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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精品

  • 、岁月留痕(第六章第二节)

                                     2城市里风行跳“忠字舞”的那股风也吹进了山林,场党委召集全场基层领导干部进行动员,号召全民齐跳“忠字舞”。刘土根在场部开完动员大会后,回到队里马上就着手布置开了。 刘土根首先召集女知青开会,郑重其事地说:“根据场党委的指示,为了更好的向党和毛主席表忠心,我们农场的人都要学跳‘忠字舞’。男女老少都要学,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跳舞是女同志的拿手本事,你们女知青学跳舞就更加容易上手了,所以,我们党支部决定把这项革命重任交给你们。何青青,听说你学过跳舞,明天就派你到场部参加‘忠字舞’学习班,学完回来教其他女知青,到时挑选几个学得好的当‘教练员’,负责教会全队的人。” 何青青身段轻盈,悟性又高,很快就学会了“忠字舞”。她“毕业”回队后,便在晚上教女宿舍的人跳。 三天后,何青青找到刘土根,十分认真地说:“老队长,女知青基本都学会了。”“嗬,这么快?真了不起,看来我没选错人。这个星期天开始教队里的人跳,你看行吗?”刘土根高兴地看着何青青。 “行。”何青青回答得很干脆。 “你挑好‘教练’了吗?” “挑好了。” “都有谁呀?” “张毅敏、凌燕、刘晓华,还有黄颖。” “怎么,郑永红不行吗?”刘土根一听,有些不满,问何青青道:“要不,把她和黄颖对调一下?”他的口吻比较温和,因为他知道何青青在男女知青中颇有威信。 “郑永红到现在还没完全学会,你也知道的,她学东西比较慢,我怕她把其他人教错了,这可是政治任务。黄颖呢,学得挺快,也愿意出来教别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帮助教育她的好机会。”何青青直视着刘土根,经过这么长时间对他为人的了解,她也“学会”“上纲上线”了。 “好吧,就让她试试吧。”刘土根没办法,转身走了。 星期天一大早, 队部的铜钟又敲响了。刘土根在榕树下高声“下达”了政治任务: 全体学跳“忠字舞”!  这回农场工人可不象平常开会学政治那样积极了, 他们都磨磨蹭蹭不肯去。德叔更干脆了:“我不去! 都几十岁了, 跳啥舞, 活象只妖怪。” 德叔人好,可就是脾气犟,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刘土根也怕他几分。所以他的话一出口, 大伙儿可高兴了: “这可是个挡箭牌啊, 看老队长怎样对付他。” “嘿,我看这次老队长可不敢再去拉德叔了。那次德叔和胡茂为知青的事干架,老队长去帮忙, 却捱了他重重一拳,听说肩膀上好几天还感到疼痛。” “是啊,自那次以后,胡茂再也不敢当着德叔的面胡说八道了,哈哈。” 当刘土根逐家上门“赶”大伙儿去晒场跳舞时,大伙儿都异口同声说:“如果德叔跳我们也去跳。” 刘土根只好亲自出马了:“德叔, 我们一起去晒场学跳‘忠字舞’吧。” “我不去!”德叔脸上毫无表情。 “德叔啊,这是政治任务,你懂吗?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敌人反对的, 我们就要拥护, 凡是敌人拥护的, 我们就要反对。’难道你不听毛主席的话吗?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学跳‘忠字舞’,这是紧不紧跟党中央、毛主席的表现。你是队里的老工人, 又是贫下中农, 你不跳谁跳?阶级敌人想跳还不让他们跳呐。现在队里人人都看着你, 你一定要带头去的。” “我……” “咳,你就别再‘我’了,快走吧。”刘土根的声音严肃起来:“而且,如果我们不紧跟上头办事, 就会犯错误, 连孩子都会受连累的。”他知道德叔特别疼爱他那几个孩子。 这一招确实厉害,把德叔给“镇”住了。他外表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翻腾:“刘土根说的也有道理,你看杨云山戴了一顶‘坏分子’的帽子,他的孩子就经常被同学欺负,还不敢哭。黄颖也因为成份的问题,眼睛都要哭坏了。我可不能因自己的牛脾气连累了孩子们。” 刘土根目不转睛地盯着德叔,看他的反应,他心里嘀咕道:“我就不信说不服你!”看见德叔沉吟不语,知道他已被打动了,便又加上一句:“孩子们的路还长着呐。” “走!”德叔站了起来,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还挺认真地把外衣的纽扣全部扣上。“这就对了。”刘土根笑吟吟地跟着站起来。 “德叔来了!走吧,快走啊!”刘土根带着胜利的表情,挨家挨户地把仍未出门的人全都“赶”去了晒场。 晒场上,何青青等人正在教一部分工人学跳“忠字舞”。看见德叔来了,后面还拖拖拉拉地跟着一帮“追随者”,正在跳舞的人停了下来,善意地冲着他们直笑,有的人还边笑边鼓掌。德叔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旁若无人地站到刘土根的后面,模仿着刘土根的动作。 何青青把到场的人排成四列纵队,叫张毅敏、凌燕、刘晓华和黄颖站到队列前面做示范, 然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给大家,又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每一个人,直到勉强象个样子,进度慢极了。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德叔可认真了。他打着一双赤脚,大脚板踏在地上“啪嗒啪嗒”作响。由于紧张,加上天气闷热,衣服扣子又扣得紧紧的,不一会儿就全身湿透了。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象木头人似的,除了不时擦去脸上的汗水,简直就是木偶的翻版。 刘土根站在队列前面跳得非常投入,脸上因为刚才的胜利而充满笑容,嘴里跟着哼哼还不熟悉的“忠字歌”调子,双手和双脚却十分不协调地一蹦一跳,活象一只受了惊的驴子。  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敬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陈晓东、王小凡、李伟雄等一帮男知青站在刘土根等人的后面,“认真、严肃”地学着刘土根跳,一举手一投足都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小胖子王小凡还干脆脱去鞋子,踩着泥地啪嗒啪嗒地跳着,那动作苯得就象熊瞎子掰玉米。李伟雄却是嘻嘻哈哈地跟着蹦来蹦去。“嘿,我说李伟雄,你还是严肃点吧,这可是政治任务!”王小凡一本正经地调倜,李伟雄马上“严肃”起来。 周围的人瞧着这帮人那“群魔乱舞”般的样子,全给乐坏了, 尽管他们本身对跳舞也是一窍不通。工人们已然顾不上看“教练”们的“辅导”,光是看着刘土根、德叔和男知青们,都差点笑岔了气。 胖大嫂直笑得满脸通红,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刘嫂的肩膀不停地喘气。刘嫂瞧着刘土根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段歌曲下来,已经没有几个人跟着跳了。 “教练”们更是忍俊不禁。看着这热闹场面,刘晓华、凌燕早已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嚷。何青青和张毅敏也笑出了眼泪,但由于正在“辅导”刘土根,也不敢太“放肆”,一边擦眼睛一边“认真”教着。黄颖笑得最斯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紧咬嘴唇,不时偷偷地擦去笑出的泪花。

    2016-01-14 15:47:45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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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留痕(第六章第一节)

    1 我不能现实地生活,我喜欢安详的梦:那太阳灼人的光照下的梦,那月亮濡湿的残辉下的梦。我不愿现实地生活,我终日倾听那弦上的轻诉,  那喧闹的树林和花朵,  那海边波浪所说的神话和传说。                      ──巴里蒙特 王小凡赶着牛车往队里走去。 昨天场部通知说,过几天准备搞一次施肥大会战,让各生产队派人到场部领化肥,刘土根把任务交给了王小凡。 王小凡一大早就赶着牛车出了门。二十多里的山路,靠着牛车咿呀咿呀地摇啊摇,摇到场部已经十一点了。 场部的仓库门口,二十多个生产队的人在排着长队领化肥,而管仓库的“老爷”们却慢慢腾腾的分派着。快要轮到王小凡时,“老爷”们却宣布道:“吃饭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再来领化肥。”王小凡又气又急,心里骂道:“这些混蛋,怎么他们就不用学习哲学,就不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无奈的他只好到场部饭堂买了两个馒头充饥,然后把牛车拉到仓库门口,把牛解下来栓在桉树下让它歇息。他怕搞不好明天还要来一趟,干脆就躺在牛车上候着。 “喂,起来,起来。”朦胧中,王小凡被人推醒,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那响亮的呼噜声惹得排队领化肥的人直笑。 仓库的门已经开了,王小凡的车挡在门口,其他牛车都进不来。“也真是的,哪有这样排队的?”有人在发着牢骚。王小凡暗暗偷笑,也不理会别人说什么。他先到大树下解开牛绳,娴熟的把牛车套上,然后挤到人群前面慢慢悠悠地说道:“慢着,慢着,都别挤,我是第一个,我已经在这里排了一个中午了。这不,要是我的牛车不走开,你们也拉不进来呀。” “好了,你签名吧。”仓库管理员把本子递给王晓凡。“还有啥手续?”王小凡签了名,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你可以去领化肥了。”管理员不耐烦地摇摇手说。 “嗬,这就完事了?!这帮‘老爷’,办事效率竟这么低!”王小凡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因为仓库的门小,只能等装好车后才能轮到下一个生产队领。 王小凡领完化肥便赶着牛车匆匆往队里去。他靠在化肥堆上,悠悠的吹着口哨,任由那头名叫黑牯的黄牛拉着。这牛是一头有性情的动物,车拉得稳,又会认路,不管多远,它也会沿着牛车道自个儿走回队里去。黑牯是一头很有远行经验的牛,老牛识途,王小凡对它很放心。 道路两旁长了不少山捻子、油柑果和小杨梅,十分诱人。王小凡看着野果子,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黑牯却不管这些,走得很快,可能是急着回去解决肚子问题吧,它快步穿过了片片胶林,赶过了几辆从黎寨出来的牛车。 在一处小山坡上,王小凡把牛车停了下来。他要解个手,顺便摘点野果子吃。他正背对着车道小解时,那黑牯牛却拉着牛绳走了起来。王小凡赶忙跳上车,扯住牛绳让它停下。谁知黑牯不理他,拉了几次缰绳也不停,还撒开四条腿往坡下跑,差点把他从车上给甩下来。王小凡拼命抓住牛车杠,任凭牛车颠簸着,竟忘情地大笑起来:“哈,太有意思了!” 天色将晚,生产队已遥遥在望,黑牯牛走得更快了。刚进入生产队的斜坡道,不远处传来了“哞,哞”的牛叫声。只见不远处饲养员陈伯正赶着那群大大小小的黄牛回牛圈。一见到同伴,黑牯打住了,仰头长长的“哞”了一声,任凭王小凡抽打,怎么也不肯下斜坡。 王小凡跳下车,扯着黑牯的鼻子往坡下牵,那犟牛却用四条腿死死地撑着地。由于牛车上装满了化肥,惯性把重载的牛车往坡下推,一下子翻侧了。黑牯被牛轭上的绳子紧紧扯住,竟把它带得四脚朝天。眼看着黑牯就要被绳子勒死,王小凡惊恐地扔掉了鞭子,死命地要去拉起牛车,想把牛轭上的绳子解开。可是,绳头被牛死死的压在牛轭底下,没法拉出来。 看着四条腿朝天猛蹬的黑牯,王小凡吓得不知所措,拽着牛车拼命地朝队里喊着:“救命啊!”这情景被正在走回家的德叔看见了,他一把从因惊恐而楞在那里看着王小凡的胖大嫂手里夺过柴刀,冲过去把绳子砍断,使劲拉起牛车,黑牯蹬的一下翻了过来。牛得救了。 “德叔,太谢谢你了。”王小凡眼睛里满含着感激,他惊魂未定,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谢啥,以后小心点就是了。”德叔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表情却十分平静,他拍了拍王小凡的肩膀,然后抚摩着黑牯,柔声对它说:“走吧,你差点给惹出大祸来了。”黑牯温顺地跟着德叔,好象觉得不好意思。德叔把牛车带到仓库,直到帮王小凡卸好化肥后才离开。 

    2016-01-14 06:58:52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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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留痕(第五章第四节)

     4 月色朦胧,天气清爽,这个年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知青们谁也不愿早睡,十几个人冒着冬夜的寒气,饿着肚子聚在晒场上聊天,讲故事。收获季节已过,晒场上干干净净。离晒场约十几米的地方,种有一排防风林,风过处,树枝摇曳,沙沙作响,使静谧的夜空平添了几分神秘。远处偶尔还传来猫头鹰一两声哭一般的叫喊,使人不寒而栗。知青们围坐在晒场上,唱起了怀念故乡的歌: 请珍惜今晚的宝贵时光,再仔细看一看奔腾的珠江,明天我就要离开热土,命运驱使我远走他乡。再见吧,广州,我就要象那珠江水,奔向那遥远的地方。还要回来,还要回来,一定要回到你们身旁;还要回来,还要回来,一同欢聚在故乡的土地上…… 歌声停了,晒场上死一般沉寂,几个女知青已泪眼婆娑。过了好一会儿,气氛才开始缓和过来。“咦,黄颖呢,怎么没跟我们上来?”何青青环顾一下人群问道。“可能睡了吧?”凌燕也觉得有点奇怪。“大年三十晚谁舍得一早上床?这个书呆子可能又在看书,我去把她‘揪’来!”何青青说着,风风火火地跑回宿舍。黄颖靠在碌架床上,就着小煤油灯,正沉浸在普希金的诗中: 我失去了自己的希望,我厌弃了自己的幻想,如今,只剩下一片痛苦,那心灵空虚的果实。 经受着严寒的侵袭,倾听着朔风的呼啸,象一片弥留的树叶,孤独地,在光秃的枝头上瑟缩。 黄颖把书捂在胸前,望着窗外的月色沉思:“是啊,希望和幻想也都离我远去了,我也是一片弥留的树叶,孤独地在这荒野上瑟缩,这心中的苦,又能向谁诉说?”眼泪不经意滴落在书上。“果然在这里!”何青青冲进宿舍,一把夺过黄颖手上的书,把黄颖吓了一跳。“我的林妹妹,别独自伤感了,到晒场上听他们讲《梅花党》吧。” “《梅花党》?”黄颖的思绪还没有完全转回来。“是啊。陈晓东说待会儿给我们讲“梅花党”的故事。他是回家探亲时听回来的,听说是关于刘少奇的老婆王光美组织的‘梅花党’是怎样搞地下破坏活动的,内容要比反特影片《徐秋影案件》还要悬乎,还可怕。”何青青的话象打机关枪似的。“是吗?”黄颖觉得挺新鲜,可也有点害怕。“走吧。”何青青拉起黄颖就往晒场走。在一阵乱七八糟的巴掌声中,陈晓东站起来,走到人群中央,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黄颖和凌燕分别紧靠着何青青,双手紧握,眼睛睁得大大的,含着惊恐。大家越听越觉得害怕,仿佛“梅花党”就藏在附近的防风林,这里随时会发生暗杀一般。陈晓东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语气更加夸张了: “夜深了,老教授疲倦地用手捶了捶腰,把秘密图纸锁到保险柜里,然后把钥匙放进口袋,就离开了实验室,走回宿舍。在一个拐弯处,他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一闪,象个女孩子。“谁?”没有回答。他犹疑了一下,跟了过去。前面的人影闪进了一个地下车库不见了。“奇怪,三更半夜的,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寻短见吧?”他的心猛一紧,想探个究竟,就跟了进去。车库周围见不到人,也没有任何声响。忽然,老教授‘啪’的一下躺倒了,只见他胸口汨汨喷着血,已被无声手枪击中。到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去,衣袋里的钥匙不翼而飞,身旁有一个做成梅花形状的标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陈晓东作了个手势,学着讲古佬的语调,在最精彩的地方打住了。大家静静坐着,仍沉浸在故事情节里。“梅花党来了!”突然,李伟雄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把凌燕吓得差点哭了,女知青中胆子最大的何青青也害怕起来。“明晚你们还敢不敢来听?”李伟雄笑着问姑娘们。“别再吓唬她们了。”陈晓东见凌燕她们被吓成这样,有些过意不去,说道:“明晚再继续讲吧,现在我们做一回‘护花使者’,送你们回宿舍。”他和崔海南等人把姑娘们一直护送回宿舍。郑永红没有参加“故事会”,她独自一人溜去了刘土根家。“老队长……”郑永红在门外喊道。只听见里面一阵忙活。郑永红推门进去,见刘土根正把一碟东西往锅里放,由于心急,不小心把脚伸进灶口,踩在一块还未熄灭的木柴上,烫得他把脚猛甩了几下。“哟,好香啊!老队长你们在‘忆苦思甜’哪。”郑永红嬉皮笑脸地明知故问,心想:“我还以为老队长不食人间烟火呢。嘻,真是来早了不如来巧了,我的肚子正饿得咕咕直叫。” “永红来了。”刘土根的表情很不自然:“来,坐吧坐吧,你说得对,我们在‘忆苦思甜’,既忆苦又思甜嘛,哈哈。” 刘晓华见状,把藏起来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回桌子上,然后盛了一碗饭递给郑永红。郑永红接过碗,说了声:“这怎么好意思?”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永红,我让你组织知青们学习政治,有什么困难没有?”刘土根坐在小凳上往水烟筒里装烟丝,无话找话。“还可以。我正在组织一个马列主义哲学学习小组,利用晚上或者星期天不用学习的时间开展活动,老队长你觉得呢?” 刘土根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好,这样做很好。我就担心有些知青会受黄颖的影响,走白专。晓华,你也参加永红的学习小组吧。” “好啊,晓华能参加就太好了!”郑永红笑嘻嘻地看着刘晓华,满心欢喜:“这下好了,老队长开了口,晓华就会来参加我们的学习小组。我真不明白晓华为什么不喜欢跟我接触,却爱跟何青青、黄颖她们在一起。” 刘晓华看了刘嫂一眼,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收拾碗筷。她感觉到,父亲越来越变得陌生了。“永红啊,”临走前,刘土根喊住郑永红,嘱咐道:“你回宿舍后,可别跟其他人提起我们‘忆苦思甜’这件事。” “嗯,我知道的。”郑永红走进厨房,把嘴巴擦洗干净后才离去。 

    2016-01-13 15:42:01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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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留痕(第五章第三节)

     3夕阳的最后余辉开始慢慢地被茂密的胶林遮挡。暮色初合,淡淡的夜雾轻轻洒向大地。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伙房里破天荒地点起了几盏大气灯,照亮了伙房前的人群。这时,队里的男女老少一百多口人都已梳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最好的衣服(尽管也有一些衣服上打着补丁),拖男带女的,熙熙攘攘、兴高采烈地来到伙房门口排队,准备吃年饭。“大家静一静。”刘土根已站到了伙房门口,双手对黑压压的人群扬了扬,喊道:“同志们,在开饭之前,我们先一起合唱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他用力挥动着双手进行指挥: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ze东思想。 尽管饿着肚子,人们被丰盛的年饭激励着,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雄壮。刘土根被大家的革命热情感动了,他眼睛闪闪发光,脑袋不住地晃动着,屁股还一撅一撅地前后扭动,头上那撇白发在汽灯的照射下分外醒目。他那五音不全、咬字不清的调子以及不伦不类的指挥动作,直把在场的人逗得紧咬嘴唇,憋红了脸,却不敢放声大笑。人们的歌声还是那么高昂: 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chan党,毛ze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人们最后一句歌词的腔调完全变了,笑声几乎“喷发”出来。刘土根非常满意,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准备开饭!”人群“嗷”的喊了起来,焦急地往伙房前涌去。刘土根见了,忙喊道:“大家先别急,听我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一句是列宁语)!’今天是大年三十,为了使大家不忘昨日苦,记住今日甜,队里决定今晚让大家吃一顿用野菜和糠饼做的‘忆苦餐’作为年饭,大家一定要吃下去,回去后不准另外做吃的。要知道,这是原则问题。” 人群顿时乱哄哄一片。“妈耶,我们又‘解放’了一头猪。”王小凡的口水一下子全没了。“我儿子从早上起来就坐着等猪肉吃,这下可好了,大年三十的团年饭吃猪糠!”胖大嫂小声嚷嚷道。“老工人‘忆苦’后还可以悄悄回小伙房‘思甜’,我们可怎么办哪?”李伟雄嘟哝着,一屁股墩到了台阶上。“同志们,‘忆苦餐’也是粮食,”何青青见知青们都无精打采的,便对他们说:“大家尽量多吃一点,免得捱饿到大年初一。” 劳累了一天,大家早饿坏了。“忆苦餐”就“忆苦餐”吧,工人们争先恐后地把饭碗递过去。张毅敏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她笑吟吟地把碗递给了炊事员大刘。那汉子禁不住她眼神的央求,开了“后门”,给她舀了满满一碗。张毅敏双手捧着碗走到一旁,连忙用匙羹把“忆苦餐”搅了搅:“哟!怎么连一点油腥都没有?” “野菜粥里连一粒米也没放进去,这一碗‘清水’,怎么能顶到明天早上啊?”王小凡苦着脸,双腿有些发软。“要不怎么叫‘忆苦餐’?”崔海南认真地说:“不是还有糠饼吗?挺焦黄的,可以随便要。瞧!”崔海南啃了一大口糠饼。“啊!”他张大嘴巴,半晌出不了声。那东西就停留在咽喉,他不敢往地上吐,也不愿往肚里咽。原来糠饼是用碾出来的粗糠做的,伙房按照老队长的“指示”,把糠用水搅和搅和,再贴在锅里烤干,外表挺好看,可简直没法吃。“大个子,糠饼好吃吧?”李伟雄看见崔海南的狼狈样子,和几个男知青一起围上来逗他:“挺焦黄的,我再去帮你要。” 崔海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推开他们,捧着那一碗“忆苦餐”紧跑几步回到宿舍。他四下看看没有旁人,便急忙“呸呸”地吐掉嘴里的东西,把糠饼扔下屋旁的小水沟,并用袖子擦去头上的冷汗,舒了一口气。“坏了,这太显眼了,可别让老队长看见。”崔海南一低头,看到地上的残渣,又紧张起来,赶紧拿起水桶,冲到井台上,提了满满一桶水,小跑着回去把糠饼的渣冲刷干净。黄颖拿到糠饼后,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发觉那味道难吃得简直无法形容。她怕有人又拿她做靶子,就强迫自己把糠饼咽下去。谁知那一小块东西下到咽喉,就怎么也不肯往里走了。黄颖端起野菜清汤猛喝几口,想要把糠饼冲下去,直咽得眼泪鼻涕全跑出来。她赶紧拿手背去擦掉,急忙中却把糠饼渣子沾了一块在脸上,象老鼠偷吃一般。其他人望着她哈哈大笑,凌燕还直笑出了眼泪。何青青见情况不妙,赶紧向她们使了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一个接一个地走回知青宿舍,然后偷偷跑到屋后的防风林把“忆苦餐”倒掉。大家知道,山林那么大,只要不当着刘土根他们的面,要“处理”这些“玩艺”还不是小事一桩? 

    2016-01-13 09:36:21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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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留痕(第五章第二节)

     2 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早上, 队部的铜钟又敲响了。刘土根站在大榕树底下,张大嗓门喊着:“全队注意了,今晚的年饭由生产队伙房统一供应,所有的人不要自己开伙,晚上六点准时开饭。”  消息一传开,整个生产队立即沸腾起来。男知青宿舍简直象炸开了锅,李伟雄还兴奋地把脸盘倒扣,用匙羹使劲敲了起来。 这一天,大家干活特别来劲,可又觉得时间过得十分缓慢,恨不得太阳一下子就滑落地平线。年饭的内容竟成了一整天的话题。 “今晚肯定杀一头大肥猪,可能还有肉汤,我看至少有两个菜。”王小凡咽着口水说。他摸摸挺起的肚皮,又说:“我的肚子已经瘪了好长时间,太需要增加脂肪了。” “看你美的,就知道吃。”张毅敏笑他:“等着吧,今晚的菜式至少有三个:冬瓜鱿鱼(犹如)肥猪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凌燕听王小凡那么一说,被触动了,她双手扶着锄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地凝视前方,憧憬地说:“很久没尝到猪肉的滋味,今晚可真要开开荤了。”  “瞧,又一只‘谗猫’,小心撑坏了,晚上又得皇恩大赦(泻)。可别找我啊,我可是要睡大觉的。”何青青取笑她。凌燕的肠胃不大好,又很怕黑,晚间上厕所总要拉上何青青。  王小凡不以为然说:“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顿,我就不信你不谗,最起码要填饱肚子。这么长时间了,别说吃肉,连青菜也几乎忘了是啥滋味,伙房里天天就那么几颗萝卜干,去迟了还没了。前几天,我见伙房的酱油可以淘饭,心想反正没菜吃,可不能亏待自己呀,便偷偷勺了一茶杯,谁知道咸得连淘的饭都给倒了,白饿了一顿。后来才发现,伙房煮一斤酱油竟加了半斤盐!”王小凡说完,眉头紧皱,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却闭着,好象口里还含着酱油饭。 “哈哈! ”大伙儿开心极了,但更大的成分是冲着晚上的年饭。  “可也是的,一年只有那么几个节日杀猪,到了二三月梅雨天青黄不接,连萝卜干也难看见,更别说青菜了。要过年了,我们也该吃顿好的了。”胖大嫂玉芬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一起了。  黄颖静静地听着大家说笑,她想起了陈晓东告诉她的故事……  一天傍晚,陈晓东和几个知青三扒两口地啃完白饭,便回到他们的房间。他们已搬进新落成的知青宿舍,四个人住一间。 不一会儿,王小凡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哈哈,王小凡又在敲鼓了。”李伟雄笑着向前去拍拍他的肚子。  “有啥法子,它又不听我指挥,老是抗议。”王小凡无可奈何地说。  “小胖子,伙房里可能会有点剩饭,你要饿得慌,不如去瞧一瞧。”陈晓东对王小凡说。  “这个时候,伙房可能已经锁门了。”王小凡边脱衣服边摇头。  “试试看嘛,我刚才还看见伙房的灯亮着,大刘一般很迟才离开伙房的。”崔海南的肚子也饿了,他怂恿着说。  “对。我这就去看看。”王小凡迅速把衣服穿上,拿了个大海碗出去了。才几分钟的时间,他却垂头丧气地拖着脚回来了。 “怎么,伙房没人吗?”崔海南小心地问。  “唉,人有是有,就没吃的。我向大刘要点剩饭,他把盘盘罐罐全给我打开了,只剩下半碗菜水,连根菜也没留下。”  “哈!哈!”宿舍里的人都冲他大笑起来。  “这有啥好笑的!跑这么一趟,肚子更饿了。”王小凡躺倒在床上。  “我给你来个写照吧,送你一首打油诗。”陈晓东笑着说。  “好啊,瞧我们陈才子的。”大家拍起手来。  陈晓东想了想,做起“七步诗”来了:  饿塌肚皮步履跄, 为乞残羹却剩汤。 卑微只为盘中物, 清水充饥好上床。  “好!好!”大家忘记了饥饿,笑成一团。  “我说,先别上床,这么早也睡不着的,干脆我们打扑克吧。”李伟雄提出建议,大家同意了。  玩着玩着,王小凡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别老敲鼓,出牌呀!”李伟雄笑着推了王小凡一把。  王小凡光着膀子,叉开两条肥胖的大腿,用力甩出一张牌:“枪毙!”  “说真的,我也饿了。”崔海南揉了揉胸口说。  “我有一个解救肚子的办法。”陈晓东边整理扑克牌边说:“就是不知道你们的胆量如何。”  “啥办法?”几个人兴奋地把脑袋伸过去。  “昨天放工时,我经过芒果园的防风林,看见一只鸟窝,上面还伏着一只鸟,可能是在孵蛋。我们可以去‘摸营’,把蛋掏回来加餐。”  “好主意!”王小凡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把手上的扑克牌也甩到一旁:“走啊,我们一起去摸蛋。”  “等等,”陈晓东仍然坐在椅子上:“鸟窝搭得很高,你们敢爬上去吗?还有,摸蛋时要是给孵窝的鸟发现了,会跟你拼命的,你们怕也不怕?”  “我这么胖,爬树就免了吧,找个瘦小的,我看李伟雄最合适了。”王小凡听陈晓东这么一说,害怕起来,他马上拍着李伟雄的肩膀说。  “不不,我不会爬树。再说,我也不怕饿肚子,最谗的还是你和崔海南。要不,你们两个猜拳,谁输了谁上。”李伟雄想出一个馊主意。  “你最灵活,还是你来吧。”崔海南推了推陈晓东,鼓动说。  “要不这样吧,”陈晓东站了起来,提议道:“大家摸牌抽签,谁的牌小谁上,这样最公平了。”  “同意。”大家一致通过。  “我先抽吧。”陈晓东随意的从扑克中间抽出一张,一看笑了:“啊哈,红桃K,这趟差事我可免了。”  “我来!”李伟雄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他抽出一张牌,心想:“这张不好!”马上又把它掖了回去,重新抽过另外一张。他用双手搓了搓那张牌,闭上眼睛,用力把牌甩在桌子上:“喂呀,梅花10,看来我‘解放’了。”他高兴得跳了起来。  王小凡快速地抽出一张牌,捂在胸口上,祈祷着说,K,肯定是K。“开了!”他把牌往桌上一拍:“哈哈,方块J,比李伟雄的大。”  崔海南见大家的牌都这么大,苦着脸说:“看来这次该我倒霉了。可我这么个大块头,叫我怎么爬树啊?” “这好办。李伟雄做奠基石,你踩着他的肩膀上,他的牌次于你。”王小凡打着哈哈。  崔海南无可奈何,他随手抽出一张牌,无精打采的往桌上一丢。他定一定神,眼睛霎时发亮了:“啊哈,是方块K,是方块K!李伟雄,这爬树的革命重任就交给你了!王小凡,你是奠基石,你的功劳也不小!”  陈晓东宿舍的人倾巢而出。  来到防风林,透过朦胧的月色,陈晓东凭着印象找到了有鸟窝的那棵树。他叮嘱他们,掏鸟蛋时千万别打开手电,不然的话母鸟会发现的。 “上吧。”王小凡蹲到树下,双手搂着树干,招呼李伟雄站上他的肩膀。他刚准备站起来,手电亮了。原来是拿手电筒的崔海南过于紧张,不小心把电筒摁了一下。光线直射鸟窝,强光下,只见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正在拼命吞咽鸟蛋。 “毒蛇啊!”崔海南大喊了一声,掉头就跑,手电筒也不知扔到何处。王小凡一颤抖,差点把李伟雄掀下来,幸好被陈晓东扶了他一把。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夺路而逃…… 陈晓东后来说,他们逃跑的速度肯定打破了世界纪录……  黄颖被陈晓东的故事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抚着心口替他们庆幸,要不是手电亮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黄颖感叹道:“唉,这都是饿的。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就是容易肚子饿。”她诚恳地对陈晓东说:“我这儿有三十斤粮票,是我妈妈寄给我的,我也吃不了,你们几个人拿去买些米煮些稀饭吃吧。”  陈晓东眼睛一亮,想了想,对她说:“那怎么行呢?你也不容易啊,再说,那是你妈妈辛辛苦苦攒起来留给你的,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吃的不多,粮票留着也是留着,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黄颖说着,把粮票塞给了陈晓东。  “太好了,谢谢你,我们几个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陈晓东双手作了个揖。他的调皮劲又来了,把黄颖逗得直乐。 “可这三十斤粮票又能顶多长时间呢?”黄颖想到这,轻轻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捱了几个月,他们这下可以放开吃了。” 

    2016-01-12 15:17:06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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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留痕(第五章第一节)

                                       1啊,我的上帝,不要过多地要求我,当北风狂吹的时节,人在沙子上写不成什么。我经历过我那个时代,我的青春总是在我的嘴边准备着象鸟儿一样唱歌,而我却深受着痛苦的折磨。                      ──缪塞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万恶的旧社会!”“中国共chan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生产队的队部礼堂传出了一阵阵激昂的口号声,声音绕过防风林,传到很远很远。礼堂门口竖着一块大木牌,贴在上面的红纸格外醒目地写着:热烈欢迎场部演讲团莅临指导!礼堂进门的地方两侧也用红纸写了一幅对联: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横批是:忆苦思甜。礼堂里面,黑压压的坐满了全队的工人。靠近讲台的地方放着一排椅子,场党委张副书记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坐着主持人和几个演讲者。刘土根坐在听众的最前排,他带头振臂高呼口号,其他人便跟着喊叫。简陋的讲台上站着一个姑娘,她穿了一套打着补丁但十分合体的衣服,脚穿一双解放鞋,两根短短的辫子成八字形向外叉开,讲到激动处,辫子象拨浪鼓似的随着脑袋摇晃。她十分激情地朗诵着场里一个劳模的家史,眼睛泪如泉涌,连嗓音也变了,脸儿因激动而变得通红。她的手不断挥动着,却绝不去碰一下那感情丰富的脸,让眼泪一直挂在脸上。这个演讲团是场部根据上头的意图成立的,由张副书记挂帅。场部还找了几个所谓的“秀才”组成了一个写作班子,到各个生产队收集老工人的家史资料,写出了一篇篇如泣如诉的苦难史。 演讲团加上写作班子共有十几个人,他们大都是从场部和部分生产队抽调的知青,清一色的“红五类”,有一定的讲演才能。演讲团在场部各生产队巡回演讲,一次讲两三篇苦难史。由于讲出了名气,附近的几个农场也盛情邀请演讲团前去,并受到热情招待。两三个月下来,演讲团里的人都胖了一圈。凌燕凑到何青青耳边,指着台上的姑娘问:“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她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和我们一届,是个留级生,对吗?” “对。她叫邓绮,和我们隔三间教室,跟我也比较熟悉。她以前不大爱讲话,极少抛头露面,现在好象整个人都变了。刚才在门口碰面时,她竟好象不认识我似的。”凌燕说到这里,忽然“哧”的笑了一声,说:“邓绮也真行哈,眼泪就象水龙头似的,说流就流出来了。” “去!”何青青用手推了凌燕的大腿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 黄颖坐在凌燕的身后,不敢直起腰,生怕台上的人望着她。她最怕这样的场面了,好象台上的人字字句句都冲着她来,她想:“这忆苦会一结束,不知又要搞啥政治运动,老队长见到我就更加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这没完没了的运动何时才是个头啊?”黄颖越想越觉得透心的凉,手脚也直发麻。 接下来的那位胖胖的女知青是场部宣传队的一个独唱演员,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颇受农场工人的欢迎。但由于是连场演讲,嗓子已开始沙哑了。她朗读的是场部妇女主任的家史,这家史写得很成功,简直就是中国近代农民苦难史的典型,连演讲者本身也被感动了:  “我们家无法偿还那高利贷,地主把爸爸打死了,又把妈妈抓去抵债。家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只有十岁。我们相互搂着,哭喊着:妈妈,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你快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啊!妈……妈……” 那女知青朗读家史时的哭喊声十分凄厉,在场的人不少为之动容,没有流出眼泪的也赶紧低下脑袋,或抬手擦擦眼睛,因为不管是不是被留意,都生怕别人说自己没有无产阶级感情。胖大嫂推了推坐在旁边的刘嫂,悄悄对她说:“哎,刘嫂,现在说的那个妇女主任你也认识,她是我的同村姐妹。自她当上了主任后,我们就没再来往。她以前有那么苦吗?她家可比我家富裕多了。这都什么事啊,我都浑身起鸡皮了。啾!”胖大嫂说着,鼻子使劲往上耸了一下。 刘嫂轻轻笑了笑,没吭声,她按了按胖大嫂的手,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小心别人听见了。胖大嫂不忿的往后重重一坐,捂起耳朵。王小凡听着演讲者那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浑身毛孔骤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扭头看了看李伟雄,只见那“小不点”在低头偷笑。王小凡用肘子撞了他一下,故作严肃地盯着他:“怎么,你没受感动?难道你是个冷血动物吗?” 李伟雄的笑容马上停止了,随即用食指放到嘴唇上,沾了一滴口水,然后往两只眼睛的下方各点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的,鼻子也使劲抽了抽。陈晓东、王小凡等几个男知青被他逗得差点“扑哧”笑出来,赶紧捂住嘴把头埋到胸口上。 刘土根虽然也了解那位妇女主任的身世,但仍然很投入,不时地打断演讲人的朗诵高呼口号。张副书记见他如此激情,对随他来的方秘书耳语了一下。方秘书点点头,走到刘土根的身旁,小声对他说:“张副书记叫你上去。” 刘土根不知哪里做错了,诚惶诚恐走到讲台旁,张副书记叫旁边的人让一让,拉刘土根坐到自己身边,他竟兴奋得不知所措。演讲会就要结束了,张副书记紧紧握住刘土根的手,对他说:“刘队长,你们队的这次忆苦思甜演讲会开得非常成功,你把工人们的情绪都鼓动起来了,气氛比任何一次都好。你的阶级觉悟很高,我们大家都要向你学习。我看啊,你要趁热打铁,把‘忆苦思甜’活动深入开展下去。春节快到了,你要加强对知识青年的教育工作,使他们安心农场工作。” 刘土根非常激动,不住口的对张副书记说道:“感谢上级领导对我们的支持和鼓励,我们一定会按照您的指示,把工作做好。” 演讲团一离开,刘土根走上讲台,马上进行动员:“同志们,张副书记指示我们,要把‘忆苦思甜’活动深入开展下去。我们队要根据上级领导的意图,搞一次‘忆苦’活动。这几天我们要召开忆苦大会,让大家在会上倒倒苦水,提高思想觉悟。知青中也有好些出身贫苦的,你们自己组织一次忆苦活动,然后挑选几个人在忆苦大会上发言。郑永红,你来负责组织。” 轰轰烈烈的“忆苦思甜”活动便开始了,这么一搞竟是一个月的时间。

    2016-01-12 10:00:14 作者:潘紫英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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