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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忘却的思念

时间:2009-08-31 20:51:24     作者:纸片人      浏览:17756   评论:0   

   

文/ 韩山师范学院06级03班 蔡春霞 

 

    

唐代文学家、哲学家韩愈

(图片来源于网络)

 

1  

他知道自己这次再也难逃此劫,自古忠言逆耳,他的上荐似乎正验证了这么一句话。今天,他就要开始收拾书卷,携着妻儿远赴荒蛮的潮州。他想,或许这样也好吧,终于能够出离这个是非之地,也许还能偶然拾得陶潜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只是他毕竟不是陶渊明,他终究还是有那么多事情放不下,心底的那些幽怨似乎还难以释怀,但是却很难再有当年的“愤起挥天戈”、“剑佩鸣相磨”的不可一世。此时的韩愈已经五十有余,心里再多的不平亦没有了当年的戾气。  

元和十四年(819),几匹马车碌碌地拉着韩愈及其家眷。雪此时簌簌地下乱了荒凉的山道,狂风中还夹杂着些许雨丝。突然,马车止住不前了。原来,马车的后面的一个轮子陷进了一个坑洼里。韩愈下了马车跟家仆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马车推出了土坑。此时,落在韩愈帽檐的雪花已化成晶莹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韩愈觉得异常疲惫且又冷又饿。“还要多少日子才到呢?”他无力地问起。仆人安慰到:“大人,你且进去休息一下,我想再过两个多月就到了。”厚厚的雪地里落下了蜿蜒崎岖的车马印痕,风雪中马车的影子渐渐模糊了。  

2  

三月二十五日那天清晨,韩愈终于抵达潮州。暮春的阳光打在韩愈布满倦意的脸上,他看到城里的百姓们在道路两旁探着头,他们似乎对这个新任的刺史大人充满了好奇心。韩愈疲乏不堪地挥着手与百姓们打招呼。  

夜幕渐渐沉寂下来,韩愈牵纸研磨,写下《潮州刺史谢表》:  

臣某言:臣以狂妄憨愚,不识礼度,上表陈佛骨事,言涉不敬,正名定罪万死犹轻……”  

此时的月色甚浓,韩愈半个身子浸在月光中,当他抬头撞进高挂的月亮时,不觉得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完全进入月色中却若有所思,偶后便深沉地叹了口气,继续写道:  

臣以正月十四日蒙恩除潮州刺史,即日奔驰上道。经涉领海,水陆万里,以今月二十五日到州……州南近界,张海连天,毒雾涨氛,日夕发作。臣少多病……”  

整理好写给唐宪宗的文章,韩愈却久久未能入睡。  

   

3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韩愈与这里的百姓们越来越亲近。百姓们都知道刺史大人是个勤政清廉的好官。他写了《潮州请置乡校牒》称赞秀才赵德,请摄海阳县尉,为衙推官,专勾当州学,主持学政。彼时,潮州的人们开始渐渐重视起教育。只是,韩愈心里仍然记挂着一件事,便是那条被村民们称为“恶溪”的河里面有许多鳄鱼,这给村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  

今天,他不知不觉地又来到恶溪边上了。已经将近一个多月了,韩愈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将鳄鱼驱走。站在溪边,他的瞳孔中映照着充满漩涡和波浪的开阔的河面,此刻他仿佛听到老人憔悴的抽噎声在瞬间幻化为流水和渔船。这里应该曾经是个繁荣的古渡口吧,停泊着河畔边上人们无数的期许和渴望。这样想着,他忧从中来,隐隐动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用简单的一句诗、一首词来诠释那种悲悯的情绪。  

他突然有股流泪的冲动,可是终于还是忍住了,倒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为他觉得一滴泪的重量,可能会像深不可测的流水一样将自己瓦解,让自己的意念像墨汁滴落河流一样模糊、消亡。他抬起头,远远地只是看到河对岸的村庄,百姓们的屋顶安然地耸立着,上面隐约弥漫着淡淡的炊烟。此时的他,不禁真的泪流满面,当他用手轻轻触到了两颊上温热的眼泪。他微微叹息着,且有那么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两岸的人们也许比他这个异乡人过得更好吧,而事实上真正无所依托,无家可归的人应该是他吧。  

江畔的水在初升的月牙笼罩下,有着昏黄的温度,湍湍的水流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他望着流动的江水,仿佛听到它强有力的心跳声,还像是疲惫地喘着气。此时,夜已来临,江畔边上的人们已开始掌灯。望着江岸的一盏两盏灯火,他心里觉得异常温暖。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叫唤他:“大人,大人,已经不早了,江风阴冷,您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他回过头,原来是他的家仆,手里还拿了一件衣服替他披了上去。他点点头,随着家仆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4  

隔天则是韩愈上任三个月后的六月二十五日,他已经决定了祭鳄,以往常祭雨的形式表示自己的诚心,也从中鼓舞村民们。那天是入夏以来非常高朗的一天。韩愈在官兵的簇拥下来到“湫西”。他又一次站在高埠上看到恶溪穿过重重山岭向面前伸展。夏日和暖的阳光连同碧蓝的天空映在浩瀚的恶溪。韩愈不禁怀古幽情,慨叹那茫茫不可知的未来,而再没有年轻时的那种凌厉。他痛恨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们,为了中饱私囊而借迎佛骨之事,就像这些残害百姓的鳄鱼们。他突然仰天念道:  

唯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  

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刺史大人,百姓们有些不解,只是渐渐被他的感情所感染。他们在想,神灵或许能够感应到刺史大人的这一片苦心,而鳄鱼一定也会就此被打动……  

   

5  

不知不觉,他到这里已经八个月左右了。刚刚收到圣旨说,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消息是他曾经如此期盼的,可是这时却没有了预想的欣喜若狂,反添了一种深沉的落寞。他又想起了那条恶溪,想起那个祭鳄鱼的日子。他不禁感慨时光的飞逝。虽然此时鳄鱼还是时有作恶,可是在那次号召之后,村民们都采取了许多相应的积极措施,人们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宁静。那群他把手亲执的孩童已经能够流利地诵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而过了今天,他就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而那些百姓已经不仅只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而是有了某种相濡以沫的情愫。八个月的时间说起来并不长,可是对于这些百姓来讲,告别曾经苦闷的日子计算,那份恩情却很长。他感觉自己也有点动情了,可是不论多么难舍难分,还是得告别。韩愈掩饰着心中无限的怅惘与忧伤,只是劝慰着:“千里搭凉棚,无不散之筵席”。  

五十有余的韩愈步履蹒跚地转身凝望了昔日生活的地方。此时,城里内外都站满了男女老小,目送着他们心里万分敬重的刺史大人。韩愈不经觉得眼窝酸热,可还是忍住了流泪。在落日的薄曦里,他的身影在人们的眼底渐渐拉长了,像是一枚逗号,续说那讲不完的故事。亦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脑海里,成为人们心底难以忘却的怀念。  

   

6  

一百八十年过去了,北宋成平二年(999)莅潮当通判的陈尧佐拟了一首叫《韩山》的诗。从此,潮州山水附上韩姓。笔架山改为韩山,昔日的恶溪变为韩江,横跨韩江的广济桥为湘子桥等。清代,吴兴祚写了一篇纪念韩愈的诗——《谒韩词》:  

过桥寻胜迹,徒倚夕阳隈。绿水迎潮去,青山抱郭来。文章随代起,烟瘴几时开。不由韩夫子,人心尚草莱。”  

几代遗事,可是对韩愈的怀念却不曾消散。那深远旷缈的历史,就算已经不复踪影,可停住在人们心底的怀念却终于打通了时空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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