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张老之后,周程打算先不再去寻找,因为现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就如同大海捞针,不会有多么大的作用。他只是等待着张老把那些名单地址尽快地记录下来,到时候他就可以依据那些名单去一个个寻访了。不过现在他也不敢去催促,毕竟张老肯帮自己的忙就已经很是感激的了。况且,自己也该体谅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现在是急切不得的。可是他现在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毕竟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陈姨建议他再回趟家去看看,也许家里会有一些和他的身世有关的东西,只是他的养父临终前没来得及告诉他。周程听了陈姨的话,当天就坐上了回家的车子。陈姨只劝他其实可以等第二天再走的,毕竟那时都已经是快要天黑的光景了,可是他说自己一刻钟都等不了。末了,陈姨只笑他年轻人总是这样子急性子。他也不反驳,只是朝陈姨做一个鬼脸。和陈姨在一起,他感觉很放松,不用去想很多的事情,可以无拘无束的。这一次的回家,周程的心里已不似以往那般沉重,他只是一味地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能找到父亲母亲了,陈姨先前对他的提醒也早已抛到身后。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天气也是不错的,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二叔,二婶!”他冲着二叔的屋子大声囔着,可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有阿喜奔上前来热情地吠叫着。邻居听到他的叫喊就出来了,告诉他二婶娘家那边有小孩结婚了,二婶和二叔一大早就过去了,估摸着喝完喜酒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因为按照他们那边镇子上的习俗,喜宴之前都会有两天的小宴,所以周期会长一些。“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回来嘛,你不在你二叔天天念叨着你,别提多想你了。”邻居说道。“不了,王奶奶,”周程笑道,“我就回来找些东西,二叔二婶去喝喜酒就不要打扰他们了!那我先回去了啊!”看着周程那乐呵呵的样子,王奶奶半晌摸不着头脑,只是自言自语着:“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样子。”确实是高兴啊,他怎么能够不高兴呢?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每天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折磨着心智,好不容易盼到了张老的希望,他怎能不高兴呢?回到自己家的那段路程他一直是奔跑着,阿喜也跟在后面欢乐地叫唤着,它似乎也是被周程这并不常见的神情给惊住了。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周程现在如此的快乐,阿喜只是吠叫着一起分享这种欢喜。路上有个人看见了他,还朝他叫了一声,可是声音太小声,他没有听清楚,也就没有去理会。那人正是周依蓝的妈妈,那时正在阳台晒衣服,看到周程一路小跑的样子就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也就作罢了。“蓝啊,我刚看到阿程回来了。”她晒完衣服进到里屋对周依蓝说道。周依蓝是落了东西在家里,上午的时候才回来的,要是真能在这个时候碰到周程,她真的会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缘分。“他不是去以远了吗?”可是周依蓝并不十分相信,她想也许只是她妈妈看错了。“哦,可能吧,我刚才喊他他都没有应。”周依蓝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穿上了外衣朝外走去。“你干什么去蓝?”妈妈在背后喊道。“我去阿程家看看。”“这闺女啊。”妈妈边笑边摇着头道。可是等她到了周程家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周程,他家的大门也只是紧锁着,丝毫没看到回来过的痕迹。于是,她有些沮丧了,她告诉自己本就不该有那些天真的缘分的念头的。不过她不知道周程只是刚刚才离开,他身上只有二叔家的钥匙,自家的钥匙还放在二叔家里,周依蓝来之前他刚去了二叔家。就在周依蓝万分沮丧地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在一条小道上撞见了周程。“蓝?”“阿程?”两人显然都因为在此时此地见到彼此而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呆呆地看着彼此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哦,阿程刚才我上你家怎么没见到你啊?”周依蓝问道。“我钥匙落在我二叔家了,刚才过去拿了一下。”“我就说嘛,我妈妈还说刚才看见你跑回家了,我还以为她看错了呢。”“啊……额……蓝……“再一次见到周依蓝,周程反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们边走边聊吧,”周依蓝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胳膊继续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信物或者其他的线索,这样可能会有一点帮助。”周依蓝是很单纯的人,如今又见到了周程,还是在那样一种巧合的情况之下,她更坚定了自己同周程之间的感情。她一直以来便相信着缘分,如今,更是笃信不移了。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和周程一起这样的“漫步”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幸得从小到大的情感一直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们间的感情才没有在时而亲密时而疏远的动荡中被彻底摧毁。她看到这次周程回来的变化,再不似以前那样消沉,倒是有了些的喜色。她不知道他这段日子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如今看到他这般的变化她心里总是开心的。“你回来几天了,蓝?”周程一边找东西一边问道。“今天刚回来的,同学那借的一本书落在家里了,今天回来拿,明天就走,你呢?““我?我就刚回来的啊。”“我不是说这个,”周依蓝“噗嗤”一下笑了,“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再回以远?”“我也等明天上午走。”周程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那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走。”周依蓝坐在椅子上,双手按在椅面上,两脚并排着上下轻轻摇晃着。“好啊。”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并不顺路。即便是一起走,他们也终要在汽车站分别。可是,那即便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彼此一起的时光,对于周依蓝而言,她也会去珍惜。很久很久了,她和周程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子的独处过,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子说这么多的话。她只是感觉,以前那个阿程又回来了。“严竹,”周程翻箱倒柜了很久,但是什么也没找到,也不知怎么就扯上了严竹,“他现在还是……”“他和我考了同一个老师的研了。”周依蓝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她不知道,周程是否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可其实,关于这件事,周程是知道的。重提起严竹,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没有话题了,也或许只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他只是想到了,便说出来了,却不知道周依蓝并不愿意提及。“我们不说他了。”周依蓝继续说道。“其实……他挺好的,蓝,你……”周程断断续续地说着,始终没敢看着周依蓝。“你说什么?”周依蓝忽然站了起来,盯着周程看。“其实,他人挺好的,”周程越发把头埋得低了,“对你也很好,你其实可以……”他没有勇气继续把话说完,可对于周依蓝而她已经知道这未说完的话里头的意味了。那一刻,她没忍住让自己的泪水从脸颊滚落。她只是伤心,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周程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明白?如今,他却在自己的面前公然提及另一个男人,自己喜爱的人竟然公然替别人给自己做媒。她只感到讽刺,而且伤悲。她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够令自己更加痛心的了。她一直的看着周程,因为哽咽而说不更多的话来。自始至终,周程都没敢再抬头看她一眼。他有他的苦衷,这样说只是想要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可他又不能将一切的话说的明了,那样子她怎么也不会离开自己。伤害她不是他所想要见到的,可是他真的已经别无他选。如果蓝能找到她的幸福,那么哪怕这一生都要被她怪责,被她恨着,他都不后悔。可是,如今面对着她被自己一次一次伤害后的绝望的哭泣,他又实在于心不忍。他也真的很累了。周依蓝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只是艰难地擦干泪痕,甩门而去。凄冷的晚风,瞬间冻伤了彼此的心。“蓝!蓝!”他追出去大声喊着,没多久又无限伤感地倚靠在门旁。他知道自己挽不回什么了。他也开始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总是因为这样,总是因为这样的时而疏远时而亲近,最终使这段情感那般狼狈。他也不是石头,他看得出来,蓝与自己之间的情感已经是到了自己害怕的阶段了。可他不明白,如今寻到生父生母的希望刚刚有了,生活正慢慢地好起来,为什么他却还是这样地惧怕面对和周依蓝的感情?他不知道,那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对不起,蓝……”
周程从陈姨那里打听到了镇上最年长的一个老人的住所所在,他打算要去拜访一下这个老者。陈姨提出要陪他一道去,但是他拒绝了。他不希望陈姨再因自己的事情出去奔波,那样只会让他越发的感到过意不去。“可是,你一个外乡人这样贸贸然地去拜访人家,人家不一定会答应见你的啊。”陈姨劝他道。“陈姨您放心,我会掌握分寸的。”他不听陈姨的劝告,执意要前往。从陈姨的描述中,他知道了那个老者叫作张全,一般人都称他作“张老”,如今已经是九十五岁的高龄。行走还是可以,只是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明,另一只眼睛视力也不好,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样子。他的眼睛治疗过几回,但是都没有大的效果。后来老人自己提出不想再医治,毕竟已经是那样年岁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他也不想要再四处折腾了。现在张老半步不出家门,只在熟悉的狭小环境内活动,其余时间则要保姆服侍。老人脾气很是古怪,这在眼睛变坏之后就更加是变得严重了。他的儿女尽量一切都顺着他,不惹他生气。他一旦发火了,就会肆无忌惮地摔东西,谁也阻止不了他。儿女们怕他扔东西用了太大的劲会伤了他自己,所以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绝不会让他感到不高兴。面对这样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对周程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本身他自己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若是在老人面前再如此这般保持缄默,他不知道要靠什么去说服人家。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老人住在小镇的最西边,距离周程的住所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周程去的那一天又恰逢老人刚发完火,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几乎是所有的不凑巧都赶到了一起。下车以后周程看到很多的独栋建筑,陈姨告诉他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外墙刷着白漆,周程一眼便认出来了。“|请问张老是住这里吗?”他走上前去朝在门口打扫的一个女人问道。“你是谁啊?外乡人?”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明眼人都看的出她眼神里的警惕。“是这样的,我刚来以远没多久,有点事想向张老打听一下……”“这里没什么张老,你走吧,”女人不等他讲完就要下逐客令,“不要在这晃荡了,上别处去吧!”“可是,可是我要向张老打听的事真的很重要,”周程拉住女人的手,“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我想回来以远找到我的生父生母,我在二十年前就再没见过他们了,是我养父临终前告诉我这些我才知道,才要回来寻亲的,真的,求您了,让我和张老谈谈。他是这里最年长的老人,肯定知道些的。”女人没法对周程那样诚恳的哀求说“不”,可是,她现在又不敢立即决定让周程去见张老。毕竟,现在的张老才刚刚发完火,她不知道张老是否会愿意见这个外乡人。“那你先进来吧。”女人领他进了里屋,但只是要他先等待。她要进去再和其他的人商量一下是否要让他见张老。“老爷子早上刚发了火,现在还在气头上,我去问问是否乐意见你。如果老爷子不想见你即便让你见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女人继续补充道。“诶,我明白,谢谢您啊!”现在女人进去张老的屋子里了,里头挤满了人,全都是张老的子女孙儿。七八个人围着张老不停地劝说,可是老爷子看着是一点想要消停的意思都没有。女人走进去之后,喊了张老的大儿子出来。“是这样啊,”大儿子看着周程,脸上写满了同情,“关于你的遭遇,我们也深表惋惜,这些事按理说我父亲是应该要帮忙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今天老人家脾气不好,一直在发火,我们几个儿女都放下工作回来看他老人家了,可他就是不肯消气,我怕是不肯见你啊。”“那您帮我问一下行吗?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现在究竟在何方,我怕即便我等的了,但是他们也等不了啊!真的,求求您了!”周程苦苦地哀求,那样的谦卑,已经几乎是他这二十五年来的极限了。可是,他知道,为了找到生父生母,这点谦卑根本算不得什么。“哎,你不要这样,”男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直安慰着周程,“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去帮你问就是了。”男人回去以后过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周程只是在外头来回的踱步也不知道这回会不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满怀希望而来,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可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得去争取,无论那希望是有多么的渺茫。大约一个钟头之后,男人出来了。“跟我来吧。”他说道。在屋子里,他见到了张老,很瘦弱的一个男人,总是呆呆地看着一处,仅剩的一颗眼睛也再也没有光芒,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无力地闪动。“年轻人,你要寻亲?”张老问道。老人的眼睛只望向窗外,并不朝着周程看。窗外有阳光,也许只是那一丝明亮能让张老感受到外界的光亮,并让自己静下心来。“是的,张老。”周程赶紧走上前去,蹲在张老身边。“那你父母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周程摇了摇头。“那你记得以前的家在哪里吗?”张老的鼻腔里头略过一阵很响的风。“对不起,张老,我……”周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紧张,“我五岁那年就被抱养了,对这里真的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只是知道我父母是这里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张老忽然不再平心静气,转过脸来冲周程大吼了一声。而听到这一生吼叫,周程也当即吓得摔倒在地,只是用愈发谦卑的语气说着:“真的很抱歉张老,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您的,可是我真的是很想找到我的父亲母亲。即便我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可是我在养父去世前就立下了承诺,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您也是有儿女的人,如果您的儿女不在身旁,您会作何感想?您看您的儿女们对您是这样的孝顺,您一不开心就放下工作回来看您了。我希望找到父母的心情就像您的儿女希望您健康开心的心情一样的。张老,我求求您,我只是想知道二十年前,有哪些人家让人抱养过孩子,求您了……”周程的一席话没有让张老继续发火,反而使他平静了不少。老人是讲理的,也同情周程的遭遇,再经他这样一讲,自然深有触动。可是,即便如此,老人毕竟是年岁大了,记性也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了。而且小镇虽小,但是当年那样混乱的时候,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家孩子没了谁又会去关心呢?如今已经是整整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变了,张老只是告诉周程找到生父生母的希望是渺茫的。“那你记得你父母年龄大概是多少吗?”张老继续问道。“大概是五十多的样子,这个人我可以确定。“那好,我就凭记忆将镇子上那些五十多岁的没有小孩而且有可能是孩子被领养的人家的名单给你罗列出来,到时你再挨家挨户去找。不过,你要等一个月再来拿名单,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要一些时间。““诶,好,谢谢您张老,真的很感谢您!”周程频频致谢,他真的太激动了。这一天对于周程而言无疑是意义重大的。他感激张老,因为他即将为自己书写下一份很可能带领他找到生父生母的名单。同时他也感激陈姨,因为是陈姨,带他找到了张老。况且,在自己整个寻亲的过程中,陈姨都一直在默默地帮助着自己。而自己与陈姨之间,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租客和房东的关系,陈姨本可不用做得那么多。可如今,他知道,他欠陈姨的很多,他欠很多人。从张老家出来以后,他迫不及待地返回公寓,和陈姨分享这一喜讯。陈姨听了也很是高兴,但是还是提醒他要做好再一次失望的准备。她本不想在周程最高兴的时候给他泼冷水,可是她想过了,这时候泼冷水总好过一个月之后的再一次失望、继而绝望要让周程来的更好过。“陈姨,您放心,我有心理准备,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一定不会放弃的!“周程讲的斩钉截铁,可是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于张老是倾注到了多么大的希望。即便他现在能够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说自己已然做好了准备,可那只是因为他还未曾那般完全地绝望过。时间会证明一切,等那时,他会知道一切的希望究竟能否带来自己所想要的结果。如今,他只是盼望,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赶快过去。
“哥,哥,你猜我刚才遇着谁了?“卫晓娅一回到店里就着急忙活地朝着哥哥卫和辉囔。“是谁啊?”哥哥笑道,“看把你激动的这样子,不会是遇到喜欢的男生了吧?”“哥!”卫晓娅拔高音量道,“说什么呢!”“好了好了,”哥哥一边做着菜一边继续说道,“你说你看到谁了?”“就上回你打的那人!”“他?”卫和辉有些吃惊了。“对啊对啊,你说是不是很巧哥?”“那有没有叫他来咱们这,或者说是谈下赔偿什么的?”“当然有了,不过那个人怪的很,说不要。”“是这样,”卫和辉耸了耸肩,“那我们还能省下一笔钱呢,随他咯。”饭店的生意很是红火,每天都差不要忙活到晚上十一点左右。至于白天的话,差不多是在将近九点多的时候才会开门,毕竟头天晚上忙的太晚,他们都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兄妹俩的这家饭馆已经在小镇上开了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深得大家的喜爱,这些年也积累了很好的口碑。这家饭馆原本只有兄妹俩在打理,不过,前一段时间,卫和辉结婚了,所以,有空的时候,他的妻子也会过来搭把手,但不经常,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回家来的时候才会顺道过来帮几天的忙。这样忙碌的工作实在是让兄妹俩有些吃不消了,况且卫晓娅要时常出去送外卖,哥哥不仅要烧菜,还要招呼客人、结账……总之每天也都是忙得晕头转向的,他们是有打算请一些人来帮忙了。之前一直不打算请人是因为饭馆利润不高,请人的话每个月还要额外支付几千块的费用,那样不划算。不过,现在好了,生意正越做越好,他们也在考虑给自己减轻些压力了。当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卫晓娅便在饭馆门口贴了张招聘启示。“忙不过来了吧?”有客人问他们道。“是啊,李嫂,”卫晓娅笑着,“我还好,就我哥又要烧菜又要忙别的,忙不过来。”“早跟你们说过了嘛,该要请人就要请人嘛,老是自己一个人做能不累吗?”“李嫂你说的对,”卫晓娅忙接话道,“你呢,今天吃点什么?”“老样子咯,傻丫头。”“诶,那你等会儿,马上给你准备好。”今天的天气算是很好的,气象预报说温度有二十来度,而且有暖和的太阳在天边高高地挂着,温暖着整个以远小镇。入秋以来,已经很少能遇到这样好的天气。小镇的街上,来往的人明显比以往增多了,还有许多的人家,搬出椅子,坐在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周程很早就起了床,他又去看了下陈姨。今天陈姨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大咳嗽,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周程看到这些心里很是高兴。在这里,陈姨就仿佛是他的一个亲人般,即便他知道那并不是,可是,他无法拒绝陈姨所给他的温暖感。出门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二叔的电话,电话里总是二叔的一些嘱托,临了又问钱够不够花,他那一天走的那般匆忙,二叔打算给他一些钱但却没能赶上。“放心吧二叔,我现在有钱花,在镇上租了个不错的屋子,您不要担心我了,有空我会回去看您的。”他再一次撒着谎,只是为了不让二叔为自己的事情茶饭不思。“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天冷要记得添衣服啊阿程。”“我知道的,二叔,您不要惦念,您和二婶也都注意保暖,别感冒了。”今天,他有另外的打算。他要逛一圈整个小镇,看看哪有合适的工作。他现在已经不能够再整天地呆在公寓里了,他得找点事情干,否则等银行卡上的钱一取完,他就真的陷入被动的局面了。对于所找的工作,他几乎是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只要工资不低于最低标准,老板按时发薪,那么他就没别的要求了。可即便是在这样的一种最低要求之下,在以远找一个工作对于他而言,还是充满了艰难。他也想过问题的所在,也许自己真的该改变一下了。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又发现难度简直比他找到工作还要困难百倍。他习惯了现在的自己,若是要他假装如何的健谈,时常的笑出来,能和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毫无障碍地大肆交谈,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而最关键的是,他的潜意识里,排斥这样的自己。他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行走,只有简单几人陪伴的小世界。绕小镇大半圈之后,他一次一次地碰壁,几乎没有一家店愿意接纳他。返回到公寓的途中,他看到了一家饭馆外贴的招聘启示。“这一次,怎样都不能再失败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着。接二连三的失败开始让他有了一些惶恐。虽然无论如何他都会坚持下去,绝不轻言放弃,可是,失败来的太频繁的时候,他也会感到紧张。他强迫自己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外放热情一些。可是,他发现,那样的角色根本不是自己能够驾驭的了的。他只是很无奈,很沮丧地走近了饭馆。“请问这里是要招服务生吗?”他问道。店里很是热闹,只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店员在频繁地往返于厨房与顾客之间。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他那细小的声音还没传到人家的耳朵里就已经被吞噬进了电视机之中。无奈,他只好走近到那人身边,继续问道,“您好,请问这儿招人是吗?”“什么?”店员似乎是没有听清。“我想在这找份工作。”他又轻声说了句。“哦,那你等一会儿啊,店里有点忙,你稍坐一下。”店员没时间和他说更多的话,她要去招呼更多的客人,根本分身不暇。周程已经绝望了。即便他早料到在这找到工作的希望渺茫,大半天四处碰壁的遭遇也早已让他面对这一切除了紧张以外都能够习以为常。可是,在饭店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还没有正式拒绝他,但他却已经隐约看到了之后被拒绝的场景,就好像之前在其他店里那样的遭遇般。他不想在这继续等待了,只是环顾了一下饭店,轻声叹息了一声,然后便缓缓地往门口挪步过去。可是,一不注意,又差点和火急火燎的赶来的人撞到一起。面前的正是卫晓娅,刚送完外卖回来。“咦,是你!”她显得很激动,周程能找到这里来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你终于想通了啊?”她继续说着。“什么?”可是,周程一脸诧异,他不明白。“这里是辉娅饭馆啊。”“什么?”周程重复了一遍,抬头一看饭馆的招牌,“辉娅饭馆”四个字却让他感到刺眼。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赶紧走出门去。他真切的是没有看到这个招牌,如果他知道的话,他是怎么也不会来这里的。“诶,你怎么就走啊?”卫晓娅朝着他的背影囔着,可他已经走远了。在她的眼里,周程已经是个怪人无疑了,他所一切的事情都让她觉得难以理解。“嫂子,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来这是要干什么的啊?”卫晓娅继续冲着刚才那个同周程交谈的女性店员说道。“他说来我们这找工作,刚才我太忙了,让他等一下,可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怪人。”卫晓娅又喃喃自语着。“好了,晓娅,别愣着了,快点过来帮我一下,我这一整天都快累死了。”“诶,就来了。”那一天天黑的时候,周程还只是在外头游荡着,他没有回到公寓,只是走到了附近的一处公园里,呆呆地坐着。公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盏灯陪伴着他,在这寒冷的秋夜里头静静地沉思。他喜欢宁静,喜欢没有人打扰的安宁。可他又厌恶宁静下的思考,那样的思考每一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他不知道,他的大脑除了用了做这些无用的思考之外还能干什么,只是,他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思维,那就好像是自己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挣脱的牢笼。他对于找到工作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可是,生活依然需要继续,他不相信,自己这样的一个大活人,会这样束手就擒,拿命运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给别人工作,注定是要看别人的脸色,是否用自己全在别人的一句话之间。而他最厌恶的却恰恰是被人牵制,可他,却没有办法去反抗这种牵制。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是显得多么的格格不入了。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因为这个社会的好恶去做任何的改变。可是,当有一天,自己连生计都成困难的时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有坚持自己原则的魄力。他想要改变了,但那种改变,却不是他所想要的。
这两天一直忙于寻找生父生母,周程都快要忘记了周依蓝给自己发过的那条信息。当夜里开始休息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翻动着那条信息,在输入栏里头输入了一长串的文字,可就在准备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却又犹豫了。“就这样吧,”他心里想着,“不再联络。”他以为自己绝决之后就能让周依蓝忘记了自己,从此不再理会自己。这样,她就会专心去找自己的幸福。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就是对她好。关于周依蓝对于自己的好感或者说是爱意,他并不知情。他只是怕,担心有一天,自己和周依蓝之间的发小之情,会变成恋人的情愫。他不愿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排斥。可是,正是因为珍惜周依蓝,他才不希望两人的感情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至于严竹,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他对于周依蓝的爱意。这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周依蓝邀请他去她的学校玩那时开始。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刚开学没多久,国庆节放假的时候,周程原本计划是呆在学校中不出去游玩,但后来拗不过周依蓝的盛意拳拳,就去了她的学校。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见了严竹,看见了严竹竭力想要讨好周依蓝的样子。那时的他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严竹,认定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反观周依蓝,也并未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似乎是在一直地回避,不愿接受严竹的爱意。看到异性在试图讨周依蓝的欢心,周程心里本是有些小醋意。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周依蓝一个幸福的生活,如今既然有一个看上去那样优秀的男生喜欢着她,那么他理应祝福。他知道严竹追了周依蓝整整大学四年,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男生很杰出,周依蓝也很优秀,他们身上有值得彼此吸引的元素。可是,男生最终跟着周依蓝考到同一个导师门下,而放弃了自己最热爱的专业的时候,他知道,严竹对于周依蓝的感情是认真的。可是,周依蓝始终不肯接纳严竹的爱,这让周程惊喜,但更多的是惶恐。他惧怕有一天,依蓝对自己的情感会更加亲密,直至演变成自己不愿看见的那样。于是,那之后,他开始故意的疏远周依蓝了,只是想让她对自己绝望,从而开始放手去寻找她自己的爱情。可是,每一次绝决之后他都会懊恼不已。他深知那样对周依蓝造成的伤害的严酷性。于是,总是在这样的绝决与竭力挽回间,他艰难地维系着这段感情。“在干吗呢阿程?”周依蓝突然给他发来了这几天来的第二条信息,还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周程看到了。但是他的心里很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给她回。可若是不回,他又似乎看到了远在另一端的周依蓝哭泣的面庞。这一切,不是他愿意见到的。犹豫、沉思、彷徨……他在这些复杂的情感中挣扎了整整一个小时,最终还是决定回复。“在看电影呢,喜剧电影。”他望着狭小的屋子说道。“真的,”看到周程的回复,周依蓝真的乐坏了,“你在那边找着住的地方了?”“是啊,条件很好的。”周程望着屋外的天空,一脸的沉思。“对的,一定要好一些条件的,不能一直让自己苦着,看看喜剧是好的,可以好好放松放松。”周依蓝的信息里似乎是在跳动着无限的喜悦,她显然是被周程成功地骗到了。“我知道的,”周程咧开干巴巴的嘴唇苦笑了一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只记得学习,”他打字的速度飞快,不见周依蓝这几天之后,他也甚是挂念,他继续说着,“天冷了,记得多穿些衣服,你总是会忘记,出门要记得带上围巾和手套,你总是丢三落四,出了门才忘记这个没带那个没带的。你那儿这两天要降温了,记得不要感冒了……”一瞬间,他几乎是想要将所有关心的话说出来,可是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开始密集排布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随即将“天冷了”之后的文字全部删除。他只是不希望周依蓝知道这些,不希望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关切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样,只会让她越来越牵挂自己。“我知道啦,”那一端的周依蓝已经愈发感到喜悦,这已经是她很长一段时间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欢乐了,只是因为有了周程的关心,“哦,对了,你找叔叔阿姨的事怎么样了?”“还在继续找,你不要担心。”他发完这一条信息就赶紧补充了一句,“我遇到了一个人现在要带我去找,以后有时间再聊啊蓝。”他不敢再继续和周依蓝谈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他只是不想伤害她,为了这,他疏远了她。可是,如今,关心她,却也恰恰只是为了不伤害她。他忽的觉得自己真真是个可恨的人了,他这样就好似是在欺骗她的感情那般,可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关了手机,不敢再面对周依蓝,只是想好好一人的静一静。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是否是会死于自己这毫无止休的思想挣扎中,这样的挣扎是显得那样的毫无意义。那一整天,他已经不想出去了。睡了一个下午的觉之后醒来已经是六点多的光景,天已经全黑了,他赶紧下楼打算去吃饭。可是,刚到一楼他就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出门去,随后便是看到房东。“怎么了?”他问道。“老太婆病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就在屋里走来走去谁知道会病了的。”房东自言自语着道。“莫不是?”周程当时就猜测到了陈姨病的原因。前几天陈姨陪自己四处去找人,那时他也注意到陈姨有些咳嗽声,可是只是一心顾着找人,也没太在意。那几天天气寒冷,而且寒风凛冽,想来一定是受了风寒,感冒了。”我能看看陈姨吗?”他问道。“看?有啥好看的?”房东开始还不怎么乐意,不过细想看看也无妨,也就答应了,“进来吧。”看到陈姨的时候她正输着液,她才刚刚退了烧。“陈姨,是不是……”他蹲在陈姨床边,满脸的自责。“没事,傻孩子,”陈姨朝他使了个眼色,“天冷了感冒了而已,你去忙你的吧。”陈姨一直在朝他使着眼色,只是要他不要说出更多的事情来。要是让房东知道了自己生病的缘由,那么周程可有的苦头吃了。陈姨是那样一个心善的人,并不为此怪责周程,现在只要他赶紧离开,免得让房东知道了哪里不对劲。“好,那陈姨您好好休息,我先去晚饭了。”周程也很聪明,知道陈姨的苦心,便也就走了。“这小子怎么还关心起你来了,看他也不像是那么好接触的人啊,怎么我才离开这么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房东已经察觉到周程的异样了。“别瞎猜了,这孩子人挺好,你不要对人凶巴巴的。”陈姨小心地说着,就怕被老头子看出了什么端倪。“好了,我不说了,你好好养病,赶紧好起来。你这一病啊,我又浑身不舒服,明天我叫小子回来看看你。”“别,小子工作多忙啊,别叫!”“好好,不叫就是了,看你这激动的。”房东看着陈姨,叹了口气。从公寓里头出来,周程要穿过一条街到对面去吃饭。路途也不算远,步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不过,在去饭店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嗨,是你啊!”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又看到你了,对了,你伤好了吗?上回那件事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是?”周程隐约对这个身影有些印象,可是天黑,加之面前这个女生戴的安全帽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他就更加分辨不出了。“上回我哥打错打的你,还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呢!你还记得我吗?”女孩摘掉安全帽继续说道。“哦,是你,你叫……”周程已经记起来了,不过他已经记不清楚女孩的名字。“卫晓娅,嘿嘿嘿……”女孩乐呵呵地笑着,“我和我哥是镇上开饭馆的,就这再往前走一条街,‘辉娅饭馆’那儿,你要是不嫌远可以过来吃,免费一个月,算是给你的补偿,或者也可以给我们店打电话,我们给送过来,嘿嘿嘿……”卫晓娅依旧是洋溢着青春的笑容,看的出是个单纯美好的姑娘。“不用了,谢谢,”可周程依旧是绷着个脸,“我就到对面去吃,那儿近。”“那怎么行,我们会过意不去的。”卫晓娅坚持着。周程不答话了,径直朝前走去。卫晓娅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了句“怪人”,然后就发动车子也走了。
整栋楼里头,除了周程一人以外,剩余的几个屋子都是好几个人共同租住的。后来他还知道,楼下一整层是一个工头租的,他带来的工人也大都是他的老乡,在这边已经住了有将近三个月了,过不久等工地上的活儿忙完了,他们就会搬走了。于是,在他们那样的热闹的映衬下,周程越发觉得自己的孤单了。孤独,只是因为比较。如果大家都一样的形单影只,也就没有谁会去孤独了谁。可事实是,在整栋楼里面,一个人默默行走的,只有他自己。多愁善感越来越成为了他前行路上的羁绊,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些羁绊甩掉。他爱每一个爱他关切他的人,而恰恰就是因为这份深层的爱,他却一步一步地远离着他们,只是不想他们面对着自己如今这样的颓废消沉的模样,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他们的生命中淡去,就好像从不曾来过那般。对于周依蓝,他有着万千说不出的情感。青梅竹马的两个人,自小感情很好,他似乎也曾几何时对她有了一种特殊的好感,可是他总是会将那种好感硬生生地掐灭,他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她。他只是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而不是自己这样意志消沉的人。可是,他不知道,他和周依蓝之间的那份特殊的好感是彼此的。周依蓝喜欢他,但只是偷偷地埋藏在心里,因她不知道周程拒绝爱情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不敢,还是因为不愿?她不愿伤了彼此的心,也就一直不说。周程单了整整二十五年,而周依蓝二十四年来也一直未曾恋爱。周依蓝一直在等着周程,而周程却只是希望她赶紧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可是,他们之间的这种情感,经不起时间的消耗。大学的时候,周依蓝班上的一个男生就喜欢上了她,并且像她表白过。但是周依蓝拒绝了他,因为她还在等着周程。那男生叫作严竹,是个相当执着的人,即便是被当场拒绝了,可还是丝毫没有放弃,并且跟着周依蓝考研考到了同一个导师的门下。严竹这样的行为对周依蓝来说是为难的。她知道严竹是一个优秀的人,很用功,很刻苦。相比起来,周程那样的对生活丧失热情的消沉简直是一无所用。可是,周依蓝无法欺骗自己心里没有周程。她打心底知道,严竹再优秀,也只是相识四年多的同学。可是周程,却是陪伴她走过将近二十年的人。她理解周程如今的变化。任何人在那样的一种打击之下,都难以继续坚强。以前的周程只是不爱说话,可当那一幕幕变故发生之后,他最终变成了如今这样的颓废模样。周依蓝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了他。如果那样,他就真的再回不来了。她想给周程打个电话,可是刚输入号码,她又犹豫了。也许这个时候周程不会想要说话的,她心里这般想着,随即给周程发了信息:“阿程,最近好吗?”其实好不好,她比周程都要来的清楚。在那样的一种状况下,周程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只是,她想和周程说说话,不让他觉得生活是那样的孤单。可是,周程很久之后都没有给他回复,周依蓝守着手机,显得紧张而忧心。那时的周程,正在公寓里和陈姨交谈着。他觉得陈姨是个很好的人,又是在以远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应该能对当年的以远有一些印象。而这些印象,很可能能够帮助他找到生父生母。“你说那一年啊?”陈姨听完周程的讲述有些兴奋,“那一年整个镇子上的人生活的不知道有多么艰难,很多人家把孩子让人抱养了,都托人找那种家境不错又没有孩子的人家,有的为了让别人要自己的孩子,甚至都不要钱的啊!那一年,大家没的吃,没的穿,生病没钱看,不是饿死冻死就是病死的!孩子,你能长成现在这么大真该感谢你的父母!”陈姨越讲越激动,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打颤。“那,那您知道都有哪些人家给人抱养孩子了吗陈姨?”周程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似乎是看到了找到生父生母的希望。“这哪能记得那么全啊!我当年要不是靠着我外乡的一个亲戚的接济,恐怕二十年前都没挨过去,更别提我家那小子了。”“那陈姨,您告诉我您记得的那些人家,我去问问。”周程请求道。“我告诉你也可以,可是孩子,”陈姨的话显得有些悲观,“你这样找不是办法,二十年来,小镇变了很多,很多人搬走了,也有很多人死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样你想寻到亲人,是很难的啊!”“陈姨,我知道,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更多的线索了。我的养父养母都过世了,我也不知道当年他们领养我的时候我身上有没有些什么信物。”周程眉头紧锁着,看得出是有些的难过。如果养父当时能够再多坚持一些时间,也许他能够获得更多的线索。可是,如今养父养母已经去了,自己不应该再强求些什么。况且,单是养父临终前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就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恩泽,他不会再去要求些什么。现在他要出去寻找了。临走前他看到了周依蓝的信息,因为赶时间,他只是回了句“我很好,勿念”。信息很快就传到了周依蓝那边,但是看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她瞬间就心冷了。五个冷冰冰的汉字似乎再不怀念他们彼此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似乎只是尝试用这样的一种冰冷来使对方心碎,不再想念。周依蓝放下了手机,拿起书本去了图书馆。她想,也许她该给周程一些时间。她们彼此,都要好好的静一静。在陈姨的帮助下,周程挨个找到了二十年前让人抱养过孩子的人家。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三天的时间。幸得房东被儿子留在市里头一直未归,否则如若让房东撞见周程让陈姨陪他四处寻亲,非要破口大骂不可。可是,寻亲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没有一户人家给他希望。有的多年之后孩子已经回乡与他们相认,有的不久前已经过世,有的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搬离了这个小镇。总之,一切的一切,只是浇灭了周程刚刚燃起的希望。下一刻,他一如既往的沮丧。以远虽然不大,但是在经过二十年的动荡变化之后,再要想从里面找到自己的亲人来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孩子对不起啊,没能帮到你。”没能帮周程找到亲人,陈姨很是抱歉。“陈姨您不要抱歉,”周程紧握着陈姨的手说道,“您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了,我明白回来寻亲可能面临的困难,您放心,我会坚持下去的。”“那就好,孩子你也不要太心急,回头老头子回来,我问一下他,没准他还知道些什么。再不行,我过几天带你到镇上最年长的老人那里去,他应该会知道的更多。”“诶好,谢谢您,陈姨。”“不过,孩子,你也要准备好接受他们可能已经……”陈姨吞吞吐吐着,一脸慈爱地看着周程,却不忍心再往下说。“陈姨,我明白的,您不用担心我。”可是,周程是明白陈姨想说的是什么的。“那就好,那就好……”陈姨说着话,一步一步缓缓地回到里屋去休息。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辛苦地奔波着了。即便是他那市侩的老头子,都不舍得她这样奔波。陈姨的好,周程记在心中,他不愿亏欠别人什么,可他知道,自己要感恩的人很多,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可是,旁人越是对他好,他却越感到不安。他只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谁去疼爱。如今,当别人为他付出爱的时候,他真的很感动,但却同时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也在竭力的让自己从这种挣扎中摆脱出来。来以远的第一个星期,刚刚才有的希望一瞬间却眼睁睁着看着它成为泡影,即便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面对这种结局的准备,可是当结局真真切切在面前上演的时候,一切还是显得那样的难以接受。但是,周程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如果自己都不再坚持的下去,那么他还指望什么希望的存在?他亏欠亲人的太多,他欠了生父生母二十年的时间。当别人的父母都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了。倘若是活着,那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生活境地?是好,还是不好?所以,同这些的未知比起来,同生生父母的生活比起来,他现在承受的压力,所面临的艰难简直是丝毫不足挂齿。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只要信念在,那么希望就还在。
又一次离乡背井的颠簸,又一次未知的远航。可是,对于周程而言,遥远的两端,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另一端却是自己本该的故乡。然而,无论是哪一方,如今对他而言,似乎意义都并不那么大了。他只是希望在以远能找的到生生父母,也许是为了了自己的心事,也或许只是为了兑现在养父面前许下的承诺。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二十年的光阴,他已经几乎忘记了亲生父母的模样。而他对于生生父母的恨,也整整持续了二十年。养父临终前没有把话讲完,可他知道,这之中,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隐情。他只是要去找,竭尽全力地去找。像是为自己去找一个答案,又像是在替养父寻一个回答。他真的不知道。他穿梭在汽车、火车、公交车之中,密集的人流冲淡了他对于现实的轻叹。从古朴的小镇到一个繁华的都市,最终又抵达另一个平实中充斥着另一种喧嚣的小镇。一天一夜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以远小镇。、上一次来时的记忆还携刻在脑海之中,但是如今这次的重新归来又像是再一次的开始。对于以远,他有的只是满满的陌生感。那仅存的一点熟悉的记忆,也早已因二十载的漫长遗忘迷失在时光的匆匆之中了。他尝试过去抓住时光溜走的尾巴,可在那样的景况之下,一切的努力都显得那样的无力。他最终和以远,慢慢地走散,直至彼此再不念。来到以远,他随身只携带了一个行李箱,里头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和一些换洗的衣服,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什么了。现在,他最迫切的是要找到一个住的地方。“小哥,要去哪儿啊?”“找人哪?住哪,我带你去!”“我拉你过去,价钱咱好商量啊!”……他拖着行李,四处张望着,明显的外乡人的样儿,旁边的二轮摩托师傅也都殷勤地搭着讪,可他却都不去搭理,只是摆着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夜间的温度挺低的,周程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下去了。他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摩托车师傅一眼,本来是想上去打听一下哪里有租房子,不过细想之后还是决定算了。方才人家那样子热情同自己攀谈自己都爱理不理,现在哪里还拉的下脸回去问人家。他呆在远处约是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了过去,但他却都始终没敢开口问,直到一个面相和蔼的阿婆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大着胆上去问询。“阿婆,打扰您一下啊……”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地问着。“什么?”阿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声音很是响亮,“你大点声,我耳背!”“阿婆,”他酝酿了一小会儿也终于大起了声音,“我是想向您打听一下这儿哪有地儿租房子的?”“哦,外乡人吧?你要什么样的?我们这儿租房子的可多了去了。”“就便宜些的,几百元的就好。”“要便宜的啊,那你就只能去中轩街那边了,我们这儿最便宜的就是那了,四百五百多一个月,就条件差些。”“那怎么走啊到那?”“路还不近呢!你叫个二轮两下就到了嘛!”“那谢谢您啊阿婆!”周程深深地道了个谢。“客气啥!”阿婆呵呵地笑着,看得出她并没有因为被周程耽误了时间而有不高兴,相反的却好似很开心的样子。看着阿婆走远以后,周程终于又回到了二轮摩托集聚的地方。“还得回来是吧?”其中一个摩托师傅憨笑着道。周程没有答话,其实也多半是因为不好意思的缘故。“说吧,上哪?”“中轩街,租房子的那儿。”“上车吧,五块钱,快些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师傅又朝他憨笑了一下,这更让周程又觉得有些愧疚了。晚间的小镇还是相当热闹的,只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出门的人较往常少了些。不过,沿街的各家商铺还是一样的活跃,闪烁着明亮的霓虹灯光。来往的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和人们讲话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周遭便显得喧闹了。但是,对于周程而言,他不喜欢热闹。以前不喜欢,今后也不会喜欢。师傅估计的时间很准确,到的时候也确实只花费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下车,付了车费之后,周程便开始静静观察起这条街道来了。这里好像很冷清,至少跟十几分钟见到的场景相比起来是显得凄冷。这里只有零星的商店,往来的人群车辆也明显很是少,特别的宁静,宁静到让人有一种死寂的孤独感。然而,这对于周程而言,却恰恰就是他想要的。下车没走几步就到了目的地。他看到的是一个五层楼的建筑,很是古老的感觉。墙体上刷着一行字,那是房东的联系方式。他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很快房东就出来了。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梳得很亮,乌黑的发色和他的年龄很是不搭,但是满头的头屑却预示着他已经好几天也许好几个星期不曾洗过头的事实。他的体型略胖,走起路来总显得很是缓慢。此外,他身穿一套宽松的西装,可脚上却踩着一双棉拖鞋,也许是没有出门的缘故,所以他也便穿得这般随意吧。周程偷眼打量了他一番,对于房东这样的邋遢很是不满,但他知道自己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个能够暂住的地方的。情况会有多糟,他其实也早已经是做好了准备。也许,等待着他的居住的条件,会比面前的这个房东更难接受。“现在就只剩下五楼有两间空房了,一个背光,一个向阳,价钱有点差别,就差个一百来块的样子,你要哪个?”房东告诉他说道。房东的声音很是尖锐,间或却有一些沙哑的吼声,说话的时候会浓烈地咳嗽一声,然后一口痰就顺势地吐到了出去,顺着风,直接跳到了墙上。周程看到这般,更是有些不满了。只是,他并未表现出来。他知道,这些,只能自己慢慢去习惯。房东似乎是声带不怎么好,周程也隐约看到了房东脖子上有一处刀痕模样的疤,但他并不去细问。初次相见,还不至于要窥探人的隐私。再者说了,周程向来不是一个热衷于多说话的人。“我要向阳的那间吧。”周程说道。“好,那你跟我上来看吧,条件不是很好,要不价钱也不会跟别的地儿差那么多了,你来这里应该也就知道大概的条件状况的。”房东继续介绍着。“是,我知道。”周程提着行李,跟在后面答应着。这座房子原来是房东的自家屋子,开始的时候也就两层楼的样子。后来,房东看到了来小镇的人越来越多,打工的,或者其他什么的。他瞅准了这条商机,便往上又盖了三层,按照城里人住的那样子的单元楼样式盖起来,只是相较之小了许多。从第三层往上,每一层都有两个单元房,里头的空间自然狭小,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加上一个更为狭小的厨房。至于客厅什么的是想都不用想的。不过,虽然条件简陋,可是毕竟价格低廉,至少是在整个以远小镇,都再也找不到他这样子便宜的屋子了。因此,对于手中资金并不充裕,又急于在小镇上落脚的人而言,这里一向是个不二的选择。楼道里装的还是白炽灯,灯光略泛黄,更晚些的时候走起来是看不细致地面的。不过,只要是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些以后,这也就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了,闭着眼都能够走的。“好了,这屋就是了,”房东开了房间继续道,“一个月四百五十,水费电费另算,一次性先交齐三个月的。”“三个月?”周程显然是有些吃惊,“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明天去取行吗?”“那怎么行?规矩是这样的!”房东听了这话就一改之前的热情,似乎是有些发怒了。“可是,我现在身上确实没那么多钱……”“没钱?”房东忽的惊叫起来,“没钱……没钱赶紧走!”“可,可……”周程满脸憋得通红,“那我现在去取,您告诉我这哪有取款机?”“出门,右转直走两百米就到了。”房东听到这里又放下了咄咄逼人的态势,重新开始露出了他那“友善”的神情。周程很是无奈,手上的行李还没放下,犹豫着是否要一起再拎下楼。“放这吧,偷不了你的,看你这穷鬼样……”房东喋喋不休着,周程终于是有些忍受不住,赶紧小跑着下了楼,楼道里便响起了一阵响动。今后一年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了。周程原本以为自己会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可当房东那样咄咄逼人的容貌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映,当这个社会再一次告诉他没有金钱就举步维艰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恐惧了。出门,右转,他赶紧往前跑去。他已经不敢再去细想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