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校园文学网

首页 > 原创> 小说·故事·奇幻

知否,知否

时间:2009-08-17 20:26:19     作者:梁世玲      浏览:17743   评论:0   

多简单  

爱情
像就做完的梦
清楚模糊  

                                        ——王菲《我爱你》
                                        1  

    爱是一个人的事,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直到看了茨威格的作品,我才知道这两句耳熟能详的话原来是出自他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一年我二十一岁。我花了两个小时来阅读这个故事。我阅读得很慢,就如沙漏里的流水,滴滴嗒嗒,把一个女人一生的苦楚与伤痛慢慢咀嚼透。读完后,一头栽倒在床上,直挺挺如僵尸,毫无思绪,只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出神。我看到有一缕缕细小的蜘蛛丝不知什么时候纠结在我蚊帐的角落,这么说,一定存在一个或者几个蜘蛛侠与我为伴并且不知不觉地度过很多个日子了。原来我也不孤独,原来我也很幸福,因为一直有小动物作伴,不离不弃。  

13岁的少女。洛丽塔。一直爱着一个男人。爱到多少岁?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相遇了几次,然后有了孩子,做了妈妈;只记得她用一生来爱着他,默默无言。但是,对他而言,每次相遇他都没有记忆,仅仅把她作一个个瞬间的邂逅、一场梦,梦醒了便忘得一干二净。他从来不深究每年生日他花瓶里的白玫瑰来自何人何方。“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一遍遍地想着这句话,心莫名地抽痛着,像有一把刀片在我的心狠狠划了一刀。然后,剧痛侵袭,鲜血蔓延,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过往,全部唤醒了,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我喜欢看一些小说,但不耽溺于情节,我更看重的是它所蕴含的情感。但我实在想不到像茨威格这样一个男作家竟能以如此细腻的笔触把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娓娓道来,就像一条小河在静静地流淌。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涌现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情感,悲伤?难过?好像还有点快意?胡思乱想。  

应该是傍晚了吧。我看到有一束斜斜的阳光从阳台偷溜进来并落在我的床头之上。空气有点闷热,风扇左右转动,发出咝咝的响声。突然,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我扭头瞥了一眼,是飞儿。  

“哎!累死我了!”她呼啦啦地把一大堆东西丢在床上,然后咚咚踩着高跟鞋向我走来。  

“不是吧?你还在睡?!”她大惊小怪地揪开我的蚊帐。  

“约会回来了?”我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么一句,却像十年没进过粮般。  

飞儿的男友在另外一个城市,还好不太远,但为了解决相思之苦,每到周末,也不得不奔波劳碌——不是你跑来我这边就是我赶去你那边。而在平日,除了网上聊,每晚还要电话煲上一两个小时。第二天,飞儿就顶着熊猫眼去上课,还常常趴倒在课堂上。有时我就想不明白,恋爱这么一个浪费时间与金钱的东西,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孜孜不倦地追求呢?那是因为你还没体会到恋爱的甜蜜!飞儿反驳道。是啊,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的,辛苦一点又算什么呢。  

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连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有一次,飞儿凑得近近的,表情复杂,一本正经加上难以置信。而我却觉察到她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鄙视的意味。当然······有。我冲口而出。暗恋的不算的哦。她得意地笑着,嘴角闪过一丝邪恶。我的脸部表情刷地紧绑起来,目光开始游移。她正戳中我的痛处,我一大堆不服不满全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只有一声不吭,没有了言语。  

“啧啧,你又在看这些书啊?”飞儿以大拇指与食指捏起那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尖声道。  

“那还能怎样?”我翻了一个身,准备睡去,最好睡死过去,永远不要醒过来。  

“你应该把《恋爱宝典》摆在床头的。这些算什么鬼东西啊!”飞儿啪地把书扔回原处,然后一屁股跌坐在我的床沿换鞋。  

“算了吧。我喜欢。”我含糊不清地敷衍她。  

“不行!”飞儿转身一把把我揪起来,“你要振作起来。我传授恋爱宝典给你好不?我可是有很丰富的恋爱经验的哦。包管你一定手到擒来。”  

“行行好。你放了我吧。”这丫头今天犯什么神经了,我几乎要跪下来求她了。  

“你想想,你都要二十二岁了却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可是很丢人的耶。再说,一次都没爱过,以后怎么去爱啊?”哎呀,她的话怎么好像也挺有理似的?我猛然想起了今年同学聚会,每个女同学几乎都有男朋友相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一旁,实在不是滋味。  

飞儿一看到我似乎有了生气的样子,更加兴奋了,她开门见山就问道:“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回答,眼帘却低垂下来了。  

沉默就是承认。一个屡试不爽的真理。  

果然,飞儿也不追问,两手一拍:“这样就好办了!”  

我一脸疑惑,不知所以地望着她。她那脑子不知又冒出了什么鬼主意了?  

“照我说,你就直接去跟他表白好了!”飞儿说。  

“表白?!”我几乎晕倒,摇摇晃晃地勉强支撑着继续和她扯淡。  

“是啊,你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你’或‘我爱你’就行了。爱呢,是要大声说出来的,你没说出来,人家就不会知道的。”  

“······”我确定我很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把飞儿的话消化,“你这样也太那个了吧。如果,如果拒绝了,岂不很丢脸?”  

“你尽管放心好了。俗话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的男朋友还是我主动追来的呢!”飞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信心爆棚的模样。  

“可是······”我仍然犹豫。  

“别什么‘可是’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那种矜持啊、等待啊什么的早就过时了。我们要做金三顺,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知道吗?!”  

“这样啊······行吗?”我优柔寡断的性格发挥到淋漓尽致。  

“行!”飞儿在我肩头重重啪了一下,短暂疼痛的同时,我似乎还感觉到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手流向我的身体。  

Everything is possible!”飞儿笑靥如花。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身上,在一片玫瑰色的霞光里,她仿佛变成了徐志摩诗里的那个“夕阳中的新娘”。我现在才发现她竟然如此的美。而我,也仿佛看到属于我的那片玫瑰色的霞光了。  

                              2  

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信神色凝重,似乎很认真地对我说。他眸子深邃、炯炯有神,如檀香木的厚重,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夜晚的城市,一间名为“回首往事”的咖啡屋。白天的城市是一个老实安分的妻子,夜晚的城市则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情人。我常常一个人在夜晚的城市游荡。我总想好好地融进夜晚的城市,spa、迪厅、咖啡屋,一切时尚而美好的都市夜生活的元素。  

但是我不能。正如我不能使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和我一样。我默默无言地低下头,大拇指与中指捏着金属羹慢慢地搅拌着眼前的咖啡,一圈又一圈,顺时针、逆时针。咖啡早已凉透。卡布其诺。我最喜欢的咖啡。味道香馥柔和,颜色深褐,像卡布其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外衣上覆上的一层头巾。这也是它名字的来由。  

晴,真的,我不是好男人。我只是一个小混混。不能给你幸福的。信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  

你不是小混混。我知道的。这只不过是表面的假象罢了。我心里立即就接上了他的话茬。但实际上,我仍旧一声不吭。  

咖啡屋里慢慢流淌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少女的祈祷》。音乐安静、轻快,像一轴古画那样缓缓地舒展开来,少女的心事由暗至明,最后散落一地。少女的祈祷。谁又能真正体会少女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怀与那种单纯圣洁的祈祷呢?  

晴。你还小,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的。等到那天,或许你会为今天的行为而感到天真可笑,甚至还后悔呢。  

信闪过一抹笑容,他想把气氛搞得活跃点而不至于那么尴尬。但毫无用处。我默默猜想着他的笑容,它是真诚的还是无奈的呢?为什么我直觉它很不像平日的那种清澈呢?它让我如此惶惑。  

我依旧沉默,疯狂地沉默。信,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让我爱得如此专注深刻、如此不顾一切的男人。为了爱,我放弃了女孩的矜持与自尊;为了爱,我可以无比勇敢地第一次对男生主动说出那三个字。我不想再失去了。我错失的太多。因为我的缄默,因为我的矜持。既然我选定了,就要不顾一切地去爱你,自始至终。  

金属羹与咖啡瓷杯碰撞而发出的声音零零星星地响起,与钢琴融合在一起,有一点点不协调。孤独与寂寞,像夏日雨后的野草,不分日夜地疯长。回首往事,多么令人深思的一个名字啊。咖啡屋的老板怎么会想到这个让人伤感的名字呢?  

一个人的往事,或丰富,或空洞,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地沉淀。我没有过往,也不会有未来。我只知道把握当下。是的。我的固执让我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就会奋不顾身地去追逐,即使很可能会陷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唉······信轻轻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窗外。窗外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夜晚,辉煌的霓虹灯,喧哗的人群,阒黑的远空,恍若一场梦。  

信,你为什么叹气?是不是我让你心里不好受了?你总说我不懂事,总说我还小(其实我已经不小了)。其实,我已经尽所有努力去阅读你了。关于你的一切,简洁的,琐碎的,我都记得那么清楚。也许,也许你对我毫不了解,甚至连我现在喝的这种咖啡是我的最爱也不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付出的爱不能一一得到回报的。感情的投资是所有投资中最风险的一项投资,没有人能预料得到它的收获。爱是一个人的事。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这些道理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也实践过很多次了。只不过没料到,现在又在你的身上重演,难道这是一种宿命吗?  

我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咖啡杯里,嘀嘀,发出很细微地声响,然后与咖啡消融在一起,融合得那么完美,那么不着痕迹。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金属与瓷杯相碰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大到足以掩盖泪水滴落在咖啡里所发出的声响。我把头垂得更低了,让低垂的头发遮盖住我的眼睛、脸颊。  

但信依然凝视着窗外,很专注很专注。你不会知道我的悲哀的,信。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长得足够让我的眼泪风干,让我悲痛的心情有了一点点的缓和。难道时间真是一剂治愈伤痛的妙药吗?如果是,我宁愿选择永远疼痛而不愿被治愈。因为只有不断的疼痛才能唤起对一个人的思念与记忆。我不要忘记你,信。  

我抬起头,命令嘴角笑往两边一咧,开玩笑啦,呵呵。这样也骗到你,哈哈······  

信猛然转过头来,愣住了,5秒之后,一脸轻松,如释重负般。  

难道我这么说,你很高兴吗?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信!  

继而,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佯装咬牙切齿地吼道,这样的玩笑你也开?!我快被你活活气死了······  

呵呵,因为你好欺骗嘛。我大笑不已。记得不要停下来,不要。即使很想哭,也要等你走后。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信望了望外面的夜色,说道。  

才十点而已。我悠悠地说。  

不行,你得回去。女孩子不能这么晚还呆在外面的。记得,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尤其不要在夜晚的大街游荡。信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乖孩子啊。信摸了摸我的头,像大哥哥摸小妹妹的头那样。一直都这样。我的心陡然感到无比失落。  

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乖孩子么?我抬起头,直直地对视着他。  

信也专心致志地回视着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没有任何一点逃避。  

是。坚定,不容置疑。这声音穿透钢琴的音乐,掷地有声,整个世界都萦绕着,“是是······”我所有的仅有的一丝幻想全部被这个“是”湮灭。它就如来势汹汹的千军万马,丝毫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就这么一直往前冲啊,冲啊。  

                          3  

我失恋了。不对,是根本没恋,一场还没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的恋情。没有“恋”,哪来的“失”呢?一连几周,我都沉浸在那个阴影里,我忘不了信在咖啡屋里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他每一个细节表情。我像复习功课那样,整天整天在自己的脑袋里重现。胡思乱想。就如信说的。我总是胡思乱想。  

去图书馆,要不要一起去?幸子背了抱着一大堆书,刚要走出门口,突然掉头问道。  

她一定感到不习惯了。因为从前我们俩总是一起去图书馆的,而且一呆就可以呆上半天。我平日一贯是以乖乖女的形式出现,说话谨慎谦虚,坐有坐姿,站有站相,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逃课。按时完成作业,考试没有一百也有九十。  

不去了。我懒懒地回答。  

你怎么啦?幸子走过来,盯着我的脸,很惊讶,仿佛在我脸上发现了新大陆。  

没事。  

我发现你近来好像不太对劲。总是无精打采的。而且好像变得也不怎么爱学习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幸子充分发挥她那关心爱护同学朋友的优良作风。  

没有啦。你去你的吧,不用管我。我想上网。  

那你不要堕落哦。幸子叮嘱道。幸子很少上网,她总是整天地泡在图书馆。在她眼里,上网就是浪费青春,荒废学业,是堕落的征兆。  

行,行。  

其实,我并没有上网,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网了。我打开word文档,疯狂地敲打起来。我越来越相信文字的力量,它成了我逃避爱情的麻醉剂。我宁愿永远沉睡在里面而不愿醒过来。在文字里,我设计了一个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一个个大团圆式的结局,才子佳人,公主王子,像蜜糖般甜腻,像童话般完美。我要让每一个阅读我的文字的人都看到希望,感受到温暖。从来没有拒绝,从来没有悲伤。  

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比我更加孤独的人,凡高。凡高,向日葵。提到凡高就不能不提到向日葵,仿佛凡高就是向日葵,向日葵就是凡高。就像我与文字,两者是绝对不能分割的。  

这个只有一个耳朵的丑陋的神经质的人说道:“我越是年老丑陋、令人讨厌、贫病交加,越要鲜艳华丽、精心设计的色彩为自己雪耻······”  

凡高的向日葵,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有金子般温暖的色调。那么繁盛,那么壮观。生命所有的本色,看到他的向日葵,你就会深深感受到生命的勃发与向上,鲜艳的,华丽的,奢侈的,生命里一切的一切,被他诠释得如此完美。因而,我曾经写下过这样的文字:明天,我也要像向日葵那样美丽地开放。  

而现在,在我敲下一个个完美的爱情故事之后,我的心竟变得无比空虚与失落。一切像雾像雨又像风,来得那么急促,走得又那么突然。我想竭力攫取一些东西,但发现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凡高的话让我对一些事情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例如爱情。  

明天,我的爱情能像向日葵那样美丽地开放吗?  

                         4  

晚上,我上网了。打开Q,拉直信那里,一片灰黑。一种无言的失落慢慢蔓延了整个心头,继而向四周荡漾开去。记得,他很多时候都在线的。我们天南地北地谈着,侃着,无拘无束。往往没有逻辑的,一会讨论苹果和梨子哪个好吃点,一会又说到有神论与有神论的区别,像蹦蹦跳跳的虱子,一会跳到这边,一会又跃至那边。但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我发现,他的签名改了:到不了的叫远方,回不了的叫过往。到不了?回不了?什么意思?我潜意识地揣摩起来。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有一种无以伦比的神秘,让我有彻底了解的欲望。也许,他现在就可能在,只不过隐身罢了······  

为谁而上线?又为谁而隐身?  

我怔怔地盯着白色的屏幕,脑子一片空白。我多想跟他打个招呼,看他是否在。因为我们一贯以来,一上线就会向对方打招呼,然后很自然地聊起来的。即使不在线也没关系,会留言的,而且常常留一大段。  

后来,恍恍惚惚闯进了一个情感网站。好像是在百度里搜索的,我心里很不好受,需要人来指点迷津,或者更准确地说,失恋疗伤。在感情方面,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都是个败者。无意中在网页那里看到这样的一个链接:男人五大经典拒绝借口。  

1. 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  

2. 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好好考虑一下。  

3. 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怕将来某天不得已分手了,大家连朋友都做不了。  

4. 我还无法从前段恋情中完全解脱出来,不如我们先做好朋友。  

5. 不是吧,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儿看。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第一句,它跟信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我一颗心一下子跌至谷底,彻痛得无法呼吸。信,信,他竟然是这样的意思!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是我太弱智了,反应不够敏捷吗?为什么人家拒绝得那么明了,我还不能领悟呢?难道非要他大声嚷出 “你给我滚!”之类的话语我才彻悟吗?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拒绝得多体面多礼貌多委婉。我相信如果我再说多一次,他一定会说第5条。不是吧,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儿看。只不过把“哥们儿”改成“妹妹”。不是吧,我一直把你妹妹看。一定会。肯定会。  

突然,一条好友请求的窗口弹了出来,“加我”,备注那里如此写道。我一般很少答应陌生人的请求的,自己更不会去加陌生人。况且我现在心情烦躁得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可刚拒绝,接着又发来了一个,一连几个,每个都是“加我”。语气霸道得很,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一般不是同学朋友,即使陌生人也是“你好”、“想认识一下你“之类的,哪有他这样的啊。我翻看了一下他的资料,发现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年龄,没有性别,没有城市,没有签名,只有一个昵称——轻舞飞扬。我有点诧异了。这一定是一个很陌生的陌生人。  

我打了一个激灵,一个诡异的主意立刻在我的脑海里定了根、发了芽,并一下子生长成参天大树:我要玩一个游戏。一个千年一遇的游戏。我要做游戏的主角。自始至终。这次,我要彻彻底底掌握主动权。  

                         5  

加了不久,他就发来第一条信息。他,轻舞飞扬。我,万里明月。  

轻舞飞扬 21:43:07  

你好  

万里明月21:43:33  

你好  

万里明月21:43:47  

你认识我吗?  

(我不晓得他是否认识我,如果他认识我,或者是我朋友的朋友之类的话,那这个游戏一定玩不成了。我需要一个陌生人,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这样的话,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玩我的游戏。幸好,他的回答令我十分满意。)  

轻舞飞扬 21:44:25  

不认识  

万里明月21:44:31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Q号的?  

轻舞飞扬 21:44:44  

呵呵  

(老奸巨诈。避而不答。从他的话,我猜想到某些信息,他很可能是从某些途径找到我的号码的。要不然,他大可以说,在网上淘的或者无意中撞见的,更不会在请求信息那里一连发了这么多次强烈的要求——“加我”了。好家伙。敌在明,我在暗。要碰上一个厉害角色了。但这会让游戏变得更具挑战性,也更有趣。我能预料到它的精彩。我要暂且放下心里一些对作战十分不利的情绪,我要全心投入这场游戏中。)  

万里明月21:45:14  

你在哪里上的?  

(我尽量找多一点有关他更详细的资料。)  

轻舞飞扬 21:45:49  

在家呀。  

(聪明。我精,他也不傻。)  

万里明月21:46:17  

废话!我是问你在哪个城市?  

轻舞飞扬 21:46:24  

你说呢?(一个汗的表情)  

(会用反问,很狡猾。汗的表情,大概是被我的“废话”吓着了。很好,我就是要这种效果。好戏还在后头呢。)  

万里明月21:46:54  

我怎么知道?  

(我实话实说。)  

轻舞飞扬 21:47:34  

我和你同一个城市。  

(我该相信他吗?但即使同一城市又能怎样?我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纯粹一个小痞子的模样。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了。)  

轻舞飞扬 21:48:17  

或许我就和你同一个学校呢?(一个坏笑的表情)  

万里明月21:48:39  

怎么可能?  

轻舞飞扬 21:49:12  

怎么不可能?我的IP有显示。  

(不奇怪,我用的是校园网。)  

万里明月21:49:45  

那好吧。  

我妥协了。继续补充道:  

我们要不要见一下面啊?  

轻舞飞扬 21:50:38  

不会吧????(一个严重吃惊的表情)  

(一般而言,网络见面邀请很多是男方提出的,而我作为一个女生却竟然和一个陌生人聊天不够半个钟头就主动提出见面,实在让人不可思议。很可能也让人联想浮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游戏越来越刺激了。)  

万里明月21:51:02  

你怕了?我都不怕,你怕啥?  

轻舞飞扬 21:51:40  

(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过了一会,他转移话题了。齐宣王的“顾左右而言他”。那么不着痕迹。实在高明。但道一尺,魔高一丈。你注定要输在我手里的了。  

轻舞飞扬 21:51:59  

你男朋友不担心你随便去见网友吗?  

万里明月21:52:24  

不啊。他们都很放心我的。  

轻舞飞扬 21:53:37  

他们?你有很多男朋友吗?(一个汗的表情加一个疑问的表情)  

万里明月21:54:20  

不行吗?  

(我窃喜。)  

轻舞飞扬 21:55:55  

无语  

过了一会又追问道:  

轻舞飞扬 21:56:23  

你究竟有几个男朋友啊?  

(那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  

万里明月21:57:08  

无数个  

轻舞飞扬 21:58:38  

(三个汗的表情。)那你能不能传授一点恋爱技巧给我啊?你这么有经验了,应该算高手了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啊。  

(我更兴奋了。原来纯情少男一个。不打自招。这场游戏很明显我已经占上风了。)  

万里明月21:59:40  

行啊,没问题。只怕你技术不够。  

轻舞飞扬 22:01:43  

什么技术啊?  

(他傻傻地发问。)  

万里明月22:02:26  

吻技啊,诸如此类的。  

(我干脆送佛送到西天好了。)  

轻舞飞扬 22:03:05  

哈?这个也要啊?  

万里明月22:03:20  

当然要啊。  

轻舞飞扬 22:04:05  

(一个坏笑的表情。)那你能不能教我啊?呵呵。  

(很聪明嘛。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  

万里明月22:05:25  

行啊。不过要收费的。  

轻舞飞扬22:06:05  

收费?我可是初吻啊!你那······  

(我可以很正确地猜到他省略号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事实上,在他眼里,我什么形象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网络这个虚拟的平台实在太好了。我就要肆无忌惮地说,把这二十一年来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统统说出来。)  

万里明月22:06:45  

这点钱也舍不得花。不如这样吧,看你一场网友的份上,我就免费赐你一招好了。  

轻舞飞扬22:07:34  

什么?  

万里明月22:08:13  

看到喜欢的就冲上去大声说:“我爱你!”  

(我的心突然猛烈地抽动了一下,我想到了飞儿,也想到了信。怔了5分钟。)  

轻舞飞扬 22:13:16  

(一个汗的表情。)这样行吗?  

万里明月 22:14:14  

难道你不相信我?我无数个男友就这么追来的!  

(我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敲下了上面这些字。叔本华说过:“只要条件许可、机会成熟,人人都是想作恶的。”)  

轻舞飞扬 22:15:25  

  

(很乖。我捧腹大笑,腰几乎抬不起来了,眼泪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笑毕,无尽的空虚,我甚至自己也怀疑自己:几秒钟之前,我真的大笑过吗?)  

轻舞飞扬 22:16:05  

那谢谢你啊。  

万里明月22:16:56  

不用。应该的。好好复习我传授给你的功课啊。切记,理论还需结合实践。一定要实践。知道没?我有点忙。先这样啦。88.  

                          6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信突然主动给我发来一条信息:下午有空吗?“回首往事”见。四点。我的怀如揣着一头小鹿,砰砰直跳,既期待又有点惴惴不安。信息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各种猜想也做了一遍又遍。但不管怎么说,他主动约我,仅仅这一点就让我兴奋不已了。  

时间过得慢如蜗牛。两点半,我就开始着手打扮起来了。我在想我该穿哪件衣服好呢?从衣柜里翻出一大堆衣服,对着全身镜一件一件地试穿着。幸子说,该不会去约会吧?这么兴奋。对,就是约会。我乐滋滋地回答。我看到只是幸福而从没想过悲伤。但也用不着搞得像相亲那样隆重吧?幸子翻了翻白眼。呵呵。我朝她做了个鬼脸。  

你不知道,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不仅仅是“女为悦己者容”,也不仅仅是“爱上一个人,就爱上一座城市”,那是这个女人的全部。全部,你知道吗。  

挑了很久,我决定还是穿那套白色的连衣裙。初次见信时穿的。白色,一种很纯很纯的原色,没有花哨,没有伪饰,纯天然的美。这裙子很适合你嘛。信说。是吗?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真的。你给人一种很清纯的感觉。就像绿茶那样。信抬头望向前面的天空,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朵,如水般透明澄净。  

你的清纯就像这天空,干净得一尘不染。信意味深长地说。自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他了。他仰望天空的姿势多么优雅,他思考时的脸容多么深邃。他的头发又乌黑又浓密,让我有一种按捺不住想要把手插进他发丝的欲望。我猜想,他的头发在指尖滑过的感觉一定很美妙。我小心翼翼地偷窥着他的一切细节,发丝、耳根、衣领、脸的轮廓,像做了坏事的小偷,既为不被发现而偷偷得意,也为哪天一个不小心被发现而隐隐担忧慌乱。  

我穿上那套连衣裙,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裙子保藏得很好,光鲜依然。镜子里的少女也是一袭白色长裙,就如那天与信坐在长长的河堤的那个女孩,依旧青春活力,依旧清纯如水。我希望,这条裙子能让他回想起些什么东西,也希望这条裙子给我美好的感觉能继续延续下去。一辈子。亘亘古古。  

我向我们平常坐的位置走去。靠窗的倒数第一个位子。我们每次来都在这个位子坐,从没换过。我远远看到信已经在那里了,面朝着我,向我扬了扬手。我还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坐在我平常的坐的位子。在信向我扬手的同时,她扭头朝我看来。但我看见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脸容,  

我终于看清楚了。她,一袭黑紫相间的长裙,大波浪式的卷发,如褶皱的裙摆,慵懒地散落着。成熟,性感。我还注意到,她的嘴唇很宽很厚,就像舒淇的那样,鲜红欲滴、性感撩人。  

我的心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好。她向我微笑,我叫楚。  

我抱着深藏不露的敌意对她咧了咧嘴。这个叫楚的女人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而巨大的不好的预感。  

今天不用上课吧?信开口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  

常常听信提起你。叫楚的女人说。信?她也这样叫信?我的心陡然一沉。他总说你很清纯很可爱呢。她继续补充道。  

谢谢。我的感谢一点温度也没有。  

你可以叫我楚姐姐的。她似乎没有发觉到我的冷漠,自顾说下去。  

我冷冷地盯着她,隐匿在内心深处的反感与敌意慢慢浮现。  

是啊。你们两个一定能很好相处的。信说。  

我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拿铁。很浓很浓的牛奶味。他果然不知道。我皱了皱眉,失落像潮水般汹涌澎湃地涌至。我能感觉到鼻子里的酸度以及心慢慢被撕裂的声音。如布帛撕裂的声响。  

楚昨天刚从法国回来。信说。  

法国?  

嗯。信点了点头,她就住在我跟你说过的那座城市,巴黎。  

怪不得你总向我提起巴黎,浪漫之都啊,我曾经那么向往。  

香榭丽舍大街?我喃喃自语。  

对,对。我就住在香榭丽舍大街附近。楚兴奋地说。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巴黎,不要再提起香榭丽舍大街。不要。不要。我憎恨它们。  

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信说。  

你要去哪?我猛然惊醒过来,一脸惊慌地盯着他。我感觉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渐渐离我远去,尽管我再努力,再竭斯底里,也无能为力。一切都是徒然,一切都无能为力。  

巴黎。他要和我一起去巴黎呢。楚笑了,那么甜美,那么幸福。那朱红的嘴唇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张狂、肆意。  

真的?我的声音细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我需要的是你的回答,信。你亲口的回答。我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茫然、幽怨、空洞。如果你稍微细心一点,你一定能感觉得出来。我情绪的阴晴全为你而存在。  

信没有回答。他重重地向我点了点头。仿佛许了一个一辈子的诺言。他的眼眸深邃,就像那日仰望天空的深邃。楚笑得更灿烂。就如一个巨大的激流,我的心被狠狠地冲置谷底,搁浅在卵石的罅隙间,永无翻身之日。  

如果,如果你真的感到幸福,你就——去吧。即使身边的人都离我远去,我都不会记介意的。不过,你一定要幸福。信,你要答应我。要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那祝福你们。  

我花光最后仅有的力气说下以上这话。我没力气了。我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空,消耗殆尽。就在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的力气就一点一点地消耗。祝福你们。也只能这样。  

我有事,先走了。说着就怆惶往外走,就像撞见了厉鬼般。我只知道,我不要哭,不要在他们面前哭。我会很坚强的。一定要。  

可是刚走出咖啡屋的那一瞬间,我的泪就再也遏制不住,像缺堤的洪水,稀哩哗啦,一塌糊涂。外面的大街多么喧闹,人们的步履多么匆忙。可是,为什么在我的眼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停滞在信最后那次向我点头的瞬间?  

   

                         7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行尸走肉般。不知走了多远路,也不知走到了哪个地方。累了,就坐在公车站的金属凳上,看开开停停的公车,看上上落落的人流。总之,我想我一定走了很远的路。因为天都黑了,到处灯火通明。我又在夜里的城市游荡,像鬼魂般,悄无声息,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最后我拐进了一间网吧。  

一间好像叫做“星云”的网吧。我也不记得那么多了。我的头痛欲裂,记忆空白。上Q。上网。  

滴滴。我刚上线就听到有人找我了。是轻舞飞扬。  

轻舞飞扬 20:35:22  

是啦。我还没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憨笑)  

(原来快要九点了。我竟然还在外面网吧。奇迹啊。要是平时,我早就乖乖地呆在自习教室了。你是一个乖孩子。信的话又在我的耳畔响起。乖孩子?我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叛逆嘭地自平地腾起。我不要做乖孩子。我偏偏就不要做乖孩子!)  

万里明月 20:35:27  

小花,小狗,小猫,你怎么叫也行。  

(差一点没打出“如花”,有点后悔。)  

    轻舞飞扬 20:35:39  

    ······你在敷衍我吧?你是不是叫做小月啊?  

万里明月 20:35:47  

小月月。  

(这总跟“如花”没啥区别了吧。如果他真是一个纯情少男,他肯定要掉了一地的疙瘩。)  

轻舞飞扬20:35:57  

不去自习吗?  

万里明月 20:35:59  

自什么习?我在外面网吧。  

轻舞飞扬 20:36:08  

不会吧?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万里明月0:36:11  

很正常啊。我天天晚上都往外跑的。  

    轻舞飞扬 20:36:19  

(一个惊恐的表情)你不是重点大学的么?怎么也这样······  

万里明月 20:36:21  

重点大学又怎样?重点大学就规定要做乖孩子?重点大学就不能出来?  

(我想我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愤青,破罐子破摔的那种。)  

轻舞飞扬 20:36:31  

    (讪笑)呵呵,不过你这样的人,这种行为也不奇怪。  

(“你这样的人”,怎样的人?我早已猜到,很好,我很喜欢。很高兴。)  

万里明月 20:36:43  

要不要出来啊?  

轻舞飞扬20:36:46  

    去哪里?不早了啊。  

万里明月20:36:53  

    早着呢。我们的夜生活才开始。  

轻舞飞扬 20:37:06  

夜生活?  

万里明月20:37:08  

对啊。我们的夜生活可丰富呢。帅哥、美女、老板,各行各业的,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多好。  

    (他沉默了整整五分钟,才回我的信息。)  

轻舞飞扬20:42:08  

在哪里?  

    万里明月20:4301  

BABY FASE  

(全国连锁的有名的酒吧,他应该知道的。)  

轻舞飞扬20:43:43  

你也去这种地方?  

   万里明月 20:44:25  

   不行吗?  

轻舞飞扬 20:45:14  

   想不到你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做人应该坚守自己的底线。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而这样做。但是作为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一片前途,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我真的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为你感到很失望,也很遗憾。回头是岸,希望你不要再迷失自我了,重新找回自己!  

(哈哈······笑死我了!想不到他竟然较真了······嗳,笑死我了!我肆意地大笑起来,笑得震耳欲聋,笑得前俯后仰。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既疑惑又鄙视的目光。我不理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人群,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眼光?为什么还要装得很乖?我要大笑,要狂笑,像疯子那样毫无顾忌。)  

万里明月 20:48:53  

你甭管我。愿意的话,就出来。  

 (持续几分钟的狂笑,我再向他发出这条的信息。当信息发出后,我却噤声若蝉般安静下来。大笑,大静,两个极端化。这场游戏我胜利了。那么彻底,不仅控制了结局,也控制了对方的判断力。但我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会涌起一种巨大的无以名状的失落呢?作为一个胜利的英雄,我越来越感到站在最高处的孤独与悲哀,就如《神雕侠侣》里那个称霸武林的孤独求败,不是因为失败而孤独,而是因为太成功而孤独。成功的孤独实在太巨大了。)  

一分钟过去了,他没有回复。  

三分钟过去了,他也没有回复。  

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复。  

十分钟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回复。  

我开始疯狂地复制,粘贴,复制,粘贴。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万里明月。20:58:59  

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头像渐渐变灰,属于死亡那种色调。我终于彻底胜利了。该喝香槟的,庆贺我的胜利。  

我想起了苏童的小说《红粉》里的一段描述:  

妇女干部拿出一叠表格,她说,这里有许多工厂在招收女工,你想选择哪一家呢?小萼翻看了一下表格,她说,我不懂,哪家工厂的活最轻我就去哪家。妇女干部叹了口气说,看来你们这些人的思想是改造不好的,那么你就去玻璃瓶加工厂吧,你这人好吃懒做,就去拣拣玻璃瓶吧。  

在他眼里,小萼就是我,我就是小萼。我是一个坏女人,坏得无可救药。永远不可改造。  

我对着屏幕呆了很久,很久,然后把鼠标拉至轻舞飞扬,点击右键,删除。然后,关机,起身,离去。这个人,我确信以后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这个网吧,我也确定它将会像它的名字那样如星云般在我记忆里慢慢抹去、流逝。  

在这个城市,我从来都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的人。  

   

                                 8  

白云国际机场。425分。他将要飞往另外一座城市。他们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那样奔向一个浪漫美丽的城堡。从此,王子与公主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在原地,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一个人,孤零零地。  

昨晚,信给我电话说,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会来吗?  

我犹豫了一阵,终于说,不了。我有课呢······我强咽下心头不断泛起来的苦涩,假装大方地说,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好吧。那你自己保重。信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才说。电话里的沉默,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不作声,你会错觉这电话不过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但那边的确有一个人,那么真实,你不能不想到。因为你的潜意识总提醒你,有一个人就那边。总有一个人令你牵挂不已的。  

可是第二天,我还是去了。3时,我就来到了机场。谁也没告诉,包括信。我没有去候机室,而在场外,遥遥看着场里飞机。有些飞起,有些降落。这些白色的大鸟,身姿那么轻盈,那么优雅。  

小时候看到飞机从天空上飞过,一大堆小伙伴就大喊着,快看哪,大鸟来啦!好大的鸟啊。  

后来,大人们说,那不是鸟,是飞机。飞机,知道么?里面可以装很多很多的人呢。  

真的?那它能不能带我去城里啊?  

当然。它还能出国呢,去美国、法国、英国······  

那太好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坐着它环游世界。  

于是,我一直对飞机抱着一种神秘感与向往之情。在学校的运动场,我常常能看到飞机从头顶飞过。它们飞得很低,因为机场就在我学校的这个区。每次,我都会仰头观望着它们的踪迹,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它们的轮廓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我与飞机的距离更加近了。它们就像乖孩子那样静静地停落在空旷的地面上,让我看个够。我甚至连从它们的大肚子里钻出来的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们缓慢而有序地从那条高高的梯子——像古代攻城时的云梯里走出来。  

425分。一只白色的大鸟从我眼前升起,不急不缓,好像一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天使,缓缓张开羽翼飞向远方。隆隆,仿佛内功深厚的大侠在吞吐纳气,萦绕不断。他们就在上面吧。属于他们的云上的幸福。我在地上怔怔地仰望着。  

二十一岁那年,在暗恋很多个男生之后,我第一次对一个男生说出,我爱你。  

二十一岁那年,在我鼓足所有努力迈出第一步之后,我被拒绝了。  

二十一岁那年,我去了一间叫做“星云”的网吧,对一个叫做轻舞飞扬的网友说很多神经错乱的话,让他认为我是个彻彻底底无药可救的坏女人。  

二十一岁那年,我自己一个人去机场送自己第一次爱得深入骨髓的男人,他却不知道。其实,谁也不知道。  

飞机的隆隆声渐渐减弱,它庞大的身躯也渐行渐远,如一只远去的大鸟。泰戈尔说,我是一只飞鸟,天空虽然不留下我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一个叫做楚的女人此刻应该幸福地依偎在信的怀里吧。他们应该会看到机窗外面的浮云、傍晚的晚霞,很大,很美,就如玫瑰一样绚烂。  

MP3里王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爱你》。  

多简单
爱情
像就做完的梦
清楚模糊

多简单
像第一次问你爱不爱
你说
爱爱

多美丽
回答
它轻轻的掠过
不愿落下

这一些
热的烈的情
和苍白的浮冰
多无影

散散落
那些忽而现
又有时隐而不见的飞
啊散落
那些抓也抓不住的
才是真的
······

  

     歌词多简单,但又那么深刻隽永;旋律多缓慢,但又那么揪人心弦。王菲的嗓音多伤感,多伤感。其实,我不是一个乖孩子。我的乖只是我的假象。可是信,汝知否?知否。  

责任编辑:
0
欠扁
0
支持
0
很棒
0
找骂
0
搞笑
0
软文
0
不解
0
吃惊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场。

  •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