膝盖暗暗用点力顶那匹高头大马马肚，马立即像很有分寸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其余三勇敢骑士即跟着走。

    船儿又虚惊了一场，未说话都能平安无事，目送马队消失于山野大地。船儿往前面看未见日出已见东方先会红，船儿想：如果一个人生活在无人区是最安全的，什么也不需提防。谁能估计得到去年在繁华人多的狮城，好端端的一个人都会被人捉去卖给军队当兵，为得点钱的人捉同胞很卖力，被捉去的人损失实在太大，捉人者得点小钱，被提者伤害太大，现眼见五百多个青壮年除自己一个人走错了路进入了敌界外，相信无人再会活着回家见到亲人，他们的亲人也在日夜盼望散失的人，亲人早就要忍受分离之痛、生离死别之苦，幸好我船儿早就没有了亲人，在这个大地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认识我，这样我就不会惹起别人的挂念，增加别人之不幸。如果我父母还在世，他们知道儿子是这样做人的，其内心不是比儿子更痛苦吗?父母能吃得消吗?这里天空真广阔，如果一个人在这里能活下去确实比在人多的地方好，但今天没东西吃还可以，明天没东西吃很快活不下去，哪怎办?我得去先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否有黄军，如果有黄军宁可冒死也要逃到没有黄军的地方才安全，幸好刚才那班马上王没有把我捉去卖给黄军。这里又未看见有义勇军，如果见到义勇军我得跟着他们，如果找不到义勇军，那么在山上当野人也不错，当野人当然比在有黄军的地方好过，我得千方百计耐心等待看哪里有义勇军人，当好兵才有出息，世上坏人太多，要杀坏人帮助好人。

    想着走着再走着啊，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边远处发现有屋，船儿决定冒险向着有屋的方向加快步子走去看看。不一会儿来到了，原来是村庄，不像军营，再走向前看见一群人在一个很大的泥坑里挖泥，船儿不敢惊动那群人只站在远处看，那群人也发现船儿在站着，因众人做泥工干得累没人愿说话。又过了约一个时辰，远处有一个人拍了两下手掌，那十来个人即丢下挖泥重脏滑陧慢走远了，此时船儿即下泥坑像刚才那帮人一样干起挖泥、搬泥的工作。约干了一个时辰，那帮人又回来了，看见船儿在很卖力干活，其中有人说：“小伙子，你干嘛?”船儿听不见。那人又问：“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船儿又是不出声，只知用力搬泥。那中年男人气了，走到船儿面前大喊一声：“你是聋的吗，怎么不说话?”众人大笑。船儿知道再不表示那些人一定很生气会发大火，即对着大伙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其姿势很像昨夜对那死尸行礼一模一样，对着众人行了两次礼，船儿深知此时此地此人甚不了解，绝不能讲话，行礼完毕用手指了一下嘴巴，再指一下耳朵，故意又从喉头里很艰难地发出了一种怪声音“啊……唏……”船儿的古怪声音一停又立即拼命地去干活，众人见如此状况都一齐异口同声大笑说：“原来他是个哑巴，哈哈，哑巴真卖力。”

    看来力贱得人敬，口贱得人憎，事物往往又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众苦工们看见这个英俊的小伙子竟是个哑巴，又比自己更能吃苦，也就是说现在又看见了比自己更下贱的人，所以人人都从心里发出了舒适愉悦声音。那哑巴越来越卖力，苦工队因突然来了个哑巴又变得有说有笑，如此干活不觉很快又过了个多时辰，中年男人叫大伙休息一会，因叫休息，所有人都立即停了手，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惟独那哑巴又没听见继续在干。一刻钟后中年人叫开工，众人从此一直干到西方一点红大地黑时，中年人又叫收工吃饭去。众人在远离泥坑，那哑巴仍在不停干活。二更天后那中年人以为哑巴早该走了，谁知到工地一看，好家伙，依然在干活，中年人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高兴了，认为是奇货可居，即做手势笑着叫哑巴停工跟我走，哑巴很听话跟着中年人走到养牛棚旁的一堆干草，叫哑巴今晚睡在这里，明天再干活。哑巴非常高兴有人愿收留他，又即向着中年人行了礼，中年人又一次高兴。过了一会一个长工老头手拿着一些像是众人吃剩的残羹菜粥之类，这类东西本来该倒进猪狗牛圈里喂畜牲的下脚饲料，但现在来了个比下等动物更贱又很顶用的动物人哑巴，哑巴很快把下脚料吃完，中年人看得清楚，草一样的饲料哑巴居然当宝吃着，所以那中年人确有高兴的理由。船儿当夜在干草堆里睡得很香又安稳。

    列位看官，船儿受到猪狗不如的对待，又比牛辛苦仍如此高兴，那中年人睡觉时仍觉得兴奋是什么原因?我们常说大傻买病猪两家欢喜之故，船儿是惊弓之鸟只求有人收留，切勿问他是什么人，至于如何吃苦他全不会计较，生死关头也。那中年人是意外得到一匹不知疲倦的好马，马儿好因为不吃他的草所以高兴。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哑巴早在不停干活，贪心又识算的中年人将十个人的又重又脏的活由哑巴一个人去干，其速度与十个人一样快又好，中年男人高兴得自己常常在偷笑。

    因哑巴太能干，又愿出死力，天未亮即开工直至天黑看不见才收工。刚好十五天，庞大的挖泥工程基础已全部完成了，马儿好，那中年男人又立即带着哑巴上山要斩柴。被带了一次上山的哑巴从此天天能斩回许多又粗又干、十分顶用的木柴，几天后每天能斩回两大担木柴。一个十分温顺善良拼命干活的哑巴晚上仍在干活，养猪、煮猪饲料，一直干至深夜仍未停下来。

    忽一日，中年男人家中来了朋友晚上要在此过夜，这些客人晚饭后自然是夜长说话多。长着胡子上了年纪的人摆出了一副消息灵通又见多识广的样子，在好为人师地评论着天下大事。长头发的年轻人沉默少语，很少吭声。中年人的几位相好早已人坐，此时听得长胡子诗兴有感而发说：“今晚月色好，咱们一壶浊酒喜相逢。”中年人应声说：“吴老师讲得对，今晚慢慢的，多喝几杯。”接着又快言快语说：“好消息!吴老师，我这里来了个哑巴，干活顶了得。一个人能顶十个人，那家伙又听话。”吴老师问：“全忠大哥，那哑巴来了多久啦?”那叫全忠大哥的答：“一个月了!”

    全忠即把哑巴如何勤奋，天生神力把大泥坑挖好，现在又上山打柴，已多得前后屋堆满。全忠高兴讲完。吴老师慢条斯理地拉长声音讲：“好是好，不过工字就是不出头，出头也得人土变泥!”讲完什么工都得人士的道理，又饮一小杯酒，吃一件鸭肉，再夹两条青菜。老师的话，全忠等人都不太明白。吴老师习惯左手拿着牙签要等肉菜细细嚼碎，慢慢咽，然后慢慢才吞下未可估量的肚内，又望善众人说：“工字即做工之人，是永无发达之日。工字不出头，农工业也是工，你们看‘工’字怎样写，‘土’字怎样写。”经过这样讲，众人才明白了一点。全忠带头又问：“吴老师，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干活，能干些什么?”吴老师哈哈大笑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嘛，你看楚国人项羽从小时叔父教他练武，他不喜欢，他说：‘这种习武不顶用，一个人和一个人对打，就算一下子把对手杀了也不算英雄。’他叔父觉得真奇怪，小儿口出大言，就问他：‘那你想学什么?’项羽说：‘要学就该学万人敌，没有带着万人以上打杀有个屁用。’叔父才明白此子非一般人，从此教他练习兵法，后来果然成了西楚霸王，得大半边天下。”吴老师一口气讲完又补充说：“人如果有满足的心理就是没出息，你们懂吗?”全忠等人同时说：“懂是懂了。吴老师，咱们该干什么好赚钱的呢?”全忠未等吴老师答即替老师斟满了一小杯白米香酒，吴老师笑说：“回全忠大哥的话，人无横财不会富，马无夜草不会肥，你们昕着。”众人很留神，吴老师提高了点嗓门说：“若要富，险中求。”众人不明白，吴老师又调低了点声音说：“现在新旧政府不断在打仗，未知鹿死谁手，人家黄军有外国武器又精良加上训练有素的军队，‘新政府’和黄军想困死大山里的三十万义勇军，千方百计切断供给，所以里里外外更不许食盐运进山区，盐就是奇货可居的东西。”

    众人听到这里才知道此种事情又简单又有利图但要冒险，人人都最喜欢图利，但又最怕有危险，各人在你看我，我看你，贩卖私盐进大浪山区确实好得很，是一本万利。能说会道又会写算的吴老师这一番主张引得人人向往。贪婪胆小的东道主全忠大哥提出说：“盐运至大浪山区确实是立即变了黄金，但被‘新政府’或黄军抓住得马上杀头。”讲到杀头，众人立即成了谈杀头色变，刚才那股一本万利的黄金梦人人眼珠上都露出发狂喜悦，两手飞舞加上酒兴，大伙两脚在不停地原地踏步的情景，各人都好像突然得了许多黄金白银，但一听清楚“杀头”两个字个个变成呆若木鸡。

    长头发的青年现在才开口埋怨指责吴老师的讲话是白日做梦又送死。在大伙面前唱着主角的老师听了脸上一红即要发作大骂长头发青年之时，正好哑巴从伙房捧着一盆香浓食物进来，东主全忠大哥向老师介绍说：“他就是哑巴，我们大声叫喊他也听不到的，说不出话的。”吴老师一听很奇怪，吴老师忽然眼睛一亮怒气全消，又满不在乎刚才长头发的青年对他的无礼了，接着是哈哈大笑用手指住桌上的骨头说：“你们看，古人早说：肉食者谋之。你们这里有许多人都不配食肉，脑子里就是不灵，没有计谋，转不了弯。”众人又是未明白，吴老师等哑巴走出了客厅时才急着对众人说：“你看哑巴又听话又有一身气力正好让他替我们去赚钱，要他挑着私盐去闯关，咱们在关内等他，能过了关咱们即刻就可以大大方方在大浪山交易，收取黄金白银，如万～出了事被杀头的是那哑巴，好就好在他是个哑巴，因打死他也不会供出咱们大伙，你说这不是很合算的买卖吗?”众人一听真高兴极，都笑跳叫大赞吴老师妙计好极，人人即时对吴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人人要起立替吴老师斟酒夹食物、点烟。高兴的吴老师右手执杯，左手拿牙签用胜利者眼光横看四面八方。那长头发青年立即又低头，眼不敢看周围。

    能有钱请吃饭主人全忠毕竟要比大伙够面子，因多见识又财壮人胆大，他立即提出合股做生意大家发财赚钱，叫吴老师当军师问大伙意思怎么样。大伙听说有如此好机会发财又有高明极的军师坐镇准能赚大钱，你言我语高兴得乱哄哄，很快越来越好像担心今后的钱太多不知如何才用得去，最后还是能说会算的吴老师才有办法使大伙安静下来，吴老师说：“各位，现在不是担心钱太多无法用的时候，请先听我讲几句话，因为工字不出头，我们要做生意是做大生意赚大钱。如果搞得不好会赔本的，即使不赔本，那个哑巴也会给黄军杀掉。”讲到这里众人又大声争论叫喊着：“哑巴死了与我们何干，又不是要我们去死，我们能管得那么多?”此时吴老师又站起来要平息各位争论，提高嗓子说：“请安静，听我讲话，我们做事要有计划，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好水未见有很多朝，好命也不会有很多条。”众人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吴老师说：“哑巴死了，当然没有人会说难过。如果第一次他就死了，那太可惜，以后叫谁去冒这个风险?哑巴不死，我们大伙不是有好日子过吗，从现在起哑巴就是我们的本钱、摇钱树，明白吗?”众人此时才明白，因为明白，明白了所以更嘈大声叫。有人说：“到时谁又去分工求神烧香，禀告天地又请天师作法就会神推鬼送，黄军士兵就不会发现，我们哑巴准能顺利过关。”

    众人办法多多，越来越热闹，吴老师高兴之下也很想快点组织好这班头脑简单只知有财发的乌合之众。他们已很信奉了工字不出头，人人信服，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早点认识吴老师就不会当山民做山工那样苦，真是相逢恨晚。如果我父亲爷爷早点认识了一个像吴老师那样聪明有本事的人早就不用世世代代那样辛苦，早就断了穷根，永远不会穷，我们的祖先也太孤陋寡闻了。众人已想到了他们之所以会代代穷的原因所在了，先知先觉，众人唯恐不及，因怕吃亏立即前去替吴老师斟酒又加鞠躬再作感激状。吴老师对各类崇拜者是多多益善，哈哈大笑之后立即站起来大声说：“谁想做大生意，每人先交二两白银来我这里入股，我和全忠大哥就会带着各位去赚钱。过几天全忠大哥就会迫哑巴带着大包食盐通过封锁线去变黄金，到进山的时候本人自然会运用妙计，什么妙计今晚先不讲。如果没有二两白银，那么一百斤谷米也可以，这些东西两天内送来这里，第三天早上我们就立即出动，等到赚钱后本人会按照各人的投入股本多少及功效大小而定，本人会一一按照从前水泊梁山一样平等友善，用大秤去分金，用小秤来分银，分钱平均永远是好人，不会打死人。”吴老师讲到这里先吸两口烟又说：“你们谁愿意加入我们这种快富生意，如果愿意就举手。”在场的人都举了手，那长头发青年未举手，原来拆台的那青年是吴老师的儿子，吴老师不理会拆台儿子，吴老师即高兴宣布：“全体加入了，各位记住明天拿钱、谷米来。”讲完吴老师带着全忠与各人一一击掌作实，当夜尽兴而散。

    第二天所有人都带足入股本金，全忠的家立即变成了聚义厅又是为钱而设的讲坛，日夜由吴老师主持上发财课，人人都相信得早到达了迷信。全忠收取了大量钱、粮，满心欢喜地每日吃两餐，煮食的大量工作哑巴是主要的帮手，在此住下来的客人衣服也由哑巴去洗。第二天夜吴老师即乘着酒兴，众人一致心急追问用什么办法保证能过关，因为明天一早就行动了，吴老师说：“明天从浪牙关直出，此关是最危险之地，如过得此关再走一刻钟路，便是险带，那里全是义勇军天下了。明天过关时十个人十担，胡乱装点干柴之类，全部一样的扁担箩筐绳索。大伙要看着我发暗号，我一脱帽，你们就抢着出关；我一脱上衣装出很热的样子，你们十个人分成五双立即拼命打起群架来，到时我会选定最多人、最乱时，打架不但自己打，更要打别的不认识的人，我不穿回衣服、不戴回我的瓜皮小帽，你们一定要像疯子一样去见人就打，哑巴夹在中间挑一担盐出关，千万别打哑巴，也千万别叫哑巴去打人。谁够拼命打人，我自会看得清楚，回来时论打人厉害分钱，我这种做法在兵书上名叫‘瞒天过海’，百发百中，明白吗?”众人一齐应声大叫：“明白!明白!明白!”

第三天早上，全忠叫哑巴挑着一担表面一样内容不同的东西，但要与大伙人一起同一装束打扮，共十一名挑夫担着东西出现在大浪山前。一进山要过封锁界，检查站前许多山民进出都要检查或抽检，第一批放行，一声命令下，近百名挑夫即挑着担进人大浪山，刚进了一半，满肚密圈的吴老师走在前边看个真切，认为守关的黄军及“新政府”人员像软懒散地坐着，即突然脱帽又除衫，后边十个挑夫即互相打起来，一些人按照吴老师教导自己互相打，更打别人，唯恐乱得不够。吴老师、全忠认为哑巴什么也未听见，各人又不打他，他也不去打人，如此办法大乱之下哑巴会出关更快。谁知哑巴船儿当晚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听见一片喊打声，互相拼命打，奇怪的是越来越多人打架。此时，假哑巴真船儿突然心生一计，把自己挑着的担子故意突然摔倒，又装着辛苦地站起来，乘着乱打架时换了同行人一模一样的担子，即飞快地走出了关闸。当时吴老师总指挥一点都未发现他换了货担，还在认真指挥大打出手。船儿走了一段路即把那担破烂干柴往路边山下丢掉，立即变成了轻装飞快跑步，拼命向着山路跑。突然他很清楚记得那夜吴老师很郑重地说：“向前走路一刻钟便进入了险带。”黄军虽装备精良凶猛也未敢进入，那里是义勇军势力范围地盘了，又再往前跑了一段路，船儿开始放慢脚步高兴地继续向大深山走。如此再过了一段很长时间，太阳好像陕西下了怎么办?这里什么人也没看见，今夜如果在此睡觉停留，说不定到不了明天定会被狼群吃掉。正在彷徨又想走回头路，忽然不行了，前后有人出现了，两边人手上都有武器，来人叫声：“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啊，怎么回事呀?

列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四回“说话虽未讲得清，耐劳之人受尊敬；调查证实得凭据，长夜之后是天叮’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四回）

说话虽未讲得清
耐劳之人受尊敬

调查证实得凭据
长夜之后是天明

    书接上回。话说船儿乘众人大打出手混乱时，即故意摔倒，又在十担货物表面看来全部一样的，实际大不一样的货担里随便挑着一担没有私盐的货担快跑，那担盐如果被过关时查出即会杀头，危险万分的杀头担在放着，谁挑谁倒霉，该留给吴老师及各人。出了关的船儿一心只想找得义勇军的大本营就去当兵。现过了一山又一山。快到太阳下山时，山上突然走出两个人一前一后叫声：“站住!如果不站住就会开枪。”另一个人又叫：“举起手来。”如果敢违抗不举手，说不定马上会被枪杀。现在站住又高举双手的船儿，已被前后两支枪瞄准指住。此时不知又从哪里再走出来两个人快速搜身，上中下全部摸查，因太突然船儿很吃惊又望见了几个带枪的人。心里在想：“是义勇军吗?未必!是厉害的大山贼吗?也说不准。是什么人都难预料也。”搜查的人开口问话，很严厉地说：“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快说!”船儿也出于保护目的，因弄不清武装人员到底是谁，又立即本能地继续装聋作哑：“啊!唏!异!”叫了一声，再问依然一样。两名武装的大汉知道无法再问下去，就下令要船儿跟着他们走。
  
    一前一后被押着的船儿走在中间，在山地各处上下周旋了约三个时辰。船儿被带到一处有着许多屋，又有灯光，又有水喝，又有人声的地方，这里不像外面死一般寂静，只有恐怖的山音在响着。此屋内共有三张木凳，一张木台，台上有一盏发光的油灯。坐在凳上的船儿，很快有人送饭及暖开水。送饭的人脸无表情，放下即走。

    又累又饿的船儿此时不愿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人，饮水吃饭还有咸菜，想不到竟有干饭吃，真怪，不干活都会有干饭吃，边吃边想，忽然又想起多年前父母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为人要厚道老实，不惜身地干活，贱力得人敬。”但到了全忠家里也够老实有余，贱力干活又装哑巴拼命干，但他们何曾把我当作人去看待的，这也罢了，是命中注定，但真未想到他们大伙却要我老实哑巴担着杀头私盐进大浪山，如不巧妙把那杀头盐调换了，说不定我的人头现在已经挂在浪牙关示众了。我的命虽不值钱，但那些人的心肠也实在太可怕，父母的话只讲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得由我自己探索，看来父母有些话是未来得及告诉我便去世了，想着又想着……这里的人会不会比那吴老师、全忠大哥等人更阴险呢?还记得在狮城里许多人都是先被打昏后捉去卖掉，给吃三天咸粥即被押上火车当工兵，当了工兵力气不够要活埋，上战场不向前冲杀开火就会被就地枪毙，今夜我又被捉来这里，什么都未受折磨又不用干活又有得吃，真怪，算了罢，今天不知今天事何况明天。想着不觉饭菜暖水全吃光、饮光，啊，外边是有月亮光的，再看清楚屋内还有一张木板床呢，借着月亮光现在又发现屋内另有一个后门，原来是小茅坑一座。船儿在想现在是更深夜静了，想逃跑吗?到哪处，此处是即使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走，最后失自由的人脑子里自言自语说：“船儿呀，船儿，你该不知死活地睡觉去吧。”当夜谁都不会理会过去了，不知死活的人醒来时发现大深山里也有红日的，啊，这里还有山水洗脸呢，我这个人像没脸，但从来都知道很要脸，好呀，洗脸去。过了一会又有人送饭来，毫无表情的人放下饭菜即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今天早饭后不久有人找上门来，来人笑着说：“不要害怕，我今天是专门找你谈话的，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来人连问三次，船儿又是继续扮哑巴用手指耳朵又指口中舌，但这次不灵了，来人说：“不要再装哑巴，我们已经观察了你三天，你不但会讲话，还会写字，是有文才的人。”来人诚恳地说：“你在屋内外都用竹子写写划划，很有文采深度，你的秘密被我们早发现了。”讲完哈哈大笑。来人虽然有三十多岁，但讲起话来像孩子大王。  “说吧，跟我说真话，我会帮你的。”那孩子王又笑着说，“你骗不了我，我年纪比你大。”孩子王的笑声已深深打动了船儿的内心世界。’啊，这个人很像我们的“六不先生”张矿长，他该是个好人。主意定了，船儿开口说：“大哥，你们是黄军吗?你们这里有黄军吗?”那大哥孩子王高兴地答：“这里没有黄军，我们是专杀黄军的。”孩子王讲话的声音果断得很，但谨慎。食过许多苦的船儿又问：“大哥，你们是什么人?”孩子王答：“我们是义勇军。”船儿一听高兴了，立即行礼一鞠躬，二下跪，孩子王哈哈大笑扶起船儿说：“起来，我们坐着讲。”孩子王问：“你想找义勇军吗?”船儿点头。孩子王又问：“为什么?”船儿答：“我想通了，我愿跟着义勇军过一辈子，黄军来了使我家破人亡。因我没有家人，没有人可以收留我，现在像我这样的人只有黄军愿收留，我不愿替他们卖命去杀我们同胞。”义勇军孩子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船儿。”孩子王瞪大了眼问：“真正名字叫什么?”“姓伍。…‘好，那叫你伍船儿好了。”义勇军用笔一一记着。“今年多大岁数?”“快十七岁。”讲完，船儿又取出一张在狮城火车带来的传单。他秘密在身上收藏了一年现在拿出来激动地交给孩子王大哥。孩子王大哥一直在记录着船儿的讲话，九岁如何因饿出走，自杀不死，在老板娘处当长工，后被江牛二何火等人骗走去专做挖人祖宗山坟的勾当，险被族王杀死，又如何遇天上水得走到矿山，边做工边读书，几年后被捉当了猪仔兵，又如何于一个月前冲出战场乱走，终于到达大浪山前遇上了吴老师及全忠等无良雇主。这个义勇军人真有孩子王本事哄得船儿讲了一整天话，像西游记一样的经历，且一一用笔记录，最后让船儿认真看过，又叫船儿签上亲笔名字“伍滴”二字。

    列位看官，大浪山前后又有浪牙关是怎么回事?船儿经历的战场一下子在打仗，一下子什么军人都没有了是怎么回事?且听在下一一说清。

    大浪山前有一大片平原叫浪牙关，聚山民十万之众。船儿被驱赶上了火线，飞机炸弹爆炸，他正好在战壕，炸弹一闪而爆后，船儿即冲上前，第二三次大爆炸时他正好在炸弹坑底，因此逃过一命。为什么过了敌界时又遇不到义勇军?这个地区一场战斗过后各有损伤，谁都不可以占到多少便宜。平原地带易攻难守，像这样的平原古往今来都被看作是军事不争之地，没有哪个政权政府能认真公开统治这一片平原，所以船儿在浪牙关前一带及山地什么军队都没有看见，一战之后便各自龟缩着，静观其变，一有机会则要致对方死命。

    浪牙关有些险地则被黄军“新政府”占着，他们想卡死大浪山里一带的义勇军团，粮食只准运出不准运进山内，盐是最严禁的东西，进山民众身上如搜出一两食盐马上要被就地正法，陈尸于市作示众。曾经有许多人未必是义勇军分子都因运盐进山，中途被查出后立即被杀死，陈尸地上或吊在木桩上，写着很大的字“运私盐者的下场”。立即杀头，手段十分有效，远近闻名，闻者丧胆，谈盐色变。尽管如此，义勇军兵团仍有办法解决自给生存图发展。但有奇人怪杰全忠、吴老师等人靠酒壮胆后向众人推崇，若要富，险中求，钱比命价贵，又想当然食肉者谋，杀头是你，刮财是我。老师妙计尚差一点，所以离成功很远。这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如此妙计差一点未成功，这样等于指导了走投无路的、朝思暮想愿不要命也要投靠义勇军的船儿到了大浪山。

    浪牙关此地大平原一带，双方都没能集结得军队，平原一带因未打仗民众得以喘息，因此有机会从事农业生产及小手工生产、农贸小工贸，赶集人多往来其中，内里常夹杂了一些情报人员，长期在监视之中。情报人员历来厉害，古往今来的野心家、统治者们及军阀和仁义之师都同样相信间谍是战争的利器这个道理。战争情报是第一。

    回头再说船儿与那位自称是义勇军的三十多岁、能说会道、风趣、笔下又很会记录长篇问话、像孩子王的男人。两个人像相逢恨晚，船儿总觉得现面对着的人很像他有生以来最崇拜敬畏的“六不先生”，更产生了他乡遇故知莫明其妙的心理情感，什么话都愿讲，他面对很大希望，愿吐出所有心声。对方是奉上级命令要对付一个突然闯进了机要秘密重地，虽很年少但又懂得装哑巴的人，所以被认为是很奇怪的年轻人，后又发现他有文才，上级军方同样害怕来客是间谍，义勇军军事机关即派出精明能干、文武兼备的孩子王去观察，如果来者船儿是间谍的话便会采取反间谍反利用的策略，假如无法利用又不放心可能要把来人杀掉，义勇军司令部为了慎重，所以要先做尽力摸查之能事。连续三天同吃同笑，天天都是一口气记录了许多个时辰，第四天孩子王忽然不见来了，那天起船儿又被安排在山地里单独劳动，专做挖地修路工作，干得非常出色，一干很快又是两个月。这些日子，船儿天天都在盼望能见到孩子王，但总未见到。

    列位看官，孩子王到底在于什么，一直未见露面?原来孩子王把三天的问话记录本早已详细整理好，又送到上司义勇军司令部，后又转到调查研究处，经过了几天的考虑分析，上司派出了孩子王去调查。孩子王真名叫芳清，孤儿出身，为人正直，从军多年，妻子随军也在后勤部工作。芳清第一站坐了多日火车加步行由北往南方，到了南停市，一路上扮作玉石器收买商穿州过府。扮着商人一路未遇什么阻滞、麻烦。玉器收买佬天天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了船儿九岁前曾和父母一家人住了九年的十三桁瓦砖平房居屋。’那间屋的屋主名叫四文，姓汪。芳清找到了老头，即拿出一张用炭笔画成的男童人像，让老头去认。老家伙汪四文戴上眼镜，看了一回即讲。

    这个孩童出生不久，一家人在我这里住了很多年。后来父母老人等因病去世，孩子们也流浪去了狮城。相中的人是最小儿子。老人汪四文最后也没有说出他们穷交不出屋租，自己把最小儿子最后赶跑了的经过。

    但汪四文说了一句：“这家人尚欠我屋租呢!”玉器收买佬和老头汪四文聊天，因听完几段话后即能确认了身份事实后，就说句：“天色不早，要赶路!”便匆匆告别第一站汪四文老屋主。

    不一日不顾劳累的芳清已找到了林口镇，便挨家逐户向一些人打昕着，也终于找到了那一间养猪蒸酒磨豆腐的工场。同时，找到那算好心肠的老板娘。那妇人看了一回那炭笔相中人，即自言自语说：“这个可怜的家伙，我当然认得他。”

    那妇人突然叫了一声：“江有!你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长工急忙跑来。

    妇人叫：“江有!看，相中是谁?”

    江有说：“他…?”不是那上吊死不去的船儿吗?”

    “他在哪?”众人急问芳清。  

    芳清说：“我也不知道，是一位做生意的人要打听他的下落。”

    老板娘便一五一十告诉来客芳清。

    老板娘又说：“船儿他发现的神仙水蒸酒，确实好得很。那小子失踪后刚好一年那山上石泉神仙水又没有了!那小子别看他年纪小，干活比大人有用得多。可惜那小子让人骗走了。已经离开我们这里七年了。”

    老板娘在回忆说：“那次夜里，是我救了他命。那个家伙很懂得知恩报德。又帮了我们赚了很多钱!现在时势越来越难呀!’’又流露丈夫江捉虫在外边不规矩，拈花惹草生了一身杨梅大疮。讲到这里老板娘像动了往日之情。义勇军芳清认为与调查无关不想听，不再答话，说句：
“要赶路。后会有期。”便快步离开了林日镇的老板娘。

    芳清把两个地方的调查结论，以及其它耳闻目见、道听途说及调查得来的消息情报一一用信即寄出，一般人看是平信什么也不特别，实质内容是很有价值的密语。芳清明白干他这一行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万一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发现，就会永远回不去，现身在敌区像游山玩
水，很风流，实质是替义勇军总司令部，做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多天后，义勇军司令部的秘密特别工作人员芳清不避劳苦，一心要查清船儿是个什么人物，如果大浪山混进了敌人的奸细，那就非同小可，查明是重中之重。忽然有天望风山来了个像有财势的人，坐着私家汽车，衣着华贵又有跟班随从人马。他们恳求要见古石铜矿矿长，“六不先生”在办公室里初时感到奇怪，后来终于在矿主办公室会见客人。“六不先生”助手对客人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张昨深矿主。…‘先生请坐。…‘六不先生”示意芳清坐下。芳清在鞠躬又拱手作礼才坐下。芳清很客套注重礼貌笑说：“敬禀矿长，我叫黄江，我受一位商界朋友委托要找一个人，听说这个人是在贵公司务工的。”讲完双手送上船儿的炭笔相纸，“六不先生”一看很惊讶地对黄江说1．“他叫船儿，是在我身边工作，当勤杂约有五年，他突然失踪已一年。…‘六不先生”急问：“先生，船儿他现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消息?”客人黄江又像很遗憾地表示：“本人确实不知他在哪里，所以在打听。…‘六不先生”说：“据我估计他该是被抓去当壮丁失踪的。该孩子非一般人能比，真可惜毁了人才。”讲到这里“六不先生”不愿再讲，停了一会又说句：“他命生不辰，太可惜。”自称黄江的客人很注意“六不先生”的表情，很相信矿长讲的是实话，心想：好了，我们目的已达到。不想再拖延时间客套一回又作出感激之情才向“六不先生”告别，上了自己的私家汽车，走在山上的大路上。芳清在想“六不先生”与他讲话时间虽短却使人留下良好印象，为人刚毅、勇敢、果断且有正义感，怪不得那船儿如此崇拜、很怀念他的旧主人。

话分两头。大浪山里的船儿在一个工区干活，有时大伙一起干，但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干活，有时他被分配进人浪牙关墟镇里搬运东西。个人很自由，可以随便走动，奇怪的是船儿从不外出找人串门交朋友，半步也不离开，如此守纪律的人也属少见。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天夜，突然有人敲门，船儿开门一看，原来是那孩子王光临，船儿高兴得跳起来，两人手拉手。久别重逢的孩子王又是哈哈大笑，孩子王说：“船儿，你来了那么久，怎么没听见你打听一下我是谁，你也未问过我姓什么，现在我告诉你吧，你想知道吗，船儿?”船儿答：“早就很想，告诉我吧!”孩子王说：“我的假名叫黄江，因为我的上司假名叫黄海，我只配叫江，海比江大的意思，我真名叫芳清。”船儿又高兴叫着：“芳大哥，我想永远跟着你干活，行吗?”芳清正式说：“行不行不是我能决定的，一切是由上级决定，明白吗?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已经被正式批准进入我们义勇军组织，明天你收拾东西我带你去办手续，先领取军服及其他物品。”船儿听了又是一阵阵高兴。第二天，在大哥芳清带领下去师部办了许多手续又盖上了指纹，手续办妥一个时辰后又接到通知：“新兵伍滴明天中午到达如下地点报到……不得有误。”船儿手执通知书，很想找芳清大哥商量一下，但问了好几位军人都说不认识那孩子王芳清大哥。当晚新兵伍滴睡不好觉了，明天要到新地方干什么，又是什么地方，患得患失的心情此起彼伏。

这个命生不辰者又会怎么样，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五回“反击战争在前夕，培养人才重要极；严挑细选多考试，合格过关选伍滴”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五回）

反击战争在前夕
培养人才重要极

严挑细选多考试
合格过关选伍滴

    书接上回。话说几经生死磨难想投军的船儿因乱闯，阴差阳错竟闯入到了义勇军司令部很要害地段，也未知如果是普通军营即会被赶走或打跑就是了，因偏偏是要害机关，因此引起调查研究处警惕，要严密调查，船儿即受软禁起来，虽未算从祖宗三代查起，但也要从出生地追下去查个究竟，因要查清明白，水落石出证实了不是敌派人员，不但不用处死并且还可以留在当地从军。一切的紧张安排，层层严密监视观察。船儿个人只知拼命干活，其余事都被蒙在鼓里。因战事紧，正好要培养大批有为青年当军事指挥官。船儿的行为表现处处特别出色、超出许多人的工作能力，早已被上级发现。现接得紧急通知明天报到，伍滴不敢怠慢，通知限中午报到，当了新兵的伍滴上午早已到达目的地等候。

    最早到的一人是伍滴，正午越来越多的新兵到达。门口有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新入伍特种兵报到处。午时一刻报到处大门一开，六十名新兵被指定分两边排队进入，一位军官宣读了每个人的名字后叫坐下，共分三行，每行二十个人。六十人刚坐定，忽然又进来了四十名新兵。特种兵报到处全部座位是从横数过去是十个座位，从竖数过去又是十个，现在冈0好坐满，前面是讲台，忽然听见外边钟响，很快进来一位教官，面上露出点笑容，教官站在讲台准备讲话，此时听见脚步声响又来了一位看样子像个长官，他对着一百名新兵指挥，高声喊叫全体起立，一百名士兵个个很快全部站着，那长官又叫喊向教官鞠躬，一百名新兵即行了礼，讲台的教官又向新兵还了一个鞠躬。船儿此时立即想起了黄军及狮城鬼剃头田鼠等人的凶恶吃人、杀人嘴脸。现在看见了两种当兵的教育完全不同。

    讲台的教官开始讲话：“同学们，我们有幸在此地会合，本人深感高兴。我姓宋，小说水泊梁山‘宋江’的‘宋’，名东才，全名宋东才，32岁。是上级派来此军事基地当教导员。以后各位同学叫我‘宋老师’就适合了。各位同学，现在开始点名，昕到自己名的请回答我。”

    宋教导员很快一一把所有人名点清，没有错漏。

    “同学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这个班是百里挑一才能变成一个特种兵，那就是说现在这个课堂里的同学是从一万人以上挑选出来的。那么大数目的人，他们哪里去了?他们当一般兵。那么特种兵是干什么的呢?”讲到这里宋教官喝了一口开水，继续讲解说：“特种是很好的意思，什么是很好，很有用也。什么又是很有用，具体更清楚的讲法是，要智慧高人一等，有仁义的心肠，勇敢果断的性格。最简单的讲法是智仁勇，能忍受着一般人不能忍受的，这样的人就不算二般的人，你的脑袋特别聪明就不是一般人，你的心肠好，有义气能为国为民族牺牲自己宝贵生命，就不是一般人，因为不是一般人，就有望成为上等人。各位同学，外国有部《圣经》人人都相信到了迷信的程度。《圣经》说天国那里很好，要什么有什么，包括吃的东西，应有尽有，所有人都想去，但真正能到达天国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去天国路难行不在话下，又要修身修心，替人做许多义举，再经过窄门，大多数人因受不了，做不了，所以大多数人永远也到不了天国。我们常见的规律是：很多人永远也没有吐气扬眉的日子，只有终生过着愁眉苦脸的日子。同学们，为什么?怕苦的人就是不长进的人。古文早有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在这个世上怕苦想吃软饭的人就是最蠢的人最不现实的人。为什么?是他自己欺骗自己。智、仁、勇，重要得很。智慧就是明白道理，懒人就是不明事理，越懒越倒霉，又不愿学，最后没法养活自己，注定要饿死而告终。”讲到这里，宋东才教官又问一声：“同学们，明白吗?”从万名士兵中选出的百名学生大叫一声“明白”。

    宋教官满意地笑着又喝了一口开水，继续讲课，“同学们，刚才我只讲了智字，现在讲仁义的仁。仁者有良心正派也，正统、正气、正义，这些好的，都与仁分不开，有了仁的确立才有好的收成，包括义气救人，都是超出了普通，都是与仁有联系。一切的天理良心、良知、良好人格也与仁联系着，例如，我们义勇军就是仁义之师，我们的政府就是要使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有了智慧自然懂得仁，有了仁就有作为，古人早讲‘仁者得天下’，从个人来说仁者受人尊重、器重，人们愿意接近，自然会容易得到支持，那么智慧又是从哪里获得呢?是从学习得来，从书本得来，所以说‘爱书吧，书本是知识的源泉’这番话很有道理。古经书有两句话说：‘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教官讲到这里，忽然提问：“同学们，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看谁能回答我?”等了一会无人应声，忽然学员中有一个人举手作答了：“报告宋老师，我叫伍滴。‘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这两句话是说在朝中当官没有不读书的人。”宋教官昕完很满意说：“答得好!不读书怎能处理国事，我看家事也难处理了。古书又有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黄金屋是很富有的意思。”

    讲到这里，宋教官望一下墙上挂着的时辰钟说：“我得赶快讲完最后一个勇字，智、仁、勇，勇的意义是正义、正气才称得起叫勇；如果非正义的，尽管很厉害，它只能叫凶，凶者就是凶残。还有要分清勇敢当然不会单纯指打仗、打斗、无故挑战、好战等等，不能讲成是勇，消灭敌人也只是勇敢之一。勇的意义是很广泛的，例如接受上级的艰巨任务也是勇敢的行为，承担责任同样是要有勇气的，供养父母同样要仁勇才行。”

    宋教官一番长话简要地讲着智、仁、勇，他继续说：“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全部都是职业军人。军人是很光荣的，即使今后你们退伍后也是永远拥有个人历史的光荣。为什么说军人是光荣的?因为军人是最有灵魂的人，军人为真理而战，为保卫国家愿作出牺牲，个人不但光荣，并且伟大，你们已经为祖先增光，我真为你们高兴!”

    讲到这里，伍滴深受感动立即起立用力鼓掌，继而引得全部百位同学一起发出经久不息、热烈的鼓掌声，教官的话起了作用，来自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个个都像很兴奋。教官喝了一会开水，轻松地走出了教室，助教宣布：现在休息，自由活动一刻钟，要去大小解的同学把握好时间，切勿迟到，如有迟到就会被记录着名字，这是不光彩的记录，明白吗?”众学生军人又大应一声明白，很响亮。助教一挥手，众军人学生纷纷下堂去了。

    如此上课三天后，各教官开始摸查各人的学问程度，又查验了各人体格，百里挑一是有道理的。刚好过了十天宋教官清早又上课讲学，他说：“先告诉同学们一个新消息，一百名特种兵无一落选，全部进入了士官学校，那就是说一百位同学人人都转入了军干级别，人人都是排长级。两年后毕业就是连长级军官。”众学员听罢即鼓掌，热烈祝贺自己已经是排长级士官。宋东才教官再一一解释说：“我们义勇军总司令部早有规定：一班是十五人，每级四进，你们排长是管四个班的，四个排一连，四个连一个营，四个营一个团，如此类推，四个师一个军，军长的上级就是司令，这人数是总人数，那就是说不能全部都上战场的，例如你们一个排是六十人，里面要包括炊事员及通讯员等后勤人员。”

    日子看来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半年，伍滴和全部士官学员一样天天上课，天天集队进行军事训练，士官的训练比普通士兵更严格得多，百里挑一果然不同。两年毕业即要派出去当连长，所以非同凡响，在上级领导下，连长会带着两百多号人马去决战沙场，与敌人作殊死战斗，要保卫国家疆土而不惜自己流血。新军人跑呀，训练呀，百里挑一的是精英，既要四肢发达，又要头脑不简单，义勇军司令部需要培养的是以军政头目为主要目标，而不是太多的普通士兵。古人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三军的意思是全国所有军队的名称。

    讲到这里，列位看官；在下有几句话要着重一提，从前人们常说那是极其想得到的，三句话是如此：“贫穷显孝子，国难思良将，乱世识忠良”，现在太需要孝子、良将和忠良。当今这个堂堂大国因弱被外国军队长驱直入，越来越无法正面交锋，大部分的城市及主要地方都被装备
精良、训练有素的敌军占领着，“新政府”因此产生。原政府吃了败仗，痛定思痛要救国，国难当头思良将，需要军人去打仗，良好的军人哪里找，培养有生力量是最好不过的事，所以在全国范围内秘密散发传单，号召青年、有志救国人士参加救国，使从来不知军队、政府、救国是何物又长期在饿死边缘苦苦挣扎的船儿变成了伍滴，伍滴又变成了聪明的下级士官。由于他出身太贱，太苦，现在反而表现得更能干，因久经吃苦，历尽磨难的伍滴在军校中一直表现得特别出色，特别能吃苦耐劳，特别勤奋，军队生活一天有三餐吃是伍滴有生以来未尝过的好日子，又特别守纪律，其文学及各项成绩都猛进，如此的哀兵，是有目共睹很快自然地形成了一百名众排长中的排长。军中最需要培养的是特别能吃苦，尊重上级，忠厚，脑子聪明，有强烈的上进心及可靠的哀兵出身去当敌前指挥官。况且伍滴个人身世背景有着对黄军、“新政府”怀有血海深仇的记忆，因黄军入侵，使他两代人失去家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因穷，其骨肉又相残，因为他两位兄长要食有肉，宁可断手足，上集已说过在这里不必再哕嗦。奋发图强、拼命第一的伍滴看来越来越了得，为了学习、练习，他根本没当自己是人，众教官们都用惊讶眼光看伍滴到底是个什么人。皇天未负苦心人，仅一年光景，伍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文武双全的青年军官学员，论拼刺刀得了第一名，用空手道格斗拳对打第一名，长短枪射击考试第一名，长跑、短跑第一名，军事论文考试第一名，遵守军纪律第一名，政治考试第一名，最后一科文字书写快速工整第一名，共八个第一。

    忽然有天在照常上政治课时主教官宋东才说：“告诉各位好消息，今天有位从前线归来的首长要来视察我们士官学校，如果首长要对我们训导就很难得，各位同学务必做好笔记，免人宝山空手回。”宋东才认真地提高声调说：“今日课程内容是上进和不上进，我们发现有上进心的人往往都会被人背后议论或当面直斥其往上爬，更会耻笑他。我们必须弄清道理，往上没有什么不好，反之自甘堕落有什么好?”讲到这里主教官又忽然要点名提问叫声：“伍滴。”伍滴即起立。宋教官说：“我们要珍惜好年华，你们虽是军人，在战场不但是杀人第一，但出众的军人应该要顶得半个文人，总之现在你们都是读书人。”伍滴点点头。宋教官要即出题目：“看你能否用古人的话说明珍惜时光之重要?”此刻九十九个士官学员都高兴看热闹，又担心看着，听着伍滴答话，担心他出丑，但伍滴能即答：“有一首叫《金缕衣》的诗词很适合我们反思的。”宋教官高兴地说：“好呀，你念给我们听听。”船儿高声念：“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宋教官听罢笑赞说：“不错，果然十分适合。”但宋教官又说：“伍滴，你先别坐下，我得再考你，刚才的《金缕衣》一段是出自何人之作，时间、地点、人物。”如此一问众士官学员又一阵紧张。伍滴未见慌忙，镇静地答：“没有名字。”宋教官又问：“为什么?”伍滴答：“据大多数的唐诗书籍都说人名不详，因日久已经不知是谁的作品，即无名氏作，但我九岁时爸爸给我一本唐诗集说是杜秋娘女士所作。”宋教官再考其它，伍滴也一一答对，在座同学十分佩服。宋教官听后说：“完全答对。你学习很用功，知识面广，’算懂得惜取少年时。坐下!”

    不停的上课很陕又到了当天下午三点，该是迎接首长的时刻到了，宋教官示意助教叫着所有军人千篇一律的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左转”，“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大踏步走”，刚到大门口，助教吹哨子大叫：“立正!向后转，向右看齐。”队伍十分整齐。约等了一刻钟，士官学校校长及宋教官及一帮不知名的军官站在前边。忽然远处山路泥尘大起，原来前线归来的首长们乘着三辆吉普车驾到了。一位穿着黄色又带草青色衣服的中年人，近处看有四五十岁，下了车，同行的有八个人作护卫，其中有两位也是职位很高的军官，士官学校校长一队人见首长到立即迎上前鼓掌，一百名学员士官在助教领导下高声大叫：“欢迎首长，欢迎首长!”首长一行人经过，百名学员作手势还军礼。一刻钟后，众学员整齐地坐在礼堂等候。首长一行进入会场又受到掌声热烈欢迎，在校长安排下，首长一行人坐在主席台上，校长即主持着会场宣布会议开始。校长说：“同学们，今天是我们士官学校的大喜日子。官兵们，请回答我，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全体人马大声回答：“服从命令。”声音震动整座小礼堂。接着校长又宣布：“全体起立，唱《义勇军军歌》。”助教一听，紧张地上前手执小青竹作指挥棒，先向着首长鞠一躬，然后又紧张地走到台中央指挥着一百多号人马，直至唱完雄壮的军歌为止，校长叫：“坐下!”一百多号人认真紧张地笔直坐了下来。校长说：“全体官兵学员们，本人今天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因为上级首长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关心我们，爱护我们，特别是你们小青年的成长而不辞劳苦。今天的日子我们将会永远记住，首长的恩情让我们用行动努力培养更多青年人走上救国之路，把敌人消灭。为了还我山河，我们不顾流血，付出生命，将光荣事业进行到底。官兵们，一寸光阴一寸金，为抓紧时间，本人代表在座全体官兵恳请首长对我们讲话指导，请大家快热烈鼓掌!”

    一阵紧张恳请又像催促的掌声过后，军区首长不失军人作风快速离座起立，很和气地讲起话来：“同学们，你们好呀!我代表义勇军司令部到此地向各位士官同学问候。你们一百位同学的成绩报告书我已全部一一认真看过，你们由于有学问又是一向读书出身的人，现在再经过义勇军司令部精心培植，很快会开花结果成才，再过一年义勇军司令部即有一百位同学变成了连长，那就是说一年后你们就会带着几万名士兵到前线去杀敌，那时候我会亲自吹响军号为你们鼓动士气。”首长讲到这里，校长很激动起立，全场欢呼长时间鼓掌。

    刚讲到这里，首长突然若有所思地想继续补充讲些什么，说时迟那时快随行的助手即递上一份士官学校成绩报告书，书面上印着“秘密”两个字。首长高兴地翻开第一页，高声向下询问：“哪位是士官连长学员伍滴?”伍滴感到太突然了，连忙一跃而起，笔直站立在自己的座位前敬军礼。这一边校长实在高兴，望着自己的学生受特别嘉奖，自己脸上很有光彩，校长在高官面前出于礼貌又起来站着。首长问伍滴：“伍同学，你的文才很好，你为什么要走到义勇军这里来呢?”伍滴答：“报告首长，要消灭黄军。”首长又问：“为什么?”伍滴答：“黄军毁了我家两代人，又毁了我们国家许多人生命财产，杀死我们太多的同胞，占领我们广大家园。”首长再问：“你为什么特别努力学习?”伍滴答：“报告首长，古人早有明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总感到日暮途远，浪费光阴者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自己。”首长听罢，一笑置之说声：“坐下。”

    首长在主席台上继续作形势报告：“官兵们，在国家危难之时，现在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军队建设，它是重中之重，质要高，量要多，万众一心才有望在十年内打败加速赶跑侵略军，人们才会有和平日子，有了和平日子就不会到处都看见同胞饿毙路上。”最后首长的结束语是：“军校要早出人才，今后更要多办这样的学校，成绩好的学员要破格提升。”军区首长讲完话立即要上车，众军官学员欢送到大路上。首长在上汽车时神色有点着急对校长说：“你就照我的话去做吧。”校长频频点头，首长讲完上了车挥手而别，真是来去匆匆紧迫非凡。校长一行送走首长后带着大队人马回到培训基地，士官学校又进入各就各位的紧张训练。

两天后的早上，校长突然命令全体人员集中在较场，宣读军区首长命令，任免了军校士官人员一批，人人很紧张地听着，其中又有要调走的人又是当天立即起程的人名，有主教官宋东才及指定要提早毕业调走的连级士官学员伍滴。校长金口一开吓得伍滴有点喘气，因为服从是军人天职，一立即敬礼接受；二向后转；三回去卷铺盖即出发。

列位看官，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会那么离奇，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六回“种瓜自然会得瓜，尽管当年井底爬；一朝借水进大地，转眼吓得黄军怕”自有分晓。

长篇小说《人海人》连载（第三十六回）

种瓜自然会得瓜
尽管当年井底爬

一朝借水进大地
转眼吓得黄军怕

    书接上回。话说军区首长到大浪山区内军校基地作了指导又下了命令，临上车时都要重提一遍，可见其认真程度。校长因接受军令在身不敢怠慢，立即整理好公文及与助手们一一商议好，所以只两天便在较场公开公布命令立即行动。听到命令的不论官职大小一律立即行动，真是军令如山。当初宋东才与伍滴听得调令，伍滴不知发生什么，当然会吃惊，后来副校长再读细则才明白宋东才主教官调到第一军政大学当副教育长，伍滴因成绩出众提早跳级即破格进入第一军政大学当插班学员。第一军政大学非同小可，高级军官全由此出。伍滴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经宋东才解释清楚才明白，师生两人高兴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数百眼睛在羡慕，又有很多心生嫉妒，在人海里是家常便饭，如此事天天有。宋东才、伍滴两人当天在收拾行装，又办好公文，校长通知准确日期出发是明天早上。伍滴在士官学校一年，这里是时来运转的地方，从一个最下贱、最倒霉又何止山穷水尽已无路，有人愿收留做长工，整天整夜永无休止干活为的是不饿死就万幸了，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谁能猜到那些无良的人却不放过如此机会搏发财要迫着他去做立即杀头的赌博贩运私盐，几经周折一个勤力愿当畜生的人也维持不下去，被迫上了大浪山，有幸当了军人，现在经过一年训练拼命成了杰出人才，奇迹般地出现了当了下级士官，不久因成绩被发现，首长亲自过问，眼看又要上一层楼，现在真的是得运如龙，失运如虫，什么是龙?军官是龙了；什么是虫?又是什么虫?粪坑之虫就是虫。

    第二天早上，士官学校门口听见有机器响声，原来是一辆普通汽车停在军校门口，很快军校内走出两个人手拿简单军背包，按上级规定每人腰间都有一支手枪暗藏着防身自卫用，上了该汽车后，汽车由慢变快向着远方山路开着。教官宋东才是高级军事人才，由于习惯了行伍军旅生涯，只见他平静地坐着军车，既没有用心观看绿水青山，也未看见长嗟短叹、情绪起落；但伍滴就不同，他两眼到处留心看着，心中此起彼伏又不断回头望士官学校。当走了一段路，远处有时又发现附近有哨兵站岗，伍滴一年来学会了很多知识技能，其中也包括了解一些军队秘密活动，他已宣誓加入了特种兵团，此兵团并非特种兵，而是很有本事的军官。秘密组织是精英队伍。从那时开始自己生命已不属于自己所有，伍滴明白有幸得到了一个最正确、理想的目标：当军人是伍滴最理想的终身职业。

    车子在山路走着，人脑在想着，人逢得意时会自然想得又多又远，忽然想起了一首唐诗，其中有句是：“春风桃李花开日”，后一句是：“秋雨梧桐叶落时”。“秋雨梧桐叶落”一语确易使人惆怅、伤感，忽又想起父母亲本来是很富有的茶叶大王，拥有自己很好的家园，国破家园里尚剩下一点黄的叶，是秋雨叶落，现剩下自己一人了，当军人有望绝处逢生，想到这里伍滴突然警觉即告诫这种回忆太不必，这是没有意义的往事，那么“春风桃李花开日”的事该想吧，现在此去任务是读军政大学，日后的终身职业是带兵，与敌人厮杀，伍滴呀船儿，人的变化真大。

    这边的主教官宋东才又在出神地想：人生几大乐事之一是金榜题名了，居然也有宋某的份，从下级军官学校教官居然一下晋升到了军政大学副教育长之职，算来算去该是升了三级。当了副教育长后情况大不相同了，论地位提了三级不算光耀祖宗，那么谁算，君不见位尊而金就一定多，一想到自己是军人，就难免要上战场，但当上副教育长就不同了，起码这一辈子都不用再上战场，战呀，争呀，多么残酷，可怕惨烈不忍睹的事，忽然浮在眼前，太可怕，亲眼看见的事多，真难过呀，不知何年才得太平过上平常日子，想到这里现走马上任的军政大学副教育长，军事教官是个富有文采的人不知怎的又想起自己战争未死，现在又升官，值得高兴，忽然有兴趣地对着是学生又是部下，又同车出发的伍滴，说声：“伍滴。”伍滴即反应很快说声：“到!”宋教官笑说：“考考你这个连长，又打仗又饮酒的诗有吗?”伍滴想了一会即答：“有。”宋教官高兴说：“说说来看。”伍滴又吟出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宋教官听罢大叫：“太好了，太好了，哈哈……”他突然不笑说：“战争真不愿想。古来征战往往没有多少人回，本人的经历早有体会。诗很好，但好像有点悲壮吧。”伍滴诚惶诚恐地说：“学生不懂，敬请老师多指点。”宋教官说：“战场回来的人往往不愿提及战争。”伍滴很天真、高兴地望着老师问：“学生不明白。”宋教官说：“很简单嘛，一仗之后万骨枯，这个同事，那个战友，上司下级，啊……每当想起午夜怀思怎能好过又忘不了。”

    在走马上任的副教育长此时像有点不自在，伍滴明白他在怀念已故的人，此时伍滴正好想起一个问题一直未有机会当面请教，现在正好提出，打定主意说：“学生有个问题不明白，请求老师指点。”经伍滴一提问，宋副教育长好像即时又忘记了刚才那讨论内容，副教育长高兴地说：“问题是什么?你说。”伍滴说：“几个月前老师曾说一个有出息军人应该又是半个文人。”宋老师点头说：“没错。”伍滴继续讲：“军人上课，许多军事上的东西已经学得很辛苦，因辛苦领会不够，如果再加上许多与军事全没关系的事物是否会真正有利?”宋教官笑答：“这是绝对有利的做法，伍滴你必须明白你们全部是军官。任务虽然是要能带兵去杀人，但别忘了你们平日带着的全部是人，一个带兵军官对人不太了解行吗?许多事物自己未懂又怎能去带领很大一群人去执行常人不能做的事。我认为世上最难、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情是作战了。伍滴你到了军政大学就要学习《孙子兵法》十三篇，教官会讲得明白‘兵者贵精不贵多，将在谋不在勇’，古今中外都是靠谋略，带兵，用兵，战胜，战败都与计谋有关。我们讲课主要题目是：有出息的军人应是半个文人。关于半个文人的解释是综合性的东西，并非单指写文章，弄大笔，附庸风雅之事，总之带兵军官必须是全才。”

    讲到这里宋教官干脆搬出例如三国时代的孔明、司马懿他们天文、地理、哲学、数学、占h术、统治者权谋术数样样精通，军事上的东西就不用讲了。“我们军政大学毕业出去的全是高才生。能和政府政客合作的军人才真正有用。还有从前我讲过的智、仁、勇就表现出种种能力都很重要，单单是打得勇、凶，即使轻易夺取了敌人的阵地甚至很多城池，那也是不够的，你翻开历史看西楚霸王项羽不是很勇敢吗?天下间谁能力敌，就是无人可敌，天下无敌的人打不了多年最终被不勇猛的人赶至自杀。军事攻下来得靠政府去管理，政府又给我们军费补给，政府首脑人物必须很懂政治，懂政治的政府才会了解我们当兵的苦，还有你看能打败明朝的李白成、刘宗敏他们就是不懂政务，更不懂政治，所以他们建立不了政权，这样的军事成功死人无数，得来的胜利维持不了几十天，李刘两人均死无葬身地。你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人人都免纳粮，军队和官吏吃什么。”

    宋教官生动又厉害的一席话使伍滴听得太入神，心想：太精彩了，老师车上的讲话比在学校讲课更充实。伍滴真高兴了不禁又要大胆提出请问：“老师，像李自成、刘宗敏两位消灭了明朝，明朝皇帝被迫也自杀身亡，他们到底算不算成功?”宋教官笑答：“也问得好!李白成他们的作为结论是很有争议的，但在许多成功统治者眼里，李白成昙花一现的成功是失败的成功。看来他一开始就已经是孕育着失败，到了完全成功之时也不过是表面，实质离垮台也在顷刻之间，许多细节在这里不便再深入细讲，到了第一军政大学，教官们自然会一一告诉你。”伍滴此时瞪大着眼望着教官如梦初醒说：“老师，原来军政合一有如此错综复杂重要，又有失败的成功讲法。老师出色的比喻太妙了。”

    汽车驶入另一条山路走着，宋教官忽对伍滴讲：“此山地说不定有些零星土匪山贼，我们的军队又管不着，现在车上人少，快把手枪准备好，如果有人拦路，我们即开火杀死他们，动作要快，这里离军政大学还有几个时辰车程。”伍滴一听就警觉起来，立即准备手不离枪的同时，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了九岁时出亡行路去狮城途中时，就是被贼抢去身上的棉衣又身受重伤的，当时自知无力再走路决定自杀的一夜，快断气时被蒸酒作坊老板娘一帮人发现才得了救。回顾往事真有感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处是弱肉强食，许多善良的人都无法保护自己性命，要凶恶才有保障，想到这一层，这个年轻人从刚才高兴听课，现在突然又感到气愤变得默不作声了。

    军车坐着三位武装军人，已走了一段天险弯路，此路是土匪多出没的地带，也许现在坐着的是军人而并非弱肉，土匪们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之故，汽车已从多事危险之地走了出来又往平原小山丘驶着。开车的司机是排长级，他对走山路甚有经验，现在才听得他开口讲话。司机老黄此时带着诚惶诚恐的口吻向坐后边的宋教官请示说：“前边约十里路有座不大不小的镇，可否在那里停一会约半个时辰，汽车加点水及买点小吃休息会儿。”宋东才教官想了一会便欣然同意老黄司机的请求。

    列位看官，人算不如天算，只因停车小事却引出了许多人拼命麻烦事。十里路的汽车行程虽然是山路约一刻钟便到达了，排长老黄司机把汽车停在一边，不作声的伍滴仍在车上前座坐着，因为服从是军人天职，宋教官没下令下车，所以伍滴不敢离座。如此又等了一会，宋教官已看清外面有店铺，附近有些小贩在摆摊，无非是些瓜菜、野山菜果子及干菜农产品之类。此镇大有那满腹愁肠诗情画意：怎见得真有那“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列位看官，这几句足使人进入了愁肠，但现在是日中天正午时分，红日在高照。

    汽车已加足水，忽然听得宋教官叫声：  “伍滴，下车!”伍滴听见立即轻快地下了汽车又顺手认真习惯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军装，再把军帽戴正，全身整齐。宋教官问：“伍滴，要吃些什么东西吗?”伍滴答：“学生不需要，车上有干粮及水。”宋教官领着路漫无目的地到处散步看了一会，习惯了生于忧患时刻警惕的宋教官望了一下天空后又从身上内衣袋取出小怀表看是什么时候，准备按原路散步回到车上。此时又见一些往来小镇赶集的农民、小贩们在患得患失地各取所需活动于频繁之中。突然听到前边发生了有男女大叫声，已见有多人聚集大哭大叫争吵吆喝又斥骂，被一片混乱声音打破了刚才的宁静井然有序的环境及和平交易的买卖气氛，再看清楚时才明白原来前边出现了强抢强买之事，一对中年农民夫妇抬着一大笼八只小猪到这市集想卖个好价钱，他们两人抬着猪正想找个适合地方坐下来卖小猪，不知怎的突然出现了两名恶大汉硬说那卖猪夫妇不懂规矩闯入了他们的地盘，所以要把猪半价收购，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硬抢。现那男人苦苦哀求说：“小人不知大爷有规矩，我们又未有摆下来交易，请饶了我们初犯。”男人话未完，那农妇又哭诉着说：“小猪是咱们的救命钱，家中有人得急病，所以才想到要卖小猪，求两位大爷可怜，放过我们，今后不敢冒犯。”夫妇两人苦苦哀求又痛哭，那两大汉就是不依又动手打人抢小猪。那妇人很害怕又绝望，看热闹的人虽多但都不敢站出来讲话，她明白现在是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也明白痛哭已不中用。那妇人突然心生一计，“扑通”一声跪在穿着军大衣的教官面前大叫：“请求长官做主。”

    刚路过是非之地尚未停留的宋教官是久经战阵的人明白此类事情不好惹，要转身带着伍滴速离此是非之地。正要转身走，谁知那妇人大哭大叫跪在地，她的双手快动作已抓住教官一只裤脚，使宋教官动弹不得。那男人又学老婆的办法跪在伍滴前面挡住去路叩着响头说：“求两位长官做主，不要让他们夺我们的救命小猪。”大教官、伍滴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很尴尬。此时妇人哭着又讲一句话：“你们吃皇粮的长官该说句公道话。”此话一出顶用得很，好像立即刺激了宋教官内心世界，面对这种场面军人的正义感哪去了，真是相从心生。只见宋教官脸色阴沉地变了一下，此表情一闪即消失，教官又慢慢转过身来看了一下四周，见那对中年夫妇哭得像泪人又叩头，双手又捶胸。此时大堆做买卖的、过路的人都望着，想看热闹，看你官兵们怎么办。

    那边的两大汉不把宋教官两人放在眼内，得意地说：“你们过路的官兵少管闲事。”修养很好的宋教官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对方两大汉：“请问你们两位凭什么理由要半价收购小猪?”两大汉见宋教官文质彬彬又脸带笑容，更得意说：“是我们规定。”宋教官拱手作礼说：“请两位老兄看在我们军人份上放过他们俩，他们也是无意冒犯你们的，别再抢他们的小猪，他们家中有病人，得用钱。”两大汉不听犹可，听完即破口大骂，最后又讲了一句话：“去你妈的!除非你能一个对一个打赢我们。”旁边的伍滴早已气得肺要爆炸，因未有命令所以不敢多走一步路，又不敢开口多讲半句话。宋教官听说要开打，即把声音又放细了一点笑着说：  “不打行不行?请快把那小猪还给人家。”两大汉听完凶恶大叫：“丘八爷，休得多管闲事，你们不敢打就替他们赔钱。”宋教官认为时机成熟，细声问伍滴：“怎么样?”素有正气又嫉恶如仇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况且自己是在很厉害教官指导下，又是士官学员单人对打早已学得满身技击的伍滴现面对恶棍恣意侮辱，正想出手打死他们，现见宋大教官有意要打架真是求之不得，连忙向宋教官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越快打越好。宋教官明白即高声说：“各位乡亲，你们应该很清楚今日并非我们军人要在街上闹事打架，现迫得无法脱身，我们为了解决他们之间争端之事，既然要打我们就打吧。如果我们打输了，我得赔足猪钱给两位大哥，如果我们打赢了，谁都不用给我们义勇军人钱，只要放走那两位无辜受害的乡亲，不再收他们的规矩钱就是了。”历来在课堂讲惯了课的宋教官一番有理有情义的讲话果然得到大伙人的支持，人们现在反过来担心义勇军人打输了会受侮辱，人人在替他们担心。

    此时的火药气味已很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面两名恶惯了的大汉四只手开始脱衣服，两个嘴巴已经在骂阵大叫：“该死的两丘八有种的快放马过来吧。”伍滴即脱下衣帽又自言自语说：“对打也不可以玷污了义勇军帽上的军徽。”两名身材高大的大汉乘伍滴脱衣时未有提防，不动声色即飞快扑上前，一个从背后出重拳打，另一个从前边飞出无影脚照正下阴要害，要立即踢死管闲事的义勇军。这两人的来势凶猛使在看热闹的人一齐发出了惊叫，都认为这是一着阴毒又够狠的暗算，认为顷刻之间那义勇军人必死无疑了。但说时迟那时快，未有提防的正在脱衣的年轻伍滴忽然像闪电一般快向左边未打即倒地，由于倒地快速，前后的夹攻扑了一个空。在地上打了一滚的伍滴立即又站了起来，此时才算把衣服脱掉即顺手放于一边。观众见倒地的人很快又跳起使暗算者未占到便宜，很高兴地一齐发出正气声，大叫“好呀”，众人里跟着有人大叫：“两个人暗算一个人不算公道。”现在这一边两名大汉都认为伍滴害怕只靠避开，现在已不敢还手。四边的观众都看得清楚这一个回合拳脚未碰着，却打得非常精彩，许多观看的人在大声叫喊，已经不能压住紧张的心情在咬牙，又咬自己的手指，个个两眼发直，所有人的眼睛看着两个人打一个人紧张情景，奇怪的是这一边宋教官表面神情一点也不紧张又脸带三分笑。平地上两个大汉又是一前一后在步步逼近义勇军，愤怒的伍滴已明白对方是来势凶猛又手段极其毒辣，立即在紧握双拳侧身顾两方，冷静等待对方进攻。

此时宋教官突然举起了双手走到打斗的中间对两个大汉说声：“两位老兄，我们现在已经是打过平手，咱们和平吧!反正那卖猪的夫妇已经走得无影无踪。”那两大汉更破口大骂：“人你奶奶的娘，是你们找死，老子今天非要你们的命不可。”话未完一招手，不知从哪里又走出了三个恶汉，什么话也不说，兵分三路成品字形拼命冲向宋教官出重拳。这～意外事情太突然，当初双方讲妥是一人对一人比输赢，现在弄成这个样子，看热闹的人更替两位义勇军担心。这场力量悬殊的打斗结果会怎么样?五人对两人，这五人个个是当地凶恶、心狠手辣、身高力壮的恶霸，当今乱世已不少人死伤于其拳脚下；而另一方是教官头儿表面虽文质彬彬又有礼貌，实质是久经沙场战阵的高手，专业教官；另一个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久经磨难，嫉恶如仇，面对无赖，恨不得把他们生吞，伍滴又是义勇军士兵中百里挑一再百里挑一的高手等于一万军人中的优秀。现在双方都要把对方打倒在地上，任由自已踩死、踢死方解心头之恨，结果会怎么样?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人海人》下集第三十七回“仁者无敌于天下，立志要当军事家；惊喜挖出地下盐，何止救千军万马”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