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说起》
九、“有人跳楼了”及我的童年
忽闻周遭一阵骚动:“有人跳楼了!”
我的身边,就在今天早晨九点左右,我们都还沉浸在听课的睡梦或者真正的睡梦里,就在我们所在的六楼的的上一楼,也就是楼顶,我校一学生(因为当时情况过于紧急突然,有关部门还未赶到现场,性别身份尚无法确定)悄然从朝向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飞下去了,做了人生最后一次飞跃性的自由落体,她永不会告诉我们她飞翔时的感受是完美还是罪恶,总之此后她不言不语,终究又躺在了真实如大地的大地。血染红她的衣衫,像黄昏的最后一瞬霓霞凝固在尴尬的空气中;母亲的泪像河一样流淌,哭声却未能震天,因为她昏过去了,在某一瞬间也像她的女儿一样安静。但活着的人并不安静,警察来了一些又去了一些,去了的一些带来了法医。媒体是最早来的,生怕被警察抢了先不让拍照,那就损失了。最热烈的要算街头巷尾校内校外亲人与非亲之间的论战。有人说学校是有责任的,把学生的思想教育出了问题,走向了异端,才导致这样的悲剧。学校有老师辩驳说家长并未将孩子的监护权让渡给学校,法律上也没有这样的规定,学校又不是保姆,学校是传授知识启迪智慧的神圣殿堂,那种学生必定是不听信老师的教诲,自作聪明,被自己的信仰打跨掉了。实则这样的争吵就好比两个小孩被一个大人一手拽一个狠命碰在一处,碰的眼冒金星,这两个小孩却厮打成了一片,那个肇事的大人却在一旁吸着烟斗看笑话。诚然,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学校还是会在物质上稍作一点表示,似乎物质去了,精神也就自然产生了。我暗想这女孩倘是活着的话,一生也拍不了这么多的照片,更不可能获得如此多的关注,那她这惊人的一跳,单从“出名”的角度来看,跟奥运里的健儿或明星大排策划的首出复出也大同小异了,也就是值得的,因为要的只是关注嘛,并不拘泥于形式内涵,甚至性质品格也忽略不计,跟网站博客的点击率一样。
当然,如果活着的人读到这里会觉得我无耻或哗众取宠的话,那我的发言也该是值得的了,毕竟我还是不支持自杀的。妈妈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对死亡的态度是好死不如烂活着,在我幼稚无知的心灵里,早就默认了这种现在才知道叫着“观”的东西,她没有忙着把我教导成科学家艺术家商业巨子或是人民领袖,也不急于贬斥我为盖世的败类垃圾,她也不会为她的儿子考试不及格而大伤脑筋甚至另请高明,因为她有太多的农活家务要做,尽管她心里知道那些远不如她的儿子重要,但是她从未告诉过我这些,她只会偶尔本能的唠叨几句,然后还是农活与家务,这些似乎构成了她人生的全部。由于她的勤劳,我也就不必关注她所忙碌的一切而得以安心的念书,如果我所谓良心发现想帮助一下,她会开心几小时并现于脸上嘴上,而在我那是权利而非义务;当然,这是我长大成人后的待遇。小时候反倒不如此,我和姐弟们必须一起劳动,而妈妈总是把分量和任务分配的很合理,至少不会让我们为此而争吵,而我却偷偷的以为妈妈有些偏爱于我,或许其他的姐弟也是这般以为的吧。正是她的肤浅和“冷漠”造就了我后天的崇尚自由和放荡不羁。原本我是孤僻的小孩,羞于一切言谈,据妈妈所说,就连出世的时候也是好一会儿才会啼哭,连打针的时候都不会叫,吓得那乡村医生以为我是天生的白痴。但当我知道自己是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太沉默了,因为妈妈使我懂得,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会说话和有头脑,所以我不应该像只会摇尾的狗和贪睡的猪一样不言不语,我应该有自己的看法并把它们说出来或表达出来,这和吃饭睡觉一样是理所当然的。而我自己又以为孩子多数时候是应该听妈妈话的,这是我唯一的近乎天生的认识。
在我的童年少年连同现在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家庭破裂和婚姻恐怖的概念,尽管我也在某些时候承认自己没有生长在一个富裕完美的家庭,并不时为之而苦恼,这造成了一些物质上的缺憾。以至现在我觉得吃零食是一种近乎奢侈的享受而非习惯,一看到那些大包小包甜的香的辣的酸的东西,我就会很奢望;但大约是长期的自我内心修炼,以至我如此坚定的认为想要的东西并不一定都要取得。当我从都市或校园的大小超市的零食货架前走过,总怀有无比崇敬之情,崇敬人类力量的伟大,怎么能造出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来,既而是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溢满全身,毕竟现在可以亲眼看到它们了,至少也饱了眼福,还不用花一分钱,这在我那穷困的家乡连同家庭是不可想象的,那里的人们要知道我此时的地位,定会本能的羡慕于我的,毕竟我正缓缓的逼近某种无以伦比的辉煌。
那时的零食几乎都是妈妈个人生产再免费推销给我和姐弟们,还得赠送温柔的言语,因为我们会觉得腻味或是看到有的孩子吃买来的零食而心生不快。人的羡慕和嫉妒往往只是局限于同龄或同类之间,女人一般不因男人的成就而自卑,男人也不因女人的妖艳而拼命装扮自己;孩子只会歆羡其他孩子手中的零食玩具,而不会觉得拥有成人的汽车毫宅是幸福,成人无论多富有也不会为自己买玩具坦克和气弹枪;一个守着三分土地度日的农夫绝不幻想成为某地域内的首富,拉里埃里森也绝不鼓励大学生归隐田园。烤玉米棒子,红薯干,烤窝头,烙麦饼,烙面饼,偶尔会有几次粘粑吃,夹了瘦腊肉,那香味总是不会烦腻,总是让我舐着双唇去尽力回味,毕竟它的次数有限,这大约就是获取幸福的奥秘吧:稀缺的就往往就是珍贵的,富余反而生出腻烦来。它们都是冷热皆宜的,甚至冷了更有味道些,我们说“更有嚼头”(不容易嚼碎)。尽管在家里觉得这些东西不好吃,可是到了学校后就不一样了。放午学的时候就拿出来吃。因为每个行政村只有一所小学,偏远的高山区村子连一所都没有呢,往往要走上一两个小时的山路来上学,而每个行政村往往分成许多小寨,这让我们很羡慕学校就设在自己寨子中的孩子,又庆幸自己没有住得太偏远。
我们去学校的小路是一律的下坡,但也得走上一节课,来时就爬惨哩。倘是回家吃午饭得来回的跑路才行。我暗想要是那时每天坚持回家吃午饭,肯定能跑出个国际马拉松亚军。但我觉得吃了一点还不够跑路就饿了,况且家里可能没人做饭,去了有时也是白搭,这是我偶尔想摆脱重复而致的腻烦产生的实践告诉我的真理。那一刻突然很讨厌这种生活,只是不知道除了这样还会有怎样更好的生活,也就是我以为世界跟我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一样大,我是飞不出这个圈子的,因为我从来不敢想象身边没有妈妈后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但那种思绪会在某一瞬间倏的掠过脑海,然后我会倏的一颤,极力阻止自己想下去。但我并不会逃学,因为妈妈会不高兴,还说很难听的话,说我没有出息,我那时不太清楚“出息”为何物,我主要是害怕妈妈失望的神情和浑圆的怒目以及痒痒想揍人的一双粗糙大手。
二年级的时候有过一次逃学,中午跑到家的时候,那扇笨拙的平时总是虚掩着的木门偏偏是锁着的,我感觉很无理,它应该是开着的才对呀,妈妈应该从屋里微笑着出来,然后给我盛上满满一大碗包谷和大米的两参饭,热气腾腾,上面还堆着多多的白槿豆,有时还会有一个烫烫的大排骨,我越想越饿,越饿越想,不禁哭起来,后来竟在门口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回来了,叫醒了我,给我煮了满满的一大碗白面条,上面还搁着一个荷包蛋,我很快就吞完了,妈妈竟暗地里落了泪。但我吃完后,她却揍了我的屁股好几下,很用力,那麻麻的感觉现在还记得,然后撵我去上课,但是我想即便到了学校可能也放学了,这个妈妈也知道的呀。我不懂她的用意,觉得妈妈不讲道理,又不敢不应,就假装顺从去上学,实际却跑到后山找鸟窝去了。看到小路上有人的时候就跟他们一起回家,反正妈妈又不知道。我回家后只感觉妈妈不太高兴,姐弟们正在吃饭,我又饿了,于是扔下书包就跑去盛饭,妈妈却一把将我拉过去,朝屁股上就是几下,我一下就哭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挨揍吓哭的,脑子里拼命搜索自己的错误,发现可能是逃学一事,就赶快承认了。妈妈却突然哭起来,吓得其他姐弟都不敢吃饭了。在后来的成长中,我始终不太懂妈妈哭的涵义,现在也不太懂,只是我确定后来的很多年我都没有再逃过学。尽管看到伙们伴邀约着逃学,很痛快的去河里游水,到河沟捉螃蟹烤了吃,去摘酸酸的山梅子,摘映山红捣汁喝,我真的很想跟着去,但一想起妈妈哭的那种感觉,还有姐弟们吓得不敢吃饭的场景,我就很快很轻松的就打消了逃学的念头。当他们笑话我是胆小鬼不敢逃学的时候,我第一次明晰的感到站稳自己的立场,不因别人的嘲笑而跟风的快乐。小学里的我就成了我们那小小学校里的小小明星。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乡中学。那些日子,妈妈的脸很好看,却不告诉我秘密。尚有三寸金莲遗迹的祖母还用她悄悄节省的伙食费买了一床毛毡,又悄悄的塞给我,怕给其他的媳妇知道说她偏心。祖母之偏爱于我,不全是我在他心目中的可爱和常常去陪伴她,还有母亲在几个媳妇中乐于包容和对祖母暗地里慷慨的缘故。按母亲的理解,妯娌间的相处大约是有学问的,有些事情你做了大可不必宣扬,那你获得的实惠兴许还要多些。家和万事兴,这是平凡的智慧,更是可爱的智慧。
远离了妈妈和姐弟们,渐渐的,我开始注重自我的存在,于是就误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就经常或者彻底的忘记了妈妈的眼泪。我大肆逃课,还与那些被学校公认我却不以为然的坏学生一起厮混,赌钱,打架,抽烟喝酒,看黄色武打录象,只恨那时尚未流行白粉摇头丸,只要是象征堕落的且我们那儿又有的毒害工具,我都沾染了。因为我想,成人们可以这样,我为何不可,我还要比他们都狠。赌钱使我输掉了每周的生活费,所以经常被饿得半死,面色惨白,腿脚酸软,在那个身心正蓬勃生长,最需要食物和理想的年代,我却空乏其身,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惟独没有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憎恨饥饿,憎恨堕落,憎恨那片土地和与贫穷有关的一切,却不愿行动起来去消灭它们。我跟一切被视为垮掉的青年如出一辙,如中国的盗版技术一样相似,尤其是心理和意志。终于,学校在某次突击行动中将我们一伙缉拿归案。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我们的赌博现场,充斥着香烟的臭味和纯酒的杂味,比现代化的地牢条件要差出一倍。地牢里至少环境清幽心地无私,我们却是如此的忧虑于自己的输赢,远甚于好象从不会结束的生命和永不会衰老的青春。当时我们没有来得及合谋,在隔离审讯下,纷纷供认不讳。于是我连同其余同党五人均被装进一辆蓝箭牌小卡车,遣送回了老家。这回妈妈没有出现,是爹爹亲自来迎接我和陪同的校领导。我的朴质的父亲在此之前绝对想不到一直让他引以为毫的儿子唯一一次惊动校方领导的作为居然是赌博。其他同党及其父或母也陆续到达集合点——当地小有名气的一家电器修理铺的门口,因为副校长认识那个老板。我和父亲是最先到达的。教育是不能赊帐和拖欠的,所以父亲在校领导的亲切指导下同时也发自为父的本能,对我展开了不算猛烈的思想及行为教育。
何以不算猛烈?因为我没有如后来我亲眼所见的其他几个同党一样被晓以皮肤之痛。十几年了,父亲顽固而又睿智的坚持着他的唠叨教育模式,从未在我的身上动用过手和其他辅助工具,他总是意味深长反反复复的说:“会打人用话打人,响鼓不用重垂敲。”此刻,我竟如此的讨厌这种妇人之仁的教育方式,因为良心的折磨远远超过了皮肤之痛,正是这种长期的耳鬓厮磨式教育练就了我对偏离良心轨道的恐惧。这时的我确实更希望被痛揍一顿,以皮肤之痛代替或削减良心之痛。父亲却只是很不太温和的说:小私儿,跪下!我本能的就跪下了,因为此刻的我没有任何主动权,早已把自己廉价卖掉了。每次父亲被迫骂我“小私儿”,心就堵着痛,那意思是我不像是他的儿子。父亲和其他校方领导具体在为我的学业能够悲惨的继续而求情上说了什么,如今我的大脑确实已是一片空白,我只记得自己像被卸掉了骨架抽掉了筋骨挖掉了脑髓,跪无跪相,人家秦桧都跪了上千年了,却依然风韵犹存,那时的我何以跟秦桧者媲美。但我唯一记得很清楚——确实很清楚——的是这样一个片段:当时正值中午,那个老板的小儿子被他的妈妈从午睡的酣梦中拉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迷惑的来到跪着的我和坐着的领导面前,他的妈妈指着地上的我以教育者或者更像恐吓者的口气对他的孩子说:看,这就是赌钱的下场!不知什么鸟力竟促使我抬起软弱的一直低垂的头看了他们一眼,或者是出于好奇——他们怎么会对我这样的人发生兴趣,那孩子的脸上分明也顺从的掠过些微本能的恐惧,然后我又埋下低贱的头颅,有钻入裤裆的冲动。再然后我又听到这个母亲跟校方领导介绍她的孩子是如何如何的有“出息”,云云,还说一定要光荣的考入他们学校。那时我是如此的讨厌“出息”和“光荣”这两个词连同它们的任何寓意,以致我突然又生出一个邪念:我要把它们一把抓过来,并蹂躏于股掌,直到化为一滩脓水。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开化了对这两个词语的认识,其深刻程度就算我以后的若干年加总,也都无法企及。再然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由于看到眼前的母亲与儿子,我也想起了我这个儿子及其母亲。此时的母亲,我的妈妈在做什么呢?不必多想,还是在忙碌于她的家务或者农活,尽管她深深的知道那些远不如她的儿子重要;还有那次我至今都不太承认的逃学和她在我屁股上重重的当时和现在都还有些麻麻的感觉的几巴掌,她的哭泣,一个普通儿子的普通母亲,为她儿子的逃学或者其他在我年幼时候永远无法感知和理解的原由哭泣,姐弟们此刻也不敢吃饭了么?没有——他们在自己的学校里,此时应该在午睡的酣梦里,或者放弃午睡在比别人刻苦的学习。大姐肯定又在加班了,她总是比别人勤奋,偏偏为何她要半工半读呢,哦——家里困难呀。她在一个小饭馆打工,每周不是都给我们寄些生活费吗……我号啕大哭,烫烫的眼泪河一样从脸面涌过,我为什么而号啕,为我的荒诞的青春,对妈妈父亲姐姐的愧疚,或者我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为,我只想号啕大哭,好象哭过后就是另一个新人了,好象这哭泣里有解救心灵迷失的妙药,好象这眼泪有无穷的雄辩力,使我洗脱罪孽重归本璞。所有在场的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但他们不会懂得,我的号啕不能单单用“浪子回头”这样的四字成语来解释,那会屠杀掉他的价值和程度。那个即兴抓住我为反面教材以教育她同样深爱的儿子的母亲,竟掠过一丝怜悯的神情。但是我必须厌恶她,如此强烈的厌恶她,并狠狠的瞥了他及她可爱的儿子一眼,然后就止住哭,却仍旧哽咽得厉害,我不能让我母亲的儿子的母亲因觉得她的儿子没有“出息”而觉得丢人流泪,有一张难看的脸。我又狠狠的转向校方领导,并狠狠的说:“校长老师,让我读下去吧,我会感激你的!”跟一般书上写的一样,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逃过学,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一中,那是我们的县重点中学。
妈妈总能很好的预知她的孩子的需要,知道我们到了中午时分必定正饿的慌。此时,那些不起眼的吃食,并不像在家里时觉得它们讨厌,反而会觉得要是不听妈妈的话,此时肯定后悔的要命,甚至害怕它们被人抢了去,所以每次我都是三两口就解决了它们,但每次吃完了又后悔,呵呵——比八戒猪吃人参果的感觉也好不了多少。现在想来好象已经没有能让自己有那么满足的东西或事情了,现在我总算知道想象力在生活中的地位之重要了。对于一个习惯或喜欢提及或思考追求、幸福、快乐、人生意义之类字眼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我至今还能清楚忆起它们每一种的味道。这些,在城里生长的孩子是不可想象的。我写这些并不是炫耀农家的生活如何的单纯可爱,更不是要博取廉价的同情,我只是想说,幸福是一种感觉,而不在于外物的好坏多寡,而这种感觉是需要习惯和培养的,并不是某年某月某日突然参悟像中彩票一样就可以获得的,当然它还与性格和生长的背景有关。必定有人觉得我的想法离谱可笑或者不过是穷人的自慰理论,当然可以这样觉得,你是自由的。但我坚信那样的人是不会读这些文字的,更不可能读到这里,即便出于意外,能吸引他们的也决不会是这些内容。如今想来,如果我别无选择真要为某事或某人而自杀的话,我愿意为妈妈这样去做。诚然,此假设完全是出于表达的需要。而现在的某些青年国人,必定笑我傻B了,当然可以,没有什么不妥,让他们去为情人和汽车自杀吧,倘使我认识他们,并且当时或以后又正好有些感慨的话,也该写些悼念的文字才是,毕竟也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嘛,作为一个有感觉的人,是应当如此的。
什么东西会重要得竟能让人放弃就算或许不怎么宝贵的生命,在我的话,最多就是放弃一些快乐或眼睁睁的看着空白的青春流走就已觉得过分和委琐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诸如幸福快乐生命寄托在一些极不稳定的外物或外人诸如汽车房子考试升职爱情收入理想与朋友妻儿情人和垃圾狗屁身上,那当这些极不稳定的物件人事消失不在后,不就一无所有了吗?因为他们从不或很少以为自己的存在值得一提,甚至根本就不曾想起过这一点,那世界里无疑埋藏着无数的自杀呀,只是有的人本能的怕死,或者觉得死比活要可怕一些,又或者更怕死后的结局:孩子亲人朋友追求爱恨的结局以及在或短或长的某一时间内永无休止的议论所带来的喧嚣。于是他们必定以为自己真的穷得一无所有或是命运悲惨,所以他们选择逃遁或面与表情的活着。
我却几乎不去思考富有与贫穷及其所包涵的深邃或肤浅的寓意。除了自然的意外病痛或天生的地域与身体的缺憾所带来的不幸是不可抗拒之外,其他一切痛苦都是虚无的灾难,也就是心灵的执迷所致,是没有必要的,也就是不自然的,做作和可怜可耻的。
所以我固执的认为自杀是不可思议的。我始终肤浅的以为生命的自然消逝是不必过于悲哀的,但我还不曾想过这个世界会有人亲手杀死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自己来博取所谓的另类价值或解脱。
那位同胞依旧安睡在坚硬的水泥地,躺在一片猩红色的湖泊里,像某个平凡的夜晚一样没有纷扰,没有声息。确实没有纷扰,对于活着的人们,没有纷扰又怎样呢?就是没有纷扰罢了,我想不出还可以作其他任何更深刻的思考或解释。
国人向来有看热闹的传统,至今我都无法辨别这一民族性格的卑劣或是伟大。周先生在《藤野先生》里有过对国人聚众看俄人杀国人情景的描述,那时我还年幼,竟也有些发指的情绪,虽相隔几个时代,却硬是让我对围观之行径心生厌恶起来。中国语文教育最大的作为大约就是每个年级每册教科书里都不忘选入周先生的文章。今又有百人围观一人落水不施救,千人观看农民工跳楼不思考,万人等待一场猥亵的表演不厌烦。大约是电视电影及节目看多了的缘故,这可是最不必花费思索的既非体力又非脑力的劳动。放大了看,整个国家无非是一群被冠名为“人民”的人在围观政府及所谓的公务员办事的热闹,看热闹的人是为旁人过客,不必参与到这热闹中来,也不必关心这热闹的性质和发展,偶尔被这热闹波及或伤害,也必会以看热闹者的常有心理断定自己是自作自受活该和理屈,正如当年的俄人要是杀人杀起了兴致,随便抓几个围观的国人来杀掉,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来看热闹的,最多的当然是学生,因为这里最多的是学生,跟死者一样的身份和状态,是为同胞。我没有广博的见识,没有出过国留过洋,所以无从判定“看热闹”是中国特有还是世界共有。但我凭常识知道,在其他被我们称为低等的动物界确乎是没有的。我不禁想起了一部畅销小说《一座城池》里人们看炼油厂爆炸的情景,他们争先恐后,冒死开车骑车跑步赶着去看一个炼油厂爆炸,从使用的行动工具来看,可谓代表了社会各阶层,惟恐错过了那场罕见的盛开在繁华大都市上空的空前绝后的烟花,那看热闹的场面可比热闹本身要热闹的多,像等待许久的辉煌终于来临,惟恐那第一眼被人抢了去,像男人关心与自己上床的女人是否处女一般,虽则自己早已不是处子身。这也再次充分的验证了文学艺术源于生活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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