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琯决定要写一篇小说。
最近小琯上了几次写作的课,她想,写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嘛!诗嘛,是阳春白雪,要有灵感和意境,那不是“下里巴人”玩的,也就不提了。但是这散文,不就是写真人记真事了。至于小说,就编呗!小琯想啊,编故事我是最厉害的了——张三李四,吃饭睡觉,死去活来……有何难哉!所以,小琯决定写一篇小说。
写小说和编故事毕竟是不同的,不能无中生有,信口胡诌,写小说自有一套法则,马虎不得。小说的三要素是人物、情节、环境,这些都得有个来由、线索。因此写小说的第一要务就是塑造好人物。小说里的人物可都不是凭空出世的,而是有生活原型的。小琯很快就开始了她的“人物原型猎取行动”。
这件事做起来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每天每天的,小琯把她那双很不大的眼睛睁大了盯着身边的人,她可得好好观察一番,慎重地选择她第一篇小说的人物原型啊!于是,无论是在教室里上课还是在饭堂里吃饭,甚至走在校道上,她的眼神都习惯性地游移在不同的人们之间,然后会在某一刻突然定定地落到其中的某一点上,那眼神在一瞬间找到了焦点,充满了惊喜的光亮,可是很快又在瞬间黯淡下来——她觉得那还不是她要找的。
新生入学那天,整个学校一下子就陷进了混乱之中,那么多的陌生面孔,那么多的面孔上跳跃的欣喜,那么多的面孔上迸发出的谈笑和呼喊,它们在空气里慌忙交错,迅速升腾,化成一个模糊焦躁浑浊嘈杂的场景。小琯就走在这样的场景里,她看着这些洋溢着喜悦与疲惫的人们,其实各自不同却仿佛千篇一律。眼睛开始感到一种深切的酸疼,头也似乎有点晕眩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看着、搜索着。在她终于累得闭上眼睛稍事休息然后重新睁开时,她看到了一个女孩。
小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是新生。她的眼神没有新生的光亮,而是带着一丝漠然,然而却是真切地在笑,她应该是大二的学生了。她真的在笑,面对新生入学这样沸腾的场面,面对穿梭不断的新生队伍,她在笑,两颊红润,话语亲切动听。小琯可以感到她的笑容是包容的,快乐也是由衷的,小琯想,她一定是想起自己一年前千里迢迢赶来报到的情景,那么的天真愉快,憧憬满怀!可是为什么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却感到一种沉重,为什么她的笑容她会觉得苍白?她不开心、她不开心……
小琯想,我要写她的故事,让她做我小说的人物。于是她大步穿过人群,兴奋地停在了她的面前,“你好,我要写一篇小说,你做我小说里的人物吧?”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只见那女孩愣了一阵,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停不下来……小琯不解而怪异地看着她,真是不知所措了,她在笑什么呀?发生了什么事了?
“……你……你是……是……傻的啊……你……”小琯终于听清楚她在笑声中间说的这些话了。可是为什么呀?她想不明白,想问这女孩,可看她那笑得快喘不过气的样子,小琯放弃了。带着疑问,她走开了!
小琯的眼前就晃动着女孩那夸张的笑,这实在令她大惑不解,她带着这疑惑继续看这混乱喧闹的场景以及场景里的人,越来越觉晕眩和不安。她想她是不可能在这里面找到她的人物了,她已经开始感到疲倦。于是小琯低下头来继续走着,不再岌岌地搜寻这些面孔……
突如其来的一阵汽车的刹车声把小琯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来到了学校的公车站,刚才的声音正是在她面前的这部公车发出的,她一抬头就看到司机喷火的眼睛,这反而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了。小琯想,不如出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对这个学校本该是熟悉的,可是它现在的混乱状态实在令人不适,使人忍不住地想躲避和逃离,就上车好了。一分钟以后小琯就和摇摇晃晃的公车一起出发了,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坐到哪里……
小琯以为她会在中途下车的,却还是坐到了终点站。这里是火车站。小琯从公车上下来,再次陷入一种混乱之中——火车站的大门黑压压的是流动的人头,这些人满身的行囊,或眼带惊喜,或步履迟疑,或一脸坚决,然而无一例外的行色匆匆,疲惫不堪。那么多的人,那么匆忙的脚步,赶的是哪一场盛会?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广州这个城市,吸引着无数的青春和梦想,成就了一部分,却也无情地消耗着青春,打碎了梦想。而火车站就像一个猛兽,机械地张大了可怖的大口,把他们吞进来,吐出去——吞进来,吐出去……小琯突然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宜久留的城市。或许也将是留不住的。可是她和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却似乎将不得不继续在这里停留,或者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得不被迫离开。
小琯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在人群里随意地游荡。她想,或许这些青春和梦想正可以是她小说的素材,或许这些匆匆来去的人正可以是她小说的人物。于是她在随意的游荡中专心地观察起在她身边游荡而过的人,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风尘仆仆,仿佛带了一套防护的装备,让她怎么也看不真切……
小琯还是在重重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他独自在一个角落里,斜斜地靠着墙,脚下有一个大旅行包。他像所有的人那样形容疲惫呆滞,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却只是拿着,并不吸。他的眼睛望着不知哪里,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岁月已经在他的眼角额头留下些微的痕迹。小琯很好奇,他是刚刚下车,还是即将远行?是什么督促着他来,又是什么让他决定了要离开?他在以前的城市里经历过什么,现在这个城市又给他的人生画下怎样的一笔?所有这些,她都想知道。于是小琯就朝着他走去。
“你好。我想写一篇小说,你能做我小说里的人物,给我讲你的故事么?”她有点战兢地等待答案,因为她的耳中还回响着那女孩的笑声。
他眯起眼睛对着小琯打量了一阵,接着轻蔑地笑笑,“神经病吧你?就你这生嫩样,还想诓我?”然后他把烟放回口袋里,大力地把自己的行囊甩到肩膀上,扬长而去。小琯就这样被留在了这个角落,不知所措。她弄不清楚这样的状况,她只是想写一篇小说的,不是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她仿佛慢慢离开了那个嘈杂而浮躁的火车站,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搭上了某一路的公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走了很多的路,遇到很多的人,她忘了自己是否又询问了他们是否愿意做她小说里的人物,而他们又以怎样的理由或姿态拒绝了她。她隐约记得一个老者有慈祥的面容,他拍她的头,劝她回家。
迎面的一阵风,小琯有一些清醒了,她感到脸上的凉意,她想她刚才一定是流了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小琯拍拍自己的头,她真的是累了,双脚有种虚而不实的感觉,仿如灌了铅般沉重,她得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小琯环顾四周,她居然身在一个有树有水的地方,这里是公园?或者野外?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这并不重要,小琯想。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石头的旁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把周遭的景物都倒映在水里了。小琯觉得这样真好,可以休息,也可以观赏美景,舒解这几天的紧张情绪。而且她觉得今天这脸已经蒙了太多的尘土,正好可以洗洗的。于是小琯捧起湖里的水,拍在脸上……清清凉凉的,真是舒服呢!她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受这美好的感觉。
当小琯再次睁开眼睛时,她见到一个女孩。她显得有些疲惫,但心情似乎很好。她望着小琯开始微笑,笑容先从嘴角漾开,沿着面颊,顺着鼻翼,到达眼睛,然后完全绽开了!她就这样笑着对小琯说:“嘿,你要写小说是么?我来做你小说里的人物吧!”
小琯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她无比兴奋起来:“好啊!”
扑通……
【编者按】到最后,是在做梦吧......编辑:枕云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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