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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写起(1.从一首诗开始)

时间:2009-07-15 15:42:36     作者:归原      浏览:17743   评论:0   

《从哪儿说起》

一、从一首诗开始

   

 

  我以为自己有一天,终究有一天,或许也会像海明威或鲁迅那样,在格子里留下自己光辉或高尚的足迹,至于地域限制倒没想太清楚,大约只是那个创造了我的中学时代并把我成功送入失败的大学深渊的小县城——这个说法一点儿也不苛刻,随便揪一个中国大学生问问他们的大学就明了了,又或许只要随便如当代的作家写手们有作品现于世就无憾了,因为我又接受世事无常的不知是真理还是谬论。在一阵阵“成功(名)”潮流的威逼利诱下,我大约也变得头脑迷糊,以致我还是更愿像韩寒郭敬明那样会利誉双收,最好像杰克罗琳那样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陡然升值为福布斯头号人物,那就可以去做我以为比较伟大而且高尚的一些事情了。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我所谓的社会理想来解释,我总是要等到腰缠万贯名满天下后才会想到去帮助穷人或者需要帮助的人,才会想到稍微修补一下眼前的千疮百孔。很显然,以我现在的状态,学费缓交,生活费待定,无一技之长,就连当下流行的虚伪名誉都不曾获得些许,一大老爷儿们还张开爪子从我父亲的破口袋里不住的掏钱,只眼巴巴等着国家助学贷款来解燃眉之急,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又指望去糊弄谁呢?我无法解释这一现象,这是社会分配的问题,暂且无能谈论,我只是利用这一心理现象以图说明“潮流文化”的问题。而事实上,彻头彻尾,这在骨子里就是一个自欺且欺人的骗子理论。是当下之“骗子文化”屡试不爽的表现形式之一。换句话说,我无非是想通过这种道貌岸然的想法以激励自己在猴年马月狗日会取得预期的虚名或财富或尊宠,也即在我成功(名)之前是理所当然的不必思考任何社会问题的,哪怕家乡的孩子们衣衫褴褛的从我眼前经过,以看待外星人一般的眼神打量着我这个国家栋梁——大学生,我也不必惊慌难过,我总能故作悲哀状开解自己:我又不是县委书记。当然,我无非是这样,我再也找不到更高明的技巧了,大约这跟操作机器一样是一门习惯性的技术,是需要日积月累的。至于那“成名”之后的我,该保持什么高尚或低俗的操守,我断然不必花费一点昂贵的心思。那时候,我的一寸光阴可抵无数寸金嗱!正如“成功(名)”后的韩大少一度在粉丝面前谦虚的说:“两百万(稿费)算个屁,还不够老子半辆法拉利呢!”诚然,所言非虚,令吾辈望尘莫及。可是,当我想到“两百万”这样惊人的数字时,却不敢惊喜,反而忧虑起来,甚而恐惧起来。我忧虑什么呢?我想,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把它们拿去建个小学或者修缮乡村路?必须声明的是,这些跟“慈善”这样的词汇没有关系,纯属个人爱好,跟弹吉他或者打麻将没有多少分别。

但又基于这个想法,我就假装很忙很认真很有才的去爬格子了,从初中算起的话,也快有十年光景了。途中居然还为此辍学一年——要追求所谓教育的“个性解放”:“我是被教育者我说了算”;不是我不听话,是没有话可听。大家不会跟着我来的——我早料到了,那就请保重罢,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习惯早已统治了世界,只要你们肯为我收尸我就感激不尽了。在那个春风一样狂躁的年纪,这是所谓对“伪素质教育”的藐视或挑战,那时候我以为素质像跟骨头,至少可以用来喂狗,而伪素质则狗都不吃,因为它被当成口号嚼烂了发臭了。可是至今,在我的记忆里,就根本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尽管我长期频繁的投稿和参赛。这样的结果并非一无是处,反而很有现实意义:有力的说明了我被“伪素质教育”彻底的挑战和藐视了,它皇权般的地位仍旧不容挑战。除此之外,我还收获了一堆鲜艳外壳的本本垃圾,美其名曰“荣誉证书”,只是以我那时的幼稚无知尚且无法分辨是证明荣誉的消灭还是证明荣誉的长存;还有母亲那个平凡的农妇因无法理解把来之不易的人民币白白送人的唠叨;再就是被社会各界广泛认同和称道的长达两年半的“浪子回头”——我又回到中学校园生活的小圈子,在种种荒诞压力转化为内部动力操纵下不厌其烦轮回的“高素质”垃圾制造厂。诚然,您可以说我是个忘恩负义者,要是没有校园,我至今还不懂得何为文字,更不可能知晓一些煽动性的词汇如“自由”“人性”“真理”“价值”之类,倘若您这样想,我至少还能获得些许安慰,但你断然不会想到我这样痛快批评的动机和您或许是一致的。没有爱,也无所谓恨,恨之愈深,爱之愈切。恨不是目的,只是达到爱之彼岸的一叶扁舟,姑且可视为“恨铁不成钢吧”。或许您还会对我的言辞报以一声喟叹:这是何苦呢?是的,我也曾这样开解自己,谁赋予你这沉重的使命非要跟不幸和丑恶作对。我想,这个问题等我到了坟墓里就能轻易回答了。

    那时的想象力真不害臊(不谙现状),居然奢望某一天自己或许会得个国家级别的二等奖,实在不成的话三等也将就,然后用奖金给爹爹买一个上好的旱烟袋,再给村里那个豁嘴娃买一双布鞋,剩下的全部买了广香园牛肉干和鲜橙多,带上竹笛,牵上家里那头老牛,悄悄的独自爬到小寨的后山顶长了厚厚荒草的地方懒懒的躺下,老牛在一旁悠闲的啃着草皮,笛声袅袅,晚风轻拂脸面,夕阳红似绣球,晚霞如烟花一样绽放,夜晚像丝巾一样轻薄……

现在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梦想,就是跟做梦一样的清晰可见和难忘,却不是真实的,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实总能在她呱呱坠地前无声的掐死她。我只清楚记得在高一的时候,参加小天鹅杯的比赛(据肇事者说是国家级别的),和同寝室一个疯子弟兄一起。他绰号老K,自称是拜上帝所赐。他宣称自己在梦里跟上帝赌博,赢得了整个世界三分钟的管辖权,上帝竖起拇指说:You are a great K!上帝高高竖起的大拇指使他忘了形,他英语很烂,翻译了半天还是弄不懂K是什么意思,等他回过神来,三分钟早过了。他追问上帝K是什么意思,上帝却睡着了,一睡就是两万年,他等不住就回来了。虽然每次睡前他都会期盼故人重逢,但此后他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他说自己曾经拥有天大的运气,却不能给世界带来一点点的改变,他将用一生来弥补他虚荣心造成的过失。他爱干的一件事是抓上一本世界名著埋进那臭云密布的公用卫生间,一蹲就是半小时以上,回寝室后整个人像刚从粪池里捞出来一般,尾随而至的还有几只绿背大苍蝇,大约想定居于斯,以谋发展。我们不谋而合,都懒得抄稿子,就选择投诗歌,还一致认为诗歌比较好写,容易写得深奥以至晦涩,那就容易彰显我们的才华了嘛。由于实践——更确切说是打击——的多次证明,我已较为深刻的认识了“梦”的涵义。这一次确实是闹着玩的,因为我选的稿子是我认为比较烂的很多篇之一,主题思想手法一概不明,大约可算作意识流的短篇,倘若用它来出一道诗歌阅读题,十分我最多得三分。这样的结果恐怕还得加一充要条件:至少有一个选择题且我的运气还不错。兹为了见证事实,摘录原文如下:

   

                   我

                   一

               我站在世界的最低点,却

               也正是那最高处

               

               我狂叫或嘶吼,或者

               歌唱,甚至默默无语

   

               我是那狮子,也是

               温顺的耕牛

 

               我恣肆的划破一切平静,而后

               用一生来悔恨

   

               我背叛一切,连同

               我的身体和灵魂

   

               所有人憎恶我如同一颗疼痛的门牙,也像

               掉进神秘的古冢

   

               我在魔鬼的眼神里——呵——与夜莺一齐歌唱

               在地狱里,或者在所有人的身体里

   

               我阻止一切欲望,又怂恿他们

               连同那水和残阳一样的双唇

   

               我一定在死灭里重生

               生命因我而惧悚

   

                   二

               不是我不肯抗争,而是

               太过激情,人们

               就施予我孤独的惩罚

   

               我拼命思索诸如死去与活着

               活着与死去的问题,像

               在千年的古尸上寻找生的证据

   

                    三

               那飞鸟与河川何以在我的信仰里停留

               那素朴与伤感何以在我的命运里交织

   

               我痛哭着世界的沉沦,却

               不因无知而悔恨

     

               我奢望周游每一寸陆地,却

               常常蜷缩于沙发无言无语

   

               那黎明,光明;那火,焰火;那焚烧……

               我宁愿做一个醉鬼,在

               麻痹里招摇

              

                    四

               自由是什么,天使的翅羽

               ——折了

               不再奢望飞翔

   

               忍耐与服从能带来结束吗——我

               从不知道

   

               请杀死我吧,像

               捏死一只沉睡的蚂蚁

   

               紫荆藤在脸颊投下的阴影,是

               隽永,而不是神秘

   

               亲吻我吧,爱人

               我们还犹豫什么,我

               不愿做那一株水草,在

               暧昧的风霭中招摇

       

                              

无奈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评委也有下泻的时候,老子(那时候我自以为有五十岁)偏就真得了个二等奖,老K却只是优秀。我们都知道,在一个流行敷衍的年代,优秀这种头衔,只要不是语法错误迭出,地址没写错且邮局又很负责的话都会有的,这是对那十几块参赛费的交代,至少也要搞得不太像商业嘛——这也是文学商业仁慈的一面,赚钱的同时还不忘挽救文学艺术在日常概念里的灭亡。幸亏我们早已是征战过的人,不会陷得太深,但凡参赛费超过二十块的,我们一般都是不予理睬的;只是一般而已,毕竟有时还是受不得那高额奖金和悦耳头衔的诱惑,又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人送钱,好象真是拿几十块去换几千块一样爽快利索。对于一个企图靠文学来养活自己的肉体兼精神以至幻想小有乃至大有作为的人来说,作品被评为优秀是最惨痛的感受之一,比杳无音讯更惨烈,那无异于明说你最好不要走文学的路了,去读技术学校的话以后会更好混一些,至少不会被饿死,更不必担忧会被笑死。我“出道”要早些,对于这种结果习以为常了,而老K显然以为这完全是自己的文才问题,好象真是面临人生一次关于是否走文学道路的重大抉择一般,老K就郁闷了一下午,也不去管我是否得奖了;看来我们都只是半个潇洒的人,潇洒的决定,郁闷的承受,得到表扬不问黑白的难免沾沾自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再结合当前实际,我们可绝对是搞文学的上乘材料。看着老K的沮丧样,我感同身受,也陪着他郁闷。他看到我也郁闷,好象突然觉得我太没创意了,居然学他,于是他就突然在某一瞬间大笑起来,为了弟兄我豁出去了,冒着没创意的危险,我也跟着笑起来。我们这才关注起我的获奖来。烧开(因为有条贼结实的绳子捆住,不小心给弄成了死结,就用火机哧溜一下解决了)那证书仔细一读,我操!我们都大骂骗子,崽子的些,八百块的奖金叫老子跑到北京去领,还得交一千块块参加什么狗屁夏令营笔会,这不是倒赚老子的钱吗?弄得这样曲折,阴险可见一斑。跟那群吃瘦肉长成的肥猪一起游那破旧的北京城?居然还大肆宣扬要游清华园和未名湖,他们竟无耻的以为我们这些酸溜溜的很幼儿园的中学生,一看到或听到这两个地名,定然会两眼火光八射,魂飞魄散,狠不得坐23世纪的磁悬浮飞过去,跪拜三番。其实我早就认定那里绝对不是人呆的地方。老K也附和着说:对头,全是神灵和幽魂。他们是不太思考人间问题的,两脚腾空却宣称脚踏实地,足不出室却自认眼观天下,袂不沾尘却冒充劳动人民,读到这几句话他们定然能找出一千个理由来亵渎此书的其他内容,仍旧貌似飘飘然,悠悠然,每个人都是一座城堡,神秘不可测,硕大的世界被他们拒绝于弹指唏嘘间,也难怪这两个地方都是自杀率较高的大学,他们都杀到教授学者级别了。那些烈士、先驱、草包或者幽魂们,定是在那自由的时空里组成了一个自杀学院了,规模绝对在全校三强之列,且决不收外校学生,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考研或保送——这一点倒是很值得称道。

  我暗自佩服他的这一经典谬论,堪称对自杀现象的理论总结,不禁对他在那一瞬间刮目相看。

  大学里教授我们思修(思想道德修养)课的那位老头子,说大学的知名度跟其自杀率成正比,这是我来大学之后听到的最震撼的声音,哪怕它完全是一句屁话,我也会先敬发言者三杯再痛骂三天。看来他们都是活腻了,或者觉得我们的世界太烂不屑与凡夫小人垃圾们同流合污——但这种人的比例显然少之又少。

时隔三年,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他们无意中碰在一处,志同道合抑或沆瀣一气,我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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