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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的清晨,空气分外清新,露水象珍珠似的撒在片片草叶上。
天将放晓,万籁俱寂。陈晓东和黄颖偷偷溜出生产队,踏着旁边长满杂草的小路,快步向场部走去。
朝阳渐渐露出笑靥,霞光万道,层林尽染,整个山林开始变得鲜亮了。黄颖放缓了脚步,受到大自然的影响,她那压抑的心开始放松,总是微颦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他俩手拉着手,并肩前行,尽情享受这大自然的美丽景致。
陈晓东一边走一边讲些有趣的往事给黄颖听。听着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声,他感到一种满足。
“这样的笑声实在太少见了。”陈晓东感叹地想。他很喜欢她的笑脸,那是一种甜美的、有着清纯少女羞涩的微笑。“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使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对自己说。
时间不知不觉的在他俩的说笑声中溜了过去,场部已遥遥在望了。赶到与刘晓华的约定地点,汽车还没到。
刘晓华早到了。远远看见黄颖和陈晓东的亲密样子,使她想起了叶铁柱,心里有点酸酸的。幸好她是个开朗的人,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她为他们俩感到庆幸:“他们终于冲破世俗的偏见,义无反顾地走到一起了。”她从心里祝福他们。
卡车飞速前进,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驶入海滨市。汽车放慢了速度,沿着宽敞的柏油马路行驶。
假日的大街上,车来人往,十分热闹。市面上,人们衣服的颜色已从原来的黑蓝色逐渐转变为多色彩,小伙子们穿着崭新的“的确凉“上装,不少姑娘还穿着裙子。大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很多是以前没听说没见过的,城市的繁华景象把卡车上的人都看呆了。
“哟,海滨市真大呀,这趟进城,我真开了眼界了。”刘晓华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大城市,最远的去处只是离生产队不太远的县城,平常多是去逛墟市。那时候和叶铁柱约会时,他曾向她提起广州的学校生活,说广州如何大,城里的建筑物如何高。她曾想,说得这么悬乎,这广州再大也不会比县城大多少吧,县城已经够大的了。现在看来,原来自己竟是个井底蛙。
司机把卡车停在农垦局大院,说了句下午三点半返回误时不候,就把所有人都赶下了车。刘晓华他们只好向别人打听农垦医院的方向。走走停停,去到农垦医院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他们找到精神病科,向值班主任王医生了解叶铁柱的病况。
王医生告诉他们,叶铁柱患的是精神分裂症,刚进医院的时候,他见谁都害怕,原因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县医院的医疗条件较差,也耽误了一些治疗时间。幸好对他的治疗还算及时,恢复得比较快,现已基本痊愈,等稳定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只是以后不能再让他受到刺激。
听医生这么一说,他们紧绷的心放了下来,刘晓华更是高兴。由一个姓袁的护士领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向病房。
“啊!”突然,从一间病房的窗户里伸出一双手,差点抓住从旁边经过的陈晓东,把他吓得倒退了一大步。“相信我,相信我,我没写反动标语!”声音十分凄厉。病房的门被锁着,窗户上没有玻璃,却横七竖八地钉满了铁枝,简直是插翅难逃。看得出来,这里是重病区。
这监仓似的房间和凄厉的喊声触动了黄颖的心,她又想起了爸爸……
研究所的大礼堂里正召开批判大会,黄颖和妈妈也被赶去会场,说是要大胆揭发“现行反革命”爸爸,与他划清界线。
“你要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反党反革命的!”研究所革委会主任拍着桌子大声呵斥。“说!”两个戴着红袖章的高大男人站在爸爸的旁边,狐假虎威地喊道。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根棍棒。
“请同志们相信我,我没有反党,也不会反党。”爸爸的声音很恳切。一个戴红袖章的人走上前推了他一把,厉声说:“闭嘴!谁是你的同志?!”
正在这时,有个名叫赵新的男子跳上台,口沫横飞地进行揭发:“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反革命!他到处宣传自然科学没有阶级和国界之分。这是抹杀阶级斗争,是严重的反党反革命反社会主义的行为!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反革命分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使他永远不得翻身!”
这个赵新以前仗着有远房亲戚在北京当领导,在研究所里整天不学无术,黄颖的爸爸曾为此批评过他。“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赵新就上串下跳,因“造 反”有功,被结合到革命委员会。
“反革命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他高声喊道,台下的人跟着他喊了起来。就这样,爸爸被戴上一顶“反革命”的帽子。
看见爸爸被那些“造 反派”不断折磨,黄颖心痛极了,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睫毛滚滚而下。她紧紧靠着妈妈,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妈妈的身子在不断颤抖,手也冰凉冰凉的。
批判大会之后,爸爸就被研究所的“造 反派”关进了一个笼子般的黑房子,窗户被横七竖八地钉满了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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