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平静地躺在床上,用眼睛打量了一下贫困的家,僵硬般的笑了一下。他回想自己坎坷短暂的一生中,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这样一个破败的---家。
“够了,够了,自己有一个家!”他从喉咙里挤出这沙哑的声音。
殷红的液体从手腕处流出,他嘴角带着异样的微笑缓缓地闭上双眼,就像衣着盛装的人们等待着一场盛大的节日般隆重,就像庄严的教堂里教徒们做礼拜般虔诚,就像特大的暴雨要溢满池塘般急切。
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摆脱现实中的纷纷扰扰,自己就不会太累了。因此,他没有泪,只有对死亡的期待。
二
那个风雨之夜,雨下的使人害怕,风吹的令人生畏。
他在家中早已嗅到了暴风雨中的血腥,嗅到了长期动物的尸体从深窖中逸出的令人呕吐的气体。一切都令人窒息,一切都似乎在旋转,人们分不清天和地。父母的争吵声犹在耳畔,似乎他们的争吵背后永远是令人苦恼不休的省略号而不是令人兴奋的句号。他不明白为何天天争吵不休的父母会共同走过十几个春秋,他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充满着阴凉与敌意的世界会维持这么久。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在脑际间盘旋,永无止境地向天地间散满。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从未感觉到家的温暖。每次父母交锋后,双方的怨气都会不约而同地丢在自己身上,似乎自己从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于是,他的字典里没有父爱母爱的解释与同情,只有执着冷静的词样去自我安慰;他的歌谣里没有快乐与逍遥的温情与喜悦,只有踌躇与痛苦的冷色调;他的心房里不是幸福与天使,而是充满着苦难与魔鬼。天使告诉他人都应该有个家,家是比地狱要强百倍的天堂。魔鬼告诉他人都不应该有个家,家是比天堂要惨百倍的地狱。
在那个可怕的夜里,他出走了,走进了魔鬼的地狱。
三
他在窗前独坐,静静地抽着烟。
五年的流浪生活,使他成熟老练了许多。蓦然间的理智使他的心少了许什么为什么,多了许多追求家的欲望。或许人到了一定年龄,心总是需要港湾和依靠的,虽然有些甚至是微不足道的。
人疲倦的时候总是需要休息的,有时需要把不堪负重的心停留在宁静的港湾,伴着倾泻柔和的月光,随着节奏舒缓的节律,伸张四肢,让身体在水面随波起伏,心儿慢慢地松弛,舒服,惬意。
他---需要一个家,要一个他自己心目中的家。
他从酒吧出来,身上粘满了酒气东倒西歪地走在漆黑的夜间。他苦楚地叫着,笑着,茫无目的地走着,走在最黑安的角落里,走在没有灯光的胡同里,走在心中无际的荒野里。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嘴上骂了一句“什么破路”。他想象着,眼前仿佛出现了灯光,有座高大漂亮的豪宅。温柔的灯光,雪白的墙壁,名贵的家具,漂亮的床被。。。。。。
“家,我的家!:他兴奋地嚎叫着,咆哮着,眩晕着。
他疯狂地扑向不远处的黑影的同时,漆黑的胡同里响起了女人恐惧的呼喊声。他更兴奋了,整个人像发了疯的野狗般肆意地扒着衣服。。。。。。
四
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经过那一夜,一个并不算漂亮的女人,走进了他所谓的”家”。女人很勤快能干,一切都被打里的井井有条。女人带来了4000元钱和一部精美的手机。他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完全沉浸在一个拥有家的人所该感受到的感动和喜悦中。
一天夜里,家里来了三个男人。男人们不由分说把他揍了一顿,临走时还把家翻的乱七八糟。从此,女人和钱都消失了。
他用手抹鼻腔里流下来的血,望着被砸的家,无语。
嘴角咸咸的,却没有流泪。他用手抹下---血。
他望着手背的血迹,嘴里挤出一个字---家!
五
不知什么时候,他暗暗地喜欢上一个打工的女人。于是,他常常主动地接近她,和她说话,干活儿,说话,干活儿。他喜欢女人白皙透着黑色的脸庞,喜欢女人长长而稍泛黄的头发,喜欢女人不高却匀称的身体。他确定,自己喜欢她,更确定自己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家。
他终于成家了,娶到了自认为可靠的女人。疯狂,咆哮,兴奋,喜悦。他的一生都没有任何事令他如此激动不已,甚至在熟睡的梦中都会大吼:我有家啦!
他每天都会起的很早,而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对自己说:我有家啦!他每天都睡的很晚,而睡前的最后一件事是对自己说:我有家啦!于是,他拼命地努力,疯狂地赚钱以维持这个并不算富裕却十分重要的家。他的辛勤和酬劳总使女人开怀,而女人的开怀总令他倍感自豪。
六
半年的一个雨后,女人在车祸中撒手而去。他的心死了,在那个悲凉的秋雨后,灰飞烟灭了;他的家破碎了,在那个凄冷的秋雨之后。
一切在希望和憧憬中慢慢离去。
他最后一次张开眼睛,环视这个家,僵硬地笑着从喉咙中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我。。。。。。有。。。。。。有。。。。。。自己的。。。。。。家!
(完)
编辑按:
家,对我们来说不仅是一个场所,更重要的是我们心灵的归属,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从属感,正因为如此,家才如此珍贵。本文通过略似荒唐的故事,其实也正是强调了这一点。
编辑——呼呼洁
2008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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