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雨中偶遇 警语惕语
2001年2月17日 星期六晚 阴
和煦的春风吹了一天,下午天也就开始全阴了,好在在傍晚回家的时候才下起了雨。
不过我还是风雨无阻的做了家教,然后就去酒吧。这一晚酒吧不是很多人,而音乐却也摇滚震天动地着,称得上是垃圾音乐吧,那陌生女子依旧坐到了酒台前又要啤酒喝。
忽然,她说她很冷,叫我可以脱件衣服给她穿吗;我说那你就跳舞吧,跳舞热汗就会滚出来,到时候就很热了。她又说她很累不想跳舞;我说累就回家了,干吗还要出来,免得家人担心。她没说话了,竟哭了;我感觉莫名其妙,也有点怜悯她,看看身上的工衣,便到后台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便问她为什么哭泣。她摇了摇头就转身出了酒吧,我看着不知所以。
而过了很久那女子始终没有进来,却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面孔,竟是小灵。她没有求我辞职了,只是问我感觉怎样;我说一般,又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她没答什么,只是叫我派酒给她;我便对她说不要喝酒。但还是给她执意地要了一瓶,见着她喝了几口脸就红透半边天。
最后十二点正,我拿钱换衣服要离开,却少了一件,是给那陌生女子穿走了。然后扶着酩酊大醉的小灵走出了酒吧,天却依然下着小雨,好在小灵有伞。
现在,看着自己床上睡得香透的小灵,如果自己爱她就好了,平平凡凡、清清淡淡,却也潇潇洒洒,就像阿寒说的,两个人相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然而,以前没体会到,现在什么都没了!
唉,感情总缠绕着生活,复杂、难懂。为什么?为什么以前在学校体会不出来?那湖畔、那草地、那凉亭,一对对的恋人却引不起我的注意;现在想想,他们都挺甜蜜的,校园感情人之初,本简单啊!
远方的她,经历过了校园感情,或许也是由简单变复杂的吧,或许复杂更能确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感情!
而我,只要简简单单,没有伤害,没有悲哀!
小灵啊小灵,我很想简简单单的喜欢你,但我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你,更不能
“唔……唔……这里是哪里呀?怎么不是我的房间?有点熟悉!”赵灵突然坐起半醒半醉地说,“哎呀 ,头好晕啊!”
吴定乾听了,放下笔坐到床边,说:“小灵,你头晕就睡吧!”
“啊,定乾,我在你的房间啊 !我怎么来了你的房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外面下着雨,你就在这睡一晚吧。明天还放假吧?”
“嗯!定乾啊,我怎么来了你房间?”
“刚才你喝一瓶啤酒就醉了,要扶你回你家可要走一千多米,我见我家比较近便扶你回来了!”
“哦,就这么简单啊?你没有喝酒吗?你有没有喝醉?”
“你睡吧,别说梦话了!”
“我头好晕,我不睡!刚才,刚才你在写什么?”
“哦,没什么,写日记!”吴定乾望望写字台,续道,“你睡吧,我继续写日记!”
“唔,写什么日记?定乾,我很想靠着你啊,可以吗?”
“你头晕就躺下吧,别尽说梦话了!”
“唔、唔!”赵灵有点撒桥,拉住他的手,头却依偎在他的怀里,续道,“定乾,我够温柔吗?”
吴定乾感受着这份柔情,小鸟依人,缠缠绵绵,自己以前和雪芬就是这样的。真忍不住想把她搂紧锁在怀里,但对自己太过残忍了,我知道我不会的,因为我头脑清醒着,我不会把她当作雪芬,而肆意自己的私欲的。
赵灵捂住他的心口,“定乾,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现在想好了吗?我们真结婚吧,好吗?定乾,答应我吧,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没点感受吗?你记得中学时代吗?每次上学放学你都骑着单车载着我慢慢前进,你总是喜欢说要载我飞向天空,摘一朵朵的白云给我编织美丽的梦,美丽的天空;还有冬天的时候,你骑着车为我挡着寒风,说手很冷,我便送了手套和围巾给你,但你说你不怕冷,便把它们收藏好了,说要记念我们的曾经,这些你都记得吗?你编织的我们的美丽未来,我都认真以为了,谁知幸福快乐转眼成了伤悲!定乾,你都记得吗?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你明白,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你的!”
吴定乾木讷了,这份爱,这份感动,自己必须鼓起勇气激励自己去接受,“小灵,等我,只要我等我,我把杨柑场十二个分场的柑树全都喷完了,我娶你,我们结婚!等我,只要你等我!”
赵灵哭了,哭得泪盈满眶,死去活来,却是流走了以前,挥去了过去,一切等待付出都有了回报。
续2月17日晚日记:
我写不了辜负小灵的话了。但我必须坦白,心灵坦白……
小灵哭了一夜,说了很多,也使我回忆了很多,但回忆里仍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真是真的,我不可以骗她!
但她的认认真真,细细节节,激情流露,动人心弦,也许就这样我要和小灵在一起了,简简单单,没有伤害,没有悲哀!
雨还在下着,而阳光已给我搬进了房间,希望以后都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2001年3月3日 星期六晚 晴
很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月的晴天,更感谢好兄弟阿寒的帮助,现在塔东分场的柑树只剩下一个队的了,很感谢苍天对我是多么地慈悲!
但慈悲就慈悲吧,为什么又要给我凄凉?凄凉的思念又使我想起了她——罗雪芬!
由于剩下的那个队就是接近小坑分场的天堂队,那里有她的外婆,所以我又不禁想起了她,而且是多么地思念,就像现在我已经听了十几遍任贤齐的歌——《小雪》。
不可能的了,我跟她没有可能的了,因为小灵是多么地爱我,而我也不能辜负她。
只是明天我很怕见到她,因为明天我要去她外婆家。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已经想起了她的外婆刘嘉太,便想起了她跟奶奶许文采曾经是好姐妹,所以我就好奇地对奶奶提起了她。奶奶很惊讶,问我怎么认识这个名字的,又问我她在哪里;我觉得很意外,便骗了她,说是一个朋友的外婆,也就在本分场的天堂队住。奶奶听了,惊喜,激动,热泪盈眶,说明天一定要我带她去看看,一定,一定要,一定要。
意外,我以为奶奶会当作不记得她,根本不理不睬,我错了。或许一个人当所有一切都看平淡的时候,再回首,什么都是空了,漫漫人生路,只有亲情、友情、爱情才是最可贵的,必然之倍加珍惜了。
意外的还有,那二十五岁的女子再没有在酒吧出现,而我的衣服也只能当作送她了!
却还有更意外的:刚才在酒吧的时候,竟看见阿寒的弟弟严冬,他一进来就要喝酒;我说好啊,要喝多少我请客,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喝了很多,仿佛有很多愁,却是越喝越多愁,意料地醉了,却意外地说起了酒话,什么“我不要你了,你不属于我的,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你走,你走!天啊,我是不是一个大坏人,勉强别人,勉强感情,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会遭报应的……”
我听着不明所以,又惊又奇,却同心同感,真不明白破碎的恋情为何对人总是难解难分,真不懂为什么!
或许如《小雪》里的一些歌词:藏住分离的苦,从旧梦中挣脱、不会再有对你的纠缠,但永远不会改变最初的承诺、也为你相信有来生。
算了,就算广东的晴天突然下起“小雪”,我还是穿着一件凉衬衫!
春风得意喜气洋洋,绵绵细雨情意浓浓。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是小雨,是久雨,乌云占尽了整个天空,而且层层地积压起来,可能会久雨不休的了。
吴定乾起了床,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怎么突然下起了雨,哎呀,喷不了柑树……休息一下喽!哎,不行,要带奶奶去天堂队的,但下雨……还有车,不错!下雨了她应该不会在她外婆家的,不用担心,何必害怕!
也就开车又去了,经过严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严寒也就撑着伞走了过来,“定乾,下雨还喷吗?下雨可不能喷农药的,不但没有效,反而会污染!”
“我知道,我是去我奶奶家。你去吗?”
“不好了,我不去了!看看天吧,如果好天我就去找你,啊!”
“好,那我走了!”吴定乾说着,向塔东分场部开去。到了奶奶家门口,也就下车冒雨跑了进去,奶奶却还没有起床。
好不容易等到奶奶起了床,她却说下雨不急,中午吃了饭或许有晴天再去。没办法,只能闲得无聊,却又见厅里只有自己和奶奶,忍不住问道:“奶奶,你跟那老婆婆怎么,怎么……”
“你说的是小刘吧?”老奶奶说着,见孙子点了头,“哎呀,半个世纪了,我这个人就是固执,也很多偏见,总是对自己很严格要求,其实却是一种苛刻,一种愚昧。人嘛,五湖四海皆兄弟,多交善友、诤友是好事,多一个朋友多一天路,而我对自己真的太过苛刻了,真以为有知识、有才华的人才配得上做自己的朋友。并不是啊,平凡的俗世平凡的人,自己也只是庸俗平凡中的沧海一粟,唔,真的太愚昧无知了。乾儿呀,奶奶走错了很多路,你自己旁观者,引以为戒,很多事要自己去决定,不要受坏意识旧观念的干扰,做人就要有自己的个性和主见,当然我也不希望你交了损友。人老了,看淡了,剩下的日子里自己要多做自己想做有意义的事,从前的遗憾,希望在离开的时候能瞑目吧!只是有一个不能的了,但也无悔了,自己也根本不配有这个称号!”
“奶奶,你说了好多啊!”
老奶奶苦笑了一阵,说:“人老了,没几年活了,要多说话!这些呀,都是忠言逆耳来的,你不要嫌奶奶了,奶奶也就想唠叨完这几年!乾儿呀,你喜欢奶奶吗?”
孙子微笑道:“喜欢,非常的喜欢!”
“哈哈!那你喜欢你母亲吗?”
“嗯,都喜欢!奶奶呀,刚才你说的是什么称号?”
“这个啊,就埋在自己心底里了,不告诉别人,哈哈!”
吴定乾看着奶奶满是沧桑布满风尘的笑脸,哪一天我也希望自己能含着笑面对着所有沧海桑田,不是看破红尘,只是潇洒走一回!
中午的时候,天空意外地停雨了,但乌云仍是满天高挂着。吃了中午饭,老奶奶高兴激动地说要出发了;吴定乾见了,心里忍不住一声赞叹,好吧,走吧!
两人上了车就向天堂队前进,路不是很泥泞,只是依旧的坑坑洼洼,路程依旧是两千米。几分钟就到了,而吴定乾却在距离几十米处停下,说:“那,奶奶,就是那间,一个小铁门的。你自己进去吧,好吗?”
“你不陪我去呀,为什么?”
“你们……你们两老叙旧,我一个年轻人怎么好意思!”
“哎哟,也是。那你得扶我过去呀,扶我到门口就行了!”
吴定乾摸了摸头,说:“好吧,就扶你过去!”说着,扶了奶奶下了车走向所指的铁门。看着那关着的铁门,还真怕会忽然开了走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来,但好在始终没有,“奶奶,你自己进去了,我就在车上等你!”说着,转身走了。却没有到回车上,看着去小山头的路,曾经那里有我们爱的痕迹,感觉一丝丝的回忆情不自禁地向小山头走去。走过了熟悉的乡村小路,闻到了雨后的红泥气息。哎,这里怎么突然建了一间小屋了?山头底下又怎么建了一座长房?有鸡叫的,难道是养鸡的?应该是吧,路却还有着,便也沿着长房绕到了小山头的另一边,望望山头的顶部就向上走了。上到半中腰的时候,不经意地转头望向空旷的另一边,哗,那山塘满水了,好涨啊,还有成群结队的白鸭嬉游着。她没骗我,真是:满塘春水白点子,一湖绿莲扶红灿!唉,但她曾经说希望跟自己在春天里悠划轻舟,放歌荡漾,春风绵雨,尽在其中的……看着空空的天地,没有一个人影,哪还有什么承诺可以实现,一切的海誓山盟都只有自己放在心底!可是亲爱的,我却依然渴望见到你一眼,就一眼!
不上山顶了,我怕回忆真的会浸蚀吞没了自己,只看看大山塘就够了。猪场依旧是依湖而傍着,而那边的鸡场早已建好依山而傍着。是呀,眼下这鸡场什么时候建的?怎么这么快突山而起了?
突然,天空一个响雷“轰隆”一声,竟立刻下起了小雨,小雨渐大,而乌云则渐密渐浓。“老天,你怎么下雨了?我还没有看够这美丽的春景!”埋怨着,马上溜下山来,“哎呀,怎么越下越大的?不行,是呀,那边有间小屋的,得快去躲雨!”自言自语着,很快跑到了小屋前。小屋却关着门,隔空窗看进去,简陋朴素,没有一个人,但好在门前有条短走廊,两米多长,一米宽左右,没办法,只能这样躲雨了。咚啦咚啦地打在地上,滴滴嗒嗒地落在瓦上,屋檐底下听雨声还真好听。而旁边竟也有一个没门的厨房,柴草满地,有点肮脏。
搅搅被雨打湿的头发,在墙边靠着蹲了下来,望望天空的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啊!突然,一个踏水的跑步声传向耳边,越来越响,也就越跑越近,忽然,一个长发人影遮住了满是乌云的天空,站到了自己面前。自己竟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移开了一点位置好让那人也可避避雨。那人却也背靠墙边站着,翻起面衣擦起全湿的头发,怔怔地望着天空。
吴定乾惊住了,因为面前近在咫尺旁边的人竟是她——自己第一次爱的人、无法不去思念的人、渴望见上一眼心底里很亲爱的人——罗雪芬——真真实实的罗雪芬。心里一阵阵颤动,忍不住转头瞧瞧她,一身湿透,头发像黑圈电线束着,看上去没多少根,而白皙的脸蛋则全是雨水。
而同时,罗雪芬也忍不住转过头来想瞧瞧,真是他,真的是他!但四眼相接,马上转回头继续摩挲着长头发,而且痴痴地望着乌云密布、愈来愈昏暗的天空。喜!快乐!忧愁!百感交集!昨天也是在这个时候,却晴空万里,而自己也是同着一个人,一幕幕出现在天空了:昨天的这个时候,晴空万里,轻风微吹,罗雪芬正被严冬开着摩托载到了曾经的一条小溪前停下。
“雪芬姐,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这条小溪前我唱了一首歌给你听,你记得那是一首什么歌吗?”
“我记得,《我们这里还有鱼》,歌词我依旧记得!”
“谢谢,谢谢你,雪芬姐!”严冬说着,抱紧了她,闭上眼吻住了她的嘴唇。一刹那,嘴边又湿了,睁开眼,面前的脸又是泪眼模糊,两行眼泪直滑下巴,“雪芬姐,怎么每次这样的时候你都要哭泣?是我不够温柔体贴吗?我是很爱你的,很爱很爱你的!唉,别总是流泪好不好?受不住了,真受不住了!既然这样,我唱首歌给你听吧,啊,好吗?唉……不管怎样我都要把这首歌唱完,‘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有分。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谁是唯一谁的人。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美丽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疼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来来往往的你我与他,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忘忧草,忘了就好,梦里知多少,某天涯海角、某个小岛,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青青河畔草,静静等天荒地老。’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懂,但就把它当作我们的诀别歌吧!唉,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唉,我也不勉强你了,我走了,你可以回到他身边了!雪芬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一辈子,我永远爱你,但感情不可勉强,你回到他身边吧!”说着,消失了,消失在汹涌澎湃的泪海里。毕竟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懂得有情有义的道理,会有自己的真爱的!而罗雪芬仍流着泪傻傻地望着,我对他发过毒誓,现在又被他抛弃了,这样算是什么……
没想到一下子就遇见了另一个他,这是缘分吗?是缘分的天空吗?破镜能重圆吗?
吴定乾看着整身湿透的她,有点哆嗦,有点紧张,有点激动!我是不是该给温暖她?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而且伴着的春风也是不怜悯的吹来,她这样会生病的!就算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见到这样的事谁都会助上一把的……但左脸的那一巴掌忽然在耳边回响了起来,不要帮她?不行,即使我跟她有天大的怨恨敌仇,我也不能见难不助的,而且奶奶也说了要多做有意义的事,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但是……
罗雪芬斜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也忍不住转头瞧了他一下,他始终是他,一点没变,却又马上转正头继续疏松长头发。我跟他不可能的了,两三次的甩手,又有狠狠地一巴掌,不然要说话早跟自己说话了。唉,算了,也不祈求了,分了就分了!
吴定乾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有但是的了,助人为乐,我是应该帮助她的,“雪……”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哎呀,好累啊,鬼天气,竟然还下着雨,而且愈下愈大,真是鬼天气!”小屋里突然传出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吴定乾却也被这话打断了,觉得奇怪,隔着空窗看进小屋,细小的厅子却没有一个人,忽然,小厅一边挂着的布帘被掀起,走出一个人来。哎……这个年轻人我不是在三嘉村小学见过的吗,而且还跟他打过球、拍过掌、聊过天的?名字叫……叫阿七的……是,不错,阿七!不禁惊喜道:“阿七,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屋里的年轻人听了,隔着空窗望了出来,也惊讶道:“哎,篮球王,定乾!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的?”也便是先前在三嘉村小学提到过的阿七。他马上开了铁门,“怎么会在这的?躲雨吗?快进来吧!”却忽见旁边还有个女的,“唔,还有一个!定乾,你认识的?都进来吧,雨好大啊!”
吴定乾瞧瞧罗雪芬,却跟着走了进去,“阿七,你怎么会在这的?你不是在石坝的吗?好像你还在杨柑中学读书的?”
“谢谢你还记得我啊!现在嘛,放假,这里是我小舅子的鸡场,我有空就来玩玩喽!”阿七说着,见女的没有进来,“那个姐姐你认识的吗?”说着,却走了出去,“姐姐,这雨这么大,又大风,你浑身湿透了,快进来吧,不然会生病的!我和那个哥哥都是好人来的,不会欺负你的!”
罗雪芬听了,觉得盛情款款,又的确风雨交迫,站了起来也便进了去,静静地在靠墙边的一张长竹椅坐了下来。
阿七拿了一条手巾给男的,也拿了一条给女的,“姐姐呀,其实我跟这个哥哥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不是很熟,所以呀,大家都算是萍水相逢的了!恰巧天也下着雨,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说着,斟了热水又一人一杯,“定乾啊,你怎么会在这的?我记得你好像是跟碧海在石坝分场的,怎么来了塔东分场?”
“也没什么,我也有亲戚在这的!”吴定乾说着,禁不住瞧瞧罗雪芬,见她这么久了,还没有说一句话,但自己也仿佛没话跟她说。又道:“阿七,是呀,这鸡场是新建的吗?”
“哎,你怎么知道的?的确是刚刚建的,我小舅子的!哎呀,没办法呀,以前我也跟你说过了,柑树都快绝种了,为了活计,也只能养鸡养鸭混日子!”阿七说着,看看女的,“姐姐,喝热水呀,没毒的,暖暖身子也好呀!”
罗雪芬却瞧瞧吴定乾,点头道:“嗯!这水太热了,冷点才喝,谢谢!”
“是呀,定乾,怎么好久没见你去过三嘉村小学打球的?很忙吗?我可很想见你打球啊,真的很棒!”
“嗯,很忙!”吴定乾点着头,又瞧瞧罗雪芬,续道,“其实打球只是业余的爱好,有空就锻炼锻炼,但一直都没有时间!”
“真的那么忙吗?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生命可不能缺了运动!”阿七说道,“你们饿吗?我做饭给你们吃!姐姐,要吗?”
罗雪芬摇了摇头。而吴定乾也是摇头道:“不用了,一会儿就走了!”
“雨这么大,可走不了!满天乌云的,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时候,我明天还要读书上课的!”
“这里去杨柑中学可远得很,你早上骑自行车去读书的吗?”吴定乾说道,“你好像是住宿的吧?”
“我是住宿的!如果下午停雨了,就坐我小舅子的摩托去学校,一阵风就到了,快得很呢!”阿七说道,“唉,可惜这雨不会停啊!姐姐,你身上衣服湿了,要不要换啊?不然可会得风湿病的!”
吴定乾又不禁瞧了瞧罗雪芬,很想说几句关心她的话,但嘴欲动而难言。而罗雪芬也扬眼看了看他,摇头道:“不用,我不怕的!”
“我随你啊,身子可是你的,可要保护好自己!”阿七说道,“定乾,你说是不是?”
吴定乾晃神地点头道:“嗯,不错!可要自己爱护自己,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不用了,我会爱护自己的,”罗雪芬镇定地说,“不会生病的!”
吴定乾瞧着她,全身分明在哆嗦着,说话其实是颤抖,却装得镇定。我何苦自己为难自己,我是依旧爱着她的,爱着她的,不可以欺骗自己,“雪……”
“阿七弟,还有热水吗?”罗雪芬忽然说,“可不可以斟多一杯?”
“多得很,要喝就喝,没有了我再热几壶!”阿七说着,向吴定乾续道,“定乾,刚才你想说什么?什么血?”
“哦,没什么!”吴定乾说着,又瞧瞧她,“是呀,阿七,你读书读得怎么样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要写一本关于杨柑场的小说的,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啊,构思是构思好了,只是男主人公太难刻画了,还有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结局也很难写啊,让我流泪使我悲伤!”
“那你得努力,我支持你!”吴定乾说道,“是呀,阿七,近来你觉得杨柑场的发展趋势怎样?”
“这个啊,势头有点好!听说杨柑场有个年轻人站出来为民请愿喷农药,我觉得这挺好的;只是,只是我又觉得……”
“你觉得又怎样了?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什么不足或不对劲的?继续说啊!”吴定乾一时紧张了,没有再看罗雪芬,续道,“说啊,我很想听听!”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做法是不错,但一个人的力量要去实现,要去对付这么一大片荒芜,仿佛就像一个人想把珠穆朗玛峰和太平洋排山倒海,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很难实现!”
“的确是很难实现啊,但你有没有听说过愚公移山?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弱小,但只要坚持不懈,不停努力,就像愚公移山,天也会感动的,皇天会不负有心人的!”
“那只是一个神话罢了,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天地倒转乾坤的!那个人是坚持不懈,不停地努力,这精神可敬可嘉,但一个杨柑场这么大,他顾得了这顾不了那,而且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要想真的整治好杨柑场,就必须杨柑场的所有人团结一致;否则,他力气再大也于事无济!还有,就算给他治好了这,而他又转去另一边治,十二个分场手牵手、心连心的,这就会很快再次感染上,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是这样吗?会这样吗?真的吗?”吴定乾震惊了,续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哎,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年轻人的,你认识他吗?他是你的好朋友?定乾,我在问你啊!”
“哦,算是吧!那你觉得杨柑场还会怎样?”
“唔……这个呀,有些事很难说得清,但我还是觉得发展的总趋势不好,有点没落倒退了!”
“怎么说?可以解释吗?”
“比如劳动吧,以前的人比较勤奋踏实,虽然赚的钱不多,但也可以满足了;而现在我觉得他们懒了,个个都想不劳而富,也就是赌博啊,买六合彩,最具体的还是买‘外围六合彩’,仿佛形成一种风气,你也应该知道吧?靠赌为生是生活的根本吗,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才是啊!”
“不错,说的不错!”吴定乾点着头,续道,“还有吗?具体一点的!”
“你要我说这么多干吗?具体的暂时还观察的不是很清楚,下次吧,下次遇见你再跟你详谈,我也要追根究底的!”
吴定乾沉思着点了点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罗雪芬,是呀,她还在这里,我怎么忽略她了,但阿七的话更使自己紧张着,“阿七,先前如你说的,如果整个杨柑场的人民同时一起喷柑树,是不是就可以治好‘黄龙病’,它就不会死灰复燃?”
“这个……我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大众的事业就应该大众办,一个人可以成为时势英雄,但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历史创造者!”
“不错,很不错,一点都不错!”吴定乾点着头,又自言自语着,“但一起干,群众肯吗?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们买农药啊,他说的很对,但我没有那么多的钱,我该怎么办!”
“定乾,你在说什么?我说的话也不一定是正确的,都只是我的估计猜测罢了!”阿七说道,“定乾,你听到了吗?”
“哦,我听到,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历史创造者!”吴定乾说着,望着外面哗啦哗啦的大雨彻底沉思了,的确是这样的,我该怎么办……
而阿七见他仿佛思索着问题,便不打扰他,却和罗雪芬谈起了话……
再说另一边吧。老奶奶望着孙子离开了,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但还是特别多的激动,嗯!满是皱纹的手轻敲了几下铁门。
“谁呀?阿芬,是你吗?一会儿就来!”屋里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开了门,“你是谁呀?要找谁呀?”
老奶奶颤动了,流泪了,荒废了,改变了,“小刘,岐王宅里寻常见……”
老婆婆惊住了,定神了,发愣了,落泪了,“崔九堂前几度闻,采姐……”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采姐,是你,采姐……”
“小刘……”
两位老人手托手地尽在喜泪中了。一阵回忆,一起在屋子里坐了下来。
“小刘,这半个世纪过得还好吧,一直住在这儿吗?”
“过得很开心,就一直住在这儿!你呢?你住在哪儿?是不是搬出去了?”
“没有,我也是住在塔东,只是在另一边。唉……距离这么近,却半个世纪都没有见过一面,天意弄人啊!是呀,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只有你在家的?”
“还有一个老伴,他天天早出晚归,一个人去钓鱼养鸡的!”
“哎哟,还有一个老伴!没有儿子、女儿吗?”
“只两个女儿,早嫁人了,她们时不时都会回来家里看一看!”
“干吗不生个儿子?积谷防饥,养儿防老,干吗不生个儿子的呀?”
“没这个福气呀,其实女儿也挺好的!”
“女儿都嫁出去了,能一一照顾老人家吗?唉,你也真是的!”老奶奶说着,忽见院子里放着一部摩托,“这摩托你老伴常常开的吗?”
“不是,那是我外孙女的,她昨天就来这里了。那诗呀,还是她教我的,她是个大学生来的!”
“哎哟,出了大学生啊,不错嘛!是本科生还是专科生?”
“这个啊……我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广州的,什么华南师范大学!”
“嗯,不错,可是重点本科,教书这行业也不错。现在读出来了吗?”
“出来了,教着书,一放假她就来看我!”
“嗯,都不错,挺孝顺!”
“哎哟,不好,下大雨了!采姐,这你可怎么回去?”
“不怕,我孙子就在外面,有小车!”
“哦,那不怕!是呀,采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这个啊……是我孙子告诉我的!”
“你孙子告诉你的!你孙子怎么认识我的?他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不知道的!”
“他说他一个朋友告诉他的,这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们重逢了,这是很难得的,真感谢老天啊!”
“采姐,你变了!”
“哎呀,小刘啊!人是要学着进步的,以前的我愚昧,真的很愚昧啊!”
“采姐,谢谢你还记得我!”老婆婆说着,又哭泣了,“谢谢,真的很感谢老天!”
“小刘,瞧你,我也忍不住落泪了!”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太阳也在灰云里溜出来,却跑到西山头上了,那一道道的光芒把青树的叶子映得透明,绿光四射。
吴定乾开着车将奶奶送回了家,而车上却还坐着一个人,是阿七。从反射镜望着他,自己与他一样年轻的时候哪里比得上他,什么人情世故、世间百态,仿佛了如指掌,社会洞察力的确很强啊。比起那个傻小蓝整天情情爱爱,要生要死的,真是天壤之别啊!唉……其实自己也是啊,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沉迷于复杂的感情之中,恍恍惚惚,糊里糊涂,没头没脑的,太固执了。好,我要走入正轨,不能误了自己所要走的路,荒废了精神,荒废了人民群众利益……
“定乾,你觉得刚才那个姐姐怎样?”
“啊……哪个姐姐?”
“刚才在我小舅子小屋里躲雨的那个啊,你觉得她怎样?”
“怎样?也没怎样,如你说的萍水相逢,唔……有点特别!”
“怎样特别?我觉得有点奇怪,我觉得你们仿佛是认识的,而且好像不是一般的关系!”
“是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我跟她……我跟她的确萍水相逢,没点关系,没点渊源!你看我今天有跟她说一句话吗?”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千里能相见,就算有缘人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嘛!”
“也是,的确是这样!那你说,如果我跟她认识了,会不会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哈哈,你这是不打自招,还是一见钟情啊!”
“什么不打自招和一见钟情?”
“不打自招就是我刚才说的,你们早已认识,并且不是一般关系;而一见钟情当然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人产生好感或爱恋!”
“你说呢?我说不清楚,说不明白。还可以再解释吗?”
“唉,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爱情嘛,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靠近时就热,忽略时便冷,而猛地醒悟时就心血来潮。既然认定了,就不能欺骗自己,就像本来我是干这一行、爱这一行的,却固执荒唐地去干自己不懂、不喜欢的那一行,这样一切都会搞砸、全部毁掉,于事无补,一事无成!”
“是这样吗?好深奥啊!”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说说,说说而已!”阿七说着,看着路,“哎,到学校了,该停车了!”
“好,就送到你这里了,努力读书啊!”
“嗯,谢谢你!”阿七点着头,推开车门下了车,续道,“定乾,记住有空要来找我啊,我还要坐你的小车一起回石坝打球!”
“好,我有空一定找你,一定,再见!”吴定乾说着,自回家了。
当晚上再次从酒吧工作完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些许感受又来了,写写日记吧。
2001年3月4日 星期日晚 阴雨
阿七的话让我沉思了,让我警醒了,但我又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我没有基督山伯爵的财富,也没有比尔·盖茨无穷的智慧和力量。是的,我是想拥有很多很多的钱财,但白日做梦不劳而获又哪能解脱得了啊!
我的确有点动摇了,我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才可以把柑树喷完,计划仿佛也变得不周全起来。很惧怕当我在某年某月某日喷完柑树的时候,一切死灰复燃,真的卷土重来,这我可如何是好!
看来我必须换工作了,辞掉低薪的家教,向高薪发展,凭我的实力起码一个钟要二十块以上,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拥有钱财为杨柑场的了。
一切都变得遥远,一切都变得渺茫……
第二天,阳光明媚。早上的时候,吴定乾发奋了起来;而到中午的时候,他回总场了,去了杨柑中学,找到了学校的一个领导,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还是记得曾经是教过自己的。
“老师,你好!”吴定乾客气地说,“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学生!”
“有点面善,但记不清了,你是哪一届的?”男领导问,“是来找工作吗?”
“我叫吴定乾,是九……”
“哦,吴定乾,我记得你,我认识你,你是老场长的儿子。在前年的时候我听曾老师提过你,说你要攻硕士了,而在去年的时候却到处可以听说到你在为柑民喷柑树治病,这些都是真的吗?”
“没有读书,没有攻硕士了。嗯,是在喷柑树!”
“那你现在想到回学校来教书吗?”领导关心地问,“凭你的资历教高三的还有余,而且工资也很高,我可很欢迎你到回来。你要到回来的话,我现在马上去跟校长通问一声,然后向教育局示意一下,保证你下午就开始会有课上!”
吴定乾苦笑道:“谢谢你,老师。但我还要喷柑树,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的!”
“哦,不是为了这个!你嫌这里不好吗?”
“不是!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我问问学校有学生需不需要家教,如果需要,我就来做家教!”
“哦,这样啊……好,我帮你问问。”领导说道,“那你要不要留在这教书?留下吧,学校非常欢迎你回来!”
“老师,对不起,但很谢谢你,我真的要喷柑树,不能脱身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家教?哦,是晚上做是不是?”
“嗯,晚上就有空了!”吴定乾说道,“老师,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好吧,哪天你想来这教书,马上过来,我们随时欢迎你!”
“谢谢,谢谢!”吴定乾说道,“这个电话号码是我的,如果帮我问到了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好,下午就有好消息,你等着吧!”
“谢谢!那我走了,再见!”吴定乾说着,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吴定乾还在塔东分场做着工夫,而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想必也是老师打来的了。马上放下东西,拿出手机,打开道:“喂,我是吴定乾!”
“喂,小吴啊,我帮你问到了,有十几个学生要啊,你现在能来吗?”
“现在啊……现在我在塔东……好,我马上过去!”吴定乾说着,合了手机。
严寒在一旁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急的!”
“阿寒,我们回去吧,今天就做到这儿了!”
“还早啊,五点钟都没到。什么事啊?这么急的!”
“现在也说不清,我们回去吧。边走边说,明天接着干!”
两人说着,坐上车走了。当然,还是给吴定乾找到了二十元一个钟的家教,也是一三五,二四六轮着来,这样他就对自己有点安慰了;而在酒吧的活儿他依旧干着,因为再晚的活儿已经找不到,找到的报酬也不多,迫不得已得继续干下去。
而对于阿七的话,他又苦思冥想了一夜,觉得的确入情入理,但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慢慢靠自己和母亲日积月累的钱,等干完了与塔东分场相连的小坑分场,就把小灵的三万块借来,然后再把剩下的六个分场,发动柑民一起动手干。虽然对于大局是有点不切实际,但也只能这样预料了,最主要的还是钱的问题,钱够了就好办了。然而,一夜又这样过了。
当一天又这样过去,黑夜再次来临的时候,吴定乾已经又去做家教了。家教完了便漫步向酒吧走去,路灯依旧昏黄的照在地上,而路旁的房屋也是依旧的黑暗,晚了,都休息了。进了酒吧后台,换了工衣到正厅来,看见几十个男女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自己又站到了酒台后。
“嘿,终于等到你了!”一个女子对吴定乾道,“拿瓶啤酒来吧!”
吴定乾定睛瞧了瞧来人,“咦,怎么是你?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什么,对我有意思了,想泡我啊?”
“去,谁稀罕,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吴定乾说着,派了一瓶啤酒给她。
“我欠你什么人情了?你请我喝过酒吗?”
“这倒没有!只是有天晚上不知谁说冷,还哭了,叫我给件衣服她披一披!”
“哦,不错,我记得了!那真不好意思,你那件衣服给我弄丢了,要不要赔啊?”
“这倒不用,只要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那你想我怎样还啊?以身相许吧,可以吗?哈哈!”
“我才不要你,瞧你那副德性,看了都发颤,怪可怜!”
“什么?我哪里可怜?是可怜又怎么样?还要你可怜吗?”陌生女子说着,一瓶啤酒直往肚子里灌,喝了大半瓶放了下来,“你以为你是谁,谁要以身相许给你!”
“我怎么知道,刚才又不知是谁说的,看你也真可怜啊!”
“我可怜!我哪里可怜了?说啊,说啊!”
“姐姐,可怜你活了半辈子,连人生的方向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吗?哈哈!我告诉你,不要叫我姐姐,老娘今年25岁,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名叫朱萱!”
“哦,原来是朱大姑娘啊,失敬失敬!”吴定乾大笑道,“看你也真是像头猪!”
“你说什么?要是对我有意思就叫我小萱,看你比我更可怜!好吧,我还是还你个人情,你要什么?说吧!”
“什么?我才没你这么小器,这人情不用还了!”
“嗯,不错,有点胸襟,有点男子气概,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吴定乾长吁了口气,摇头道:“你呀,这么年轻,为什么总是跑来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的,还说自己如花似玉大家闺秀,真不知你们年轻人脑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哎呀呀,跟我讲大道理了,我更喜欢!喂,你说我年轻,那你多少岁?”
“我干吗告诉你,这是秘密!唉……瞧你,真可怜!你父母没有教导过你,不会约束你的吗?”
年轻女子朱萱听了,将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提我的家人!再拿一瓶!”
吴定乾看了看她,说:“你喝多了!别喝了,一个女子喝酒会影响自己的形象的,别喝了!”
“你管得着我,谁叫你欺负我!”朱萱说着,忽地哭泣了。
“你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我哪里欺负你!唉,像你这种人……唉,懒得理了,要喝就喝吧,喝死了就算了!”吴定乾说着,马上派出几瓶酒放在她的面前。
“谁要你理!”朱萱说着,立刻仰天又喝起酒来。一瓶接着一瓶空了,“反正我也无依无靠,走的走了,不要我的不要我了!”
吴定乾瞧着她那豪饮的样子,却又带悲伤的眼泪,忍不住夺掉她手上的酒瓶,说:“别喝了。对不起行不行?”
“谁要你道歉,你又没有得罪我,干吗向我道歉?我不稀罕,我不稀罕!”朱萱说着,趴在了酒台上,停止了哭泣。
吴定乾见了,也懒得理了,有些人有些事情不可理喻时,是要顺其自然的。而到了午夜十二点,自己要回去的时候,却见她仍趴在酒台上,不禁碰碰她的肩,说:“喂、喂,关门了,你不用回家了?”
“唔、唔,回家,我要回家!”朱萱说着,模模糊糊地伸直了腰,离开坐台,却摇摇晃晃地站不直身子,“哎呀,我看不清路呀,谁愿意扶扶我!”没说完,却软地趴在了地上。
“喂喂,你没事吧?”吴定乾见着,马上绕台走了出去,托起了她,续道,“你没事吧?唉,真的喝多喝醉了!”说着,扶她坐起,立刻转身到后台换了衣服。然后跑了出来,托扶起她说:“你家在哪里呀?我扶你回去吧!”
“家!嘻嘻,我要回家,我家在杨村!”朱萱半醒半醉地说,忽地拿出一串钥匙,“这……你会开车吗?请你开车送我回家!”
吴定乾扶着她走了出来,“这里有很多摩托,哪一部是你的?”
“白色的,看见白色的了吗?它不是摩托来的,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白色的!”吴定乾说着,左右两边看了看,左边的确有一部白色的东西,却是白色的“大众”汽车。那颜色好比冬天里的雪、天空里的白云亮白,“那部就是你的车啊?还真看不出呀!”说着,接过她的钥匙瞧了瞧,果然是啊,便按了防盗和开锁的按钮。
“回家,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回到家很孤单,很寂寞的!”
吴定乾也不理她说醉话,扶她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了驾驶位上,说:“喂,朱大姑娘,你家在哪儿的呀?”
“在……在杨村的、的……”
“在杨村哪里呀?快说吧,很晚了,不说你自己开车回去的了!”
“不、不,我看不清路,我怕死,我怕死!”
“还敢说怕死!那你快点说你家在哪里啊!”
“在……在杨村的老圩场,最美的一幢就是了!”
“真的在老圩场啊?”吴定乾说着,见她不停地点着头,启动了油门转弯向杨村老圩场前进,距离也是三四公里左右。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追我吧,我有小车也有楼房,而且又独身美丽,你追我吧!”
“哦,原来你没醉的!”吴定乾说着,忽地刹了车,“那你自己回去了!”
“不要了,我头好晕好昏啊,真的看不清路,就送我一次吧,求你了,求求你了!”
“唉,真是麻烦,真浪费了我的时间!”
“什么嘛,人家真的看不清路,真的是头晕目眩啊!”朱萱说着,又哭泣了。
“唉,好了,不要哭哭啼啼,送你就送你!”吴定乾说着,又开起了车,“真的在杨村老圩场吗?”
“嗯!”朱萱点着头,头却转到了一边哭泣。
吴定乾不禁从反射镜瞧瞧她,真眼泪模糊,说:“好了,对不起,不要这样!”
“我没什么,只是有点思念他了,不关你的事!”
“真对不起了,够诚意了吧?求你不要这样了!”
“我真的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只是看见你仿佛真的看见了他,但却不是!”
“他!是你男朋友吧?”
“嗯!一辈子值得去爱的人,但我却没有好好地珍惜!”
“既然值得你去珍惜、值得你去爱,那就勇敢地再次重来,好好地倍加珍惜,为什么还跑去那种坏地方消遣?”
“不可能了,分开半年多了!其实我看见你真的仿佛看见了他似的,鼻子眼神都很相似,但性格不像,不然真把你当成他了!”
“看来我真看错人了,对不起啊!”
“什么看错人?怎么又跟我道歉?”
“原先我看你的样子和性格都不是很好,一直认为你是个坏女人,真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只是想引你注目的!那你觉得我现在怎样?”
“现出真本性,做回原来的自我,很好!”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如果我说我自己是一个贤妻良母,你会喜欢我吗?”
“这怎么可以,我又不是那个一辈子值得你去爱的人。你结过婚了吗?”
“没有,但也可以说有!唉,可惜那个一辈子值得我去爱的人,我已经再也找不到他了!”
“怎么这样说,你应该要有自信才对啊!而且你又跟他结了婚,有了孩子了吧?”
朱萱忽然笑道:“谁说我跟他结了婚,我还从没生过孩子呢!”
“那你又说自己是一个贤妻良母?”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是,你会喜欢我吗?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了美丽爱情,我知道你是不能替代他,但我还是会把你当成他的,追我吧,我们试着交往吧!”
“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什么都不缺!”
“是吗?那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没关系!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寻找他?破镜可以重圆的!”
“不可能,分开半年了,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了,不可能重来了!”朱萱说着,看看路,“哎,左转弯向前走。前面右边也有一个弯,转了走过一点就是了!”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坚持信念就行了!”
“不可能了,半点希望都没有啊!哎,右转弯,前面有灯光的就是了。”
“哦,好!”吴定乾说着,就把车停在了她所指的路旁。
“你在这等着,我开了门你再把车开进去!”朱萱说着,下了车,便去开一幢三层楼的屋门。一会儿,开好了,“进来吧!”
吴定乾见了,开车进了去,停放好,下了车来,说:“我该回去了!”
“哎呀,你家在哪儿呀?我竟忘了!是不是在酒吧那一带?”
“嗯,就在附近!”
“上来坐一会吧,现在夜很晚,没车的了,而且路又远,等一会我送你回去吧!”
吴定乾想了想,三四公里路,走回去腿都软了,还是等她酒醒一点坐她车回去吧,便道:“好,只坐一会,你要快点清醒啊!”
“什么清醒?我已经很清醒了!上来坐一下吧,我也不是随便不识趣的人,上来坐一下吧,你是我这里的第一个客人!”
吴定乾听了,觉得还不错,便跟她一起上了楼。上了楼来,只见她开着了光管,登时,如同白昼,哗,好豪华舒适的家呀,什么家具都应有尽有,而且布置地顺眼心舒,整洁的亮光,一尘不染。对她道:“你的生活真不错啊!”
“唔,不好啊,一个人住,一个朋友都没有,你还是第一个进我家的人!”朱萱说着,“随便坐吧,你要饮料还是要茶或水?”
“随便吧!”吴定乾说着,坐了下来,忍不住抬头望望四边的墙,装修装饰的别致极了。忽然看见了一副挂相,是自己正面的电视上面,挂相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婚礼的衣服。认真一看,男的满头白发,脸色苍白,但笑容可掬着,起码有六十岁以上;而女的竟是朱萱,穿着婚纱美丽极了,笑容也是挺灿烂的,两个人甜蜜极了。唔,怎么这么奇怪的?难道那个男的就是她一辈子值得去爱的人?不懂,想不明,老牛吃嫩草,人老心不老!
“怎么了?你好像在想什么啊?”朱萱说着,递了一瓶饮料给他,然后坐了下来。
“那幅相里那个男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他吗?原来你真结过婚了!不太相配啊,而且我哪里像他,一点都不像,怎么可以乱说的!”
“他不是我丈夫,我跟他不是真结婚的,只是了结他的心愿,跟他拍一个婚纱相!”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要听懂啊,就要听我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午夜十二点半了,不太想听。简不简单的?”
“很简单的,半个钟就能讲完!”
吴定乾想了想,说:“好,我听,你讲吧!”
“嗯,谢谢,终于可以向人诉说自己的心事了!”朱萱说着,望向那幅大挂相,“从小到大因为我是一个女孩,父母一直对我不好,一直很偏心弟弟,甚至不当我是存在的一个人。十八岁那年,我长大了,成熟了,不想留在家里再受那种气,我便决定离家出走。但被父母发觉追了回来,他们也痛打责骂了我一顿,最后说如果我要离家,那就嫁人,只有嫁人才能离开家。当时我不知所措,真的很想离开家,只觉得那根本不是我的家,一点温暖、一点关怀、一点点亲情都没有,便义无反顾地点了头。第二天,父母找到了说我一辈子都不用愁吃愁穿的好丈夫!”说着,指着挂相里的那个男的,“就是他,他是一个百万富翁,但很年迈,当时我后悔了,说一万个不愿意,死都不肯嫁他。但狠心的父母还是硬把我逼上了他的车,并且他们拿了那富翁的一张支票,肯定是要把我卖给他了,而以后我也再没有看见他们了,也根本不想看见。跟着富翁去了广州,是一幢别墅,他叫程卫,他要我叫他卫伯,在去年他去世了!”
“你嫁了他吗?但听你的口气,他好像是个君子!”
“嗯,他的确是个君子!我没有嫁他,他没有娶我。开始我在他别墅里和他住了一个多月,每天他只是跟我聊天,说他曾经有一个跟他相亲相爱的老伴,却不幸去世了,剩下自己常常觉得很孤寂,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他很关心照顾我,如同一个慈父。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是不会嫁给他的,当然他也没有说要娶我,只是说跟我聊天很开心,很解闷。而最后住了两个多月,他对我说,说我还年轻,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也不懂得真正生活的情趣,便说我可以走了,叫我自己去寻找去探索生活生命的密码。我含着泪望着他离开了,他也流着泪而且嘴里说着爱我,还说着如果我找到了我的真爱就要告诉他一声。
“我还是离开了,在广州的一间工厂打工了,不久一个男孩子主动追我,我也就跟他交往恋爱了。他很体贴爱护我,什么事都顺着我,就这样,我们相爱了很久,但在去年卫伯将要去世的时候我离开了他。
“我回到了卫伯那里,他躺在床上很苍白、很无力,他说他将要离开人世了,很想了解一个心愿,就是想和我拍一个婚纱照。我哭着答应了他,毕竟他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跟他也终于拍了婚纱照,再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旁,他很开心,说如果生命能让他再年轻他一定会娶我,唉……但他还是走了。临终前,他要我继承他的遗志,就是他的一切身家和别墅,还问我找到了我的真爱没有,我点了头,他祝福我后就走了,离开了。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总是对人不公?但也很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么一个慈父,同时也是爱人!”
吴定乾看着泪如雨下的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却又很想继续听她的故事,“那后来呢?后来你与那个男的呢?你们相爱这么久没有好结局吗?”
“当时我离开他去看卫伯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他肯定是以为我抛弃他而离开了。之后我也找了他半年,但一直没有找到,直到在酒吧看见你,还真以为你就是他!”
“哦,原来是这样!你一直都住在这儿的吗?”
“不是,我是今年才在这儿买了这幢楼的,我是听说他住在杨村,所以就想在杨村立住脚找找他,但现在没有一点他的音讯。上一个月去了广州找他,但一样是空,也只能回来了!”
“住在杨村的!可惜我不认识杨村的年轻人,只认识我总场那边的,不然就可以帮你找他!”
“一个杨村这么大,什么农村都有,我也真不知上哪里去找他,不用你帮我了!是呀,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可以相告吗?”
“我姓吴,名定乾,叫我定乾!”
“你姓吴?”朱萱说着,见他点了头,“怎么跟他同姓的!你有哥哥弟弟吗?”
“没有,我是独生子!什么,你那个男朋友也姓吴啊?”
“嗯!算了。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是朋友,只是普通朋友。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或许吧!但找到了他他也可能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真的很怕!”
“不会的,既然你们是相亲相爱的,当然也会互相包容互相谅解!”
“但愿吧!哪一天我跟他真的重逢了,一定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好,我很乐意认识他,希望他是一个好男儿,如你说的!”吴定乾说着,看看墙钟,“夜深了,我该回去了,还得劳烦你开车送我回去!”
“没关系,那走吧!”朱萱说着,站了起来,“其实是我应该谢谢你,听我说了一夜的闷话,使我心里舒服多了。其实一开始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
吴定乾微笑着点头道:“嗯,一开始就误认为了,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我那些呀都是红着脸学来的,每说一句都觉得有点羞愧,而且还强迫着自己!”
“那你以后可要做回自我了,别勉强自己去干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那时我只觉得你太像他了,所以必须引你注目,而现在却也跟你成了朋友!”
“是呀,你叫朱萱,哪个朱?哪个萱?”
“朱红的朱,‘萱’草字头下面一个宣布的萱!”
“哦,朱萱!那我以后就直叫你名字了,朱萱!”
“嗯,可以!”朱萱说着,开起自己的白色“大众”一下子送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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