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摇撼着过去
吹落春的一角
残缺的过去
失却了依靠
也失却了挣扎的勇气
那一片早衰的回忆
曾经的盛放不再
如今飘然零落
1
燕归楼没有多少客人。
夏雪呆呆一愣着,身边没有卓维的身影,感觉缺少了什么似的。
叶永梅走过来,道:“你怎么了,整天像失去了灵魂似的?”
“叶主任。”
“都说了,没有人在场的时候叫我叶阿姨。”
“叶阿姨。”
“他一天不在你就成了这样子了?”
“你说的是谁呀?”
“别在装蒜了。”
夏雪脸上飞红,说:“他今天休息。”
“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休息呢?”
“我……”
“你是想的,对吧?”
夏雪的脸更红了。
“什么地方可以用得着我的话你就尽管说吧。”
“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我说明白一点吗?天知道你是明白我的话的。”
“别胡说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呀?”叶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对叶永梅说,“姑姑,你们在谈什么呀?”
叶永梅斜视了一眼夏雪,道:“我们在谈论她的大事。”
夏雪脸上红晕未减。
“什么大事呀?”叶月问夏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的?”
夏雪嗔怪地看了一眼叶永梅,嘟着嘴。
“好了,不玩了。”叶永梅问叶月,“有什么事呀?”
“没事不许我来的?”
“别在拐弯抹角了,说吧。”
“我要和这丫头一起玩。”
“我正在上班呢?”夏雪说。
叶永梅看了一眼干墙上的挂钟,说:“今天允许你提前下班。”
“真的吗?”夏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走吧,别胡闹,小心点儿。”
“知道了。”叶月拉着夏雪的手跑了出去。
“我们到哪里去?”
“海边。”
两个女孩站在海边,风吹乱了她们如丝的长发。
“你等我一下。”夏雪突然跑开了。
不一会儿,夏雪回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塞着木塞子的瓶子,瓶子里装着一张纸条,她用力地把瓶子扔到远远的海里。
“你还是老样子。”叶月笑着说,“有什么心事就吐出来吧。”
“燕归楼上燕未归,银烛暗暗泪清寒。天上人间两不依,空骊碧海夜夜心。”
“你怎么突然有心思念起诗来?可是诗意有点儿酸涩味。”
“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那你是盗窃哪位诗人的?”
“他今天没有上班。”夏雪茫然道。
“你说的他是谁?”
夏雪答非所问,道:“我觉得他可以填补我心里的空洞。”
“哪个他?你说的他究竟是谁?”
“一个正走向我生活的人。”
“他是谁?”
“卓维。”
“你们认识多久了?”
“有时间限定吗?”
“那符敏怎么办?刚才我遇见他,我们还谈到了你,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别说了。我和符敏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是绝对不能超越这种关系的。”
叶月不语,望着远处的码头。
“枫哥哥呢?”
“别提他了。”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我不想提起他。”
两人无语。
一只海鸥从头上飞过。
一颗心如尘埃一样飘浮不定。
2
夕阳下的大海显得神秘莫测。
每一朵扑向岸边的浪花都预示着新生,站在海边,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大海的深邃与博大。
漂泊了一天的船陆续回到它们的栖息地——港口,仿佛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地方。
一个女孩搂着一个老人的胳膊漫步在海堤大道,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上涂了一层。
女孩对老人说:“爷爷,我觉得你真的好喜欢雪带回来的那首诗。”
“我把那首诗挂历在酒楼办公室的墙上。”
“真的吗?”
“我真的很喜欢那首诗,也很想见一见那个年轻人。”
“我也很好奇,那我们现在就到酒楼去看他吧。”
“不要这么着急,我想我们一定会和他相见的。”
“那现在我就去探个究竟吧?”
“我看想见他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罢了,不见也无所谓。”
“那就陪爷爷散散步,聊聊天吧。”
“好啊,您想聊些什么?”
老人叹气道:“你爸爸越来越不会做一个老板了。”
“爸爸怎么了?”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做错了的。”
女孩沉默,看了一眼几米上的一个男子,他茫然地面对着大海。
“你不是约了朋友吗?”老人突然说。
女孩省悟,道:“啊!对了,我迟到了。”
“那还不快走?”
“可是……”
“可是什么?”
“我答应了要陪爷爷聊天……”
“你有约在先,我就不算约了你,你还不赶快走?”
“那……我去了。”
“去吧。”
“爷爷再见!”
“再见,要小心一点啊。”
女孩赴约去了。老人对着夕阳叹气,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是一个人生的慨叹。
站在几米外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卓维。他今天休息,无处可去,惟有到海边上走走吹吹海风。他听见老人的慨叹,一句不知是谁的诗句就脱口而出:
“夕阳无限近黄昏,何必惆怅叹佘生?”
这句话其实是对老人说的。
“好一个‘何必惆怅叹佘生’。”
老人微笑着走过来,卓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年轻人,很感谢你的提醒。”
“我……您见笑了。”
老人望着正在凋零的夕阳,说:“现在的我不得不认老了。“
“老伯,只要心不老的话,那就永远不会老的。”
“你的话也挺有意思的。”
卓维有点儿腼腆。
“你叫什么名字?”
“区区小名,不足一提。”
“难道你嫌弃我这样一个老头儿?”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我叫卓维。”
“ 卓维?”老人微微一笑,“你喜欢唐诗吗?”
“唐诗宋词,曾经接触过。”
“我们交个朋友吧?”
“啊?这怎么可以的?”
“你不是……?”
卓维连忙摇头,道:“不是。”
“古有‘忘年之交’,今可岂无呢?”
“当真如此的话,那我就求之不得了。”
两人的手紧握着不放松。
“你住在哪里的?”
“我是在附近一家酒楼里打暑期工的。”
“哦?是哪家酒楼?”
“燕归楼。”
卓维的语气中带的一点恨意。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对那家酒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没有恨那家酒楼,只是那个老板……唉,还是不说了,反正这又不关我的事儿。”
老人沉默。
夕阳也沉没了。
霓虹灯陆续亮了起来,像春天里的鲜花被突然而来的狂风吹落一般,绚丽中带有些许哀愁。
3
雪影和小敏站在天台上看着远茫的日落。
两人望着永远都望不穿的远处。
小敏突然说:“站在这里看日落也别有一番滋味。”
雪影静静地望着下沉的夕阳,脑海里回荡着卓维许下的一誓言,同时她向他许下的誓言也在她的耳畔响起:
“我对着夕阳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只爱雪影一个,雪影是我生命里的全部。”
“我今生今世也只爱卓维一个,在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卓维,此心此意以夕阳为证。”
今天的夕阳与昨天的夕阳都变得不一样了,两者之间的了一段距离,有了一个过程,谁也不能否认它存在过。
小敏看了看雪影,说:“你似乎很陶醉?”
雪影的目光随着夕阳渐渐下沉,她道:“它的确有它的吸引力。”
“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听说过古代有许多诗人都作过许多有关夕阳的诗,可是我一首都不会念。”
一个男子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照相机。
小敏问:“你是谁?我们好像没有见过你?”
男子笑而不语,他的笑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你上来这里是干嘛的?”小敏又问。
男子望着雪影,他眼神里有一种怪异,他问道:“我可发在这里照几张相吗?”
雪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可以,你随便吧。”
“谢谢!”
雪影和小敏看到他的一连串的动作。
照完了,他问:“你们是这里的员工吗?”
雪影回答:“对,我们是这里的员工。”
小敏问道:“我问了你两个问题你都没有答我。”
男子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
一团疑惑在雪影和小敏头上悬浮着,但很快被风吹散在夕阳里。
夜幕拉下来了,白天像一个顽皮的小孩终于安分下来了。
一切的宣嚣都在慢慢地沉定下来!
4
卓维打开门,看见夏雪倚在沙发看电视,她穿着粉色雷丝吊带裙,刚洗完澡长发湿湿的,样子十分妩媚。
夏雪看见卓维,脸上一片红晕,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下意识地扯了扯裙子的下摆。
卓维也显得难堪,道:“不好意思!”
夏雪微笑地坐起来,说:“你回来了。今天去哪玩了?”
“今天我没去哪,人生地不熟,只是一个人到这附近随意走走而已。”
“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嗯。我想到书店去,可是不知道哪里有书店。”
“你要买书吗?”
“我想看书,如果合适的话我会买的。”
“这里附近是没有书店的。”
“那哪里有书店?”
“大约三十里以外有一家书店。”
“这么远?”
“下次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们可以一起休息吗?”
“只要写一个申请就可以了。”
“那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我今天很高兴。”
“什么事令你这么高兴?”
“今天我遇到了一位老伯……”
夏雪笑着打岔道:“他给你钱了?”
“没有。我和他结成了忘年之交。”
“忘年之交?他是干嘛的?”
“不知道。”
“那他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和他结为忘年之交?你是不是受骗了?”
“我觉得他没有骗我。”
“你太诚实了,但同时也太天真了。这个年代是不会有什么‘忘年之交’的,这只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听了夏雪的话,卓维心里不太舒服。
“你没事吧?”
夏雪关切地问道。
进了许久,卓维道:“可以陪我到海堤上走走吗?”
夏雪看着他,答道:“没问题。可是我要先换衣服。”
“好,我等你。”
经过蛋糕店的时候,卓维看到橱窗上精致的蛋糕猛然想起雪影的生日快到了。看着里面的蛋糕,夏雪很高兴,但是笑容一瞬即逝,她喃喃道:“今年的生日,不知道会是谁陪我一起过?”
卓维没有听到夏雪的话,他拿出手机,拨打雪影的电话。
“嘟,嘟,嘟。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卓维暗然心想:“不知她过得怎么样?快乐吗?今年的生日会有谁陪她一起过?我真的好想好想陪她一起过生日。她还恨我吗?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为什么?”
汽车驶过响了一下喇叭,惊醒了卓维。他回过头看不见夏雪,焦急地四处张望。最后看见她从马路对而走过来,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你到哪去了?我还以为你……”
“你担心我?”
“当然啦。”
“接着,请你喝的。谢谢你关心我。”
夏雪递给卓维一瓶汽水。
“谢谢。”
“我们走吧。”
卓维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一款巧克力蛋糕,想象着夏雪吃蛋糕时的样子,心里扬起阵阵温馨。
夏雪走了几步,回过头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来了。”卓维快步赶上去。
在这个季节里,海风让人感到很亲切,海浪敲打岸边礁石所发出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洒而来。
卓维脸带哀愁,海风中夹带着雪影最后对他说过的话语。他喃喃道:“一个玩笑,却牵动一辈子。”
夏雪愣怔地看着卓维,莫名地问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不是很天真?”卓维答非所问。
“你……没事吧?”
卓维怔怔地望着夏雪,目光由没有温度变得温暖起来。
夏雪被看得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说:“每当我不快乐的时候我会放一个漂流瓶,把所有不快乐的事情都装进瓶子里,让它带上我的烦恼漂向遥远的无忧的国度。然后我就会变得快乐起来了。”
“那另你不快乐的人呢?你会怎么样做?”
“我会……忘记他。”
“能吗?”
“没有试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我已经尝试过了,没用的。”
“你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有一个人能够走进你的生活,那你就可以忘记令你不快乐的人。”
卓维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作声?”夏雪问“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卓维愕然地看着夏雪。
夏雪啜了一口汽水,缓缓道:
“以前我跟一个男孩在一起,我们都彼此喜欢对方。和他在一起我身边没有任何烦恼。有的是无边的快乐,我们都很快乐。可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我,跟他的伯父到日本去了。他走之前没有任何预兆。我知道我跟他是没有未来的,因为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从此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曾经,他给了我许多承诺,可是都没有兑现,都过去了。我恨他,可是我忘不了他,因为他走过我的生活的时候所留下的痕迹太深刻了,这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地抚平的。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能让我忘记他的人的话,我会真的忘记他。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忘记他了,只要不去触动记忆里的那块伤疤就行了。”
卓维看到夏雪眼角上流出的泪。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夏雪喝了一口汽水。
“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其实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特别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只是一种冲动的感觉吧。”
“知道吗?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我和你一样都是有故事的人,而且我们的故事是相同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也许是因为你会弹古筝吧?”
“这与我会弹古筝有关系吗?”
“在我的感觉里,每一个会弹奏乐器的人的身上都会背着一个沉重的故事。”
“我说是因为你身上正流着诗人的血吧,你是用诗人的眼光看事物的。”
“那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你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夏雪不好意思道,“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听到了你和卓菲姐姐在阳台上的对话。对不起!”
卓维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反正此时我都想告诉你。何况,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夏雪接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的故事的结局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个迷。”
“你真的很爱雪影吗?”夏雪怯怯问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在我心里是不能用‘爱与不爱’来衡量的,她只能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我也只能在记忆里爱她。”
“‘天上人间两不依,空对碧海夜夜心’,我终于明白了这两句诗的意思,或许我们都后悔曾经拥有过,因为这完全超越了我们的承受能力。”
“我不后悔曾经的拥有,我只是觉得无奈和力不从心。”
“我不明白?”
“以前所许下的振振誓言,如今却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笑话,真叫人感到悲哀。”
“你为什么不继续曾经许下的诺言呢?”
“就算兑现了,这还有用吗?”
“有没有用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两个都含着爱的人,却不能好好地爱一场,这是不是天底下最最可悲的事?”
“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你问吧?”
“一个爱你的人和一个你爱的人,你会选择哪一个?如果她们同时掉进海里,你又会先救谁?很多人都会说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而且每个人都会回答,但是我想听听你的答案,我知道你的答案一定会不一样的。”
“我会选择我爱的人,因为爱过之后才能真正慬得爱是什么。即使我爱的人她不爱我,但是是她让我明白了如何去爱一个人,让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爱你的人只能让你感受到爱却不慬得爱是什么,这是何等的一个悲哀?如果她们同时掉进了海里,我会选择先救爱我的人。也许你会认为为爱自己的人而活着并且幸福着才是对她的爱的最大的回报,可是这样的生活并不幸福,而是一生的愧疚,带着沉重的枷锁生活是很痛苦的。除了这样做之外,我不知该如何去做。”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要过去的也总会过去的,我们的生活是展望未来而不是追忆过去。”
“没有过去,哪来未来?未来是过去的延续。”
“今天我们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徘徊,不能摆脱过去,也不能放弃未来。”
“说得对,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月光洁白如一段真爱,令人回味无穷。
5
房间里的光线十微弱,窗外的黑暗牢牢地堵住了窗外的灯光。
书桌上安放着一个美丽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古老的承诺。
符敏直视盒子,仿佛要洞穿里面的承诺,他耳畔萦绕着夏雪说过的坚定的话:“符敏,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友情,只是纯粹的友情,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情感了。你说得对,我是喜欢他,是他让我忘记了一个人而又爱上另一个人。是他闯进了我的生活,从此我的生活里只有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请你不要忘记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希望有些事情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友谊的累赘。” 同时他的好兄弟的嘱咐也在耳边响起:“我的好兄弟,这个盒子里是我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请你帮我兑现。还有,在我回来之前替我好好照顾她,谢谢!”
两句简单的话却包含了无限的幸福,如今却叫人充满罪恶感。
符敏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混乱,他无法理清这样的混乱。
他拿起盒子,觉得盒子有千斤重。
月亮静静地游移着,纯洁的月光被这个城市的宣嚣玷污了,显得苍白无力。
6
雪影打开日记本,却不知如何下笔。
她的生日即将到来,去年生日有卓维陪着,虽然简单却很快乐幸福。
去年的快乐已随流水一去不返了。
小敏躺在床上看杂志,突然问道:“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啊?”
“你想去哪里玩?”
“我们到公园去好吗?好久没有到过公园了。”
“那我们总不能一天都呆在公园里吧?”
“然后去逛逛街,买衣服。”
“又买衣服?你已经有很多了?”
“除了买衣服,我不知道要干嘛?你也买几件吧。”
雪影没有说话,一笑了之。 她心里惦记着卓维,望着窗外柔美的月光,不知此时的他是否也在看着这样的月色?日记本上纤细的字渐渐多起来了,每一个字都是思念的堆积,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浓郁的思念。写到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手机的屏幕闪了一下,雪影的神经兴奋了一下,她以为是卓维的消息,谁知却是一些无聊的消息。通话记录里的未接电话全都是卓维打来的,但是雪影不敢接听,因为她没有勇气。 她心里很难受,泪水流进嘴里,苦在心头。
7
夏雪为客人倒茶,卓维则为客人上菜。
卓维问客人,道:“请问你们需要喝点什么酒吗?”
客人有些不耐烦,反问道:“我们不是有茶吗?”
“那你们还需要一点酒来点缀点缀吗?”
“哦?怎么点缀?”客人感到惊奇地问道。
“茶与酒是共生共存的,它们都为彼此点缀。”
客人饶有兴趣地说:“你这话倒有意思,说来听听。”
卓维道:“有茶无酒乃是憾人生。”
“为什么呢?”
“清茶令人清醒,美酒使人糊涂,清晰地看待这个世界,却忽略了其中的朦胧美,这难道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吗?”
客人的语气变得柔和多了,问:“那有酒无茶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生?”
“ 有酒无茶乃苦人生,整天困在糊涂中,这难道不苦吗?”
“那有酒有茶呢?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有酒有茶乃真人生!”
“好!好一个‘有酒有茶乃真人生’。我教书教了十几年却从没想到过这些道理。”客人对他的三个朋友说,“由此看来,我不得不认老了。”
卓维微笑,他的笑容是发内心的,与其他服务员机械般笑容完全不一样。
客人又问:“那你说我们应该喝什么样的酒呢?”
“你们心中的酒。”
“我记得郑板桥有一句话——难得糊涂,而且我也知道有一种酒叫做‘小糊涂仙’,那我们就要一瓶吧。”
卓维微笑,道:“请稍等一下。”
卓维给客人倒了酒。
客人举起一杯酒问卓维,道:“我们应该怎样喝呢?”
“对于酒,是不喝的,而是品。”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喝酒喝茶是用口喝的,这跟喝白开水没的什么区别,是没有任何味道的,而品酒品茶是用心去感受的,感受它的酸甜苦辣,感受它的悲欢离合。如其用口喝,不如不喝。”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的确不一样。”
“您过奖了。”
“你能赏面陪我喝一杯吗?”
“对不起,我是不喝酒的。”
卓维曾经答应过雪影不喝酒的,那个答应他一直都放在心里。
“哦?”客人看着卓维,然后哈哈笑道,“那你的人生不是有遗憾的吗?”
卓维笑而不语,此时雪影的影子充满了他的脑海,温暖而落寞。他的人生的确有一个遗憾。
客人拿出一张百元钞票,说:“谢谢你,我今天很高兴,给你。希望你不要误会。”
卓维婉拒道:“谢谢,我已经收下了。”
客人疑惑,说:“是我喝醉了吗?”
“您没醉,你给了我的不是钱,而是买不到的快乐。”
“快乐?”
“对,是快乐。”
客人不好意思地收起钞票,说:“这里是我到过的酒楼中最好的一家,叫什么名字?”
“我们酒楼的名字叫做‘燕归楼’。”
“‘燕归楼’,我会记住的。”
“谢谢你。”
夏雪一直在旁边仰慕地望着卓维,他和她目光相交,相互一笑。
“精彩,的确很精彩。”
一个声音响起,同时伴有掌声。
卓维寻声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与他结成了忘年之交的那个老人。
他快步走向老人,窘笑道:“老伯,您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是来看你的,想不到还看到了你的才气。”
卓维不好意思地看着老伯,说:“您是来看我的?”
老人点点头:“是的。”
这时候,其他没有喝酒的客人也陆续分别点要了不同的酒。
夏雪快乐地为老人泡了一壶茶。
老人笑着对她点点头。
卓菲走过来对卓维说:“聂老伯早就已经来了,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聂老伯?”
卓维充满疑惑地看着老人。
突然,卓维和聂老伯同时哈哈大笑。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
聂老伯说:“卓维,我听了你的‘有酒有茶真人生’之后我也真的想喝酒。”
卓菲听了劝阻道:“聂老伯,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别喝酒了。”
夏雪也说:“对,不许你喝酒。”
聂老伯委屈地看着卓维,说:“看来我的人生注定要有遗憾了。”说完,聂老伯哈哈大笑,但是笑声显得不自然。
夏雪问聂老伯道:“您今天怎么会来的?”
“我是特意来看卓维的”聂老伯看着卓维,“维,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卓维歉意道:“聂老伯,对不起,我还没下班。”
聂老伯明白地点头。
夏雪在一旁笑着看着卓维和聂老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消消地把卓维拉到一边,问道:“你说的那位忘年之交就是聂老伯吗?”
“对啊。”
夏雪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呀?莫名其妙?”
夏雪只笑不答。
下班了,夏雪对卓维说:“我先回去了。”她走到聂老伯身边的时候调皮地对他一笑,然后就跑了出去。
卓维有点不自在地坐在聂老伯对面。
聂老伯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你喜不喜欢诗词吗?”
“我记得。”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吗?”
“你的问题成了我的疑问。”
“诗词里面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现今社会的生活离它们越来越远了,甚至已经埋没了它们的内质,已经没有人愿意反朴归真了,更没有人有像陶渊明那样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向往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说这些很奇怪?”
“不是。在现今社会生活中的确很难能够找到诗词的足迹了。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向往,只可惜的是身不由已。”
“你有过梦想吗?”
“我的梦想是流浪,可是这已经是曾经的事了。”
“为什么?”
“因为生活,人总不能那么自私的。”
“而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就是一个人划着一叶扁舟漂泊在山间小流,身边不带任何东西,因为我想不到要带什么。这样"逐水而居,戏鱼为乐"的生活是我一直所向往的。”
“我也这样向往过那样的生活,但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是啊,一切的变化都会叫人猝不及防。”
8
雪影和小敏坐在公园里的假山旁,小敏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雪影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小敏吃着冰糖葫芦,模糊地说:“每个女孩子都不会拒绝冰糖葫芦的,但是你却是一个例外。”
卓维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雪影是很爱吃冰糖葫芦的,只是卓维不在身边她就一直没有吃过了,她只喝了一口水。
小敏突然道:“影,你看,是那个人。”
“是哪个?”雪影顺着小敏的目光看去。
“他不是那天傍晚在天台照相的那个人吗?”
“嗯,是他。”
“哎!”小敏向那个男子招手。
那男子走过来,说:“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小敏反问道:“我们怎么不能够在这里?”
“对不起,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雪影歉意道:“请你不要见怪,她就是这个样子的,总爱叼难别人。”
男子笑道:“没关系。”
雪影看着他手中的照相机,问道:“你很喜欢照相吗?”
“嗯,不过从明天起我就不再照相了。”
“我们能知道为什么吗?”
“从明天起我就要上班了。”
“上什么班?”小敏问,“你的工作不是照相吗?”
男子看着她们,然后摇头。
雪影说:“那你下班之后也可以照相的,如果就这样不再照相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男子没有回答雪影的话,而是说:“谢谢你,我要走了。再见!”
男子走了,小敏说:“我们和他也是挺有缘的,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相遇了两次。影,你说我们和他还有第三次见面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能掐会算。”
“哎,你说明天经理的儿子会到我们厂上班,会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啊?”
“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这丫头,又在做白日梦。”
“不说了,我们再走一会儿吧?”
“嗯,走吧。”
一只小鸟飞落在刚才她们坐的石凳子上。
9
夏雪不敢相信似的问聂老伯:“爷爷,你是真的和卓维结成了忘年之交吗?”
“有问题吗?我真的很喜欢他。”
坐在旁边的聂颖惊愕道:“什么?爷爷和谁结成了忘年之交?”
“卓维。”夏雪回答说。
“谁是卓维?”
“就是霓虹叹者。”
“这怎么可能的?”
“我也觉得这不可思议,但这毕竟是事实。”
“听了你们的话,我越来越想见他了。”
夏雪开玩笑道:“见了他,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聂颖反诘道:“那你喜欢上他了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聂颖笑着说:“你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跟你争的。”
“我也不会因为你是我姐姐而把他让给你的。”
“我才不稀罕。”
夏雪胜利地笑了。
聂老伯在一边哈哈大笑,夏雪和聂颖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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