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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精品

  • 千千结(1)

              他正在忧愁地思考怎么办才好,失败的痛苦几乎让他失去了对以往构成的梦想没有过多的憧憬,他不敢想象没有梦想的日子将会导演一场怎样的生活秀。名落孙山的他没有足够的分数让他梦圆寒窗苦读十二载,一试定命运的大学时代,成绩的公布让他大跌眼镜,家人的冀望抱着极大的期望最终大失所望,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他极不情愿来到陌生的城市适应陌生的环境继续他的求学之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万般无奈使他失去了极好的机会到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继续深造,只能寄居在无法想象的技校,他讨厌技校的生活,他早听闻技校的生活很混乱:抽烟,打架,谈恋爱等一些不好的现象时有发生。   炎热的盛夏得理不饶人,火辣辣的太阳真叫人泡在水里永远也不要起来才过瘾,如热恋的情侣痴迷地纠缠在一起不能自拨,享受幸福的错觉。满身的汗水在黄嘉杰身上却没有像喷泉那样以喷射的形式喷在他的身上。周围的空气承受它的错爱洒落到人群中去,仿佛清朗的天空悠然间收集黑暗的乌云眷恋大地的脸庞。虽然此景没有让人窒息,却令人感到很不爽。黄嘉杰手里拿着所谓的入学通知书踏进陌生的校门,身上背着沉重的背包,看着眼前这间“默默无闻”的高级技校心里有无限的感慨,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间学校,想想寒窗苦读十二载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失败的空虚一直在占据他的内心,他只能无奈的叹息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他来到早以安排好的宿舍。不看白不看,看了就不忍再看,堆积如山的垃圾煽动零乱的纸如顽固的小孩触怒大人们易怒的神经对他进行指责。Oh,myGod。这是人住的还是生畜住的地方,简直就是对人的一种侮辱。他没有白朴所述的“傲杀人间万户侯”的气概,更没有朱敦儒所说的“飘潇我是孤飞雁,不共红尘结怨”的大量。但偏偏要跟安排他住那里的人较劲:真他妈的不是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人看代,真想走上去给他“他妈的”一脚。鲁迅在他的杂文《论‘他妈的’》说:“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现在的人变得聪明起来,把“国骂”改为“Shit”或“TMD”来暗骂别人,也不至于把中国远源流长,博大精深的文字侮辱了。黄嘉杰继续说,Shit,越想越气。他走到学校的宣传栏看见学校的卖力宣传,感到那词语吹捧地尽善尽美,就像诡异商人嬉皮笑脸地拉拢不太聪明的农民伯伯购买他的商品得意忘形地开怀大笑。中饱私囊的美差如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有不捡的道理,要是不捡的话,那他肯定是白痴或傻瓜。黄嘉杰顾不了那么多,耐着性子收拾一下迫不及待地躺下休息。老累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可以得到放松着实该欢喜一把,他只好暂时抛开强烈的尊严屈居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忍耐。   清晨,柔和的阳光,如一双温暖的手在人再需要的时候出现。黄嘉杰起得很早,经过一夜的休息让他精神焕发,仿佛摆脱了痛苦的边缘的裂痕使他的心情无比的舒畅。正如美艳的花朵通过雨水的冲洗以新的面孔笑迎新的生活,给人一种特别温馨的感觉在诞生。他走出那令人看见就恶心的宿舍,远离那污俗的空气,仿佛从地狱之门挣扎出来跨进天堂的阶梯口,呼吸格外的清新空气舒畅身心。他独自一个人在操场上走,想证明这里的情况是否和介绍说明书里所说的那样:什么“交通便利,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学校占地面积400平方米,建筑面积占了200平方米”等有力的“硬件”来吸引大众的眼球。如此大肆地吹捧一看好象说不过去。     天底下最好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赚钱引来更多无知的人前来捧场,揭穿了就是可以捞到许多不义钱财。为了证明那些词语是否属实,黄嘉杰只好在学校里阔步每一寸方土。他首先看到的是“依山傍水”,那山里学校万丈之远;而那水虽说离学校近在咫尺,无奈里面流淌的是臭气熏天的污水,那臭得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直叫人把吃下去的东西马上吐出来。黄嘉杰心想,幸好不是在学校内,要不然就真的惨死,这“依山傍水”只能让人痛恨有加而不能痛爱有加,真叫人怀疑这学校是否对“依山傍水”情有独钟,就像情侣间有一方很丑也不容许别人对他(她)的评价,一朵臭花插在牛粪上,自然会对他(她)呵护有加,也许是因为半斤配八两——臭味相投。   说明书里面叙述:这里是培养人才的基地。   《管子.权修》有云: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如果一个学校可以在三年无载里可以培养出一个人才,恐怕让莘莘学子趋之若如地挤破学校大门。他失望地离开令自己不敢有太大希望的地方,但他不知道能够去哪里,陌生的城市到处是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人类的冷淡,人群的冷酷,人性的冷漠或许不多不少在扮演丑陋的角色,让世界增添一块灰色的地带。他想起自己还没有交学费,决定向财务室走去。他徒步绕过操场。看见学校剩下供学生运动的空间少得实在可怜,连一个像样的足球场都没有,他失望的表情像道琼斯指数不断变化。虽说中国地大物博,但这学校却地少物博,真的怀疑它就是喜欢和地大物博的国家唱反调。很快就来到财务室,黄嘉杰看见里面有三个人在忙碌着点钞票,根本没有正眼瞧黄嘉杰看去,更别说为他展露良好的微笑为他服务了。他也不管她们到底有多忙,只想交完钱尽快地离去。钱这玩意儿中看又中用,犹如一位标致的美眉没有人说不喜欢的,人人都想得以取之,甚至有人沉溺于对它的痴迷。正所谓“人为财死”。黄嘉杰看见一下子要交那么多钱,心里多少有点有舍得,手虽然爽快但心里总有所怠慢,就如爬行的蜗牛只见脚在蠕动却看不见身体在移动。心有余力难以割舍心中的偏爱只好单手交出。黄嘉杰交完钱之后只听到一句:“到学校门口那里去报到”的话。一位中年妇女低着头看也不看一眼他,面对这样的情景黄嘉杰也无话可说,只好乖乖地她的话到学校门口那边去。   你是新生,是吧?一位中年妇女坐在桌子上气定神闲地凝望黄嘉杰这个陌生的面孔,只是用了十多秒就没有再看他了,低下头整理手中类似档案的文件。黄嘉杰看见四周没人,相信她是在问自己,只好张口简单说:“是啊!新生是否在这里报到?”   “你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出生年月,民族,贯籍,家庭地址,住宅电话还有你父母的名字”。她指着表里面每一个表格内都要填的地方逐一告诉他。    黄嘉杰只好遵从她的意思在表格上一一填写好。填写完以后也不想和她多说些什么默默地站在一旁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可以啦!你现在可以搬到后面的宿舍里去,到时会有人带你去的。  

    2007-10-12 23:04:44 作者:翱翔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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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牵拉父的雨弧(赛)

      第一章 红彤彤的夕阳徐徐西去,是五月的每个黄昏,这座城雀跃的时刻,仿佛余晖不曾有过什么迟暮的哀伤,牵动的目光一如细水长流。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喜欢拉着我的手去卓尔雍湖畔乘凉,自小我对看日落毫无激情可言,而他总能在没有风花雪月的晚景上久久沉迷,有时候好奇地问他究竟有什么吸引的东西,他却说只有身处其中方会明白——确实很不懂的。而我的姨娘也学了我父亲那一套,常常吃完晚饭后一个人赏日去了,我曾在父亲过世后的两年里,注意过她的目光如落霞满地般老态龙钟,似乎是对往昔的苦苦执着而日积月累成这样子。我曾用当年询问父亲的口吻试探她——而她也以幽约地语调道出了那句话——一模一样的。 这是一座炎热与寒冷交替上场起舞的城市。冬天的时候,我能令自己温暖地过冬,而夏天却只能郁热沉闷地度日。我不喜欢这座处于干旱与半干旱地带交错的城市,它的地理要素很繁冗,而城的历史短暂得像樱桃的花瓣,一数就一清二楚。父亲告诉过我他是第一批到这里定居的拓荒者。 1989年,我19岁,没考上大学,也没有过多的泪水,因为泪腺体谅了我的焦灼,它不想我一辈子眼瞳汪汪地过日子。那一年,仍然跟姨娘住在一起,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因而拒绝了我独自找工作的请求,她说愿意养我一辈子。第二年三月的到来,才改变了我六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方式,她突然在春风微荡的夜晚推开了房门,坐在床沿,凝视着我日渐消瘦的身影。我坐在着梳妆镜前吹头发。在满房子的嘈杂声里,她告诉我下个星期就要去见工啦。只是那声音太细小,无法穿越扰人的嘈杂声,如同她关爱我的方式无法逾越钢轨的两端——距离短却永不交接。她异常平静地把话重新说了一遍,她看见我将电风吹轻轻放在台面,日光灯的白炽照得我很模糊,她忧心忡忡是怕我离开她左右。有时候我们真的很像很像双依为命的母女。像以往一样,她把话说完就开始离开,但今晚她却意外听见我娇柔地叫了声姨娘——那一声姨娘里有太多地温暖。她努力装出一副淡如止水的样子而又惊讶地问我:“鲁怡,还有什么事吗?”我毫无掩饰地指着床铺道“今晚我们睡这吧!”她一笑而过了,她开始嗔怪我胡闹。直到四天后的面试,她才绽放一丝微笑,她执意要陪我去,我为她撑伞一同步行到悦读书店,我看见姨娘同一个癯瘦的老汉搭讪几句后,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左肩,笑脸盈盈地说:“鲁峪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这句话让我喜出望外,居然还有人记得鲁峪就是我父亲。我又隐约听见他嘟噜了好长一些话,不外乎是些拉拉家常和什么时候上班之类的话,可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能用莫明其妙来形容自己怎样得到第一份工作。这竟然与我父亲有关。23号是我工作的第五天,也是我离开姨娘独处一室的纪念日。她赞成我搬到城西的弄堂里住是因为如此一来每天早上就不必急忙忙赶着去上班。而我竟不知所措。倏然害怕此刻的日落,没有秋日的米兰色。  现在是1993年5月12日的黄昏,远方广场的中央大钟如常奏响了美妙的六点钟声,让人莫明其妙感到一种怡然。这种愉悦之感在很久以前就曾有过。店里的三个员工交头接耳已久,仿佛浑身松散的感觉能够在几秒间瓦解,只是离换班的时间还差一刻钟。人心的浮躁从这些颓靡的面孔上一目了然,我们已厌倦了连续四个小时守在这种既无聊又闷慌的工作的岗位,只是谁也不愿舍弃这份简单的工作。尤其在夏天那几扇吊在天花板的风扇不绝于耳的闷响,与城市的阵阵热浪拥抱后,欢歌曼舞于天地,有着永久的单调。而这样的日子仍将会继续,我在这里干了三年的活。从书店侧门出来后便独自回家,纪有棠外出办差了。她们在早上就相约好傍晚去体育中心的泳池消暑,而我婉拒了。我惧怕一池池的水,从1984年的春天开始。我一直撑着伞穿过几条街道,过了桥,就一路往阁楼而去,附近平淡无奇的建筑裸露在夕照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与横穿城中心的漠烟河一样死气沉沉。它们的无精打采渲染了周围十几米:因为强光的缘故,我不敢抬头过远地注视远方。过去我曾留恋在这条道路上一瞥远方的动作——眺望城郊袅袅而起的炊烟,如若渺茫与现实的交壤,可是现在却无能为力。淹没于阳光的视线被灼伤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害怕强光穿透眼瞳带来眼泪。一刻钟以后,我已然在家,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食物安然放在橱柜旁,本想做好晚饭再去洗澡,无奈浑身难受,一天累积下来的污垢叫人难以忍受,便拿上睡衣径直往浴室跑去。从花洒细流出来的自来水油然沸腾一般,是灼伤了的眼海流溢五月的漫长。水液缓缓从发尖淌下、从额头滑至鼻梁再涌至脚趾,炎热无比,肌肤泛着一小处一小处因烫伤而浮现的透红,一摸额头,烫手。从浴室出来便上床睡觉,头发也顾不上擦干,连拉开窗帘的力气也使不出,心想睡一宿便无大碍,不然明天姨娘来看见我这个样子准会心疼死的。这一夜睡得异常昏沉,仲夏的躁动、城市的嘈杂,在不见冷月的夜空下,一块与风四处吹散,让人一觉到天明,犹如死去活来。在第二天的下午,我才迷迷糊糊地从梦魇中醒来,刺眼的阳光直射入惺忪的眼,即便拉上窗帘也不奏效。我再一次意识到这窗帘布无论如何得尽快换了,不然整个夏天一醒来就要面对灼痛。于是漫无目的地在家里唯一的樟木衣橱里翻找合适的布料,结果在四点即将过去的时候,找着了一段黑幔,这是我在三月中旬拿到裁缝店给纪有棠做一件长裤用剩的,所幸当时没有丢弃而是放在柜底收好。磨磨蹭蹭了好长一会,总算把窗幔给换了,房间在拉上窗帘的那刻黑茫茫一片,阴森森的。可是,室温依然高居不下。整个卧室本来就不宽敞,明明空间有限,身处其中却感觉伸出的手很遥远,大概是视觉洧惑吧。我张开四肢倒卧在床上。人一旦乏力,见到床之类的可供酣睡的物体,自然惯性的像我这样。而我的潜意识里只感觉到累和肚子饿,黑眼珠滞留迷糊的倦意。第二次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在打点滴,四周是病床以及零散的人影。姨娘在床边看护着。她发现我醒过来后喃喃了几句,她说我高烧不退已经昏睡一个昼夜了。纪有棠不久后从外面买回熟食,他们目不转睛看着我一小勺一小勺地把稀粥喝完,他说我昨天比这粥更烫手。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告诉我现在头发蓬松的样子吓坏她了,还是因为别的,而后来纪有棠跟我说我昏迷的时候卷缩得像只没了妈的小鹿在守望雪野的一方,在企盼什么似的。当我追问他为什么不是没了爸的小鹿时,他微笑着摇头。其实记忆并不眷恋那些刻意追求梦境之人,我也用这种理由欺瞒自己。我已不止百次千次地回忆父亲带我回到芳草萋萋的鲁村寻找雨的界线,可是再如何思忆也好,梦醒了会很心伤。上午我就退烧了,他们来接我出院,在办理手续时,我趁姨娘不在意,用左胳肘轻轻碰了几下纪有棠,他蛮识相地把头靠过来,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我问他我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一副正经的模样:“除了姨娘还会有谁呀,大前天我接到厂里电话才急忙忙赶回来,一到医院,就看见姨娘神色慌张地守护在你左右。”他接着又给我讲述姨娘这些天来如何悉心照料我的情景。听了这些我的心不酸才怪。他察觉我偷偷侧望她的背影时的眼神飘忽不定,便顺手搂住我,嗅着我的发香小声喁喁了些话,只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在想,短短的一瞬能做些什么呢?一瞬可以回顾一个人的一生,我回想起许多个关于她的日子。她像一块钴玻璃,穿透她的目光才知道外表的淡漠多么孤寂。尽管当时我感觉到眼角噙着晶莹剔透的泪光在一闪一烁,我没当面流露出来,很多时候大家彼此为对方沉默并非一种伤害。生病的三天时间里,头昏脑胀全身乏力,睡醒后精神异常恍惚,仿佛合上眼,一切都变得虚无。之前只会一味抱怨工作的乏味,以为除此外什么都妙不可言,自经历这种日子外的生活后,才发觉当初的可笑。不管如何设法逃避,哀愁的身影总是长长的铺满一地,在水畔在林间在大钟的顶端,很美又很傻,找不到尽头。连最好的画师也未必能栩栩如生的临摹,气息总是难以捕捉。  月末的一天,从城郊回来,太阳不算太毒,头顶上竟有几群零落的浮云,像放牧人手握悠扬的竹笛在戏逐年少的梦境。我听到庄稼哀号遍野。已然龟裂的土地如同岩块一样坚硬,一滴露珠直线下落便顷刻灰飞烟灭。这种状况在下了几场骤雨后有所舒缓。可是旱情依旧。倏然记忆起卓尔雍湖的波光粼粼,它在春日的余晖里,极像妩媚的女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风温柔吹落如同湛蓝的稚笑,三四个少年的生命在她娇涩的怀抱挣扎几下后看不到夏天的到来,而祭拜亡灵的纸钱香火遍散两岸,生命已然不再。现在的卓尔雍湖几尽干涸,河道越来越狭小。我手之舞之蹈之欢之呼之之余,陡然惦记起残存在湖中的生命,如果他们幸存,我揣测他们仍久会悠然保持着过去的习性。没有过多的忧虑,找块林荫遥望蓝空,未曾不是坚忍的表现。从湖畔路过,偶然看见几群小鸟逾越自己的视野,想必是从身后的梭梭林丛里飞窜出来的吧,它们逃亡的背影不可隐晦地流露出许多愠色,是对梭梭林这种永远只会固守一方的植物产生抱怨。想象它们渐渐远去,没来由地哂笑几下,正如人们淡忘了第一批拓荒这个城市的英雄。阳光依旧明媚,起伏的柏油马路四处洋溢阵阵热浪,是焦虑的呼喊也是枯燥的颓靡。在呼喊与颓靡继续的时候,刚才的鸟群狼狈地往回飞,它们逃亡的惊慌暗示远方的天际陡然阻隔了它们,如同淅淅沥沥的雨在前方欢歌漫舞。我听到雨声,飘来的,像风那么大,一片片乱七八糟的唰唰声,如同梭梭林脚下流动的沙丘作响。身上的衣服没有被打湿,柏油马路的地面找不到雨的痕迹。倏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引领我踩着车飞快地朝太阳回家的那个方向飞去。我知道西边的天空下着雨,非一般地,它们此刻正丝毫无掩饰的飘扬在那边阳光明媚的大地上,它遗忘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此刻,蒸腾的热气一泻千里,清风习习,空气弥漫糜烂的气息,仿佛那么多个夏日是一现的昙花,而现在轻飏的血液奔流到海。我的身体急剧升温,体内的激动无法用言语名状,我深信坚持向前,一定找到现实与企望交接的那段弧线……父亲又回到了我的左右。骤雨几乎是在无息的状况下消退,我赶到了那里,与几个淋了雨而自认晦气的行人擦肩而过,内心油然而生失落。“喂,这雨大么?”我问刚才那个彪形大汉。“喂,风不大吧?”我再问他。他就这样不理不睬地扛着东西继续赶路。走了。一路过去的地面干巴巴的。面对此景,似乎只能用无缘来开脱自己,明明奇异的雨界线近在咫尺,却无法站在雨的弧线上伸出左右手,感受现实与企望,而最终以一种陌生的印象叮咛自己——得不到始终最美。当我再次顾盼的时候,柏油马路热浪四溢。梭梭林以守护者的姿态闪烁着串串雨珠,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宁静之中,浑浊的气息已然从眼前缭绕开来,一个伤心的少妇沮丧地推着车一步步远去,缓缓地,她长长的背影极像风雨飘摇的孤岛。    第二章  宁庄是南方丘陵地区一座古色浓郁的小镇。镇上遍布清朝后期遗留下来的古屋,在春季的阴雨绵绵里,常与空蒙的雨飘然对视,苍老的体态不可逃避地趋之毁灭,但是很少有人惦记起这也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物!春末的宁庄阴雨绵绵,从窗户探出的手几乎感觉不到风雨飘摇。天空阴霾,冗长得像瓦蓝的夏日般郁闷。鲁村就是这样子横躺在山前,静默了一个多世纪。这一年的最后一场春雨在一列火车悠长的行驶中黯然结束。那个丝毫没有华丽篇章的日子,月台上的人群投出忧伤的目光,他们使用各种各样的语句来叮咛即将远行的亲人,宛若遥遥无期,直到火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被草青色淹没的轨道之上,那些呼唤亲人名字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飘荡满空。可是它终将充耳不闻,它终将在长鸣后呼呼远去,分百次千次地叹息。只是不知来年的最后一场春雨,惦记住这些远行的拓荒者么?这是一趟开往大西北的列车。  他坐在硬座上,双目紧闭,显得筋疲力尽,车身仍在颤抖不已。严重超载的火车已经艰难地行驶了两个昼夜。自出发以来就未曾止息过的喧哗,此时此刻也鸦鹊无声了,倦容是他们最维妙的刻画。车厢里转瞬即逝的仍旧是几尽枯败的树影,污迹斑斑的车窗仍旧精沛地响个不停,这一切令他惶恐不安。回想母亲得知他决意前往大西北的一幕,他矛盾重重。他听见坚忍的她号啕的哭声,连续几个昼夜几乎没有止息过,后来竟呜呜咽咽。这些如同阴霾的哭泣令他如坐针毡,当初以为母亲哭过了就万事好商量的念头,在她面前无计可施。看着她日渐消瘦,而后来竟卧在病榻上,他时至十年后仍然深感愧疚。母亲因这场病,常年气喘。但他决意如此,以致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早上,他试图心平气和地向母亲说清楚事情原委,以求得到她的谅解与支持,那么此旅总算无憾。他特意把煎好的药小心翼翼端到她面前,她发现他的前臂残留点点污迹,是被逸出来的薪火熏黑的。 “妈,用药了。” 而伤心欲绝的母亲将碗推倒在地,掉落了一颗悔疚之心,渍在蔓延的苦药之中。冷若冰霜的她警告他一去就不要回来。他无言以对,他明白最后的希望化为泡影了,他除了无奈仍然是无奈。潮湿的房间顷刻弥漫了混合着泥土的药味,夹七杂八,吸进的气几尽窒息。而在此后两个小时里,他细心地将老屋修葺了一番,某些地方因年久失修而常年空洞,他便找来木块将其堵塞,他还拜托邻里照看他的母亲。诸如此类的一些琐屑,他尽量安排好。中午慢慢临近,和暖的阳光铺开了召唤的旗帜,招展而又心酸。他本想不辞而别,但终将还是向她做了最后的辞别,他诚惶诚恐来到她面前,平缓说道: “我会常写信回家报平安的,你好好保重。” 然后他瞒着她偷偷背上行囊,徒步到城里唯一的火车站,与垦荒的队伍集合。母亲是听到他锤木的钝响断定他心意已决,所以在他艰难说出那句话后,她的情绪波幅不大,她也已经断定这两天将是母子离别的日子,但没料到,他走得如此仓促,连一句叮咛的话语也顾不上说。而在此后几年,他每每回忆此事,都会黯然伤神,他永远铭记离开故乡的那天,暮色来得很晚,伸头出窗外,狂风吹乱了头发,眼眸藏在青春繁盛的几丝凌乱的青发里。凝望着自己熟悉的城市,倏然感到陌生。  1965年的初夏,拓荒的英雄们踏上了榆城的土地。他们一行是下了火车后由榆城来的一名干部带路才来到此的。步行半日的焦渴是路途的遥远,衣衫被汗水浸透,大伙腹诽不已。只是每个人努力装出一副淡然的神态,因为他们相信支援大西北的信念在苍松之间绵亘百里。行走在鲁峪身旁的一个小伙子,瞥见榆城的荒凉后嘟哝不已,怕是担心没命活着回去。“组长,我们呆在这要多久?”“一年半载吧。”“一年半载总比十年八年要强,你说是不是,组长。”“说不准一辈子。”鲁峪长嗟了一声。  队伍从城郊缓缓走来,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逶迤,他们总共才有一百来人,队形懒散得不像样。踏上这片沙漠上少有的几个绿洲后不久,突如其来的欢呼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惊悚了他们。这可是榆城历史上第一批拓荒人数最多的队伍。他们都看见那个瘦削的干部把队长颜和介绍给了一个五十出头的大汉,之后他们热烈握手,再之后就是热情拥抱。他们三个人边走边唾沫四溅,喋喋不休形同阔别的故友。那些恣意的笑谈声加速了队伍的窃窃私语,种种揣测在纷纷酝酿,而事实上他们素未谋面。过了不久,卓尔雍湖跃然于眼帘,他们大声欢呼,大伙都想冲过去畅游一番,可走近一看,不禁大失所望:湖水并非海天一色,焦黄得令人生畏,偌大的湖,涉足水中央也淹不过膝盖。略微正视烈日,正徐徐西落。浩荡的队伍在广场前停止了前进,颜和队长示意大家原地坐下,而他则与八名干部在前排站着。那个五十出头的硬汉坚持要颜和发言几句动员一下士气,但他推来推去不肯登台,他说几千只眼睛盯着他比他妈的夜行军还辛苦。他一一点着自己所知道的名字,结果无人愿意上去说几句,也无人自告奋勇。当他点到鲁峪的名字时,鲁峪说叫纪北林上去准行,他斯文有理是大伙众所周知的。此话一出,大伙一起吆喝着纪北林的名字,声音一波大过一波。结果纪北林被大伙推推揉揉走上了主席台,与那位步态从容的硬汉一起坐在中间。他激动地道:“我董某人也是带过兵的人,知道行军的辛苦疲惫,所以早已安排食宿,为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同志接风洗尘了!”他的话是如此短促,来自南方的拓荒者们个个目瞪口呆,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开长篇大论的会议啦!三天后,鲁峪与纪北林在丛簇的梭梭林里转悠时回忆起此事,他说纪北林你心中有太多的伤心往事。他们亲眼看见纪北林是耷拉着脑袋步履迟疑走上主席台发言的,在众人目光中央,他坐立不安,像刚懂世事的幼童呼唤着别人的援助。鲁峪当时后悔自己的轻率令纪北林陷入困窘。他在董小川发完言后的几十秒内攥紧拳头,连站起来时双腿也变得僵硬。在一旁的董小川于心不忍,于是柔和地叫了声同志。纪北林似乎没听到而毫无反应,他只感到面前的人山人海消失在自己的视域里,两耳只剩下心颤之声。正当董小川欲风趣地帮他解围时,只见纪北林在幼时一片胆小如鼠的斥责声中猛然回到现实,他鼓足勇气,努了努嘴,挤出了几个字:“来榆城,我们幸福!”台下鸦鹊无声。只有掠过卓尔雍湖的晚风在飕飕扣响。  纪北林又想起1954年的夏天,一个风卷残云的午后,他与从小玩到大的张颜结伴去攀爬城郊的郁南山。五个看似无忧的少年穿梭在枯叶满地的竹林里,他们奔跑的时候,枯败的声响响彻云际。在他们呼啦啦的呐喊之时,林中的鸟雀在四处逃散。张颜突然静止在竹树环合的空地上,尾随的四个少年看见他得意洋洋的从裤兜里缓缓取出一把年久的弹弓,这曾经是这一带的小孩们渴望拥有的,但时过境迁啦。张颜右手迅速从地面抄起一颗石子,努力装出自己是神枪手的样子,在环视四周之后,突然静止在一个方向,迅猛架好发射的姿势,在几只云雀从眼前消失后,他攻其不备地飕一声把子弹射了出去。纪北林从一群惊弓之鸟中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黄莺,他立刻向张颜呼喊:“张颜,去追,我们把它烤了。”他们并没有纪北林形象中那样浩荡地朝着北边而去,他感到他们看了看张颜后瞟了自己一眼,以嘲笑的目光排斥自己。张颜的捧腹大笑引发了这个午后竹林中最大规模的笑声,他意犹未尽地搭着纪北林的肩:“你去追呀,要是纪北林能追到,我认你当老大。”他敛起了稚笑,脸上刻画着无地自容的窘态。日暮渐渐来临,四个与纪北林格格不入的少年撇下他结伴下山去了,空留他在林中抽噎。他蹲在树下,感受夕照穿透重重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地面的伤痕。  他倏然听到台下一处掌声在欢呼,就在自己不远的前方,乌黑的头发在发亮,孩子般无邪的笑靥吸引了他,也注定了纪北林对他一生的牵挂,宛如冗长地目光错综成烦扰的同心结,唯有难以言喻的相视、唯有风雨同舟的处身设地为对方,才会注定在一条直线上迎面聚首。纪北林与鲁峪的友谊在十九年后阴阳相隔,那个春天的一切只能用突如其来去形容。噩耗几乎令哽咽的纪北林随鲁峪而去。  鲁峪的掌声引起了一浪浪巨响。颜和队长对着大伙说道:“纪北林在咬文嚼字呀,真他妈的不愧是知青呀。”纪北林面对着人情汹涌的情景豁然心满意足,这种失落升格到快慰的过程,重又使他回顾那个树影斑驳的黄昏。 他独自走出竹林的途中,发现了张颜在东张西望,一副惊慌的模样。他喜颜逐开,奔跑上去搂住曾经处处令自己难堪的张颜。他心存感激是因为他惦记自己独处林中的安危。张颜看到他抱紧自己时,微微感觉到双方的距离陡然降到零,仿佛举手间就能触摸到纪北林所有的世界,于是他放弃了找回弹弓的念头,与纪北林一起搭着肩欢笑着下山。 榆城的居民隔三叉五地参加形形色色的汇报大会,热情衰减的程度从解放之初的水泄不通到一年前的寥寥无几,人们厌烦了一开就是几个小时的群众大会,乏味又不切实际。可是现在却人山人海。这种状况的改变是董小川当选县长后开始的,大凡他主持的会议,像他的作风一样简短扼要。此次榆城修建水库的最终定案也是他大力倡导的硕果。所以榆城的居民欢天喜地迎接这批拓荒英雄的到来,并非事出偶然,他们在这片备受干旱威胁的绿洲上,太渴望拥有一座水利工程了。然而三年后的大动荡里,董小川被一群戴红袖章的少年折磨的死去活来,每天参加这个那个批斗大会,有时一站就是大半天,形容枯槁,却无人敢站出来为这位爱民如子的昔日好县长说一句公道话,人们目睹他被拳打脚踢的惨状而默默不语,犹如弱不禁风的孤岛在风雨中飘摇。  一切都安顿下来了。身处榆城的第十二个白昼,拒绝住进招待所的颜和与他所有的战友们开始在施工地搭建临时大棚。他说:“我们吃同一锅饭睡同一张床。”十二天的插户生活没有辛楚、陌生与委屈,热情质朴的居民友善地接待他们。鲁峪每次见到榆城人的憨笑,就莫明其妙想起那一排排白杨,在逆境痛苦艰难的威胁下,以笑的方式活着。当十二个夜幕如期而去,鲁纪二人如同两小无猜的稚童,他们相互包容、无隔阂的促膝长谈,他们的过去为彼此所感知,即便当初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以海阔天空的憧憬,串联十二个夜幕的温暖。一切尘埃落定。   1966年的仲夏,鲁峪没有寄出第六封家书,他把写好的信笺撕碎后埋在树下,母亲没有来过只言片语。他想她的眼睛衰老了,信上的字迹对她而言很模糊。事实上,他的母亲未有五十岁,他辞别她的那个阴雨绵绵的早上,倏然从她的一片怒斥声中微微察觉衰老正一步步眷恋她的纤细长辫。他在六月的第三个礼拜发了封电报,异常简短。此后,他发现这是目前与她联络最快捷的方式,几个字就报了平安。11月那天,米兰的秋,瑟瑟的风,从鲁峪藏青的棉袄穿过,又穿回来。凛冽在蔓延。他站在那栋二层楼的门前打算离开时,一个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仅仅是心颤而已。鲁峪此刻感到自己喜欢上了她。萍水相逢。次年六月,夏在糜烂,罗曼蒂克的气息第二次在他心扉盛开,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依旧。行走在烈日下,整个人会熔掉。偶尔有一两个傍晚热得并不那么出奇,却出奇听见几声秦腔,厚钝略带嘶哑。细心听之,料想是纳凉的老人兴致突来而哼唱几句罢了,但这种声音格外清响,竟能有几丝凉意。 鲁峪拿着新近写的一首诗给纪北林看,他深知这些诗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所以在这个月光溶溶的仲夏之夜,他与纪北林在路边的微光下,相互站着,沉默良久。很多时候,他们无言以对。纪北林是惟一能够读懂那些诗中意象蕴含着什么的人,只是他很难触抚到一些隐晦的情景,比如现在,他窥到爱情蠢动的迹象: 仰望 因不期而遇因抬起了眸即便此刻已寂静依然从记忆晦暗憧憬,如若陌路? 注定聚首注定音哑那轮廓一如在水一方一如走向风? 桔黄灯晕里闪闪烁烁像碎了的这斑白的乐章如是悄悄与未几和着凄婉与阑珊弦断,何处幽?  月朦胧,月沉寂。他们躺在树下,看稀疏的星。星的影闪烁不已。鲁峪在今夜数次提及那一面之缘的女子,他反复向纪北林倾诉她雍容的气息飘扬在暮春的卓尔雍湖,如海,如丝。他说他默默爱上了她。纪北林对此段一厢情愿的爱情沉默不语了几天,他狐疑地问:“峪,她知道你么?”鲁峪微笑着摇首,轻轻地,没有过多的话语,因为事实如此。鲁峪的隐晦如同他诗中的象征一样苦涩。他说跃动的情愫是没有张力的结局,明晃晃地炫人。“她早晚知道有我,你信吗,北林。”  八个月前的一个黄昏,纪北林与鲁峪一同离开食堂,斯时秋虫啾鸣。纪北林执意想一个人去卓尔雍湖静静地散步,便与他在路口分道而去。鲁峪走了一段路后猛然回首,他看到纪北林模糊的背影消失在余晖里,他想起了自己多个月来彼此没有长谈过啦。鲁峪有意识的来到城南一栋刚粉刷不久的房子,石灰的余味尚在空气里流溢,洁白的颜色高悬着安谧,抚慰整个夏天的躁动。他此刻在思索电报的内容。他想起了第一封给母亲的电报,简短得令人心寒——儿无恙母保重。这一次他想把身边所有发生的事告诉她,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位母亲是多么期望儿子过得好好的。他漫无目的在附近转悠。余晖里装有满满的幸福。他款款向前,一株不为他所知的花儿与他擦肩而过——五彩的颜色开始了斑斓,与此同时——左侧擦身而过一位女子。他抬起了眸,不期而遇了,他久久期望。当位置微妙的错位,记忆残留依稀的梦季,爱情、绝望和彷徨盈满海一样深的无奈。他深呼吸她掠过的气息,一种不胜冷风娇涩的气息,如梅花的逸香,淡淡而雍容。  1967年的夏末,颜和让人把鲁峪叫到县政府后院的住处。 “有事吗,队长?”颜和夹着卷烟,见到鲁峪憨实的样子,不禁哈笑了一会,鲁峪也没来由的跟着傻笑了几下。“鲁峪呀,老实交待你有对象没有?”“不瞒队长,我都27的人啦,光棍一个。”颜和又没来由笑了,他的笑声乐不可支,而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知道此刻鲁峪心里思念的那人。“组织上决定给你介绍对象呀。”他“啊”了很长一声:“队长又他妈的开我玩笑了。”“你他妈的,我说是就是,我蒙你有好处吗!” 在此后不久,鲁峪知道组织上给他介绍的是县长之女董瑜湘。两个月后的那个密林幽深的仲夏之夜,鲁纪二人谈起此事,他对纪北林说自己思念的仍然是那位隐晦的姑娘。此前,董瑜湘与他还没有正式见过面。颜和队长终于带着鲁峪去拜访董小川了。他们再次偶遇了。那时,董瑜湘在院子里与几个姑娘一起排练国庆演出的舞蹈。她们手中两条红绫左飘右舞,像拓展的萋草在摇曳。颜和指着她们的身影说:“那就是了。”鲁峪在四个陌生的背影里惶惑异常,他不知道将来可能与他过一辈子的是哪一位,可是他却一瞥而过。他不知道此刻一个徐缓的弧线在万绿丛中。是一位大妈的喊叫她名字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当董瑜湘缓缓走出人群时,弥散了240天的雍容气息再度重现,她的倩影、她的眼眸,万绿中他邂逅了她这滴晶莹透亮的白露。  他们的正式交往是从秋天开始的。鲁峪在给母亲的电报中如是说。米兰的秋,枫叶似火,晚霞浸染了浪漫。董瑜湘常与他去看幸福满满的日落,她说秋不是绝望的梦季。鲁峪喜欢与她坐在一起,面向夕阳,诉说往事,心伤了就一起沉默。他们都不约而同认为这种愉悦只有身处其中全心全意地感知才会油然而生。这样的恋爱方式维持到春节左右便戛然而止。她的父亲被批倒后送进了看守所关押,家里其他成员则被强送劳动改造。颜和跟鲁峪因与董家交往甚密被调离榆城。当一年后鲁峪回到榆城时,在武斗的街头,她抱着他号啕大哭,像风雨飘摇的孤岛。     第三章  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时光幸福满满,我对他的追忆从十二岁开始便苦苦留恋。他的音容笑貌跟我常常手握的那张旧照片截然不同,我感到他当时照相的局促,以致现在找不到他右脸的笑窝。以前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喜欢把头仰得高高地,看他下巴的胡茬闪闪的样子,接着四处寻找那浅浅的凹下去的笑容,然后才是无限的澄蓝的天空。他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对我说——在家里只要有空闲就靠着背椅闭上眼睛小声说话;我分明听出他对自己年少的那段时光充满回忆,美好而又地久天长。 “鲁怡呀鲁怡。”他常常这样叫。 “你会爱上鲁村的田园风光。一定会爱上的。鲁村的乡土最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恬静,显出一种温柔的稚气。他害怕我认为他在说谎,因而他用一段长长的句子引发我的遐想。 “我是在那长大成人的,我父亲在那过完一生,我们祖祖辈辈在那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大概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不要紧,你早晚会知道的。我现在只希望你记好记牢,你和我都属于那里,我们的故乡在鲁村,在宽广美丽的南方,一座叫宁的小镇。你的奶奶至今还生活在鲁村一间老屋里,一个人挺孤独的,她都快六十三岁了,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得带你回去让她看看她唯一的孙女多么可爱。” “我给你说说鲁村是怎样的。” “鲁村背靠着一条叫雨的大江,流水清洌、静影沉碧。夏天雨季没有来临前,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小孩都偷偷溜下雨江玩水嬉戏,他们的笑声就像岸边竹林的知了,响天震地。雨江的南岸是一水绕绿的景象,广阔的平原井然有序地分布着无边无际的田畴,白生生、金灿灿的一片。”其实,父亲向来有说不完的话对我说,尽管他知道我能听懂的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  他在我十岁那年的暑假,得意洋洋地拎着竹篓,右手抚摸着我的刘海道:现在我就带你去探望你奶奶。那时已经知道了祖母常常是一位满脸慈爱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这是老师讲的那些童话给我最初的印象。父亲的话使我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坐老远的火车颠簸回老家,我们在拥挤的火车上等待两天时间的流逝。在火车固有的噪音终日陪伴下,乘客都倦容满面。我每次张开双眼都看见父亲在闭目养神,或者说他睡着了,呼吸一翕一合。我呢,只要脑子清醒,通常趴在挡风玻璃上面吹气,可是任凭拇指怎样用力也划不出一个字,我只好把头贴紧窗,痴痴看着外面的景物接连不断的从眼前滑过。铁轨两旁的树影弄得我目眩,加上玻璃的震动,弄得头很痛,有晕车的迹象,火车轰隆地响,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偎依着他,隐约听到鸡鸣声。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在他父亲的怀中,忘记了自己熟睡了多次与多次从朦胧中醒来。在这种只有等待的时间里,父亲轻轻叫醒了我,他兴奋地说我们终于踏上故乡的土地了。在南方的一个城市,我们转乘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父亲才说到家了。他问我有什么感觉。“软柔柔的,”我说。这片土地给我最初的感觉就是这样。父亲笑道:“你踩着了一堆稻草。”他显得极为高兴,他冲着我笑,那个会凹下去的笑容。我感到这个地方对我而言很陌生,因为父亲不断地脱口而出一些我不知道的地名以及那些很陌生的事物。这种感觉是全新的。就在这个给我全新感觉的地方,我的祖母,一位看起来凶巴巴的老婆婆令我全身悚惧。而且她对阔别的儿子归来显得并不怎样开心,一如平常地过着她的生活(姨娘在父亲去世后告诉我,父亲背井离乡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儿子,带着自己唯一的孙女归来,她显得老泪纵横,不过这是背地里的事,我见过她掉泪的时候,从破损的墙壁散落的光线也在为她颤抖。我记得她对我笑了,是父亲准备带我回榆城那几天。父亲已经告诉邻里四天后我们将离去,可能是祖母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她趁着父亲把我留在家的机会,拄着拐杖来到我身旁,用一种柔美的目光刺探我:“你叫鲁怡,是吗!”我呆头呆脑地唔了几声表示我就是鲁怡,她唯一的孙女。她的声调明显有着不安:“你母亲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回来!”就在她停顿的那刻,敏感脆弱的我第一次思索我母亲在哪里?我睁大眼睛的神态向她暗示了我无法回答她。这时,祖母变得不高兴了,她凶巴巴地嘟噜着指着我在说谎。我那时实在太年幼了,经受不住她无缘无故的冤枉,一下子就哭了。这个脾气古怪的女人大概也知道从一个小孩口中套不出什么来,不哼一声就走开了,留下我在屋里越哭越凶。父亲应该是当天下午知道了此事,他在屋里长坐了一段时间后什么也不说。也许是怕我太伤心,他安慰了我:“我可爱的小鲁怡如果再哭下去,她的眼睛就变成大海了。”他的话重新唤醒我的陌生之感,我看见汪洋大海眨着湛蓝的眼睛,流淌的泪水将我围困在孤岛上,风雨飘摇,哭声号啕。于是他什么也不说了,他缓缓牵起我的手,一起走出了沧桑的老屋,把静谧的鲁村抛在脑后,陌生的路人一个接个在眼前消失,风轻灵地吹落,我不知道此刻父亲到底想怎么样。最后我们穿过一片清脆的竹林,他以久别的口吻说:“我们到了。”从家门口径直往前走,浩荡的雨江就会出现。我们在雨江前久久眺望,我的欢跃更甚于父亲。因为雨江与他平常描述的一摸一样,有着温柔起伏的曲线,谱写着世上流水淙淙的声韵,静影沉碧的闪烁,安睡千年的潋滟,一如既往地细水长流,不需要拥簇的声势。我之所以雀跃是因为父亲没有骗取我对他的膜拜之心。此刻,成群的鸟雀穿过了雨江的天空,它们从修长的竹林窜出来又一闪而过,独留清脆之音悬挂半空,伴着水的湍湍,予人雾气乍起之感。一边痴痴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一边听着父亲愉悦的欢笑,我感觉到他的声音源自雨江,一样的动听、一样的温柔。  “爸,这是雨江吧,你常念着的大江。” “那远远的是什么呀,爸?”“好像是山,好大好大的山。”我乐呵呵地大声呼喊,我跺着脚惊呼。在我的一片欢呼声中,水面有时隐时现的脑袋,他们一个又一个地亮出水面又一个个地消失。还没等我张口问,他迫不及待告诉我他小时候也像他们一样。“爸爸会凫水吗?”“爸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征服雨江了,那时候一群人经常比赛游到对岸再游回来。”他的话并没有引起我的歆羡,我一直在想山那边有什么。“山那边是什么?”“是山,一座崔嵬的山。”“有特别吗?”“据说有个传说。其实每座山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神话。”“传说?神话?”这些内容令我不禁对他产生敬佩:“传说什么呀?”“传说一个雨季,雨江变得咆哮奔腾,它的怒气淹没了鲁村,它的眼泪在宁镇泛滥成灾,沃野千里的庄稼满目疮痍,人们的哀号久久不能止息。”“然后呢,难道没有谁来救他们吗?” 他顿了顿。“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孩出现了,不过她的头发比你的长得多了,而且那是银白色的头发。”“那么,她使用魔法把洪水退去了吗?”“不知道。她只是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她说她要继续巡回之礼。”“我想她留下的话一定是幸福满满的意思吧。”父亲似乎也陶醉在种种对往昔憧憬的回忆之中,过了很久他才想起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女孩说,雨消失了,阳光照射出一道弧线,有缘人见到的话,所有的痛苦都被隔开,像你说得载满幸福和欢笑。”“爸,你见过了吗?”   他想了想。“老爸我见过一次,在你出世后,爸知道了雨的弧线是什么了。”“哪见的?卓尔雍湖?”“我忘了。”“你快乐吗?”“很幸福很快乐。” “要是我有缘见到,我也会像爸爸一样开心,比纪叔叔带来很好看的图书还要高兴。”他心满意足地笑了:“鲁怡开心,爸也就开心。”  黄昏来时,雀子的叫声越发低微,水面流溢晚霞的通红。用最清澈的眼眸凝望暮色笼罩下的雨江和雨的传说,我会在所有的美好里捡拾关于他崔嵬的身影,我倏地浸在爱的雨中,只有他出现了,否则我不会丢开紧握的雨伞,知道他的魂他的梦牵绕着我。这天夜里,怀着一个美好的梦甜美地进入梦乡。睡梦中,感受不到夜的孤寂,感受不到夜里的风是悲凉的。半夜的时候,我把身边的父亲惊醒了,是因为不知为什么会梦见她们:纯银色头发的女孩结束了巡回之礼,被所有的人遗忘了的她双眉紧蹙低声悲泣,脸异样的悲戚、漠然;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里思念她的祖母、企盼着温暖,直到在不知不觉中安然离开人世。我不知为何将她们与自己联系起来。我只知道当她们彼此同时落下最珍贵的东西时,我哗得一声惊醒了,残留最后一刻的是一滴半干枯的泪、一根擦亮的火柴。父亲几乎是随着我的惊恐之声而醒来的,他见我在床上端坐,立刻将灯拉亮,又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给我擦虚汗,他轻声说:“什么也别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啊。”“不要怕,有爸在。”我听他的话,闭上眼数绵羊,可是越数越多。  在祖母家住的半个月里,日子过得飞快。自从知道雨界线,几乎有事无事巴望着下雨,可是抬头看见的是日复一日的万里无云的蓝空,似乎天上什么也没有。当时那么急切渴望下雨,是因为有了雨我就能央着父亲带我上山寻找那道弧线,因为我从听到这个传说的那刻,已经深深依恋着它。在鲁村的最后两天里,我那位年迈的祖母告诉我要回去上学了。她是眯着眼睛,满脸慈祥跟我说。尽管我万分的不情愿离开,可是倔脾气的我从来不想过与父亲使性子。我暗恋南国的温柔,那些乡土的孩子三五成群结伴玩耍嬉戏总使我念念不忘。起程的日子到了,我没有舍不得雨江,没有流露出留恋南方的感情,更没有哭鼻子,我只是抱怨在半个月里老天为什么不下一次雨,不管看见不看见雨界线,只要噼里啪啦下一次就够了,可是没有。我父亲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他女儿当时的愿望竟会是这样,而且又那么强烈。我无法忘记这个在父亲口中得来的传说,甚至隐约感觉到它的存在是因为我。开学两天后的一次劳动课上,我发现有许多女孩将那一头柔顺的长长的秀发扎成了马尾,她们做跳跃运动时,那些发丝也随之活蹦乱跳、漂浮欲止,美丽极了。我神情专注地注视她们那一头水一样蠕动的青丝,又抚摸自己及肩的头发,不禁垂下了头。课余时,我喊住了她们,企图游说她们相信我故乡鲁村的雨江是何等媲美,继而让她们相信雨江的传说。其实早在开学当日,我在讲台上以男孩子的高音讲述雨界线作为暑假见闻时,坐在教室里同学都哈哈大笑,她们的笑声把我挤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老师也站出来证明雨是没有界线的,因为他自己没见过。被我游说的女孩也像那天那样捧腹大笑,她们问:“你见过雨界线拉!”我诚实回答了。所有扎马尾的女孩都异口同声:“没见过就不要轻信。”这一天我在学校里再也没有跟谁说过话。不久以后的一次放学,平素与我最要好的扎马尾女孩跟我说,叫我以后不要再跟她一起回家,于是我很懂世故似的独自沿着马路回去,尽管这个傍晚的火烧云红彤彤的在天际燃烧。一路上,我想强忍着不听使唤的泪水,可它还是像破了蛹的蝴蝶飞了出来,我只好停下脚步,从口袋拿出手绢把泪擦干,擦得手都快累垮了,那熟悉的街道低矮的房屋才出现在眼前,我迫不及待冲向那里,仿佛全世界惟独家最温暖,没有嘲笑的声音、没有尔虞我诈的面孔。我咚一声把门关上,神色慌张地丢开书包跑到洗脸盘前,哗啦啦的直往脸上泼水。父亲见状赶忙问我是不是哭过,我死也不承认,我强忍着浸过泪水的眼再泼上冰冷的水发出的一种不可名状的疼痛。父亲愣了一会回到厨房继续做晚饭,整个屋子弥漫了歘拉声和低泣声,我一直听着听着,忽然间害怕了。父亲感到他的女儿今天很异常,他第二次问我给谁欺负了,受了气要说出来才舒坦。我冲他喊:“雨一定有界线。”他先是一愣:“我知道。”然后他“嗯”了一声,仿佛谅解女儿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不再追问,一直到吃晚饭以前,我都在胡思乱想,最后我决定忠诚于这些懵懂,因为父亲从未骗我,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他被人救上岸躺在病榻上,任凭我哭天嚎地的,他也不理我,我就知道从此以往后他是不会再理我的了。吃晚饭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个故事,我没在意听,他便不再讲下去,我们一起沉默了很久。后来他说姨娘晚上会来,她要是知道你哭了肯定很心疼。而我在心里哭得更厉害。     第四章  1984年的春天,苍穹没有代表颓靡的幽蓝,而往年的这个时候,从西边吹来的黄风黄沙铺天盖地的情景却足足迟了近一个月。三月的大太阳大月亮散发出来的光近似于严冬里三更半夜的深巷的偶然几声犬吠,莫明其妙叫人心寒。我第一次感到阳光跟月光一样可怕,比生活在满天沙尘暴的日子更令人生畏。这是我在那个醇谨敦厚的父亲弃我而去后的日日夜夜切身体会。他早已离去——早已离去,在卓尔雍湖畔那片安静的近似于墙壁一样的竹林前,在清风不复戏逐眷恋枝梢的蝴蝶时,再也不会有他与我并肩而行的身影。童年时,父亲为了奖励我好好学习,他带我来到卓尔雍湖泛舟。那是在下了一场大雨后我们才去的,湖水的水位特高,我问他水有多深,他说十来米吧,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说会淹死十个我的,他笑了,要我紧紧攥住他的手,我因为害怕所以很听他的话。  3月11日的黄昏,丝毫没有凉意的风仍在呼呼远去,从这座城转移到另一座城市。这些隐晦的风声仿佛是由胡同口的铁匠铺那个来回推拉的风箱发出的,那个满脸腮胡子的铁匠以其娴熟的手艺,不急不躁地打造了像铁一样的记忆。铁的记忆非常清晰地铸着这个黄昏对我而言是个噩耗,阳光显得软弱无力,只要用吃奶的力气推一下便轻而易举使其倒塌,然后灰飞烟灭在广袤的时间荒野里。吃过了晚饭,父亲突然想起许多天没去漫步了,他问我去么,我说不去,他便一个人沿着余晖的道路来到卓尔雍湖纳凉。 他的死讯,我是道听途说来的。 他在湖畔安详地转悠。安详地像一个老人。他的目光从斜阳转向了湖面,水波粼粼,泛着柔美的体态。他倏然看见溺水的脑袋恐惧地挣扎。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便马上揉几下眼,可见到的事实勿庸置疑。他飞快地冲到湖边,跃进水中,像一道久远地弧线,高悬天际。他在救上第二个小孩时,莫名其妙地沉了,脚上像铐上什么似的,惨不忍睹。道听途说者这般说。他快死的时候,口张得大大地,像呼喊谁似的。目击者洋洋得意地张扬。 他是突发心脏病才溺水死的。这是一个礼拜后晚报出现的一则新闻。 我恨死了那几个冥顽不灵的小孩,他们的贪玩直接害死我父亲;我恨死了卓尔雍湖的狰狞,它结束了我最爱的人;我恨透了那些看客,如果他们有谁上去帮我父亲一把,事情就不会变得这样;我恨死了那份晚报,为什么他们不把我父亲壮烈的事迹大事表彰;我也恨我父亲,他离开了我的视野带走了我的欢笑和我的所有。而等待的只有恸哭。是生命垂死的表情。  在将近一个月后的葬礼上,从鲁村赶来的祖母风尘仆仆,她从下了火车便开始加倍放纵泪水,当见到睡在太平间的儿子遗体时,她几乎昏厥倒地,她企图以此改变不容改变的事实,只是回天乏术,反而因伤悲过度而形容更加枯槁,不得不由几位大婶搀扶到内堂休憩。用姨娘的话说:真怕她也跟着去。我明白此时此刻如果不够坚强,我将无法压抑内心的伤悲,我会失去常态变得疯疯癫癫。为了不给熟睡在厅堂中央的父亲丢人现眼,我在那些吵杂的唢呐哀乐中慢吞吞敛起泪水,边抽泣边注视进进出出的陌生面孔。尽管他们与我父亲有着这样那样的人际关系,而他们木然的神态将这层浮于水面的交情一览无遗地刻画在脸上,就连他们胸前的素菊也黯然凋零。父亲鲁峪的遗体告别仪式并不隆重,偌大的殡仪馆显得冷冷清清,我却能透过父亲的遗像感觉到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然他不会分分秒秒对着我微笑。我不该对他有怀着爱的恨。  下午三点半左右,陆续有人赶来吊丧,粗略数了一下,有二十来人吧,我倒情愿寥寥几人,要不然祖母年迈的哭声跟姨娘痛不欲生的低泣,必然会被她们的窃窃私语淹没。第一个到来的是纪叔叔一家。其实近一个月来,纪叔叔给了我们很多照顾,此刻我又看见他潸然泪下,为他们情谊的生离死别! “不哭的,给我滚蛋!” 我的愤然将他们吓得直打颤,他们都出乎意外的感到春天的倒塌是因为我在捍卫父亲。 父亲下葬后的半夜里,祖母嘶哑地问我:“你母亲在哪?”睡在她旁边的我像四年前那样摇着头表示我不知道。她的眼光暗淡了。她又问我,你姨娘是你母亲什么人?我再次软弱无力地摇着头。她不再问下去了,她安详地睡了。   第五章  对于这个没有人相信的传说我却深信不疑,直到父亲过世后住在城南的姨娘家上中学,我才找到了一个同样相信雨有界线的人。我在周围同学的形象中待人漠然,极少与人接触,看起来非常木讷的那种。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排斥我,觉得交上这么一个性格怪异的朋友是一种累赘。一次课外活动的前两三天,那位叫陈的老师吩咐班里的男孩子带一把小铲子回学校,女同学就带一个小水桶。她说我们要学农,学农民种庄稼。可是那天我却两手空空出现,可能把这事忘了。我只好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劳动,自己蹲在田埂上,无聊的望着天,享受着阳光。一个向来就在班上口若悬河的男生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铝桶递给我,说:“你用着吧,下课给回我就是。”我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便不再理睬他。尽管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和这个叫纪有棠的男孩一起回家,是在老师要求大家说出长大后的理想之后开始的。”纪有棠听到老师叫他的名字后站了起来,他干咳了一声:“我长大了要到水厂去上班。懂吗,当水厂工人。”“为什么?”老师的语调显得惊奇。“我喜欢。”为了证明刚才说得话是真的,他不再嘻哈哈了。在课桌上佯装睡觉的我听到纪有棠的回答时,感到他的坦率,他不像那帮家伙立志搞原子弹那样不切实际。我感觉到有种力量唤起逐渐淡忘的执着。这堂课很漫长,尽管他们矢口否认,然而事实如此。当还有十几人没有机会说出理想时,我内心异常兴奋,因为即使搜肠刮肚大半天也找不出自己将来希望做一番什么,幸好没有轮到我发言!下课的铃声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筒与一个锤子敲撞而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这一系列的动作给这位年老的校工敲得有声有色,而更多的时候,我心存感激的是那种声音所蕴含的喻意。“你等等再走,我们一起回家吧。”我走到他身旁。然后连头也不回就走去收拾书包,我故意放慢速度拖了几分钟。纪有棠跟我一起走在马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他走路慢吞吞的,走在前面的我感到他的局促不安,他的呼吸没有像日午的阳光那样平缓。这不是平常的他。几乎是快到了我们住的同一栋楼的附近,我才开了口:“以后就这样吧,一起上学放学,不是挺好吗?”他想也没想就耸耸肩膀,异常高兴的嗯了几声。上到了二楼,他没有马上敲门,他在等我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他显然害怕他家里人起疑。事实证明这个问题上,纪有棠表现得非常多虑。以后的许多天里,我常去他家玩,纪叔叔和婶婶他们极为高兴,他们当着我的面对纪有棠说,你和鲁怡一起上学放学是应该的。然而那一天夜里纪有棠把自己关在房中,他在胡思乱想。他一直思索我今天的种种举措在试图传达什么信息。他沾沾自喜,我对他的亲近让他感到喜出望外。当他也像我一样横躺在冰冷的床上,大家同时睁开眼睛看着蚊帐发呆之时,我在密谋一个不可告人的计划,一想到它的第一步就快实现了,冰冷的脸开始燃烧。时间在我意料中有节奏地流逝,虽然每天我都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却没有过枯燥的念头,我甚至可以闭上眼说出和纪有棠走过的那段路上有什么。比如说在马路拐弯处的医院旁边有个坑害我绊倒过一次,弄得左膝盖残留一块疤痕,所以每当心不在焉路过,血的气味唤醒我到了这里。黄昏照样的温柔,风儿却不甚理会这些风趣,风的凉意跟昨天、大前天和上个礼拜有着一模一样的寒冷。在秋天即将冬天的时候,我与纪有棠一起上学放学近一个月了。我时时刻刻实现着那个隐晦的计划。可我万万想不到,这个温暖的黄昏是一个转捩点。纪有棠像往常一样等我。我倏然发现他的眼神在夕照下飘忽不定,但我显然没有先知的能力,根本没想过这样平淡的日子会出什么乱子。他没有小心眼女人般狡猾,他直截了当盯着我胖乎乎的脸:“鲁怡,带你去个地方。”我没问他去哪里,如果问了,断然不会跟他去露天广场。我们坐在广场不同的台阶上,仅一步之遥。前方的大钟响了十八下,一次比一次急促。纪有棠惬意地欣赏红彤彤的晚霞,我也跟着看,我说来得真是时候,此刻晚霞羽衣鲜艳无比,我想起了最爱吃的红苹果。他听了嗤地笑,笑得很灿烂——心里听了舒畅。他的话一度使我匮乏想象:“这个只能看见天的广场,你我各处一点,盘绕我们的是一圈圈的台阶,在夕照米黄色的外衣下,飘荡你我的声音。”他一鸣惊人的话还在继续:“要是拍成电影镜头,一定吸引非常多观众,因为这画面太美了。”——六年后我们在影剧院观看生平第一部爱情片,正好有这个镜头,不同地是里面连个人影也没有,我却哭成了泪人,因为一段悲壮的爱情就这样结束。那时我刚过完二十一岁的生日。“鲁怡,你有点胖。”他犹豫了一会才说。“从今往后叫你胖子算了。”他笑眯眯了。我知道他老早就想这样叫我,因为一次我将毽子踢到树上,爬上去捡的时候,他笑话我会把树压扁的,而随后他心惊肉颤地不停叫我小心。我无意间问他为什么长大了要去水厂工作。他没有我预料地那样站起来,而是他望着天际:“很难说清楚,喜欢就行了。”喜欢——这个词无论远近横竖地看,全身上下弥散着一种惶惑。“因为纪叔叔,所以喜欢水厂。”“我爸反对我步他后尘。”他顿了顿:“没有谁能左右我的决定。”  柔和的余光渐渐缩了回去,天边的晚霞变得不再熟悉。但纪有棠一如既往地对我坦率使我坚信我们最终会站在一起。我学着小女人般狡猾,步步为营实施酝酿已久的计划。当夜没有月光,黑得看不清十步之外的景物,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发出橘黄的灯光,一闪一烁。起初还在彷徨的我不再为内心踟蹰,我指着远方轻声道:“想听一个故事么,纪有棠?”他没作声。如果换了第三者一定以为他装清高,不理会我的所问,但我知道,他的无声无息表示着非常愿意听这个故事。我显然缺乏编织谎言的能力:“以前有个男孩相信一个女孩对他说雨有界线?”“女孩相信雨界线会带给她开朗的性格?”“你是否觉得这个女孩很笨,居然相信虚无飘渺的传说?”当我以异常平缓的语调说完,我早有心理准备了,一旦遭他否定,从此往后不再理睬他,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是他拍一下大腿的声音消失了这种疑虑。他站了起来,欢快地说:“雨是有界线的。”“撒谎!”我大喊。“我亲眼所见。”“在哪!”“水厂附近。”“说来听听。”“读小学的事了。那天下着小雨,现在想起大概跟毛毛细雨差不多,我因为刚病好,我妈怕我淋了雨又犯病,催我爸来学校接我。那天不知道是累还是撒娇,我让他背着。就在我们走到水厂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水厂那头的阳光特刺眼,但很温柔。雨粒粘在黑色的雨伞上,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直走过了水厂,意外发现地面干巴巴的。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件值得恐慌的事情,我立刻呼喊我爸转过身去……”他顿了顿:“你猜我见到啥。”我料想他会这么答我:走过的路,人们还撑着伞。可我没应他,让他沾沾自喜后继续给我娓娓道来。“从水厂西头开始,蒙蒙的雨被隔开了,像给一堵墙堵住似的。我在这头感受阳光,而那头是蒙蒙的世界。”这种绚丽的景象一下子深深吸引了我。“所以,你想当水厂工人,希望再遇见它!”“嗯!”我向他报以一种无邪的莞尔,并用食指不断地在眼前比划,表示刚才的每个字都烙在心里。他重复了同样的动作,表示他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征文:大学(专)组  编者点评:小说的点睛之笔在于生动细腻的感情世界中把人间的爱恨描绘的淋漓尽致,非常不错的文笔。               编辑——雨荧   2007-10-4        

    2007-10-03 08:54:55 作者:蔡杰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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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涯(完结篇)

    9 月光没有任何杂质地轻柔流淌着,四周一片寂静。 卓维一个人坐在湖边石凳上,他想起今天的事情,一切都让他措不及防,一切都来得不真实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今天,也是在这个湖边,雪影看到了若然拥抱他,当时他是多么地想挣脱若然的拥抱,可是当他想到雪影的决绝的时候,他就示威性地让若然拥抱,但是那样的拥抱却会令他感到难受。 此时,卓维唯一想到的人是霓虹追忆,尽管她的存在并不具体,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她能给他某些慰藉。 “现在我一个人坐在湖边,心情很灰暗。” “此时的我也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我的心也很难受。” “今天我见到了影,我没有跟她打招呼,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我的心很痛。” “今天我好想对他说出一直埋在我心里的所有话,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得出来。我还看到一个女孩紧紧地拥抱他,我的心有说不出的疼痛。” “我的小说出版了,是我的一个朋友帮我出版的,可是我觉得一切都来得没有预兆,感觉很不真实。” “你应该高兴的。” “其实我并不高兴,我真的很感激我的那个朋友,可惜的是我不能亲自向她道谢,因为她到英国去留学了。” “你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个朋友吗?” “不是,而是因为我曾经说过不会了发表《天涯》,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真叫我感到意外和难以接受。” “我想你会慢慢地习惯以后的生活,因为那样的生活才是属于你的生活。” “我想也只有这样了。” “你有没有令你感到后悔的事?” “后悔的事情我想每个人都会有的,我也不例外。” “可以说出来吗?” “唯一令我感到后悔的事情就是,我没有把握好一段爱情,也失却了一段纯洁的友情。” “那你有什么愿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回到过去,我是属于过去的。” “你还是放不下过去,放不下影吗?”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影。” “可是以你现在的条件是完全可以找到一个爱你的人。” “但是我不敢肯定我会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除了影之外的女孩。” “是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她,我没有失望,也不会感到绝望。” “她对你真的是那么的重要吗?” “我一直都渴望用我的时间来延续影的幸福,但是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可是两个人一旦走在一起了就会出现许多矛盾,你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在一起的话总会出现的这些问题吗?” “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一定会包容我们之间的矛盾的,一定会。” “谢谢你。” “我常常都能够感觉到她就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也许这只是幻觉而已。” “我们见面好吗?” “求之不得,我一直都想见你。” “那我们明天见面吧。” “太好了,明天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就在动物园门口,好吗?” “一言为定,我会在那儿等你的。” “可是……” “可是什么?” “我要你送我一本《天涯》。” “没问题,但是你也歉我一份圣诞礼物。” “那我们明天见面的时候交换吧。” “好。”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10 第二天。 卓维一大早就来到动物园门口等候着他一直都渴望见到的朋友,他手里拿着一本《天涯》,紧紧地看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希望在他们身上找到霓虹追忆。 他曾经多次地想像过霓虹追忆的样子,此时的他是多么迫切地想见到她。 阳光渐渐地把影子缩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 当阳光开始把影子拉长的时候,突然接到雨轩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迫不及待地说:“维,你赶快到市医院来,影出事了。” 卓维听了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他还是很关心雪影,但是他不相信地大声叫道:“什么?你说什么?雨轩,你是搞错了,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影真的出事了,现在在市医院加护病房,你赶快来吧。” 雨轩丢下一句话就挂电了。 卓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四周的行人,没有看见他思想里的霓虹追忆,他也没有再等下去了,而是马上赶向医院。 仿佛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才来到市医院。 来到雪影的病房里,雨轩和陆晓在照顾着她。 卓维愣愣地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 雨轩对卓维大声喝道:“卓维,你怎么现在才来?” “影……她怎么了?”看着病床上的雪影,过了许久,卓维才道。 “影,她遇上车祸了。” 卓维的双眼顿时瞪得大大的,他双手紧紧地抓住雨轩的肩膀,道:“她怎么了?她没事吧?告诉我影怎么了?” “你现在才懂得珍惜她了吗?” 卓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雪影不说话,他关切地看着她,他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而不是雪影,他愿意替代她来承受这些痛。 陆晓看着卓维,说:“她的额头被轻微撞了一下,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但是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 卓维听了舒了一口气。 雨轩揪着卓维胸前的衣服,怒道:“卓维,你这个大笨蛋,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雪影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吗?” 卓维疑惑地看着雨轩,说:“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那霓虹追忆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怎么认识霓虹追忆?” “其实霓虹追忆就是雪影,雪影也就是霓虹追忆。她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也对得起你自己吗?” 卓维听了脑海哄地一声,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病床上的雪影。 陆晓说:“轩说的都是真的。” 卓维叫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成了伤害影的罪人?” “是影不让我们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吗?” 雨轩说:“其实霓虹追忆早就已经告诉了你她就是雪影,而你就是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而且影也写过一封信给你,在信里她告诉了你一切,而你却没有看那封信。” 卓维听了这些,他没有说话,他恨自己。 陆晓递给卓维一个厚厚的日记本,说:“这是影的日记,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 卓维颤抖地接过日记本,沉重的日记本就像雪影沉重的痛和对他厚厚的爱。 雨轩伤心地说:“若然那里我们会对她说的,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地照顾影吧。我们走了。” 卓维坐在雪影旁边翻看着日记本。 5月12日                                       晴 今天碧空万里,可是我的心情却只能存在于这样碧空万里的天气背后。或许从此之后我的生活里再也不会出现碧空万里了。 我做了一件也许会令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我选择走出了维和生活。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我知道这是让他自由飞翔的最好的办法,否则我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我不想做罪人! 我知道维是一个有美好未来的人,而我的未来却是那么的茫然,所以我知道我和他是没有共同的未来的。这也许是我掩饰自己自卑的华美措词吧。 但说真的,跟维在一起我真的害怕自己没有未来,我会觉得与他在一起会有距离,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是当我看到维伤心的样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如刀割般剧痛。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承受他的所有伤与痛,但是我只能做到的也不得不做的就只有——离开他,让他好好地自由飞翔。 如果说“不爱”也是一种“爱”的话,我不爱卓维了。 他的妈妈说得没错,没有物质作为前提的爱情是不会结果的。 我也认同她的说法,我不愿意成为维生活里的累赘,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决定离开维,让他自由地寻找属于属于他的生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美好未来和幸福。 而我,是否也该开始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呢? 但是,我没有勇气一个人去寻找生活,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 其实,维就是我的生活。 为了我的生活,我必须离开维。  7月16日                                       一半晴 我真的真的忘不了维,没有了维,我的生活就沉入了没有黑暗里没有温暖,我的心整天悬浮着。 今天是我的生日,天伟向我借用手机向他的一个朋友发送一个匿名手机短信息,他这样做提醒了我用另一个身份和维保持联系。于是我就换了一个电话号码并以霓虹追忆的身份和维成了陌生朋友,这样我的心才感到踏实。可是当维告诉我他叫“霓虹叹者”的时候我的心就会痛起来,我真的能够感觉到他的“叹”。 以霓虹追忆的身份和维保持联系,虽然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我还是能感到幸福,因为我和维没有分开过,而且了他也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可是,他告诉我有一个叫雪的女孩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我就感到忐忑不安,我害怕那个女孩会令维忘记我。但是在我和维的短信息聊天里,我知道他没有的我忘掉,可是他对我是又爱又恨,我的心并不好受,我不希望维对我的感觉是那样。 我真的真的好想告诉维我就是雪影,我就是他的雪影。但是我不能说,害怕我说出了之后自己就会成了一个永远都不可饶恕的罪人——毁了维的未来的罪人。 也许我们只有以这样的熟悉的陌生的关系才能够让我们彼此都依恋着对方,都忘不了对方,都没有离开对方。 这样爱的方式令我感到很痛苦,但是我必须坚持下去。 过不多久,我就会辞掉现在的这份工作去学习,只有这样我和维和未来才会有交集。 我期待那天的赶快到来。  8月27日                                         雾 维告诉我他把我们的过去写成了一部小说,名字叫做《天涯》。 我记得以前他对我说过他会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部小说,但是这部小说是没有结局的,因为他说我们的故事是不会有句号的。 我也坚信我和维之间是不会存在句号。 当维告诉我说这部小说是他对我的一个承诺时,我感到很吃惊,我不知道他还记得这个承诺,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问他小说的名字为什么叫做《天涯》的时候,他对我说,天涯咫尺,咫尺天涯。我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离开伤害了他。 我好想对他说我和他其实就是天涯咫尺,因为我们从未分开过。 维答应了我的请求,他会把霓虹追忆也写进小说里。可是他对我说他在小说里爱上了霓虹追忆,他把霓虹追忆和雪影写成是同一个人,因为他说霓虹追忆让他觉得她就是我。 霓虹追忆就是我——他的雪影。 在短信息里维说他爱我,我也爱他。 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短信息里,抑或在小说里,我都爱着他。 我爱维!永远永远!  无序地看了几篇雪影写的日记,她的日记有许多事情都是重复不断地写,此刻的卓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不敢再翻看下去,在他心里有一种愧疚的痛。他能想像到在这些日子里雪影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她的生活是那么的苦痛。他以为他一直都是生活在过去的生活里才是最痛苦的,但是和雪影的痛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卓维应该早就感觉到霓虹追忆就是雪影了,但是他就是不相信,他以为这样式巧合是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然而真的如雪影说的那样,他和她是一个例外。 卓维痛心地看着昏迷中的雪影,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影,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对不起,对不起。” 卓维寸步不离地守在雪影身边,他不时地为她擦脸,抚顺她的秀发。 《天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花瓶里开放着一束百合花 窗外是漆黑的夜,月光微弱地装饰着,窗内卓维紧紧地握着雪影的手。他心里回荡着在这一年里他与雪影的另一个身份——霓虹追忆的聊天内容。他深深地感受到雪影对他的爱,他也很后悔。 他开始恨他的母亲,可是想到天下的每个父母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的未来着想时他就恨不起来了。 看着旁边的《天涯》,自言道:“影,你知道吗?我能写别人的故事,可以写得非常完美。但是我就是不会写我们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是没完没了的,我不能结束我们的故事。所以《天涯》是没有结局的,对我们而言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影,你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天不知不觉已经大亮了,早上的空气凉爽沁人肺腑。 卓维给雪影擦脸的时候发现壶里没有开水了,于是他便到水房去打开水。 卓维刚走出病房,若然就眼红红地走进来。病房里一片寂静,雪影还在沉梦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安祥宁静。 若然看着雪影,美丽恬静,桌子上花瓶里的白合花掉了一片花瓣,在新鲜的阳光下花瓣没有失色。 若然又把目光移聚到雪影身上,她轻声道: “你知道吗?本来我是很忌妒你的,可是我没有那样的资格。相反,我好佩服你,同时也很感谢你,感谢你让卓维爱过我,让他给过我一个美丽的梦。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梦中的我和维的生活的,甚至直到现在我还沉溺在这个梦里。其实,表面上我是跟卓维在一起,其实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真是骗人的萧洒。我一直都知道他忘不了过去也忘不了你。我没有揭开这样的一个令我自己感到华美而空虚的梦,我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纺织的梦,我很害怕这个梦会被惊破,可是梦始终是会被现实撕裂的……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女人问男人说,两根平行线是不是有交点?男人回答说是有交点的。女人相信了男人的话。他们两个都是骗子,都在自欺欺人地逃避现实,他们都在窃疑。可是有一天女人问交点在哪里?男人回答说交点就在不远的一个地方,我带你一起去寻找好吗?女人说好。于是他们两人就一起走路,一起寻找那个交点。于是就这样他们过了一辈子。故事里的两个人其实就是我和维,我们都渴望欺骗的美丽,都渴望逃避到欺骗的背后。我们不应该开始这样的一个美丽的欺骗的游戏。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他,感谢他给过我一段美丽的生活。我也对他说过,我是宁愿替代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现在……我要把他还给你了,也许这样说才对,他从来都不曾属于过我,他一直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听了你为维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佩服你,佩服你这样无条件地为他付出。如果是我的话,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这样做。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一个人都就无条件地爱他,为他付出。……我走了,祝愿你早日康复,同时也祝福你们。” 卓维打开水回来刚好碰到若然,他满心歉意不知如何面对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很久。 卓维说:“然……对不起。” 若然苦笑道:“你不要说对不起。你忘记了吗?我说过要做雪影的替身的,现在我……也可以说是功成身退了。” “然……” “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昨晚我吃了一个苦的冰淇淋,以前我吃过的冰淇淋都是甜的,就像一个美梦。可是突然吃到了一个苦的冰淇淋,以前所有的甜都被这样真实的浓重的苦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于是梦也醒了。还有,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意外的甜梦。但是梦就是梦,总会有梦醒的时候。我走了,好好照顾雪影,不要再让她再次受伤了。” “然,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好吗?” “为什么?”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要多久?” “不知道。” 若然和卓维擦身而过走出了病房,卓维的心好痛,但是他不能再让雪影心痛了。 阳光爬到雪影的粉脸上的时候,她醒过来了。 卓维叫来医生替雪影做了一个检查,医生道:“我们都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但是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估计三天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卓维听了,再三感谢医生。 医生走后,卓维蹲在雪影身边,流着泪看着她。雪影微笑地看着他,用手替他擦掉滑落的泪水。 卓维紧紧时抱着她,紧紧时抱着。 “影,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了,再也不要。” 雪影泪流满面地笑着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卓维点头,道:“好,无论经什么人也不能再他开我们了。” 卓维坚持在医院里陪伴着雪影,累了就趴在她身边休息一会儿。雪影叫他回学校上课,他总是说:“等你出院之后再说吧,否则我回到学校也不会有心思上课的。” 雪影没有办法地笑着看着他,她也相信他会把缺席了的课程补回来。 阳光下,淡淡的花香弥漫着。  11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治疗,晓岚的眼睛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医生为她拆掉纱布,刚拆了纱布的时候她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可以清晰地看每一样东西。 晓岚好兴奋,她看着窗外久违的阳光,再次感到了阳光的可爱。 “谢谢您,李医生。” “晓岚,你还要多点休息,暂时不要过度用眼。” 晓岚点点头,她喃喃道:“我很快就能见到符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旁边的李医生紧皱着眉头,他的脸色很难看。 晓岚说:“李医生,请你告诉我捐赠眼角膜给我的人是谁,我要感谢他。” “他是一个孤儿,他已经死了。” 晓岚听了,伤悲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坟墓在哪里?我要去拜祭他。” 李医生没有回答。 一个星期后,晓岚回到医院复诊。 李医生说:“晓岚,你的眼睛已经完全康复了。” “谢谢您,李医生。” 李医生拿着一个交给晓岚:“这是捐赠眼角膜给你的那个人留给你的,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一切。” “谢谢您,李医生。” 晓岚接过信,感觉沉沉的。 李医生看着晓岚离开医院的背影叹气地摇头。 在街上,晓岚看到行人们的可爱的脸。 她来到学校的湖边,还是坐在那张熟悉的石头凳子上,她给夏雪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晓岚打开那封信,信里面还有另外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夏雪收”三个字,晓岚打开给她的那封信: 晓岚,这封信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我想你的眼睛已经完全康复了,而此时的我在遥远遥远的国度了。我真的好想看到你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可是……不要伤心,更不要落泪。我对你说过我会把我的眼角膜捐赠给你的,在我下这个决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我自己患有血癌了,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不想带走一滴泪水,更不希望有人会为我伤心。也许你们会说我很自私,那就让我自私一次吧。晓岚,你要好好地保护这双眼睛,这是我的生命在你身上的延续。答应我要好好地而且快乐地生活,认识你我很高兴。最后,请你把这里的一封信交给雪儿,替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欺骗了她。我会在另一个国度祝福她和天伟,也祝福你!                                                 符敏 字 泪水不断地沿着晓岚双颊滴落在信上,在看这封信之前她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符敏的出现,但是现在……他却不辞而别悄然离去了,她伤心欲绝。 晓岚眼前的世界顿时灰暗了许多,她开始讨厌她的这双眼,可是想到它是符敏生命在她身上的延续,她就会疼痛地珍惜这双眼。 夏雪和天伟兴奋地来到湖边,来到晓岚面前。 晓岚眼红红地看着夏雪,道:“你就是夏雪吗?” 夏雪皱着眉头笑道:“难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我看见你的样子了。” “这真是太好了。但是你的眼睛红红,怎么了?” 晓岚抑制着伤痛,问:“你知道符敏……他去哪里了?”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符敏这小子,不知他到哪去了?” “雪,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走了。” 夏雪以为晓岚是在开玩笑,就不以为然。 晓岚又说:“符敏……他走了。” “他去哪了?” “他……他已经死了。” 夏雪和天伟听了脸色突变。 夏雪严肃道:“晓岚,你知道吗?这样的玩笑是不可以乱说的。” “我也很希望我说的只是一个玩笑。”晓岚流着泪,她把那封信交给夏雪,“你看了就会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夏雪看着晓岚这样伤心的样子,她犹豫而颤抖地接过那封信,艰难地打开: 雪儿,对不起!在沙漠里我没有遇到那场传说的沙漠雨,这也许是注定让我遇到不真爱吧。记得《倩女幽魂》里的小倩说过的一段对白——当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我,难过得快滴下眼泪的时候,你就抬头望望这片天空,天,还是那么蓝,白云,还是那么萧洒,你就不应该再哭,因为小倩的离去,并没有带走宁彩臣的世界。而我的离去,也不会牵动雪儿的生活。不要为我伤心,我希望你快乐地生活着,我喜欢的是有灿烂笑容的雪儿。还有,我欺骗了你,对不起!请原谅我。你和天伟在一起一定很快乐的,对吧?我相信你们永远都会幸福快乐的。替我问一下天伟,我和他还是好朋友吗?我不敢面对他,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雪儿,本来我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了,但是我知道已经没机会了。谢谢你爱过我,我走了,不要伤心,我不希望你为我伤心。一个人的生命不在于长短,而是在于在他生命结束的时候他是否有遗憾,我要告诉你们,我走的时候没有带着遗憾,因为我爱过了。祝福你和天伟,祝福你们! 符敏字 泪痕在夏雪脸上纵横交错着,她没有想过会这样儿戏般地永远失去了符敏。 天伟看了一遍那封信,他整个人都愣在那儿。 这样的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上每个人都感到震惊。 夏雪对着湖边大声喊道:“符敏,你是一个大笨蛋,一个超级大笨蛋,那个沙漠雨的传说是不存在的,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你这个大笨蛋,不要以为我会被你的这种愚蠢的行为感动,我对你说,我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你听到了吗?大笨蛋。” 天伟安慰地搂着她。 晓岚静静地站着,没有了符敏,她的双眼失去了生命。 天伟道:“晓岚,你知道符敏的坟墓在哪里吗?” 晓岚无言地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他们三人来到墓园。 这里耸立着的一座座墓碑仿佛在诠释着他们的存在,这些墓碑没有在时间的洪流里褪色。 这里有世上少有的宁静,这里远离城市的烦嚣,这里也有世界上的最公平。 他们在符敏的墓碑前静默地站着,看着墓碑上的符敏的照片,回忆着一点一滴的没有流失的过去。 夏雪无言地站着。 天伟看着墓碑,说:“符敏,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永远都是。” 晓岚道:“符敏,你在我心里是永远存活着的。你知道吗?我是很喜欢你的,我知道我的喜欢只是我一个人制造出来的虚幻而已……但是我没有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喜欢了你。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陪你聊天。” 太阳的余光笼罩着这一片永恒的神圣的天国。 时间没有停止,生活还是要继续。 阳光无声地延伸着。  12 时间还是毫不留情的不停地走着,它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停下来或者予以眷顾,它也带不走一点疼痛。 晓岚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呆望着湖面,一圈圈的涟漪摇晃着,她回首着和符敏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却回味无穷,有时也会默默地落泪。 她手里拿着一本《天涯》,是夏雪送给她的。翻开《天涯》的时候,她就完完全全沉溺在里面的生活,她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物,也羡慕里面的爱情,平凡如同一杯白开水,但又不平凡。 细长的柳丝随风轻舞,系不住流逝的过去,也系不住蔓延的思念。 卓维背着一把吉他来到湖边等着雪影,他要给她一个惊喜。他看见晓岚,于是走了过去。 “晓岚,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晓岚怔怔地看着卓维,道:“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的。” “可是,我怎么对你的音貌没有任何印象的?” “你真的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可是心却迷茫了。” “我叫卓维,也是夏雪和天伟的朋友。” 晓岚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然后道:“你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吗?” 卓维点头。 “我好喜欢这本书,里面的故事都会触动任何一个人。” “谢谢你。” 晓岚喃喃道:“幸福就在眼前,到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是海市辰楼。” 这是《天涯》里面的一句话,卓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只见晓岚说:“我喜欢这一句话。” 卓维看着她,他希望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只是怔怔地望着湖面上的涟漪,风过后涟漪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雪影从落叶的尽头姗姗而来,她穿着那套白色的连衣裙,如出水之芙蓉,乘着阳光开放。 卓维微笑地看着雪影,然后回过头对晓岚说:“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来了,我要陪她。再见。” “再见。祝福你们。” 卓维快步迎上雪影。 晓岚羡慕地看着他们俩走出眼帘。  13 断桥上,海风中带有浓郁的秋天的味道。 雪影兴奋道:“维,这里就是你常说的断桥吗?” 卓维牵着她的手,点点头道:“就是这里。美吗?” “站在这里令人感觉好舒服,这里的海风会吹散一切的烦恼,我喜欢这里。” 卓维看着近处的礁石,道:“曾经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这里想念着一个女孩,每天都渴望见到她。” 雪影调皮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我……”卓维笑着说,“我忘记了她的名字。” “真的吗?”雪影微笑地逼视着他。 “是真的。”他笑道。 “可是,我知道有一个叫霓虹叹者的人告诉霓虹追忆他好喜欢一个女孩,也好爱那个女孩。” 雪影望着远处的海面,欲笑又止的样子。 卓维装作糊涂地东张西望,道:“有那么的一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的?” 雪影深情地看着卓维,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们都听到了彼此的心都是为对方而跳动的。 卓维微笑地看着她,然后魔术般地从背袋里拿出一支玫瑰花,说:“影,送给你,我听别人说过,一支玫瑰花代表‘一见钟情’,而今天,我要把这支玫瑰花的意义延伸到对你‘一生不变’。” 她再次被他感动了。 他继续道:“影,如果我的心跳消失了,那就说明我不爱你了。” “维,我的心跳也是为你而存在。” “我们的未来是不会再出现分歧了。” “一个玩笑,却牵动一辈子。” “这个玩笑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也不会结束。” “维,我好喜欢《天涯》。” “《天涯》是我为你而写的,而且我会继续写下去,因为它是我们的生活的见证,可是我不会让它出现句号,因为句号并不属于我们。” 雪影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给卓维。 “这是去年我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卓维接过礼物,说:“我可以打开它吗?” “当然可以啦。” 卓维打开礼物,是一条纯白色的围巾。 看着这条围巾,卓维想起了若然,不知她过得如何?但是这种想念只是稍纵即逝。 “维,你还知道我最喜欢冬天里的什么吗?” “我没有忘记,你最喜欢冬天里的雪,好吗?” 雪影点点头,说:“可是南方的冬天是不会下雪。” “那我们就到北方去看雪,好吗?” “是真的吗?”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的,我们也一定会看到雪。” “我好高兴。”雪影看着卓维背上的吉他,“维,为我弹奏一曲好吗?” “我就为你弹唱一首我朋友写的歌,名叫《记忆的爱》。” 歌声在海风里飘荡,回忆也在悬浮。 歌罢,雪影轻柔地亲了一下卓维。 那个女人——曾经的新娘,她一个人走上了断桥,她看到卓维紧握着雪影的手。 女人平静道:“祝福你们。” “谢谢你。” 卓维再次紧握着雪影的手。 女人离开了。 霓虹灯亮起来了,时间逝无声。 卓维望着天边的一颗星星,说:“影,你还记得‘月亮与星星’的故事吗?” “记得。” “你就是月亮,我就是那颗永远陪着月亮的星星。” 雪影幸福地笑着看着卓维:“伸出手来。” 卓维莫名地伸出手,雪影把那颗星星放到他手掌心,说:“你说过,如果那个女孩回到了你的身边,那我就要把这颗星星还给你,现在女孩回到你身边了,所以这颗星星也物归原主。” 卓维笑了笑,也说:“影,把你的手伸出来。” “干什么?” “先不要问,把手伸出来。” 雪影轻轻地伸出右手。 “雪影小姐,你愿意一生陪伴着卓维,不管天涯海角,贫苦疾病,都对他不离不弃吗?” 雪影看着卓维,眼里含着幸福的泪光,她说:“我愿意。” 雪影接着说:“卓维先生,你愿意用你一生的时间都爱着雪影,延续她的幸福,不管岁月的变迁,贫苦疾病,都此生不渝吗?” “我愿意。” 卓维轻轻地捧着雪影的纤手,然后拿出那一枚珍藏已久的玻璃戒指轻柔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这枚戒指已经找到了令他一心一意地追随一生的人了。” “维……” 雪影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要说话。” 她轻轻地点点头,看着这枚已经属于她的戒指。 他们静静地相互拥抱着,幸福在他们之间盛放着,蔓延着。 夕阳也延伸着他们的幸福。  14 夕阳还是那么美丽地洒落在断桥上。 天伟和夏雪也来了。 卓维紧紧地牵着雪影的手倚在海堤上。 夏雪倚在天伟身边微笑地看着他们,她说:“维,你终于找到了你一直都在寻找的幸福了,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卓维甜蜜地微笑道:“谢谢。” 夏雪看着雪影手上戴着的那枚玻璃戒指,笑道:“影,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都希望卓维会把这枚戒指戴在我手上,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它戴在我手上,不过幸好他没有那样做,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雪影脸上绯红地看着手上的玻璃戒指,也笑着说:“我知道维是不会轻易地把这枚戒指戴到别的女孩子手上,因为他说过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夏雪好奇道:“他什么时候说过?” “很久以前,是一个叫霓虹叹者的人对一个叫做霓虹追忆的女孩说过这样的话。” 夏雪感到疑惑,她问道:“霓虹追忆是谁?” 雪影甜蜜地看着卓维不说话。 夏雪又问卓维:“霓虹追忆是谁?是若然吗?” 卓维微微一笑,看着雪影,道:“我也不知道霓虹追忆是谁?” “你们俩干嘛这么神秘?快告诉我关于霓虹追忆和霓虹叹者之间的事情吧,我好想听。” 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天伟,笑道:“影,看她着急成这样子,你们就告诉她吧?而且我也很好奇。” 雪影笑道:“霓虹叹者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夏雪答道:“霓虹叹者不是维吗?” 雪影点点头:“那霓虹追忆就是我。” “是你?真的吗?” 夏雪睁睁地看着雪影,又看看卓维,她的样子告诉他们她不相信。 于是雪影就把霓虹追忆和霓虹叹者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夏雪和天伟。 听完了一个发生在现实的虚幻的真实的故事之后,她连声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卓维道:“有些故事一直都是存在着的,只是有的被淹没了,有的被忽略了,有的被遗忘了。而我和影的故事一直都在我们心里,还是那么清晰。” 听了卓维和雪影的故事,夏雪牵着天伟的手紧握了一点,天伟也紧紧地握着她,他们也相信他们的故事也一定会很美丽。 马路对面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雪影说:“在这一年里我一直都没有吃过冰糖葫芦。” 卓维问:“为什么不吃?我知道你是很喜欢吃的。” “我是很喜欢和你一起吃,可是那时……” 卓维笑道:“我现在就到对面给你买。” 夏雪听到了他们的话,她道:“我也要吃。” “好吧,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到对面给你们买。” 雪影道:“好,我们在这等你。” 卓维跑过马路买了四串冰糖葫芦,他微笑着看着手上的甜蜜,走过马路的时候他忽略了周围的车辆。 一辆冲红灯的车疾驰而来。 一瞬间,卓维被强烈地撞倒在地上,手上的冰糖葫芦散落在地上,有的不知掉到哪去了。 卓维的手只是擦伤了一点点,他看着倒在地上血泊里的人,她的身体沉重地起伏着。 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雪影。 她看到那辆冲红灯的车疾驰而来快要撞上卓维,她就想也没多想地跑上去一把推开卓维,而她却被那车狠狠地撞倒在地上。 看到了这一切的夏雪和天伟都呆了,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跑过去。 卓维跑到血泊里,抱着雪影,伤心地叫道:“影,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血还是不停地从雪影嘴里渗出来,染红了那套白色连衣裙,如一朵凄艳的玫瑰花在无声地开放着。 雪影艰难地微笑着,说:“维,你没事吧?” “我没事。影,你什么也不要说,我这就送你到医院。” “维,你没事就好了。” “影,你不要说话,我求求你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到医院。” 夏雪泪垂道:“影,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天伟也道:“影,快起来,我答应过要请你吃雪糕的,你快起来吧,我们现在就去吃雪糕。” 雪影摇摇头,神志模糊道:“维,我不行了,抱着我,好久都没有这样被你抱着了,抱着我,不要放手。” 卓维紧紧地抱着雪影:“好,我不放手,永远都不放手。影,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没有走,你不要这么狠心丢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维,你没有就好了。请你不要恨我。” 泪水沿着卓维的脸滑落,滴落到雪影脸上,他道:“好,只要你不丢下我,我就不恨你。” “维,我……我觉得好冷啊,抱紧我。” 卓维紧紧地抱着雪影。 雪影看着她手上的玻璃戒指,她艰难地取下,放到卓维面前,断断续续道:“维,这枚戒指,你……你帮我保……存着,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可以……照顾你的女孩,你……就把它送给她,你……你对她说,有一个女孩请求她……请求她……帮她好好地照顾你……让你快乐……一辈子。” “不,我不要,我只要你一个,影,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了你,就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我了,我也会失去生活的意义。” “维,我累了,我想睡觉。”雪影轻轻地合上眼。 “影,不要睡,我们还没有去看雪的,我还有很多诺言没有兑现,难道你要我背着沉重的诺言过一辈子吗?你真的这样狠心吗?” “维,我……累了,你……你要过得……幸福,一定要……幸福。” 雪影拿着玻璃戒指的手也垂了下来,那枚戒指掉在血泊里。 卓维拼命地喊:“影,影……不要,不要离开我!” 可是,雪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卓维怀里,卓维痛心欲绝地紧紧地抱着雪影。 最后的一抹夕阳示威性地悬浮在天边,夕阳的光照彻不了雪影永远沉没了的梦,也照切不了卓维瞬间黑暗了的生活。 很久很久,卓维俯下身体,他嘴巴微微地翘了一下,然后在雪影的耳畔轻轻地动了一下,他的样子很满足也很坦然。 站在旁边的夏雪和天伟紧紧地相互拥抱着,悲伤笼罩着他们,夕阳无力地把他们的身影无情的拉长,一直延续到没有未来的明天。 一阵风吹来,霓虹灯陆续亮起来了。 这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它可爱的颜色,但是时间仍然继续着。                                           THEEND!           【编者按】看这篇小说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苏有朋版的《倚天屠龙记》,张无忌周旋在几个女人中间,或者爱恋或者怜惜或者欣赏,兜兜转转,才发现心中的爱归何处,陌上花开缓缓归,只是花开盛世,伊人已经远去。爱在咫尺,却只能彼此天涯相隔。                                               呼呼洁                                                9.18   

    2007-09-18 22:31:08 作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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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涯》第十章(一)

     每一朵夕阳 都有自我的灵魂 每一次凋落 都有丝丝的唏嘘 每一枚星星 都有聆听的对象 每一轮黎明 都有昨天的泪水 每一个童话 都有美丽的诺言 每一颗伤心 都有真挚的依靠  1 雪影拿到了会计证的第二天,卓维到天丽去找她。 卓维的背囊里躺着的是他的过去——《天涯》,他决定要把它送给雪影——他要兑现曾经向她许下的承诺。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画上一个句号的,太多的问号只会令人忍受不住。 同时,他也希望得到一个他渴望已久的答案。 再次来到天丽,仿佛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岁月,这里的一切都会撩着他的回忆,令他百感交集。 可是,在天丽找不到雪影,他遇到天伟,天伟告诉他雪影一年前就已经辞职了。卓维向他要雪影的住址,天伟看着卓维,思量了半天才把雪影的住址告诉了他。 卓维来到了雪影的新住址,他对这个住址感觉好陌生。 雪影还没有下班,于是他就在楼下等着她的归来。 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但却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了。 也许所有在等待中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吧。 等待期间,他想起霓虹追忆,他觉他自己越来越投入与她之间的那一份不明确的爱情里,他的心充满了朦胧的罪恶感。 他迫使自己不去想霓虹追忆而去想像雪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的怎么度过的。 她过得怎么样? 她快乐吗? 她有没有改掉开了门的时候忘记拿钥匙的习惯了吗? 她有没有改变? 她对我的态度会是怎么样的? 还有……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着,但是都找不到答案的。 残日渐渐西斜,望着夕阳,卓维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夕照很刺眼。 雪影下班回来,她看见在楼下徘徊着的卓维,有一种欢悦从心底汹涌而上,可是这一种欢悦却被一种现实的无奈紧紧压抑着。 她没有请他到楼上去,而是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雪影冷冷地背对着卓维,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影,我是来找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是你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那你找我有事吗?” “影……你还好吗?” 雪影的痛心被她的冷漠笼罩着,她道:“我过得很好。” 其实她好想对他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但是她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误。 “影,我……” “你有什么话请赶快说,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影,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对我?这样会让我的心好痛的,你知道吗?” 雪影转过身,冷冷道:“那我应该怎么样对你?” “影,我好想你,在这一年里我一直都想你,虽然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变的。” “你别在开玩笑了。”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在一起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吗?” “那你知道吗?我们的这个玩笑已经不知不觉地牵动了我的一辈子。” 说完,卓维从背囊里拿出那一本厚厚的《天涯》,他颤抖地捧着它,道:“这一本小说叫做《天涯》,是我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写成的,它也是我兑现曾经向你许下的诺言。现在……我把它送给你,里面的全是已经过去了的生活。” 雪影机械地接过《天涯》,她感觉到卓维沉沉的思念和爱意。 卓维又从裤兜里拿出那颗星星,他看着手中的星星,道:“本来我想把这一颗星星送给我的女朋友的,因为它承载着我对她的全部思念。只可是……她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此,我想请你替我好好地保存着它,好吗?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我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朋友,可是我想对她说,只有她才是我一生的最爱,也只有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的。请你告诉她,让她知道有一个男孩为她写了一个叫做《天涯》的故事。‘天涯’的意思就是‘天涯咫尺’,一直到现在那个男孩还是相信‘天涯咫尺’。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因为那个男孩相信这个故事还可以继续下去的。他没有勇气结束这个故事。因为男孩深爱着的女孩就像空气一样那么的自然,而他会在幸福的彼岸祝福那个女孩。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女孩累了,她回到了我身边的时候,请你把这颗星星还给我。” 所有的语言都紧紧地哽在雪影的喉咙里,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星星。 卓维又说:“影,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雪影轻轻地点头。 卓维跑上去紧紧地拥有着雪影,她是多么地想紧紧地抱着他不放手,永远都不放手,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动不了了。 他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滴泪水,然后头也不回地飞跑离去。 雪影看着卓维远去的身影,她强抑了这么久的泪水终于缺堤而一泄千里了。 霓虹灯熔化不了雪影那骤冷骤热的心,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天涯》上,融入了她和卓维的过去里。 这天晚上雪影的全部身心都融入了《天涯》——她和卓维快乐的过去里。 她静静地重复着小说里的一句话: 如果你是一朵熊熊的烈火,我就是一只飞蛾,一心一意地扑向你的怀抱里,直到我完全熔化在你的生命里。 而此时的卓维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倾听他的心不停地破碎的声音。他望着天上的星星想着雪影,想着想着泪水就不知不觉地模糊了他的思想。 他给霓虹追忆发送短信息,他迫切地需要她的安慰,他也不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够安慰他。 “我的心好痛,我听到了我的心破碎的声音。” “你没事吧?” “今天我见到了影,可是她还是那样冷冷地对我,她令我感到好陌生,我的心好痛。” “今天我也见到了他,我真的好想好想紧紧地抱着他永远都不放手,可是我不能那样自私……现在我的心好痛好痛。” “我把《天涯》送给了她,我已经到极限了,我想我真的要忘记她了。” “现在的我完全沉浸在我和他的过去里,我明白他是真的爱我,而我这样做也是因为我也爱他,但是我却不得不伤害了他。” “虽然我说要忘记她,但是此时的我却是那么地想念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我也很痛苦,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彻底忘掉她。我所谓的忘记只会让我越来越想念她,越来越忘不了她。” “我知道此时的我们都很痛苦,可是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的,这只能埋怨现实的捉弄。” “我记得在小说里我对她说过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你是一朵熊熊的烈火,我就是一只飞蛾,一心一意地扑向你的怀抱里,直到我完全熔化在你的生命里。我想我连这样的飞蛾也做不成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一条毛毛虫,一只没有了壳失去了依靠的蜗牛。” “我就像是那团烈火,但是我不希望他是那只飞向我的飞蛾,因为这样会毁灭他的未来的,我不想做毁灭他未来的罪人。” “我的手机里还保留着她曾经发送给我的短信息,我不想把它们删除掉,因为它们延续着我的生活。” “我是不会删除他发送给我的任何一条短信息,因为它们也是我的生活。” “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 “我相信总会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明白的。” “现在我不敢憧憬忘记了她以后的生活,我害怕那样的憧憬。” “我也不也想像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我开始后悔遇到她。”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爱上他,如果后悔的话那就不是爱,而是一个笑话而已。但是我后悔的是我这样做伤害了他。” “她也说过我和她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仅仅只是一个笑话而已,我想这真的只是一个笑话而已,而且是天底下一个最荒谬的笑话。” “我想我和他之间的玩笑是不会结束的,也是没有句号的,因为句号对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伤痛。” “我也不喜欢句号,它像一个枷锁一样会把一个个故事永远地定格着。但是,现在的我和影之间存在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符号?” “我们之间会存在句号吗?” “我们之间是不会存在着句号的。” “永远都不会吗?” “对,永远都不会。” “谢谢你。” “你的心情好多了吗?” “对不起,还要你安慰我。” “你不是也经常安慰我吗?” “对不起!” “我都说了不要再说对不起,我和你之间是不会存在着‘对不起’的,永远都不会。” “谢谢你。” “我常常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里,我们俩彼此都没有见过对方却在街上相遇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仅仅凭着对对方的感觉就能认出彼此吗?” “一定能的。” “我也相信一定能的。” “谢谢你。” “莫名其妙地又谢我什么?” “那你就当作是莫名其妙的感谢吧。” “我也感谢你。” 跟霓虹追忆聊过天之后,卓维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的心情也晴朗了些许。  2 星月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昏暗了,所有的星光也都被淹没了,随即就是无边的倾盆大雨。 风吹雨滴,打落到卓维脸上,感觉是那样的真实。 若然打电话来。 她兴奋道:“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卓维做了一个深呼吸,道:“是什么好消息?” “我学会做饭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学会了做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是大事啦,因为以后我就可以给你做饭了。” 卓维心里升腾着阵阵的感动。 “维,你那儿有下雨吗?” “正下着倾盆大雨。” “我这里也是。”她笑道,“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淋雨的,此时你有没有要淋雨的冲动啊?” “我……” “维,我爱你。” 卓维沉默了。 “维,我要挂电了,因为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我会想你的,再见!” 卓维怔怔地望着天地间的雨帘,想像着雨帘的彼岸是什么样的天气。 良久,他突然跑了出去,跑在漫天的暴雨里。 暴雨的冲刷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看见站在超市门口避雨的聂颖,她穿着那套白色的连衣裙,可是他不敢与她的目光接触。 聂颖看见了他,于是她也跑进了雨中,静静地跟在卓维身后。 他们俩默默地走着,无言替代了语言,聂颖不时地看一眼卓维。 行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断桥上,暴风雨下的大海显得极为平静。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聂颖关切地看着他:“维,你没事吧?” 卓维许久才回过头,他充满柔情地看着聂颖,湿透了的裙子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更加流露出人体的曲线美。 他看到了她泪水与雨水的混合。 突然,他紧紧地抱着聂颖。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维,我……” 卓维痛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聂颖没有说话,她也紧紧地抱着卓维,用拥抱来替代她心中的万语千言。 风在呼啸,海在咆哮。 雨渐渐小了,最后停止了。 他们的拥抱渐渐破裂了,他们都狼狈地看着对方。 “颖,谢谢你。” 聂颖笑着说:“和你一起淋雨也是挺有意思的,你也用不着感谢我。” “谢谢你。”聂颖再次道。 他们俩就这样静静地对立站着。 过了许久,聂颖说:“我要回去了。” “你赶快回家换上干衣服吧,小心着凉了。” 她轻轻点头:“嗯。” 聂颖走远了,卓维一个人站在断桥上,雨后的风清新沁人。 幸福就在眼前,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  3 三天后,卓维和雪影相约在公园里。 到公园之前,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可是,当他看见她手里拿着的《天涯》心里即刻升起一种莫名的惊惧。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雪影的把《天涯》递到卓维面前。 “《天涯》……还给你。” “什么?” 卓维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对此感到惊愕与痛心。 雪影又说:“我把它还给你,它是属于你的。” 卓维没有接受,道:“它不是属于我的,它是我对你许下的承诺的兑现,是属于你的。” “已经过去了的承诺早就枯萎了,再也不需要什么兑现了。” “影,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不想说,你拿着吧,或许它对你有很大的作用。” 卓维疑惑道:“有什么作用?” “它的作用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它的作用就是为了兑现一个诺言,除此之外再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了。” “卓维,你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吧。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卓维猛地一震,他觉得雪影说的话与霓虹追忆说过的话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在雪影身上看到了霓虹追忆的影子,但是他绝不会像小说里面的情节那样把她们重叠起来,因为现实中的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雪影没有说话地走了。 卓维愣在那儿,他手里紧攥着《天涯》,沉甸甸地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麻木而伤悲地走在街上,他失去了坐标。 手中的《天涯》——承诺的兑现实在太沉重了,他已经拿不动了,同时他也明白了“天涯”真正的意思。 走到地铁站的出口处,他随手把《天涯》扔进一个垃圾筒里,他渴望扔掉它的同时也扔掉他的过去。 刚刚告别了朋友的聂颖从地铁站里走出来,她看到了卓维伤悲的样子,也看到了他把小说扔进垃圾筒里的动作。 卓维没有看见聂颖,他还是不回头地一路迷失着向前。 好奇心促使聂颖走过去掀开垃圾筒的盖子,看见《天涯》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有一个腐烂了一半的青苹果。 雪影偷偷地跟在卓维身后,她也看到聂颖捡起她和卓维的过去­——《天涯》,于是她便停下了脚步,然后走开了。 第二天,雪影和聂颖坐在咖啡馆里。 聂颖双眼红肿,似乎哭过,雪影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找我有事吗?” 雪影听到了一种淡淡的恨意,她说:“颖,《天涯》……你看过了吗?” 聂颖惊诧了一下,问:“里面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吗?” 雪影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卓维为什么要把它扔掉?” 雪影沉默了会儿,然后道:“我希望他能够把这部小说出版,这样对他的未来会有好处。可是他不愿意。” “影,你知道吗?我们都是爱着卓维,可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爱着你的。而在你的面前,我对他的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不堪一击。我知道我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是不会留下一丝的痕迹。” 雪影没有说话。 “影,你还是爱着卓维吗?” “我一直都是爱着他。”雪影的坚定让聂颖慑服。 “那你为什么还要……?” “如果他把小说发表了,这样他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他却……” 聂颖望着杯中的咖啡,良久,她抬头道:“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吧。” “让我为卓维做一件事情吗?” 雪影困惑地看着她。 聂颖又说:“我要帮他把这部小说发表。” 雪影不敢相信似的兴奋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替维感谢你。” “可是,请你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为什么?” “小说发表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 “好,我答应你。” “谢谢。” “应该是我说才对,谢谢你,颖。” “那我先走了,祝福你们。” 雪影惊讶地看着她,道:“再见。” 聂颖抿了一下嘴,然后走了。 看着聂颖的背影,雪影似乎看到她和卓维的美好的未来。  4 “你还好吗?” “不好。” “我也不好。” “为什么?” “我想跟你一样。” “今天我把《天涯》扔掉了。” “为什么要把它扔掉?” “因为它已经没有存在的作用了。” “它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 “影没有接受它,所以我把它扔了。” “它不是你们的过去吗?为什么要把它扔了?” “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了,没有过去的也将会过去,曾经已经不复曾经了。” “这样做,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还有你和影两个人的未来?” “影今天也说过这样的话,你总会令我觉得你和影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不可能的。还有,你不是我的影。” “你有没有想过影为什么会离开你吗?” “我一直都觉得她离开我是有苦衷的,但同时我也觉得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 “听了你的话我的心好痛。” “我的心也在痛。” “我和你的痛可以相互抚慰吗?” “我不知道。有时候你令我感到很迷茫,甚至令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 “……”  5 断桥上,夕阳下,海风里。 聂颖和卓维静静地站着,时间流进的声音是那么的哀伤,还有依依不舍。 聂颖望着远处的海面,喃喃道:“这断桥上有曾经留下的美好,可是美好已经不在了。” 卓维看着她,问:“颖,你今天怎么了?“ 聂颖笑了笑,摇摇头。 卓维又说:“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是你多虑了吧?” “也许是吧?” “维,你过得好吗?” “不太好。”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有一个长得和你很相似的朋友吗?有时我真的把你当成是她。对不起。” “你……还爱着她吗?” 卓维点点头,道:“可是我和她……算是结束了。” “什么叫做‘算是结束了’?” “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在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对吗?” “我是不是这样想已经不重要了。” “维,你这么爱她就不要放弃她,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想她这样做也是有她的苦衷的。你……你要相信她。” “我不敢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以前我也是这样想过,但是我……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只是……只是想对你的生活了解多一点。” “我的生活已经残缺不全了,不值得你去了解。” “维,如果有一天你看不到了我,你……会不会想我?” “什么是有一天我看不到你?你怎么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会不会想我?”聂颖深情地看着他。 “偶尔会想你的。” “你会偶尔想我就好了,因为这样才不会忘记我。” “颖,你今天怎么了?净说一些让我摸不着的话。” “维,总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明白你一直都不明白的事情。” “颖,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我……”聂颖笑了笑,“我也觉得我越来越语无仑次了。” 夕阳无言地沉没了,霓虹灯依旧亮起来。 聂颖看着卓维的背影,暗道:“维,过了今天也许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我要把你的身影深刻进我的心里,永永远远都占有你。衷心地希望你和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卓维突然说:“今年的暑假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尾声了,感觉空荡荡的,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不会的,今年的暑假不会是空荡荡,是会结果的。” 卓维望着远处燕归楼上的灯光,没说话。 “维,你可不可以拥抱我一下?” 卓维愕然地看着她。 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道:“只要抱一下就好了。” 卓维沉吟了一下,然后张开双手拥有聂颖。 聂颖紧紧地抱着卓维,泪水不停地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过了很久,卓维松开了双手,他看到了聂颖脸上的泪痕,心里特别的难过。 他说:“我们回去吧。” “嗯。” 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两个身影向着彼此蠕动,但只是瞬间接触,然后无奈地分别了。 “维。” 聂颖转过身,喊了一声。 卓维停下来,转过身。 聂颖跑上去,在卓维脸上亲了一下,深情地要了一下,有一滴泪水滴落在卓维的嘴唇上,是苦涩的。 然后聂颖转身就跑了。 卓维还愣愣地站在那儿。 就这样两根直线相擦而过,当回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渺茫的曾经,然而曾经不复曾经了。 夜,变得浓重,沉重。 时间,淹没了一切。  6 暑假过得不留痕迹,新一年的大学生活也将要开始了。 雨轩考上了一所在大多人的眼里都是很好的美术学院,而陆晓就考到了一所一般的大学,但是这样的距离并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距离。 卓维和若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兑现了一年前他跟夏雪之间的约定,但是他心里并不高兴,还有一种逃避的念头。 陌生的熟悉的面孔,相交而过的或者注定相遇的人都在憧憬着明天。 迎新晚会上,老一辈们安排了许多节目,半圆形的舞台上浮现出的都是一些常见的节目表演。 卓维和若然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俩手牵着手漫步在人群里,卓维的心忐忑不安。 舞台上有一个名叫《飞仙》的舞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布置古典的舞台上,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他们都穿着白色长袖衣,跳着中国传统的古典舞蹈——旋舞。他们跳得那么的痴醉,脉脉柔情而恋恋不舍地看着对方。突然,少女挣脱了少男的手,少年惊愕了一下,但又马上紧紧地抓住少女的纤手,一连几次都是这样。 这时,依恋而哀伤的音乐中飘起一段旁白: 一千年前,你我相遇,但却擦身而过,留下无穷的遗憾,我错过了细看你的笑脸而悔恨岁月的匆匆流逝。一千年后的今天,你我再次相遇,我不会让悔恨再次出现。我紧紧地抓住你,拥抱着你,把你细看,你的笑脸还是一午年前的娇美。经过了不知多少轮回的再次相遇,今生我只爱你一个,请为我留下吧,放弃那冰冷而华美的天宫,陪伴着我度过这短短的一生。我的爱人,请为我留下吧。但是如果……如果你真的要飞向那华美的天宫——你的自由,而我只好默默地而且我会幸福地祝福你——我的爱人! 少女再次挣脱了少年的手,一动不动地静默地站着,他看着他的爱人。台上留下无边的静寂和叹惜。少年苦苦地守候在少女飞仙的地方。时间仿佛经过了千万年,可是那一份痴守始终没有改变,那是他生存的寄托。 舞蹈在唏嘘的音乐和热烈的掌声中落幕。 卓维紧紧地握着若然的手,他仿佛觉得她就是那个要飞仙的仙女。 此时,台上的司仪说:“晚会不知不觉已经到尾声了,现在有请我们的特别嘉宾——夏雪为我们送上最后的一个节目——古筝独奏。” 听见夏雪的名字,卓维愣了一下,若然也跟着怔了一下,他紧握着她的手松了一下。 夏雪缓缓地走上舞台,她穿着那套白色连衣裙,台下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 夏雪走上舞台后没有马上表演,而是拿着一个麦克风,她沉默了一下,说:“今天我站在这个舞台上除了欢迎我们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之外,还有的就是要履行一个一年前的约定。一年前,我和我的一个朋友约定一年后的今天在这里相见,我会为他弹奏一曲。此时……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我的话,但我还是要履行当初我们的约定——为他弹奏一曲。” 卓维很感动,他以为夏雪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这个约定,他感到很愧疚。 若然妒忌而佩服地望着台上的夏雪。 夏雪坐在古筝前,纤手轻抚琴弦。卓维听出夏雪弹奏的是一年前为他弹奏过的那个曲子。琴声里盛放着幽愁,幽愁在舞台上下萦绕不休。 他觉得他对不起她,他欺骗了她。 一曲罢,台下掌声汹涌。 卓维松开若然的手跑向舞台,他要找夏雪,若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人群里东窜西插,好不容易来到舞台前,可是夏雪已经不在那儿了。 卓维垂头丧气地走在渐渐平静下来的校园里,若然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膊。 在湖边上,四人相遇——卓维和若然、夏雪跟天伟,他们相对愣愣地站着,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卓维的愧疚。 夏雪的不安。 若然的担忧。 天伟的愕然。 过了很久,卓维对夏雪说:“谢谢你还记得那个约定。” 夏雪说不上一句话,她看了看若然,同时卓维也看了看天伟。 “雪儿,我……”卓维说。 空气突然僵硬起来。 “维,我……我已经不爱你了。”夏雪微微一笑,她看着天伟,“伟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爱他。” 卓维沉默了会儿,笑道:“我也不爱你了。” 这两句简单的对话已经诠释了两人心里酝酿了千百万遍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话语。 卓维的夏雪同时笑了,他们都笑得很阔朗。 他们四人相互介绍,然后卓维对天伟说:“谢谢你那天的指路。” 天伟笑了笑,道:“不用客气。你有没有找到她?” “找到了。”卓维苦笑了一下。 夏雪和若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7 开学半个月之后,《天涯》出版了。 卓维在校园书店里无意间看到那本有蓝天白云大海还有断桥的一角做的封面的《天涯》,作者是卓维。 卓维顿时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到出版社去问个究竟,一路上他的心情并不好受。 来到出版社,一个中年男子热情地接待他。 “卓维先生,我姓钱,是这里的社长,我们打算明天才找你,想不到你今天就来了。” “钱社长,我些事情我不明白,就是……” 钱社长打断了他的话,道:“请稍等一下。” 他拿出一张支票交给卓维,卓维看到上面的数字惊呆了,他困惑地看着赵社长。 “你先不要问为什么。看了这封信你就会明白了。”赵社长交给卓维一封信。 卓维打开信封,信是聂颖写的: 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大洋的彼岸——英国。不好意思,我走之前都没有对你说一声,你不会怪我吧?还有,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天涯》出版了。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前为你做一件事,你放心,赵伯伯会帮助你的。《天涯》我看过了,觉得有必要出版,于是就……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天涯》的封面好看吗?你一定会觉得好熟悉吧?对,就是我有我们美好回忆的断桥。维,其实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你说的,只是此时只能说一句,维,我爱你。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比谁都爱你,而我的爱与她对你的爱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选择离开,希望我会淡忘自己曾经的付出,可是我是不会忘记你的。维,不要轻言放弃,因为幸福一直都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维,我会在大洋的彼岸祝福你的。珍重珍重! 颖字 卓维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 钱社长说:“现在你明白了吗?” 卓维不知如何回答。 钱社长又说:“《天涯》的销售情况都不错,读者的反应也很不错。” “谢谢你,钱社长。” “你不用感谢我,答应了颖儿的事我会办到的,何况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 赵社长笑着点点头。 “钱社长,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些重要事情,先走了。” “好的,再见。” 卓维紧紧地握着胸前的石头坠子,他从心里十分感谢聂颖。 此时,他和聂颖在一起的回忆不停地浮现在眼前。  8 夏雪和晓岚坐在湖边,远处飘来初秋的呼吸。 “夏雪,你好久都没有陪我聊天了,这些日子你在忙些什么啊?” “这些日子的确了生了许多事情,但是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 “符敏呢?我好久都没有听到他了。” “符敏……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 暑假至今夏雪都没有见过符敏,她一直都忽略了他。而他似乎在世界上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晓岚疑问道:“连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们不是……” “我和符敏早就已经……分手了。” 晓岚惊讶道:“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 夏雪把她与天伟的事情都告诉了晓岚,但是她没有把符敏令天伟的承诺迟了三年才兑现的事情告诉她。 晓岚听了,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雪,我好担心他。” “我也担心他。” “雪,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预感?” “我也说不清楚,感觉与符敏有关。” “你别胡思乱想了,符敏他是不会有事的。” “雪,你打一个电话给他好吗?我真的好担心他。”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夏雪拨打符敏的电话,她对他的电话号码感到陌生。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脑小姐如是说。 夏雪看着晓岚说:“符敏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换号码了。” “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会找到他的,然后告诉他你担心他。” “真的吗?” “是真的,我向你保证。” 晓岚放心地甜甜一笑,她说:“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好消息?” “我找到了合适的眼角膜了。” “是真的吗?那真的太好了。” “明天我就可以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了。” “真的太好了,晓岚,我真为你高兴。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符敏的,他一定会乐死。” “雪,你知道吗?已经四年了,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阳光了,我想我已经忘记了阳光的存在,也忘记了它的味道。” “不会的,我相信你很快就可能看到它们,感受它们的味道。” “雪,我好激动,也很渴望。” “晓岚,你眼睛好了之后最想看到的人是谁?” “符敏。”晓岚脱口而出道。 夏雪惊愕地看着她。 晓岚笑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渴望看到符敏的。” “我相信你一定会看到他的,我也能想像到符敏看到你康复之后的眼睛时的兴奋。” “谢谢你,雪。” “那你想不想见到我?”夏雪笑道。 “当然想啦。” “是真的吗?” “雪,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脑海里拼凑出你的样子。” “那我在你脑海里是什么样的?” “很美很美,就像天使一样。” “你别笑话我了。” 这时,天伟和雪影从秋天的边缘走来。 夏雪向天伟招手并大声喊道:“伟,我在这儿。” 天伟也向她招手,他和雪影走进来。 他们相互介绍了对方。 夏雪怔怔地看着雪影,问:“你真的是雪影吗?” “我是雪影,有问题吗?” “那你一定认识一个痴人吧?不,应该说是一个执着的人才对。” “你说的那个痴人是谁?” “他的名字叫做卓维。” 雪影愣了一下,道:“你就是……雪?” “没错,我和他是好朋友。” 雪影明白了什么似的沉默着。 天伟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的?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晓岚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夏雪对雪影说:“我们是见过面的,对吗?” 雪影点头,说:“对,我们以前见过面。” 卓维从湖的对面跑过来,他右手紧握着聂颖的信,左手拿着一本崭新的《天涯》。他的目光在雪影身上只是轻轻一掠,就径直走到夏雪面前,问道:“雪儿,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夏雪感到莫名其妙,问:“维,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颖要到英国去留学?” “我……是姐不让我告诉你,况且她早就已经告诉了你。” “已经告诉了我?” “对啊,她早就告诉了你,只是你没有在意而已。” “那她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她说告不告诉你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真的这样说?” “是的,她是这样说过。” 雪影在一旁关切地望着卓维,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接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她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和哀伤。 夏雪看到卓维手中的信,她想一定是聂颖写给他的,又看到他左手拿着的书,问:“维,这是什么?” 卓维看着手中的《天涯》,又看了一眼雪影,道:“是我写的小说。” 夏雪兴奋道:“你的小说出版了吗?” 卓维并不高兴地点头,道:“出版了。” “小说出版了也不早点告诉我?” “是你姐帮我出版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夏雪明白了她刚才不明白的事情。 旁边的雪影在心里对卓维说:“维,我为你感到高兴。” 夏雪说:“维,我能看看你的小说吗?” 卓维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雪影,然后向夏雪点点头。 天伟没有说话地站在一边,晓岚也静静地坐在一边。 夏雪拿着《天涯》问道:“维,为什么叫《天涯》?” “因为……咫尺天涯。”他把他心里一直都坚信的“天涯咫尺”说反了。 夏雪看了看旁边的雪影,没再问下去。 这时,若然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她一把抱住卓维。雪影看到了,她的心撕裂般地痛,她对天伟说:“伟,我有点儿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天伟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吧?” “不要紧的,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你还是陪着夏雪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还是让伟陪你一起回去吧。”夏雪说,她相信天伟,语气里没有任何一点醋意,反而有几分对雪影的关心。 卓维也关心地看着雪影,可是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多么希望此时他能够陪着她,照顾她,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看着雪影走出了他的视线,卓维还呆呆地愣在那儿。 夏雪笑话他,说:“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成名人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感觉不到真实。” 若然笑道:“维,你一定要相信你自己,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可是卓维还惦记着雪影的不舒服,他还关心她。 在大学里,优秀的人有很多很多,没有人会注意到卓维身上,没有人有目光会在他身上停驻太久。况且,卓维对此并不在意,他追求的是平凡自由的生活。 时间还是按照原来的轨道前进。 生活还是进行着,不断地变化着。 

    2007-09-18 15:26:12 作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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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涯》第九章(一)      

     写不完的故事 凌乱的细节 却有圆满的快乐 不知什么时候 恋上了寂寞 成熟的孤独 沧桑的感觉 记忆变得残缺 岁月里留下叹惜 还有—— 沉淀着永恒的苦涩 这个季节里 故事在抽蓄  1 时间往往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走得飞快。 高考也不知不觉地冲散了曾经在一起的欢笑,每个人都向着既定的或者未知的方向张望,渐渐地走出了这个圈子。 一样的夏天,不一样的心情。 卓维站在燕归楼前,一年前在这里的萌芽的记忆此时已经花开满园了。在这里他认识了夏雪、聂颖、凌枫、叶月、聂老伯,还有其他朋友,也经历了许多事情,见证了一段爱情由破裂到缝缀的过程;见证了另一段爱情升华为婚姻的美满幸福;也见证了一场漂泊过海的樱花雨对一个已经荒凉了的承诺的兑现;还有一个没有限期的等待。 曾经纷纷絮絮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切也都无奈地物是人非了。 聂老伯说过燕归楼的意思就是一个期盼,他一直都在期盼着一个遥远的倩影的归来。 而卓维呢?他的期盼就是雪影能够重新走进他的生活里,但是这对他而言是多么的遥远而渺茫。 如今,曾经的所有的期盼都已经模糊了,有的甚至遗失了,已经无力回首了。 看见卓维,叶永梅高兴地从里面走出来。 “卓维,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叶阿姨好。” “放暑假了吗?” “是的。” “夏雪那丫头她们还没有放假。” “我知道。” “这个暑假是不是又在‘燕归楼’当服务员?” “不是。”卓维摇摇头,“我要痛痛快快玩一次。” 叶永梅点点头:“这也是好的。” “聂老伯在吗?” “他不在这里,我想他应该在码头钓鱼吧?” “那我不防碍你工作了。”卓维看着走进来的客人,“我走了。” “好的,再见。” “叶阿姨再见。” 卓维独行在海滩上,风还是去年的风,却失去了那一种熟悉;人似乎也还是去年的人,但却多了一份陌生的沧桑。 曾经在这个海滩上,他为了雪影的一张独照几乎被淹死,是夏雪救了他。那张皱巴巴地的照片至今还躺在他的钱包里,他一直都没有触动它,因为触动它的同时也会触动他心底最深处尚未愈合的伤。照片在时间的磨弄下渐渐地变成了一种装饰,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断桥上,似乎隐约地还残留着去年的脚印,可是卓维已经认不出来了。 沉重的夕阳一点一点地向着海岸线坠落,桥底下的海浪不停地徘徊着。 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走来,车里的小孩在夕阳的余晖里熟睡着。 女人对卓维微笑,他感到十分惊愕地在记忆里不停地搜寻眼前的清秀而又带点憔悴的面孔,他睁睁地看着她,机械地向她微笑。 女人笑着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卓维更加疑惑,摇头道:“对不起,我和你好像没有见过面。” “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我,可是我对你的印像还是去年夏天时那样深刻,那样清晰。” 她的话更叫卓维摸不着头脑。 “去年暑假?去年夏天的时候……我们见过面吗?”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在燕归楼时举行的婚宴吗?” “记得。”卓维望着她,惊愕道,“难道你就是那个……” “没错,我就是那时的新娘。” “真的是你?”卓维还是不敢相信似的问道。 “对,是我。”女人证实了他的疑问。 “恭喜你,也许我的这个祝福来迟了,但还是请你接受。” 女人低着头,道:“我已经离婚了。” 卓维惊异,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 卓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离婚了吧?”她补充了他的疑问。 他点点头,看着她。 “也许那时我们的结婚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结婚之后才发现我跟他还是彼此不熟悉也不了解对方。本来我想随着时间的推动我们会更加了解对方的,但是相反的是,我们却变得越来越陌生。如其我和他这样陌生地生活在一起而令大家都这么痛苦,倒不如痛快地离婚还双方一个独立的空间。现在我的生活虽然孤寂,可是没有任何束缚,过得很自由。” “以前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卓维问道。 “我们在一起已经八年了。” 这更加令卓维感到不可理解,他问:“八年的感情一下子就这样烟消云散了,难道你们都不会觉得可惜吗?” “我没有后悔今天的选择,也许有些问题是在两个人结婚之后才会出现的。” “在这八年的时间里难道你们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对方吗?” “我们不是不了解对方,但是有时候,对对方太了解只会变成一种沉重的陌生。” 卓维没有作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女人问:“那个女孩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哪个女孩?”卓维疑问道。 “就是去年夏天和你一块做服务员的那个女孩。” “她……还没有放暑假。” “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我只是想到我去过的地方重新再走一遍。” “为什么?是为了要缅怀过去吗?” 卓维苦笑道:“也许是吧。” “你常常说‘也许’这个词语的吗?” 他满脑子问号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 “我觉得你是一个不决断的人,也是一个活在昨天里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是同一类的人,我也是一个活在过去里的人,我也不敢太投入今天的生活。” “我不明白?” “当你太投入今天的生活的时候,你就会离昨天越来越远。” 卓维看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小孩,问:“这个小孩是……?” “她是我的女儿。” 卓维没有再问下去。 霓虹灯又如去年夏天那样没有任何预兆地亮起来,似乎在凭吊今天零落的夕阳。 女人看了看夕阳沉落的地方,说:“我要走了。” “再见。” “也许我们会再见的。” 目送女人离去,卓维披着夜幕里纷杂的灯光一个人独步在铁路上。铁路上的沉寂让他觉得这条铁路沉睡了一年或者是更久远。 在铁路上看见公寓里的窗户像是一颗颗镶嵌在黑色大岩石上的宝石。 平时卓维很少想念夏雪的,但是此时站在铁路上的他是多么地想念她,曾经和夏雪在这里撒下的快乐如今已经遥不可及了,萌芽了却又枯萎了。 他给夏雪打电话,这么久以来他是唯一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嘟……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感到疑惑,于是就给聂颖打电话。 “颖,你好吗?” 电话那边的聂颖听到卓维的声音时是那么的惊喜。 “维?是你吗?” “对,是我。” “你找我……有事吗?”她还是不能平伏突然加快的心跳频率。 “颖,雪儿在吗?” 他的这一句话让她彻底地冷却下来。 “她……她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事,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好吗?” “维,你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姐那里。” “你在卓菲姐姐那里吗?” 冷却了的喜悦再度重燃起来。 “是的。” 然后两人沉默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卓维说:“那我要挂电话了。” “那……再见。” 挂了电话,卓维心里一阵阵落寞,铁路上的回忆已经不知不觉渺茫了,已经没有可以驻足的价值了。 乘着渐渐浓重的夜色,他踽踽独行在海堤大道上。 坐在那个老地方,海风清爽醉人,他想起和夏雪一起过生日的情景,那也是雪影的生日,也是因为那个生日让他于茫茫人海里认识了霓虹追忆,他也看到了符敏对夏雪的始终不渝。 一年前在这儿迷茫了,一年后还是迷茫地回到这儿,如同在一个圆圏里,走了一圈,但是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耳畔是流浪的歌声,此时的他除了跟霓虹追忆聊天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可想了。 “我现在坐在海边。” “在哪里的海边?” “是去年的海边。” “和雪在一起吗?”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在干什么?” “坐在这儿可以让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 “你是在怀念吗?” “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朋友,也认识了你,这是一个值得我再次回来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年。” “还有十天就是一年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 “因为那天是影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 “你在想念影吗?” “每当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特别想念她,我真的好想见她,我要问她一个问题。” “是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吗?” “我要问她为什么?” “我想过不了多久你不用问为什么也会明白为什么的。” “谢谢你这样安慰我。” “我并不是在安慰你。” “你是不是快要毕业了?” “对,一个月之后我就要毕业了。” “你们有工作分配的吗?” “有,可是待遇不太好。”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面包店里继续做下去,同时我会找其它合适的工作。” “今天我到过了许多熟悉的陌生的地方,在那些地方我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说是熟悉的陌生的地方?” “因为在那些地方里我找不到回忆,找到的只是无边的落寞。”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很自然的落寞。” “也许你找到的根本就不是你现在所拥有的过去?” “我的过去就在影身上。” “你确定吗?” “我确定。” “谢谢你。” “为什么突然要谢谢我?” “因为你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过去,同时我也拥有了我自己的过去。” “可是我的过去离我越来越远。” “不是的,你的过去一直都在你身边。” “今天有一个人对我说当你太投入今天的生活的同时也就是离昨天越来越远。” “其实今天和明天都是都是昨天的延续。” “真的吗?我有点不敢相信。”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 新月渐升,卓维看了一眼这个城市混浊的月光,带着霓虹追忆的话走向公寓。 他走进夏雪的房间,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鼻而来。一片片不规则的回忆在卓维的脑海里如同宇宙中的尘埃那样无序地漂浮着。窗前少了一把古筝,其它的一切都似乎纹丝不动,仿佛主人一定会回来似的。 卓维回到他的房间里,书桌上放着《天涯》,扉页上写着: 一个玩笑却牵动一辈子! 窗外分不清月光和灯光,一切都变得迷茫。  2 学生公寓里。 聂颖说:“刚才你为什么不接听他的电话?” 夏雪倚在阳台看着远处的灯红酒绿,她说:“我不敢,我已经没有勇气接听他的电话。” “你不是好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吗?” “这样的渴望一天一天地淡薄了,变成现在的害怕。” “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选择了符敏。” 聂颖听了,欲言又止。 “姐,他是不是在卓菲姐姐那里?” “是。” “暑假的时候,你去陪他吧。” “你要去哪里?” “我不回去,我要和符敏留在这里。” “你这不是在逃避吗?” “我想让他淡忘我。” “难道你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夏雪没有说话。 聂颖又说:“你还记得你跟他还有一个约定吗?” “我一直都记得,就是我在这里等他,可是也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个约定。” “我相信他不会忘记的。” “姐,你爱卓维吗?”夏雪突然直问道。 聂颖一下子愣住了。 夏雪接着说:“我已经不爱他了,现在我爱的人是符敏。” “我……”聂颖还是不敢相信似的说不出话来。 “姐,我走了。” 夏雪走出了寝室,聂颖还在怔怔地寻找夏雪问题的答案。 但是,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颜色的。  3 卓维和聂老伯坐在燕归楼里,此时的他是一位客人。 聂老伯笑着说:“卓维,今天坐在这里有什么感觉?” 卓维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里的一切都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但却给了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能是在这一年里你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吧?” “的确经历了很多事情。” 卓维在脑海里缝缀着散了一地的这一年里的破碎记忆,但都是一些灰色的碎片,偶尔折射出一束刺眼的色彩。 “卓维,你已经不知觉中走出了唐诗生活,对吧?” “我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诗词了,曾经的狂热如今已荡然无存了。” “你似乎懂得了生活。” 卓维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一枚玻璃戒指,说:“聂伯伯,这枚戒指我想我用不着,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聂老伯惊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把它还给你。”他重复道。 “你还是留着吧。这枚戒指我是真心送给你的。”聂老伯叹气,接着说,“也许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多变的生活才是你们所向往的精彩生活。” 卓维思考着这句话。 聂老伯又说:“你不是用不着这枚戒指,而是暂时还没有找到适合它的人,对吧?你先收着吧,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适合戴上这枚戒指的人。” 卓维苦笑着点点头,道:“那我先留着吧。” 聂老伯微笑地点头,问道:“今年的高考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的。” “我是相信你。” “谢谢你,聂伯伯。” “填报了哪所学校?” “如果考着的话,跟夏雪还有聂颖同一所学校。” 卓维没有忘记他和夏雪之间的约定。 聂老伯皱眉,低头道:“这太好了。” 不知道那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故事?  4 “符先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流鼻血,而且次数越来越多?” “是的。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你和家族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史?” “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是一个孤儿。您怎么这么问?” “经过我们的初步诊断得出你患有血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医生,你说什么?” “这只是我们初步诊断的结果,我们还需要给你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符敏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医生的话,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成平时那样。可是,现实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现实向他展现出最残酷的一面。 街上人头攒动,每个面孔都是那么的可爱。 身边的夏雪看着符敏骤变的脸色,关心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符敏没有听到她的话。 “敏,你怎么了?”夏雪又道。 “什么事?”他醒悟过来。 “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他胡乱地说道。 “今天是星期六,街上当然比平时多人啦。” 符敏沉重的步伐跟在夏雪轻快的步伐后面。 这时,前面走来的是天伟和雪影。 四人都同时放慢了脚步,目光相互交错着,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凝结了,他们四人都相互望着对方。 夏雪和天伟彼此都余情未了而深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漫天的樱花此时纷纷飘落在他们身上,樱花并没有枯萎,那翩舞的樱花仿佛唤醒了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和依恋。可是此时他们都身不由已地擦身而过,因为他们都明白错过了就不能再回头。 符敏痛心地看着他们俩眼神的接触。 就这样,他们陌生地擦身而过。 天伟似乎心神未定,雪影看着他说:“伟,我们走吧,小敏在等着我们呢。” 天伟强笑着点点头。他们走进一家餐馆,小敏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向他们招手。 看着天伟和雪影,小敏嗔怪道:“你们怎么这么久的?我都饿得眼花缭乱了。” 雪影还是跟平时一样,笑道:“你就知道吃。” 天伟对小敏说:“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以前的朋友,所以迟了点。” 小敏并不在意地点点头,说:“我们还是赶快叫吃的吧,我饿得已经可以看得到星星了。” 这一顿饭天伟吃得并不安稳,他还在想着刚才的情景,还有夏雪那熟悉的眼神。 小敏说:“吃完饭后我们去哪里?” 天伟说:“想去哪就去哪。” 雪影道:“我不去了,我还要回学校。” 小敏问:“今天要上课吗?” “不用,只要快要考试了,我想复习一下。” “那好吧,你要加油哦。” 三人走出餐馆,在门口又遇见夏雪和符敏。 天伟和夏雪还是依恋地看着对方,仿佛彼此都有诉不完的情与恨,此时却像一团乱线,找不到线头。 也许两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 符敏紧紧地牵着夏雪的手,小敏也紧紧地搂着天伟的胳膊。 雪影却成了局外人。 夏雪握着符敏的手松了一下,这一细微的动作让符敏明白了什么。 他们还是陌生地交错而过。  5 符敏和晓岚坐在湖边,夏天的风带着绿色让人心旷神怡,而符敏却在经历着内心的百般拷问。 晓岚说:“今天你怎么这么静?你好久没有找我聊天了。” 符敏似乎没有听到。 “符敏,你怎么不作声?”晓岚又说。 “你叫我吗?有什么事吗?”符敏答非所问。 “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他看着她没有生命的眼睛,说:“晓岚,你的眼睛……” “怎么了?我的眼睛怎么了?”晓岚笑道,“我的眼睛是不是没有了眼神?” 符敏平静道:“晓岚,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我一定会把我的眼角膜捐赠给你,让你重新看这个世界。” 晓岚听了,生气道:“我宁愿永远看不见东西也不愿接受你的眼角膜,更不愿你死。” 符敏看着她,笑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天玩笑而已。” 她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下来:“这样的玩笑能随便开吗?” “我……对不起!” 晓岚哀伤道:“我已经习惯了看不见东西的生活了,如果突然赋予我能看见东西的能力的话,我怕我会不习惯的。” “对不起。”符敏再次歉意道,“如果有复明的机会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弃,知道吗?这个世界里还有许多东西是值得收入眼帘的。” 晓岚点点头,说:“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符敏感到一种莫名的感动,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沙漠里的一个传说?” “是什么传说?” “如果在沙漠里遇到一场倾盆大雨的话,就会得到一份真爱。” “这是真的吗?” “没有人能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晓岚笑道:“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或许是真的呢?” “符敏,今天我觉得你很奇怪,净说一些我不明白的话。” “我……有吗?”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和夏雪吵架了吗?” “不是。你别乱猜,我没事。” 晓岚感到忐忑不安。 符敏仔细地看着晓岚,他想像着当她复明了的时候的样子,一定是更加美丽动人。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或许他早就已经有安排了。  6 在一座小木桥上,符敏和天伟十分陌生地对立站着,他们谁也不说话。阳光把小溪两旁的水草擦得油亮,可是桥面上却显得十分燥热。 过了很久,天伟才说:“雪儿……夏雪好吗?” 符敏回答:“她过得……还好。” “那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符敏看着桥下缓缓的溪流,说:“还记得四年前你要我替你为雪儿下的那场樱花雨吗?”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 “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 天伟看着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我没有替你兑现你的承诺。” 天伟听了,强抑着怒意,说:“为什么?” “对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为什么。” “你听我说好吗?” “那她知道吗?” “一年前我才替你兑现了那个承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因为我……” 天伟再也抑制不住不停升腾的怒意了,他道:“符敏,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却做出了伤害了我一辈子的事情。” “谢谢你一直都把我当作好朋友。可是……对不起,因为我爱上了雪儿。” “你说什么?”天伟紧握着的拳头松了。 “我爱上了雪儿。” “你明明知道我和雪儿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我除了说对不起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直到你和雪儿白头谐老?” “这也是因为我爱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上一次我们在街上相遇的时候,我就从你和雪儿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发现我一直都只是你的替身而已。其实她一直都是爱着你的,她等你等了四年,她不敢见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勇气再面对你。” “为什么?” “伟,你还爱雪儿吗?” “我……” 天伟愣愣地站着,因为小敏,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符敏又问道:“你为什么犹豫?” “在这些年里发生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我觉得我已经放下了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感情。” “你真的放下了吗?是真的吗?” “我……” “从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里我知道你们还是深爱着对方的,为什么还要相互欺骗?” “可是现在……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因为那个女子吗?” 天伟点点头,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她。” “也许那个女孩真的很爱你,但是你能像她爱你那样爱她吗?”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我不能伤害她。” “你的话已经告诉了我你做不到,因为你还深爱着雪儿,你之所以跟那个女子在一起是因为你需要她的介入好让你忘记雪儿,对吗?可是,在你的心里还有你的生活里任何人都不能替代雪儿的位置,对吗?” 天伟回答不出来,疼痛、矛盾、爱恨和愧疚在他心里缠绕不休。 符敏再一次逼问道:“伟,你还爱雪儿吗?不管是她的过去还是她的未来,你都会爱她吗?” 天伟还是不能回答。 “回答我的问题。”符敏叫道。 “我爱雪儿。可是……” 符敏听了,语气平静了下来,说:“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的‘可是’,有时候‘可是’只会令你们彼此相互错过而遗恨终生。请你再次回答我,你爱雪儿吗?” “我爱雪儿。”天伟坚定道。 符敏笑道:“我走了。” 天伟感到有些不明白似的看着符敏的背影。 符敏走出十几步停下来,回过头问:“伟,我们还是朋友吗?” 天伟愕然,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能够衡量这“朋友”二字,突然觉得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桥下的绿色映出了桥上的春天,可是春天瞬间灰暗了起来。  7 夏雪搂着晓岚的胳膊漫步在校园小道上。 “晓岚,你看这里的夏天真的很美。”夏雪看着晓岚,“对不起。” 晓岚笑道:“我也能感受到,真的很美。” 夏雪低头不语地走着。 晓岚问:“夏雪,你怎么了?” “我……” “你跟符敏吵架了吗?” “不是。”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也心事重重似的?” “我没有啊。” “你们俩都是这么奇怪。” “什么奇怪?”夏雪问道。 “前两天符敏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夏雪笑道:“他总是这样子,整天奇奇怪怪的。”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我们都很好。” “没有就好了。” 符敏在前面惘然若失地走来。 夏雪笑道:“说他他就来了。” 看见了她们,符敏精神起来。 晓岚道:“符敏,我们刚才说起你。” “你们在说我什么?肯定是在说我坏话了。” “没有啊,我们没有说你坏话。” 夏雪也说:“我和晓岚在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你。” 符敏说:“我们到湖边去坐坐吧。” “好的。” 晓岚也点头。 湖边上的那个他们常坐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样子他似乎是在等人。 中年男子看见了晓晓岚,喜道:“岚儿。” 晓岚听到了中年男子的声音,欢喜道:“爸爸,你怎么来这儿的?” “我是在等你。” 符敏怔怔地看着中年男子,惊讶地挤出几个字:“白教授?”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中文系里的一个教授,没想到他就是晓岚的爸爸。 白教授微笑着点头,道:“你们俩一定就是符敏和夏雪吧?” 夏雪疑惑道:“您怎么认识我们的?” “我是从岚儿口中认识你们的,谢谢你们替我照顾岚儿。” “您别客气,我们跟晓岚是好朋友。” 这时,晓岚问道:“爸爸,你找我有事吗?” “你忘了吗?我说过今天要陪你一起吃饭。” “可是你不是说临时有事要做吗?”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晓岚快乐地依偎在她爸爸怀里,说:“爸爸,你坏。” 白教授对符敏和夏雪说:“我们一起吃饭吧,感谢你们俩。” 符敏说:“谢谢您,但是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夏雪也点点头。 “那好吧,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吧。那我们先走了。” “再见。” 晓岚说:“再见。” 看着白教授和晓岚走远了,夏雪问道:“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 “雪儿,有一些事情我想问你。” “看你样子很严肃似的。”夏雪笑道,“什么事?你说吧。” “刚才我去找天伟了。” 夏雪的脸色稍变,问道:“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为什么?” “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会失去你,但是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符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雪儿,你先不要说,听我说。你还爱着天伟吗?” 夏雪猛地一震,继而平静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你不需要理会我的感受,真实地回答我吧。” “我……” “雪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是爱着天伟的,一直都是,对吧?我和卓维在你心中都只是他的替身而已,对吗?” “符敏,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爱你。” “这就是原因吗?” “是,这就是原因。”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爱着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爱你。” “符敏,我……”泪水沿着夏雪双颊不停地滑落。 “雪儿,不要哭。” “符敏,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告诉我,告诉我好吗?” 符敏笑着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这是我想了很久才有勇气做的事情。” 夏雪不断地摇头,道:“我不相信。” “你凭什么不相信?”符敏有一点儿怒意。 “就凭我对你的了解。” “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夏雪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了解眼前的这个男子。 “雪儿,你还爱着天伟吗?我希望听到你心里的答案。”符敏的语气平和下来。 “我……” “雪儿,告诉我好吗?” 那场遥远的樱花雨此时又在夏雪眼前纷飞,还是那么美丽,它是一个承诺的兑现。 “符敏,对不起。” 符敏强忍着内心的痛,笑道:“我明白了。” “符敏,我……” 符敏轻柔地问道:“我有没有爱过我?” 夏雪惊愕地看着他。 符敏紧紧地看着她:“请你不要骗我。” 夏雪想起和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就泪痕满面了,她说:“有,我爱过你。” “真的吗?”符敏不敢相信的样子。 夏雪肯定地点头:“是真的,我爱过你。” 幸福和满足在符敏脸上无限地绽放着,他说:“雪儿,谢谢你,谢谢你爱过我。” “符敏,对不起。” 符敏替她拭泪,道:“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 “符敏,谢谢你。” “雪儿,能让我拥有你一下吗?” 夏雪情不自禁地扑到他怀里,他紧紧地拥有着她,他不愿意放手,他知道这样的放手是一个永别的姿势,但是他为了她的幸福快乐不得不这样做。 他强忍着将要溢出来的泪水,道:“后天下午,天伟会在广场中央的许愿池旁边等你,你一定要去,他身上有你的幸福。” 夏雪怔怔地望着他,问:“符敏,我觉得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告诉我好吗?” 符敏笑着摇摇头,说:“在这外世界上,符敏对雪儿是不会有隐瞒的,永远都不会。” “符敏……” “我走了。” “你在去哪里?” “我要走我所选择的道路。” “符敏,我们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雪儿。” 符敏快步走出了夏雪的视线,他拼命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溢出来了,不停地滴落下来,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他没有后悔,因为夏雪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那也是他地幸福。 夏雪还是静静地呆愣在湖边,她还不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 

    2007-09-18 15:24:43 作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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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涯》第九章(二)     

     8 断桥上,卓维平静地看着夕阳的下沉,海面比平时平静了许多,有几只海鸟在桥下休憩。 看着海鸟,他想起若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种意外。” 好久没有见过若然了,他好想她。 海风吹散了夏日的几分炎热。 突然一个柔若无骨的身体从他身后甜蜜地紧紧抱着他,他的身心都颤异了一下,回过头看到若然笑嘻嘻的脸。 卓维惊喜道:“然,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若然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傻B,不是我那还会是谁呀?” “刚才我在想你。” “你在想我什么?”若然甜蜜地问道。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我也想你啊。” “你不用上班吗?” “我是请假来看你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到燕归楼去没找着你,幸亏有一位老伯告诉我你可能会在这里,于是我便到这里来找你。你是在等我的吗?” 卓维笑道:“一分钟之前我想着你,没想到你会真的出现在我面前,这真让我不敢相信。”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相信你。”若然环视着这里,“这里的夕阳真的很美,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夕阳,这里就是你小说里的断桥吗?真的好美啊。” “那我们就一起看着它慢慢地沉落到地平线去,慢慢地凝结成为今天的记忆,然后用心地紧紧握住它们吧。” “嗯。”若然幸福地依偎着卓维。 几颗星星迫不及待地跳出天幕,微弱的光告诉人们它们的存在。 霓虹灯还是没有预兆地亮起来,仿佛这也是这座城市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 “维,我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海风吹乱了若然的长发,有几缕轻抚着卓维的脸,感觉痒痒的,他帮她抚顺着秀发。 “维,我饿了。” “那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到什么地方去吃?” “到我住的那儿,好吗?” “你跟谁住在一起的?” “我现在和我姐姐住在一起,但是她今晚有一个会议要开,不回来吃饭。” “那方便吗?”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做一顿饭给我吃。” “要我做饭?”若然惊叫道。 “怎么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做饭?” “我……我当然会做饭啦。” “那好,我们现在就到市场去买菜。” “可是……” “可是什么” 若然可怜巴巴地看着卓维,说:“我累了。” “你不会是又想要我背你吧?” 若然调皮道:“维,你真聪明,答对了,100分。” “我能说不吗?”卓维无可奈何的样子。 若然撅着嘴,楚楚可怜说:“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你就不能可怜一下我吗?” 卓维摇头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若然幸福地趴在他背上,两个身影在夜幕里融合在一起。 他们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样走在市场里。  9 若然在厨房里摸索了很久,不时地从里面传出器皿相互碰撞的声音。 坐在厅里看电视的卓维等得实在不耐烦,于是就到厨房看个究竟。看着若然慌手慌脚的样子,他站在旁边偷笑。 若然问道:“我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的样子好滑稽。” “不许笑。”若然生气道。 “好,我不笑。”卓维忍住笑意,“那可以吃饭了吗?我肚子都饿扁了。” “我……”若然看着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卓维笑着说:“你不会做饭吗?” “我……我以前是不会的,可是现在慢慢会了。” “什么叫做慢慢会了?” 若然吞吐道:“我……” “傻B,还是让我来做吧。” 若然诧异地看着他:“你会做饭吗?” “我可没有说过我不会做饭哦,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吧。” 若然就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娴熟地做饭炒菜。 过了不一会儿,饭做好了,菜也炒好了,卓维看着还在发呆的若然,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傻B,你清醒了没有?” 若然如梦初醒般道:“什么?” “开饭了。” 若然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饭菜,说:“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些全都是你做出来的。” 卓维笑道:“尝一下吧。” 若然夹了一块白切鸡放进嘴里,她细细地品尝着,脸上露出温馨的笑意。 卓维问:“味道怎么样?” “真的很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吧。” “维,我真的很惭愧,本来我要为你做饭的,可是……” 卓维笑着说:“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 若然感动地点点头。 卓维突然问道:“傻B,今晚你住哪里?吃完饭之后我送你回去。” 若然笑道:“我没有下榻的地方。” “那今晚你怎么过?” “我早就打算好了,我要你陪着我。” “要我陪着你一起露宿街头吗?” “我们一起到断桥上去看星星,好吗?” “看一个晚上吗?” “对啊。” “可是这儿晚上的治安不太好。” “那怎么办?” “这里还有一间空房。” “可以吗?” “那你就自己一个人露宿街头吧,我可不陪你了。” “那你姐姐她……?” “我想她也同意我这样做的。” 若然温馨地夹了一根青菜到卓维的饭碗里。 卓维说:“快吃吧。” “嗯。” 若然突然抬头道:“维……” “怎么了?” “这三天里,你陪我好吗?” “我当然陪着你啦。” 若然甜美地笑了。 “傻B,你傻笑什么呀?快吃吧。” “嗯。” 这一顿饭深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10 天伟在许愿池旁边焦迫地等待着,他在心里酝酿着等一下见到夏雪时要说的话,还有想像她等一会儿见到他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激动而又紧张地在人群里四处搜寻着夏雪的身影。 看着夏雪心事重重地走来,天伟喜悦道:“雪儿,我以为你不会来。” “伟,我……” “我们到另一个地方去再说吧。” 夏雪看着他点头。 他们来到江边。 天伟看着她,道:“雪儿,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夏雪低着头,说:“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有许多东西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事?”天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这样问。 “过去了的事情我不想再重提。” “雪儿,我……” 夏雪的目光在江面上,她说:“什么事?你说吧。” “雪儿,看着我,好吗?” 夏雪抬起头看着天伟,她不敢太投入地看他。 “雪儿,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都想念着你。” “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想念。”夏雪的目光再次转移到江面上。 “为什么?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没有为什么?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提起。” 她此时的心真的很矛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雪儿,告诉我你的委屈,好吗?” “不要再问了。” “雪儿……” “对不起,我要走了。” 夏雪走了几步就跑起来,她的心好痛,泪水不断地滴落,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天伟在后面,大声叫道:“雪儿,我爱你,这几年里我一直都爱着你,从没间断地爱着你。” 听到了天伟的爱的呼喊,夏雪停了下来,但又马上跑了起来。 天伟追上去,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雪儿,为什么?” 夏雪脸上泪痕交错,她没有看天伟,说:“我都说了,已经没有为什么了。” “雪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求求你告诉我。” 夏雪沉默了许久,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泪水还是不停地沿着她的双颊盈盈而下。 “你在撒谎,我所认识的雪儿是不会撒谎的。”天伟眼眶里盈着泪水道。 “你说得没错,我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夏雪了,我变了,变得让你感到陌生,同时也令我自己也不认识。” “可是我没有变,我还是爱着你。” “你是真的还爱着我吗?” “是,我爱你。”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爱我吗?” “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你,一直爱你。” “如果我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呢?你还会那样爱我吗?” 天伟怔怔地站在那儿,他想起了符敏所说的话。 夏雪看着他呆愣的样子,苦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 她转身就走。 天伟道:“雪儿,其实你一点都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夏雪再次停下脚步。 天伟接着说:“这几年里我一直都想你,想你想得让我想忘记你,可是我发现忘记其实是一种最好的也是最深刻的铭记。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我已经忘不了你了,而想念你也是我生活里的重要部分,我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今天我们重缝了,我不能再失去你。雪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你变得怎么样,你还是我爱的雪儿,我爱你。” 夏雪泪流满面地转过身,抽泣道:“伟,这几年里我和你都是过着一样的生活,我也想过忘记你,但是我还是忘不了你。” “雪儿,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重新开始吗?” “伟,我们有分开过吗?” “不,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我们的心一直都在对方心里。” “伟,我爱你。” 夏雪跑过去扑进天伟的怀里。 “雪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已经枯萎了的樱花雨此时饱满起来,陈旧的诺言也变得闪闪发光。 符敏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他安心地笑了,然后不再留恋地离开了。 站在另一不远处的小敏也看到了这一切,她似乎感受不到她自己的心跳,泪水簌簌而下。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11 在一个熟悉的公园里,小敏泪痕交错地紧紧抱着雪影。 “影,我的心好痛,我的心真的好痛。” “小敏,不要吓唬我,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天伟一直爱着的人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女孩。”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敏擦了一下泪水,把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了雪影。 雪影听了,许久才说:“我早就说天伟心里有一些未了的事。”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感觉到的,但是我不相信。” “小敏,你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雪影看着小敏,过了很久,道:“小敏,放弃天伟吧,否则你会更加痛苦。” “我……” “天伟心里已经容纳不下你了,难道说你还要紧紧抓住不放手吗?” 小敏沉默了许久,说:“我觉得一个人是可以拥有一段爱情的。” 雪影听了,沉默不语,她似乎在思考着小敏的话。 小敏继续说:“影,我想了很久,我会退出这段三人的爱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不爱天伟了,我还是会继续爱着他,就像你一直都爱着卓维一样。” “小敏,这样做会很痛苦的,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 小敏苦笑,道:“这样做虽然痛苦,但却很幸福,不是吗?” “小敏……”雪影担心道。 “影,我记得你说过。”小敏抢道,“爱一个人就要无条件地为他付出,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懂了,我也要为我的爱而付出。” 小敏继续道:“对于一段爱情,付出之后也许不会有回报,但是不付出就会酝酿成终生遗憾。影,你对卓维不也是这样吗?” 雪影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说:“那你怎么面对天伟?” “我会像平时那样面对他的。” “我想他一定会逐渐疏远你的,因为他不想再伤害你。” “我想我会慢慢习惯他的疏远。” “小敏,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是不是一个没用的朋友?” 小敏摇摇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不要太压抑自己,知道吗?” 小敏点头:“影,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小敏抬头看天,那一片天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12 夕阳一如既往的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平线,霓虹灯也一如既往的一点一点地点燃这个黄昏。 聂颖站在断桥上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她梦里梦外的人。断桥上有太多拥挤的回忆,她得慢慢地筛选,筛选出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送走了若然,卓维来到断桥上,刚才听卓菲说有一个人在这儿等着他,可是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眼前的那个人。 聂颖背对着他,飘逸的长发,白色连衣裙灌满了风,像一个站在海风里期盼幸福到来的公主。 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卓维说眼前的人就是雪影,他不敢相信,却又情不自禁地跑过去紧紧地抱着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仿佛这一个拥抱替代了积淀了千万年的语言,他们静静地闭上眼睛感觉彼此的心跳和重温对方的气息。 聂颖感觉到这个拥抱似乎在盘古初开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它一直保持着这种纯美的感觉,她慢慢地转过身。 他们都沉浸在渐渐变浓重的夜色里,两人的视线都模糊了,只能用感觉来感觉彼此的气息。 卓维捧着她粉嫩的脸,感觉一切就好像经过了沧海桑田,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聂颖也泪流满面道:“是我,真的是我。” 卓维失去了平时说话的语调,道:“你……你过得好吗?” 聂颖点点头:“我过得很好。” “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盼望能够见到你。” “我也渴望见到你。” 泪水风干了,四目脉脉柔情地相对着,然后两人都甜蜜地相互拥吻着。 他们俩都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下来,那一枚石头坠子在全心他们之间不停地跳动着。 卓维说:“影,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聂颖听了,身心惊栗起来。 “维,我是颖。” 卓维听了,触电般地后退一步,他细看着聂颖。 “颖……我……对不起!” 他没有想到他自己会把聂颖错认为雪影,这是意味着他想念雪影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还是意味着他对雪影的爱正在慢慢的淡化?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聂颖,说:“对不起!” “没关系。” 聂颖颤抖的语调,然后低着头。 本来梦是在夜里酝酿成长的,如今一个美梦却在新夜里夭折了,美丽的碎片散了一地,无法找寻。 “颖,对不起,你跟她长得真的太相似了。我……” “维,把我看作是她,好吗?” “不好,这样不行的。” “为什么?”聂颖再次流泪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卓维问。 “因为我喜欢你,我发现我已经不知不觉地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 “这不可以的,你不可以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不是她,而且如果那样的话我会伤害你的,况且我也不会那样做,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维,你真的这么爱她?” “是,我一直都爱着她。” “那你为什么会把我错认为她?” “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卓维也在寻找。 聂颖沉默了许久,然后吃吃地笑了。 卓维莫名其妙,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 聂颖的笑容是违心的,她强抑着内心的伤痛,因为什么?她暂时也不知道。 卓维紧绷着的心放松了许多,他说:“刚才……我……对不起。” 聂颖笑道:“刚才你已经说了好多句‘对不起’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刚才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是在等你啊。” “我姐说等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聂颖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去玩吗?” 聂颖摇摇头,说:“我是想念老朋友才回来的。” 她深情地看着他,朦胧的灯光令他看产清她的深情。但是听了这句话,他感到很不舒服。 过了很久,她又说:“昨天,我爸问我想不想去留学。” “你要留学?到哪里?” “英国。” “那你会去吗?” “那你希望我去吗?”聂颖反问道。 卓维没有回答,他说:“你的选择是什么样?” “我还不知道。” 卓维看着海面,很久才说:“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聂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说:“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是。” 聂颖转过身,看着融入黑夜里的大海,海风呼啸着,灯光迷着。 卓维握着胸前的石头坠子,心在隐隐作痛。 聂颖突然回过头,说:“维,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还不知道。”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你说吧。” “在你回家之前一直陪着我,好吗?” “好啊,反正我一个人也是挺无无聊的。” “谢谢你。” “你这么客气干嘛?” 聂颖笑了笑,道:“我该走了。” “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们明天见吧。” 卓维点头,说:“明天见。”  13 卓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眼前是那个精致的瓶子和雪影的独照。他想起刚才把聂颖错认为雪影的事,现在还心有余悸。 现在他的思想十分混乱,他不知道是雪影离他越来越远还是他离雪影越来越远? 他感到害怕,害怕有一天会真的认不出雪影。 他翻看着《天涯》,希望在里面可以找到属于雪影的一点点记忆,里面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们的过去,但如今也许成了一个人的过去。 看着旁边的手机,他想到的是霓虹追忆,于是找这个真心的倾诉对像。 “我的心混乱了。” “你怎么了?” “今天我把一个朋友错认为影,我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 “怎么会这样的?” “我觉得有愧于影,我也觉得是我自己离她越来越远而不是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今天的事一定是一个误会,你也不要太得意了。” “真的是一个误会吗?” “我问你,你忘得了影吗?她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真的忘不了她,她是我生命里的最重要。” “那你就不要太自责了,你只要明确了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行了。” “谢谢你,我经常找你聊天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不仅不会影响我,反而会坚定我的信心。”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对吗?” “对。” “我也爱你。”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你不要太投入,否则……” “那我们就祈求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吧。” “我也希望有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其实主,我的心情也不好,因为我的一个朋友的一句话。” “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一个人是可以拥有一份爱情。你说会吗?” “……” “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想也许会吧。” “为什么呢?” “我想我就是那个人吧。” “我不懂。” “我爱影,可是她不爱我,我拥有了一份爱情,可是这是一份有遗憾的爱情。” “对不起,令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是拥有着一个人的爱情。” “那我们的爱情合起来不就成了一份没有遗憾的爱情吗?” “你说得对。” “还记得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是什么日子?” “是你和影的生日。” “你还记得?” “我说过我会记得的,永远都会。” “谢谢你。” 卓菲在敲门:“维,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吧。” 卓菲开了门走进来,坐到卓维旁边。 “姐,你找我有事吗?” “维,姐跟你谈一些事。” “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你的事情姐也不想太干涉,只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姐,你别这样严肃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些事情一定要严肃对待的,否则就会留下伤痕。” 卓维端坐好,笑着点头道:“姐,我说吧。” “维,你跟若然是什么关系?还是聂颖和夏雪?” 卓维一下子愣住了,他说:“我……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的?” “我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跟她们……只是朋友关系。” “真的吗?” “是……是真的。”卓维颤抖地回答,“姐,你问这些干嘛?” “可是我觉得你们并不是朋友关系这么简单。” “是真的,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维,我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我担心你会伤害别人,同时也伤害到你自己。” “姐,我知道了。”卓维低着头。 卓菲看到书桌上雪影的独照,她拿起来,问:“维,聂颖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卓维解释道:“姐,照片里的人不是聂颖,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照片里的人不是聂颖吗?难道我会认错她吗?” “真的不是聂颖。” “那她是谁?” “她是雪影。” “雪影?你们俩又在一起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卓菲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所以停住了问题。 卓维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卓菲,她听了呆呆了愣了好久,她看到《天涯》里的一句话: 一个玩笑却牵动一辈子。 “姐,我……” “维,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姐明白了。” “姐,你不反对吗?” 卓菲摇摇头,微笑道:“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卓维似乎不敢接受卓菲这样的态度,他愣怔在那儿,直到卓菲走出去了,他才说:“姐,晚安。” 卓维看着照片里的雪影,又看看窗外。 隔壁房间里的若然早就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黑夜和窗内的灯光是那么和谐地相融着。  14 雪影和天伟在校园里转悠着。 雪影看着天伟道:“说吧,我知道你有心事的。” 天伟笑道:“难道没有心事就不能找朋友聊天吗?” “当然可以啦,只是没有话题的聊天显得有点儿乏味。”雪影开玩笑道。 天伟看着远处运动场上欢跃的身影,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雪影毫不在意似的,道:“说吧,我在听着。” “你还记得我以前经常在一些纸上写‘雪’字吗?” “我还记得。但是你为什么把以前的事情都翻出来聊啊?” “她的名字叫夏雪,她是我女朋友。四年前我到日本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向她许下了一个承诺——为她下一场樱花雨,因为那样,我到日本去为那个承诺搜集樱花瓣。” “你跟小敏在一起之前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现在为什么又……?” “因为其中的种种原因,那个承诺直到去年才兑现,而在这一段时间里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天伟神情哀伤。 “为什么会那样的?” “其中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明白的,请你相信我。” “那你是说你和夏雪又在一起了?”雪影看着他。 天伟点头道:“是的,我们又在一起了,也许这样说才对,我和雪儿从来没有分开过,因为我们一直都想念着对方。” 听了这句话,雪影想到了卓维,她和卓维也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只是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一直相连着。 “那小敏怎么办?” “我今天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我想我帮不了你们,因为这样的事情最好是你们自己解决,因为这样你们还不会留下任何遗恨。” “我不想伤害小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要不然对你和夏雪还有小敏都是一种伤害。” “我……” 雪影叹气道:“其中一方受到伤害是难免的。” “我情愿受伤的人是我。” “后天是我的生日,那时你和小敏就找一个机会说清楚吧,因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方便介入,我也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拖得太久。” 天伟点点头:“谢谢你,影。” “你不要谢我,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那我先走了,再见。” “我也要去上课了,再见。”  15 雪影生日的那天晚上,欢乐过后,天伟和小敏走在回天丽的路上。 他们都满腹心事,突然间都觉得彼此都陌生了。 月光无言地流淌着。 小敏突然道:“伟,我辞职了。” 天伟听了,惊诧地看着她,问:“你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小敏轻松道:“累了,而且我也想换一个环境。” 天伟没有说话,他看着月亮,许久他说:“小敏,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我……” “伟,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我真的累了。” 天伟怯怯地问道:“你都知道了吗?” 小敏点头:“我也看到了。” “小敏,对不起。” “伟,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我一直都认为我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事实上我做不到,因为我只是一个人。”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了。”小敏笑道,“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懂得了爱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敏,我……除了说对不起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 “那你真的决定要辞职吗?” “今天我已经递交一辞职信了。” “影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告诉她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家住一阵子再作打算。” “我们还会再见吗?” “也许吧?” “小敏,你恨我吗?” “我不想懂得恨一个人的感觉。” “谢谢你。” 今天也是夏雪的生日,天伟没有陪她而是和小敏在一起,因为他觉得他愧对她,夏雪也赞成他的做法。 这一路上都是惊人的冷寂,这条路已经不再是那条路了。  16 雪影收到霓虹叹者的短信息。 “生日快乐!” “谢谢你。” “我的那一份礼物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送给你吧。” “好,我会记住的。” “今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跟你一起过生日?” “我的好朋友。” “那你许了一个什么样的愿望?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我们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我的份儿?” “因为这个愿望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的。” “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能对我说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一句情人之间的话。” “我爱你。” “谢谢你,我也爱你。”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今晚他们捧着同样的一个梦入睡。     

    2007-09-18 15:24:19 作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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