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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精品

  • 玉楼春(楔子)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沈剑荞走得累了,扶住路边的大树歇息,突然想到宋祁的《玉楼春》,那种诗情画意,显然与现在风尘仆仆的狼狈情状有些不搭调,但她就是想到了它。“小姐,你还有心情念诗,我扶你坐下歇会儿吧。”翠巧拍了拍地上的尘土,扶沈剑荞坐下。西南的春天,总是显得那么长,眷恋着大地,久久不肯离去。五月间,落红还未完全化作春泥,夏天却已经心急地到来了,不知不觉。  午后,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一阵南风刮来,漫起了一股热浪,扑面卷起呛人的尘土。整个火烧火燎的世界,让人感到窒息。路边的杂草抵不住骄阳的曝晒,叶子都蔫成细卷了。午后,人们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倦,昏昏沉沉不想动弹,连林子里的鸟儿,也都歇在树上,知了偶尔发出几声懒懒的叫唤。“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翠巧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天大地大,还怕没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所吗?”沈剑荞坐在大树下,拭了一下前额,让翠巧把两人的包袱放下,也坐下来休息。“小姐,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翠巧虽坐着,但不住地前后来来回回张望。沈剑荞沉默不作声。静了会儿,她忽然道:“不如,还是回去南边吧。”“可不行哩!咱们从那里出来,正是因为不能回去呀!”翠巧急了。“那,去东边吧?”“小姐,我听说东边战事正吃紧呢!”“那只能往西北去咯?”“西北……应该是可以去的吧?”翠巧一时也想不到了。沈剑荞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来路,突然又吟起诗来。“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阕将分散。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翠巧虽然听不懂,但凭着直觉,还是觉得这是一首悲伤的词。“小姐,别伤心难过了。”她顿了顿,又道:“难道我们真的非走不可吗?其实回去找他也是可以的啊!”“翠巧!”沈剑荞止住翠巧,“我说过,我不回去!”“唉。”翠巧只好什么也不说了。两人就在路边的大树下,呆呆地坐着。过了好一阵子,沈剑荞才轻声道:“咱们走吧。”翠巧应了声,赶忙扶起沈剑荞,拍拍她身上的尘土,拎起包袱,正欲走时,忽然听到马蹄急促的声音。翠巧警觉地看着沈剑荞,沈剑荞心中也是一惊,逆光望去,只见几匹高大的军马踏尘直往这里奔来,又隐约听到一声声呼唤,仿佛是在喊自己的名字。两人正要速速离开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一声喝道:“前面两个人站住!”沈剑荞和翠巧自知走不了了,无论如何,双腿总是跑不过奔马的,只好无奈地停下来。翠巧低低道了声:“糟了!”沈剑荞忙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镇定些。“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是想逃也逃不过。” 这一年,是公元1927年。这里,是云南一个叫做“桐渡”的地方。

    2013-09-01 12:52:36 作者:瑶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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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米的距离(下)

    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一个循规蹈矩与一个个性张扬的学生之间的距离,也不仅仅是两个爱上同一个男生的好朋友之间的距离,而是两个生活在贫富差距悬殊的不同家庭的孩子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九皓月当空,清辉流泻,窗台上刚买的兰草在夜风中轻摆着,斑斑点点的星光在它上面闪烁。依着窗,罗浅舒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愈显苍白。总在这样令人遐思的夜晚,任一腔记忆瀑布般流泻。罗浅舒的思绪开始飘飞:那天和离忧闹矛盾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他。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心像被掏空一样,空荡荡的悲凉,满腔的委屈让她的眼睛时不时滋润。她还产生幻听,幻听手机铃声响了,可现实中,最近很少有人找自己,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时常坐在电脑前,盯着那个不再跳动的灰色头像发呆。甚至,很少做梦的她最近竟天天做梦,梦见离忧轻轻地呼唤自己,醒来后的失落却无法言说。她很鄙视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耿耿于怀?值得吗?她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学习,期末考试就快到了,她还要为一份可以肯定自己可以舒展父母紧皱的眉头的奖学金而奋斗呢!她不停地说服自己,可是有些东西,你越是强迫,心里那个魔鬼就更倔强。就算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思绪却一直落在某个人身上。罗浅舒快要被自己气疯!而自己和蓝小夕的感情,也落得一片狼藉。那天回来的路上,在走廊里遇见蓝小夕。她问:“你的项链丢了?”蓝小夕愣了愣,不说话。她扯下项链,冷冷地问:“这条项链不是你送我的吗?” 蓝小夕依旧沉默,脸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她把项链扔给蓝小夕,没有表情接着问:“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吧?”蓝小夕嘴唇依然紧闭,眸子里的阴冷令人打寒颤。迎面而来的一巴掌,让蓝小夕呆住了,她真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看似没脾气的好朋友罗浅舒会打自己,火辣辣的疼一直蔓延至耳根,从没挨过打的蓝小夕的嘴唇颤抖着,空气里弥漫着甜腻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之后,蓝小夕一手挥向对方的脸:“是又怎样?”蓝小夕的身影消失在她呆滞的目光中。走廊里,消失了阳光,消失了温度,消失了昔日风铃般的笑声,消失了围观者的面容与动作,然后变成一条隧道,隧道的出口浓雾太沉重,看不清通向何方。之后,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说话。直到蓝小夕突然离开那一天,罗浅舒听舍友说,蓝小夕一个朋友家里出事,于是她请假去看望那个朋友。这一假一请就是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罗浅舒并没有收到蓝小夕的短信,心里莫名的不安。是不习惯吗?应该不会是别的原因吧?因为以前,蓝小夕离开一天至少会给她打几个电话。罗浅舒望着空空的下铺,心又不禁荒凉起来,不是从小就嫉恨她吗?不是还对她的伤害耿耿于怀吗?为什么还会对她的不告而别感到惆怅?生活突然失去两个重要的人,罗浅舒沮丧地抱着笑笑,令人恐慌的寂寞快要将她堙没。原来还是害怕孤独的,无论自己有多独立多坚强。明天是陆离忧的生日。罗浅舒看了一眼日历上的标记,从抽屉里捧出花了好几个星期的心血编织成的围巾,望着窗外出神。犹豫了很久,按下那个倒背如流却很少拨出的号码,心随着手指敲击按键的声音剧烈地跳动。“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反复回应自己的是这么一句话,一声一声地刺痛罗浅舒的耳膜。罗浅舒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放学后独自来到酒吧。到了他们的工作室之后才知道,蓝小夕和陆离忧已经很久没来酒吧,有个贝斯手告诉她,陆离忧家里出了事,蓝小夕知道后去找他。犹如五雷轰顶,罗浅舒的身体比身旁的柱子还要僵硬。颤抖地再次按下那个号码,仍然等不到那个声音,罗浅舒从未感到的无助。她又按下蓝小夕的号码,一阵忙音之后蓝小夕熟悉的声音终于出现在手机那头。“浅舒。”“小夕……你在哪里?”“我在火车站,大概晚上回到学校。”“你一个人吗?”“不是。还有一个人。”很自然的回答,听不出半点异样。罗浅舒心里有些不舒服。“离忧?”“是。”理所当然的语气。罗浅舒心里的不舒服开始加剧,渐渐带点怨。“你请这么多天假是为了他?”“是。”似乎没有什么不合理。那种怨再次加剧,继而衍生出一种恨。“为什么要瞒着我?”“不好意思!离忧在旁边,要他接电话吗?”“好。”罗浅舒心底升腾起来的紧张将刚才的恨隐没。“浅舒。”“家里出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说?”突然的哽咽,来得毫无防备。“……”“我想见你!”“对不起!我很累!以后再说行吗?”“……嗯。”“拜拜!”“拜拜!”罗浅舒缓缓蹲下身,将头埋入臂弯里。不满?怨?恨?失望?伤心?无助?无措?那么多的情绪,连自己都不知是哪种感觉占上风,只知道心里难受得难以喘息。蓝小夕回来之后,反应是那么自然,没有尴尬,没有歉意,没有解释。似乎这两个星期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或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去惠州离忧家?”罗浅舒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是啊!”没有下言。“为什么?”“看看离忧。”蓝小夕轻描淡写地说。罗浅舒想继续问,却不知道到底还要想问什么,于是没有再问下去。她打电话给离忧,却发现他已停机。那天晚上,离忧突然打电话给自己,没有说话,隐隐约约中有微弱的抽噎声,无论她怎么追问,他都沉默,几分钟之后,他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的时候,他已停机。再也寻不到他的音讯,她的世界阴晦一片。   几天之后,传来了陆离忧辍学的消息。罗浅舒听到这个消息时呆立很久,似乎要绞尽脑汁之后才能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在酒吧嘈杂的音乐中,她看见陆离忧和几个小混混围坐在一起边喝酒边打牌。此时的他,头发蓬乱并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口里叼着一支烟,衣衫有些不整地坐在一群同样颓废的人之间。罗浅舒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渗入掌心,直到快要流出血来,仍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疼痛。她冲上去,将一桌扑克牌扫落一地,包括几只啤酒瓶,瓶子落地那一刻溅起几朵玻璃花,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像某颗心。“陆离忧!你这是干什么?”“浅舒!”所有人都呆住了。片刻之后,陆离忧猛地拉住罗浅舒的手腕机灵地跑出去,身后响起一阵暴跳如雷的咒骂声……“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陆离忧激动的抓住罗浅舒的肩膀喊道。“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成这样子!”陆离忧缓缓地松开手,撇过脸,罗浅舒听不见他的没有回答,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离忧,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辍学?”陆离忧仍旧沉默,他颓唐无力地依靠着墙,低着头,罗浅舒心中的难过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昔日那个开朗的离忧去哪?她走到他身边,轻轻牵起他的手,语气温柔得像开在夏天荷塘里的水芙蓉,“不是说要一起奋斗吗?为什么突然放弃?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解决?”陆离忧的手颤抖一下,猛地推开她,冷冷道:“以后别再来这个地方,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心头狠狠地抽搐一下,紧接着是隐隐的疼痛,最后的感觉,像隆冬里伸向苍穹的枯枝,绝望而略带希望。“好,好,如果真是这样,你真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分手吧!”“好吧,分手!”陆离忧缓缓抬起头,无力地开口,目光深得像一口井,罗浅舒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在那个有着清澈双眸的男生身上。心霎时间像断裂的东非大裂谷,巨大的荒凉与悲伤瞬间埋葬。后来她一直在想,如果那时陆离忧叫住转身离开的她,只要他叫住,她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所有以前以为最重要的自尊,转过身哭着对他说,离忧,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想要你坚强起来……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失望,不是每个心愿都能实现的。晚上,蓝小夕望着双眼红肿憔悴的罗浅舒,手微微颤抖一下,但很快,又无谓地爬上床盖好被子睡觉。十年复一年的冬天如期而至,寒风依然呼啸,天空依然阴冷,梧桐树依然无精打采地伸长着光秃秃的手臂,万物如旧,那些属于两个人散步的黄昏,教室里一排正中央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用来激烈讨论的小草坪,晚归回来准备好的洗澡水,中午开会回来桌子上香喷喷却微凉的便当……早已远去,留给自己的只有宿舍里令人窒息的沉默,黄昏校道上的孑然身影,下床穿鞋子时躺在下铺冷冷翻身后的背影……曾经日夜伴随的风景,转眼灰飞烟灭,那种惆怅与悲凉让罗浅舒的心时常产生莫名的恐慌。很多悲剧的酿成,谁都不是故意的,但是走着走着就成了必然。罗浅舒一直在思索这种必然产生的缘由,她相信很多谜底都会有答案。是的,她相信很多谜底都会有答案,包括她和离忧之间。但是要等到那个答案到底需要多久呢?这种茫然的等待有没有期限?她怀疑自己没有耐心等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或者说那时候所谓的答案已经失去意义。离忧,你什么时候肯告诉我你不告而别回家的理由?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和小夕一起回来,并且变得这么陌生?你为什么要辍学?不是说好一起奋斗,为我们的未来吗?为什么当我赌气说分手时你那么轻易就答应?难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想激励你的斗志让你回到学校?你为什么真的答应?为什么?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深夜,电话里的哽咽与沉默又怎么解释?罗浅舒伤心地落下一滴泪,这种伤心积蓄已久,所以来得尤其强烈,仿佛加了大剂量的毒药,发作起来撕心裂肺。 十一刺眼的灯光。嘈杂的音乐。疯狂地迪士高。和浅舒分手后,陆离忧回到酒吧。在掺杂这尖叫的音乐中,他放纵地甩着头发扭着腰,灯光像童话中的魔术般变幻,周围是肆无忌惮的尖叫与笑闹。他不知道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倘若天堂,为何如此黑暗?如果是地狱,为什么只有在这里,才能把自己的挫败与失落温柔地包容?倦了,陆离忧回到角落里,依着墙,垂着头,稍长的刘海垂下来荡在眼睛前面,不断变幻的灯光映入瞳孔的时候变成凌乱的剪影,犹如破碎的时光。2010年冬天,陆离忧的生命翻开另一个章节。那天和罗浅舒闹别扭之后,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有母亲悲戚的哭声。父亲出了车祸,很严重。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迎面袭来,将他吞噬。父亲的一条腿残废了,残废后的父亲只能与轮椅为伴,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安,他时常乱摔东西,动不动就大声骂人。家里开始祸不单行,父亲失业了。失业后的他脾气更坏,甚至会打母亲。而一向逆来顺受的母亲只是默默流泪,任父亲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有一次陆离忧真的忍耐不住了,挡在母亲面前冲着发飙的父亲喊道:“够了没?受了伤就应该伤害别人让心灵平衡点吗?”父亲怔住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臭小子!有你这样对你老子说会话吗?”“对不起!我老子已经死了!”“啪!”一巴掌狠狠地朝着陆离忧脸上甩去,一阵火辣辣的疼迅速蔓延至耳根。母亲惊住了,慌忙拉开离忧责备道:“小忧,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陆离忧撇撇嘴,面无表情地走进自己房间,狠狠地甩上门。陆离忧像一只误入湍流的淡水鱼,原先安逸没有忧伤的生活成为回忆,面对自己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风波与无边的黑暗。有一天早晨,陆离忧因彻夜未眠而很早起床,经过母亲房间时竟发现母亲也很早起床,她正坐在镜子前认真地打扮自己。“妈!”“小忧,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饿了吗?妈马上去做早餐。”“没事,我不饿。”那天母亲确实漂亮了许多,而且餐桌上多了好几道菜,有父亲最喜欢的番茄炒蛋,也有陆离忧爱吃的炸馒头。除此之外,别无异样。突然,母亲说炼奶不够,她再去倒一点。陆离忧抬了一下头,看见母亲瘦弱的身影进了厨房,晨光中依稀可见的白发有些刺眼。他的心抽搐一下,又低下头吃馒头。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回来。楼下一片骚动声。那阵骚动声越来越激烈,陆离忧起了身走到阳台朝下望,脸色唰地发白,双脚开始发软,深黑色的恐惧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像失焦的镜头,眼前的一切都摇晃模糊,有种昏厥的感觉。片刻之后,一个颤抖的声音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来:“妈——”葬礼上,陆离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眼泪,麻木得像一尊木偶。蓝小夕找到他的时候被这些悲凉凄冷的画面惊住了,她轻轻地牵起陆离忧的手,一向机灵开朗的她此时却不知所措。接下来的日子,陆离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不吃不喝,无论蓝小夕在外面怎么劝慰。直到蓝小夕喊罗浅舒的名字,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阴郁憔悴的少年。蓝小夕心里狠狠地疼。“离忧!”“我们回去吧!”“啊?”“我想离开这里。”“是因为她吗?想见她?”“……不想!也许不会再见她!”“为什么?”“什么时候去买车票?”“只要你想走,随时都可以。”“额。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告诉你的?”“什么都甭问,你只要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小夕……”“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帮你做!”“随便。”……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不再发脾气,也几乎不说话,他看陆离忧的眼神带着浓郁的愧疚,但他什么话也没说,直到陆离忧离开惠州,他拉住陆离忧的手肘,用沙哑的声音近乎乞求道:“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陆离忧挣开他的手,朝前走几步停顿一下,但始终沉默。回到广州,离忧辍学,成为酒吧的全职歌手,蓝小夕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找他,给他带亲手做的便当,帮他洗衣服,无微不至,无论陆离忧愿不愿意。有一天晚上,陆离忧坐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上,夜色如水,倒映在他同样黑暗的双眸。他想起母亲瘦弱的身影,想起她望着他时惨淡凄美的笑容,想起她倒在血泊里血肉模糊的身体,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掩住脸,想逃避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可是有些东西你越想逃避就越难摆脱。这时,一双纤细的手从背后抱住他,细微的呼吸近在耳旁,陆离忧怔了怔,挣开那双手,哽了哽咽喉。“离忧,你还有我,不是吗?”蓝小夕深情地望着他。“小夕,对不起,你知道……”“我知道。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值得吗?”“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就像你对浅舒。”陆离忧的心颤抖一下。没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虽然很生气她爱慕虚荣而偷小夕的项链,但还是那么轻易地原谅她。虽然,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不是她,但仍阻止对她的思念之情。“小夕,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嗯。”蓝小夕停顿了一下,微微点头,缓缓起身,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陆离忧沉默地望着远方,他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她不顾生命危险救一只猫的善良,想起罗浅舒第一次与自己握手的羞涩,想起弥漫在那个晴天里单车上的笑声,想起爬满阳光的草坪,手牵手穿过的梧桐,过去美好的回忆时常在脑海里神出鬼没,可是有些东西越是美好,回忆起来就更难受,在痛苦的时候。陆离忧嘴角牵扯出一丝浓郁的苦涩。对不起!浅舒。我很想实现我的诺言,为我们共同的未来奋斗,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有怎么有资格去照顾你呢?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受苦。你的未来应当是光明的。祝福你!浅舒!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以那么美好的姿势给我难以忘怀的记忆。对不起!我爱你!夜已深,冬天的月光是这般清冷,陆离忧哈了哈气,忧伤地走回酒吧。工作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浅蓝色的信封,陆离忧颤抖地打开它:离忧: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辞职,你不用找我,也不用感激我,更不用愧疚。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真的。虽然你从没喜欢过我,但谢谢你的存在,丰富我的生命。从小,我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懂得怎样真正爱一个人,所以我做了很多伤害你和浅舒的事。其实我欺骗了你,那条项链其实是我送给浅舒的生日礼物。为了得到你,我精心编造了一场误会,并趁人之危地占有你。是的,只是占有,从未得到,你的心一直在另一个人身上,当你误会浅舒之后仍然深爱着她时,我知道我输了,爱原来可以那么轻易地包容一个人的缺点。那时我确实很嫉妒与不甘。当你知道这个事实时一定会讨厌我吧?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向你坦白,离忧,真的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现在,我已经想通了,爱不是占有。我离开酒吧,很怀念和你一起演出的日子,以后,你一个人一定要加油哦!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我相信在浅舒心里也一样!答应我,你不许再堕落!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浅舒也不会,你爸爸妈妈也不会!你自己更不会!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或者想见我,一定要找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爱你却不懂事的小夕陆离忧清澈的眸子里渐渐湿润起来,鼻子有些酸。为了不让泪水滑落,他抬起头望天,夜空很黑,像没有尽头的黑洞,苍穹微微泛寒,颤抖的星,笼罩着森严的尘世。有些东西在岁月里消逝得那么无奈,并且令人屈服,即使手指有意识地凝固成握住的姿势,手心还是一无所有。有些梦想,无论有多合理,最终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破灭,像童年在季节面前残忍凋谢的栀子花。到底是自己选择命运,还是命运选择自己?陆离忧落拓的面容在暮色里定格成一帧画像。但明天破晓,太阳仍会升起来,也许那时候,就有阳光照亮他落寞的面容吧?  十二时光飞逝,大二第一学期很快就画上句号,一放假,大家就各奔东西,回老家的回老家,旅游的旅游,做兼职的做兼职,学校里很快就空荡荡的。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罗浅舒和蓝小夕会约好去狂购,然后疯一天,再去火车站买车票。但是现在,这种情节被修改,蓝小夕在酒吧逗留几个星期之后独自去买火车票,罗浅舒则忙于家教,在蓝小夕离开后的第二天回家。那时候已经接近春节了,车站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高耸入云的大厦,来来往往的车辆。罗浅舒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世界这么热闹,自己还会感到寂寞,这种寂寞就像那轮苍茫的落日般令人无助。城市的高楼大厦在车窗外渐行渐远,无聊中,罗浅舒上了Q,发现一封邮件,寄信人是蓝小夕。这个敏感的名字让她的心微微颤动……小舒舒: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家了,请原谅我没有勇气直接面对你。如果没有这次吵架,我恐怕永远不知道这份友谊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以前总抱怨这段缘分,当它面临威胁时,我才懂得要珍惜。也许,我们都是远视眼,模糊最近的幸福。十三年来,我们呼吸同一方空气,看同一片天空,彼此之间却隔着厚厚的墙,厚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推倒它。这道可恶的墙,让我们都变成彼此一个加了密的文件,而我们却忘了密码,只能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文件茫然不知所措。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一个循规蹈矩与一个个性张扬的学生之间的距离,也不仅仅是两个爱上同一个男生的好朋友之间的距离,而是两个生活在贫富差距悬殊的不同家庭的孩子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在你心里深处就滋生着仇视与报复的霉菌对不?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蔑视你的恶意!真的没有,浅舒。穿名牌衣服,配备数码产品,把肯德基当家常便饭,生日时大宴宾客,都只是我的生活方式而已,我并不是炫耀,更不是有意刺激你。从小我的家庭环境就很优越,所以我对别人的贫苦缺乏体验,也无法理解,所以我从来没有真正理解你的苦楚,也不知道自己的光芒和无意的摆阔会刺伤你的自尊。对不起!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承认,我很坏,不折手段破坏你和离忧的爱情,我还承认,我是天底下最龌龊的人。我破坏你们不只因为我也喜欢离忧,更因为不甘心和仇恨!每当站在镜子前掀开那密密的刘海时,那些伤痕便会刺伤我的眼睛,我原以为我早就原谅你了,可是当你夺走离忧时,那些沉睡已久的仇恨瞬间苏醒,加上不甘心,没错,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条件逊色于我的你竟可以赢得我得不到的爱情,所以我才会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每天早晨,看见你偷偷看我时忧伤的眼神,愧疚就像一条冰冷的蛇般缠绕我的心。当看到曾经有我们亲密身影的草坪,当看到进入教室经过我们的固定位置——一排正中央,当一个人走在充满我们俩美好回忆的黄昏时,我是那么想你!那时我才发现,虽然我一直在心里暗暗排斥你,但时间培养出来的感情早已坚如磐石,我们已经离不开彼此。浅舒,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离忧!我欺骗了他,伤害了你!离忧真的很爱你,就算他和我在一起,心还是在你那里,望着他盯着你的照片一脸忧伤的样子,我的心好痛!最后,我还是放开他了,但是很多事情已经无从改变。离忧家里发生很大的事,他不想连累你!有太多事情你并不知道,离忧也不肯让你知道!在柏拉图与亚当·史密之间,我们都那么无奈那么现实!离忧说祝你幸福!你应该拥有光明的未来!浅舒,春节元宵,你还愿意陪我看花灯吗?                                                   不可原谅的小夕一滴晶莹的泪从罗浅舒眼角滑落,窗外的风景一直倒退,整个世界被暗红色的落日余晖泡胀了,光线一点一滴,渗涎入冗长的火车里面,脑海里突然浮现的面容有些零碎,罗浅舒擦了擦泪,低下头,掏出手机,咬着唇编写邮件:小夕:其实我早已原谅你了。因为我知道,每一种感情当它开始变质时,犯错的绝不仅仅是其中的一方。我们对这份面目狰狞的友谊都有责任。前几天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任何一种结局都是两个人造成的,没有谁是绝对的无辜。一语中的,戳痛神经。实际上,就算没有离忧,结局也一样,对不?因为离忧只是这场悲剧的导火线。我一直没有勇气审视自己,因为我害怕我看见心灵深处那些滋生多年的霉菌。他们龌龊得令我恶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敏感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囚禁着,而这一点我却可笑地用名利来掩饰着。以前我一直弄不清,为什么在别人眼里那么光芒四射的我会如此自卑。当岁月以带走你们作为我最大的惩罚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指引我前进的罗盘出了错。以不被理解为悲壮的理由,以家庭重担为华丽的借口,拒绝沟通,拒绝接纳,拒绝承认自己敏感自卑,发疯似的渴望被尊重渴望被认可,却不知道这些努力并没有把贫穷变成财富,它仅仅把它变成富有。我始终相信,很多事情是有答案的,虽然我不确定,当谜底揭晓的那一刻,那个一直追寻的答案是否还有意义。小夕,我真的释怀了。原来幸福与幸福之间,只需要一句简单的交代。这句交代虽然简单,却难以说出口,我们都把它含在嘴里,舍不得吞下却又不肯吐出来,直到幸福与幸福的鸿沟越来越深。如果我早点收到你的信,或者你早点走进我的心,说不定,我们现在正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样看沿途风景聊假期该怎样度过呢!小夕,我的确很喜欢很喜欢离忧,但我没有资格,抑或说是没有勇气去爱他。从小,我就立志长大后要给我父母最好的享受,我逃不出家庭的束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的理想是被囚禁的,从我报医学系的那一刻起。以前,我很妒忌你,妒忌你优越的环境,妒忌你的自由。经历很多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无法选择,我能做的只有坦然面对。我的过错在于,面对无法选择的家境,没有塑造好优秀的品质,反倒任嫉妒与自卑歪曲人格,这才是酿成悲剧的真正原因。小夕,你应该已经到家吧?我真的好想你!元宵节,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老地方见。                                                    早已原谅你小舒舒                                                         (完)

    2013-08-06 14:30:32 作者:陈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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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米的距离(中)

    那些言语,像暗室里不断滋长的霉菌,迅速地覆盖她的心,在她很小的时候。带着委屈,带着伤痕,同时带着膨胀的自尊,她一直以为可以骄傲地不在乎一切地往前走,最后才发现,那颗健康的心早已在这片阴影里独自慢性腐烂,虽然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用华丽的外衣裹着,却仍然掩饰不了它的伤病,在每次被触痛的时候。  四 夜,如黑色绸带般披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上空,窗外,霓虹跳丽,月色朦胧。罗浅舒不知何时起已习惯望着这样一窗月光倾城的夜发呆。她躺在床上,将笑笑拥在怀里,脑海里全是关于陆离忧的影子:挺拔的身躯,白皙的皮肤,宛若故乡星星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每次想起他,罗浅舒都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幸福感,但这种幸福却掺合着淡淡的寂寞。 据说,一个人的寂寞不是与身俱来的,而是从爱上某个人开始。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承受这种寂寞? 是从第一次在酒吧相遇那个晚上?从他睁着闪亮的眼睛,露出两个洁白可爱的虎牙,伸出手与她相握那一刻?还是,从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那个晴天? 记忆如潮水般回到一年前 …… 那时候,他们都读大一。有一次秋游,许多同学突然提出要找其他学院联谊。蓝小夕坚决要与计算机学院的软件工程班联谊,理由是那个班的帅哥是全校最多的。罗浅舒拗不过蓝小夕的纠缠,只好答应。身为班长的她联系了那个班的班干部,不料对方很乐意地答应了。 那天的天气出奇晴朗,罗浅舒在五点多醒来一次,看见蓝小夕站在镜子前敷面膜,翻了翻身,又陷入睡梦中,七点多起来时,看见蓝小夕依然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看看,她干咳了几声:“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说不定那班男生比我们班的还要令人抓狂!” “你懂什么?”蓝小夕含羞一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当时罗浅舒并没有看懂。后来回想起来,她才猛地发现,其实她看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不知何时起,她们彼此都为自己设置“访问权限”,并且“权限”越来越多,她们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一样轻易地就可以访问对方的心。     “Hello!真巧!原来和我们联谊的是你们班啊?”在清点人数之前,突然有个好听的声音在罗浅舒面前响起。她轻轻抬起头,目光在惊喜中晃动, 嘴巴张得可以飞进一只鸟。 “陆离忧?上个星期酒吧里那个吉他手?你是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  “记性不错嘛!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陆离忧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呵呵,是啊!”罗浅舒心花怒放,那种喜悦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离忧,小舒舒——”一阵甜美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罗浅舒转过头,看见蓝小夕身穿一袭粉色的超短款披肩小外套,嫩黄色的齐膝裙,搭配一双深蓝色的史蒂夫·马登平底鞋,踩着斑斑点点的晨光走过来,活得像一个高贵妩媚的公主。而微微荡漾的裙摆像一个骄傲的笑容,讽刺着身穿白T恤、牛仔裤与帆布鞋寒酸的自己。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离忧才是这次联谊真正目标,不知怎么的,罗浅舒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到了游乐园,蓝小夕提议要踩双人自行车,大伙儿都赞同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牵着车来到蓝小夕面前深情地说:“小夕,我们一块玩好吗?”蓝小夕知道他叫许浩,班里的班长,经常会在上课前递给自己最爱喝的奶茶, 但她的反应一直很冷漠,因为她的心里一直藏着另外一个人。 蓝小夕偷偷地瞥了身旁的陆离忧一眼,陆离忧玩着手机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很郁闷地握紧拳头,强挤一丝笑容,用一贯甜美的声音说道:“当然好啦!” 许浩心中的惊喜溢于言表。 “那我们出发哈哈!” 最后,只剩下罗浅舒和陆离忧两个人,这时陆离忧才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没人陪你玩?” “……你不也是吗?”罗浅舒反问道。 陆离忧扰扰头,嘿嘿地笑:“要不我们一起玩?怎么样?” 罗浅舒犹豫一会,点点头。 罗浅舒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当时的心情,似乎所有言语在某种强烈的心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知道当时她的心跳得很快,脸颊莫名微微泛红,很多话伴随着笑声从喉咙里不断涌出。 他们聊得很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末了,陆离忧睁着闪亮的眼睛,问她的QQ和电话号码,眼里含满笑意。之后,她的心一直被一股欣喜和甜蜜塞满。 关于那个晴天,比起离忧的笑脸,似乎什么都不算了。不记得太阳有多大,不记得同学们的碎语,甚至不记得蓝小夕奇怪的眼神,以及故事发生得有多出人意料 …… 回来之后,陆离忧马上加了罗浅舒的Q。每天晚上,罗浅舒都会盯着那个闪亮的头像傻笑。如果那个头像突然跳动,她便会兴奋起来。 似乎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她会跟他讲自己的童年,还有用汗水浸泡的青春,以及那个破碎的梦想,包括那些只对笑笑诉说的心事。但她从不讲蓝小夕,就像蓝小夕自那次演唱之后不再在离忧面前提及自己一样。陆离忧也会跟她讲他的童年,讲他的唱歌梦想,讲他的对未来的憧憬。 陆离忧从小出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母亲是一个贤淑温柔的家庭主妇,而自己又是独生子,所以从小就像小王子一样幸福。他很喜欢吉他,但是家人却执意要他学计算机,挣不开家庭的束缚,他只好把吉他当成业余爱好,所以刚上大一就在一家酒吧里当兼职吉他手,之后才遇见她们。由于对计算机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陆离忧经常逃课,结果每次期末考试都逃不过挂科的厄运。这种事对每次考试都是系里数一数二的罗浅舒来说真是难以理解,虽然她也是被迫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罗浅舒突然很感谢上苍,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真正理解她,即使是从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蓝小夕。那些细细碎碎的片段还那么清晰地储存在脑海里: 中考那年,她跟蓝小夕将父母如何省吃俭用为她积攒学费,蓝小夕只是一脸木然地玩着手机,说了一句:“是吗?” 高中时,蓝小夕经常总吵着午餐要去KFC,罗浅舒说:“我还是喜欢食堂。” 蓝小夕问:“是觉得太贵吧?才贵几块钱,有必要这么抠吗?” 高考熬夜时,蓝小夕窝在床上懒洋洋地说:“干嘛这么拼?你肯定会上过一批线,再说考得不好也没什么。” …… 她从不指望谁理解自己。或许是不需要谁来理解。 她时常会想,是不是当一个人向往什么,渴望什么,缺乏什么,而又长期得不到,渐渐地他就会漠视它,刻薄它? 自离忧出现以后,罗浅舒会在一窗月光倾城的夜晚坐在床上上网。屏幕上幽蓝的光照映着她白皙的脸,手指与键盘在深夜里敲击出来的声音,让她感到很幸福。一种虚无缥缈却让人无法自拔的幸福。 她并不知道,在她一米左右下方,是蓝小夕盯着灰色头像冰冷的脸。 城市的月光若有若无地洒落一地,像被摊开的心事 …… 她只知道,那个黄昏时分属于她和蓝小夕聊天的小亭,那些一起靠着栏杆看雨的时光,不知何时起已离她远去。 罗浅舒翻了翻身,在这样一个无眠的晚上,那些记忆老在脑海里神出鬼没,她又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那天早上九点左右,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本想睡懒觉的罗浅舒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揉揉蒙眬的睡眼,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让她猛地爬起来。 “浅舒,是我。” “离忧?” “额。现在有空吗?我在校门口,没带伞。” “校门口?那我现在给你送伞去!你等等!” “好啊!” ………… 罗浅舒刚想下床,看见蓝小夕也跟着下床,动作很急速,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小夕,你要出去?” “是啊!” “你不是感冒吗?这么大的雨不要出去了吧?” “我有急事!” “哦。那你小心点!” “知道啦!小舒舒!拜拜!” 罗浅舒简单清漱一下,抓了一把伞匆匆忙忙朝校门口跑去。当她踩着湿透的帆布鞋来到校门口时,却看到一只熟悉的伞。伞下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罗浅舒的身体顿时僵硬得如同旁边的电线杆。 蓝小夕突然打了个喷嚏,陆离忧脱下外衣,很自然地披在她身上,画面定格几秒之后,两个亲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罗浅舒模糊的眼帘。 罗浅舒的心像被按下一颗图钉,钝钝的疼,随后,眼睛也跟着灼灼的疼起来。说不清那种感觉。讽刺?嫉恨?疼痛?愤怒?罗浅舒的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漫天的雨粉裹着阵阵风将她围住,凉入骨髓。 回到宿舍,蓝小夕依然笑着告诉罗浅舒,她去接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很笨,居然把伞都往她身上倾斜,自己却淋湿了。罗浅舒也依然笑着说:“呵呵,你不是说有急事吗?” “就是去接他啊!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是吗?”罗浅舒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蓝小夕突然打了喷嚏,哭诉道:“小舒舒,我真的感冒了,呜呜!”声音依然甜美得像开在晨光里的小花,无辜又美好。 罗浅舒却感到心里面有无数条小虫在啮噬着自己 …… 回忆急速回去,罗浅舒又翻了翻身,不知为什么,这几个夜晚总是辗转反侧。        五   九月即逝,广东的夏天已经拖着长长的尾巴走了,天气转凉,阳光收敛了许多。放学铃声一响,罗浅舒就收拾好书包,抱着两份资料,快速走出教室。那是蓝小夕和自己的资料,用于申请国家奖学金。 大一那一年,罗浅舒和蓝小夕的总分在班里并列第一,虽然罗浅舒的学业成绩比蓝小夕稍微高一点,但是问题分却少了她几分,所以总分还是不分上下。罗浅舒是班长,所以负责这个工作。 因为待会儿还要开会,所以她匆匆忙忙地朝院办走去。十月的黄昏,远树凝寂,浸泡在血红的夕阳里,衬出校园轻柔的暝色。经过小湖时,罗浅舒突然撞到一“堵”墙。 “啊——对不起!” “浅舒,这么匆忙赶着去投胎?” “离忧!啊——” 话还没说完,罗浅舒就尖叫起来——一部分资料在相撞时掉下来了。陆离忧急忙蹲下身想帮她捡起,这时,一阵风吹来,那些白色的纸张像蝴蝶一样飞走,在湖面上飘啊飘,伴随着一阵尖叫声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两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还没有等陆离忧反应过来,罗浅舒已经“扑通”一声跳进湖里,还没等她游到那些资料旁边时,已经吸饱水分的纸张渐渐下沉,罗浅舒也没有多久就拼命挣扎,她忘了自己只学过两次游泳,在故乡的湖里,那一年十五岁。 罗浅舒的鼻子和耳朵很快就浸入了水,小腿开始麻木抽筋,肺涨到发痛,她两脚乱蹬,本能地向上吸了口气,半口空气之后便是大量的水涌入,她感觉水已经占领她每个肺泡,绝望与恐惧快要将她吞噬。这时,她感觉有人将她环腰抱住 …… “你有没有搞错?不会游泳还要跳进湖里,你不要命吗?不就是一份文件吗?难道它比生命还重要?”罗浅舒第一次看见陆离忧发脾气,平日会闪光的眼此时却没有焦距,这让她不知所措,强烈的委屈让她的眼湿润了,大大的眸子里饱含泪水,像晨曦里叶子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陆离忧慌了,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太害怕了!我怕你出什么事!” 罗浅舒咳嗽了几下,眼神空洞,不说话,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积蓄了几天的委屈瞬间爆发。陆离忧见状,愣了愣,片刻之后将罗浅舒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纤细的肩,语气温柔得可以融化一块冰。 “别哭别哭!我刚才语气是太重些,可我真的是因为担心你!你看你,好好一个美女弄成这样丢不丢人,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要不待会儿着凉怎么办?” 看见罗浅舒停止抽泣,陆离忧把地上的书和文件捡起来,一边扶起她一边说:“文件弄丢了可以补救,人可不行!傻瓜!” 罗浅舒低着头,刚才的恐惧尚未消散,而接下来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夕,这让她眉头紧皱。 湖的另一边,一个女孩手提便当,呆呆地望着湖这边发生的一切,眼睛里沉淀着一块冰。突然,她将手中的便当朝湖里狠狠地扔下去。“扑通”一声,刚刚恢复平静的湖面再一次激起水花,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狼狈地回到宿舍,要是平时,蓝小夕一定会甜甜地说:“小舒舒,你回来了!”可是现在,蓝小夕正面无表情地玩手机,宿舍里鸦雀无声,就连是平时滔滔不绝的柳茜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凝结着厚重粘腻的沉默。罗浅舒感到快要窒息。 “Hello,都回来了?”罗浅舒强挤出一丝笑容,见没人反应,走到蓝小夕面前向往常一样拍了拍她的肩:“哈!在和哪个帅哥聊天?” “别碰我!”蓝小夕猛地拍开她的手。 “怎么了?”罗浅舒一脸无辜地问。 “我越来越觉得你很令人厌恶!”蓝小夕轻描淡写地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什么?”罗浅舒僵住了。 蓝小夕没有回答,继续玩手机,倒是旁边的柳茜开口了:“我最讨厌你这种奸诈的人!你有本事就和小夕公平竞争啊!为什么要耍阴的?” “耍阴?” “别假惺惺了!为了得到国家奖学金,毁掉好朋友的申请书和资料!真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柳茜,别说了!”蓝小夕抬起头说道,又低下头。 “什么?我哪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意外!我肯定会负责的!”罗浅舒强忍委屈与怒火,冷静地说道。 “负责?说得倒好听!说不定又会弄出个什么意外!” 柳茜继续说道,“谁都知道,你很需要那笔奖学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不折手段啊!” 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却狠狠地刺痛了罗浅舒的耳膜,她拳头紧握,指节突出,一条条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有你们!该我负责我自然会负责!” 扔下书包,罗浅舒抓起一件干净的衣服大步地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 蓝小夕嘴角浮现一丝冷冷的笑。                                 六  秋天不知何时起已经悄然而至。 早上,罗浅舒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淫淫秋雨,天灰蒙蒙的,阴郁着整个世界。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个人 。罗浅舒看了一下闹钟,不禁吓了一跳。居然已经九点多!每天早上都六点半准时起床的她,今天居然因为晚起而逃课,一阵愧意顿时袭来。 罗浅舒觉得头很痛,浑身热热,似乎快要燃烧起来,很难受。她艰难地起身之后又倒下去,好困!怎么会这样?难道发烧了?罗浅舒怔了怔,昨天发生的事突然历历在目:  “别假惺惺了!为了得到国家奖学金,毁掉好朋友的申请书和资料!真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负责?说得倒好听!说不定又会弄出个什么意外!” 柳茜继续说道,“谁都知道,你很需要那笔奖学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不折手段啊!” …… 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些话?明明是别人诽谤自己,清者自清,为什么还要为别人的刻薄而伤心?自己最在乎的自尊被糟蹋,心里最柔软的弦被戳痛,罗浅舒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得快要窒息。 为什么从小就那么敏感那么自尊那么在乎别人的评论? “你见过她爸爸吗?就是上次开家长会时戴草帽穿背心拖鞋的那个土包子哈哈!”  “你去过罗浅舒家吗?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肯定是罗浅舒偷了你的钱,她家那么穷!你没发现她老对你的钱包虎视眈眈吗?” …… 那些言语,像暗室里不断滋长的霉菌,迅速地覆盖她的心,在她很小的时候。带着委屈,带着伤痕,同时带着膨胀的自尊,她一直以为可以骄傲地不在乎一切地往前走,最后才发现,那颗健康的心早已在这片阴影里独自慢性腐烂,虽然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用华丽的外衣裹着,却仍然掩饰不了它的伤病,在每次被触痛的时候。 她确实很在乎这次评优,但她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实现这个目标。不是说自己的品格有多高尚,也不是说自己的能力有多高,而是,她不想让任何不正的手段来玷污自己的自尊。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自尊的人。所以,她才那么拼命,那么拼命地争取那些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荣耀。除此之外,她还想帮一个人证明价值,那就是她父亲。 罗浅舒的眼睛像失焦的镜头,世界此时变得很模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思绪很乱。她翻了翻身,捂住发烫的头,过去的碎片断断续续地重现 …… 一个寒风凛冽的晚上,她在晚自习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父亲” 。带着不解,她来到校门口,看见父亲正打着哆嗦吸着烟,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爸爸。” “听说你后天要期末考,所以想给你带几个鸡蛋和几瓶牛奶,补一下营养。” “我周末回家的时候你不是给我煮了鸡蛋吗?还特意买那么多菜,营养已经很充足了。” “周末?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那些东西早消化!拿着,我要回去了。” “爸爸……” “回去学习,天凉了,多穿点衣服。” 她的眼睛湿湿的,心里有一股暖流到处乱窜。 那一年,她上高一,第一次住宿,也第一次知道家里的饭菜有多好吃温暖 …… 罗浅舒皱了皱眉头,脸上因为痛苦而拘挛,她又想起高考那天父亲在校门口守候时的焦急与担忧,想起填报志愿与自己争执时叹气的表情,想起大一过年回家母亲无意说起的那句话:“那天你父亲其实去了火车站,他就在柱子后面默默地望着你离开。他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走之前他老叫我去问你需要什么,他帮你准备,你走后,他老望着你的照片发呆。”;想起一次打扫房间时,父亲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屏幕亮起的时候,她看见他的桌面竟是自己的照片 …… 一滴泪从罗浅舒眼角滑过。为什么这个时候特别想他呢?那个平时是绝不会思念的人。是不是人只有在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才会想家?想起最爱自己的亲人?要不是生病,他们是不是绝不会成为我们思念的对象,在我们被爱情,友情,理想占据的脑海里面? 擦干泪,罗浅舒掏出手机,按了好久没有按下的电话号码。听到那个沧桑的声音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像话剧刚好开始,演员却忘记台词,整个剧院陷入黑色的沉默。片刻之后: “小舒吗?” “爸爸。” “怎么了?钱花完了?什么时候要,我帮你打进去。” “不是。” “生病?” “没有。”为什么无法坦白?不想让你担心。从小就很成熟的自己。 “那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 “哈!最近学习怎样?有没有多吃点?”对方溢满喜悦的声音传入耳帘,罗浅舒不知怎么的掉了一滴泪。 “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额。” …… 感动。思念。愧疚。被冷落的无助。被诽谤的委屈。生病的痛苦。种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复杂得无法形容的心情。罗浅舒突然很想哭,说不清缘由地。她很想找个人诉说,手指在电话薄里滚动很久,最终在一个从未拨打过的电话号码前停住了。 其实自己还是很希望被理解的。那些无谓只是伪装,因为很害怕被伤害,而被伤害后又不被理解时自尊也会跟着被伤害。所以就算一个人再渴望什么,由于怕失望,他也会假装无所谓吧? 罗浅舒深呼吸,顿了顿,按下手机键盘:“你在哪里?我很想哭。” 很快,手机短信提醒音响了:“没事!有我在!”随后,一阵手机铃声扣动罗浅舒的耳膜。颤抖地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 “…… ” “怎么不说话?生病吗?”那个声音从关切转为焦急。 “离忧…… ” “你在哪里?在宿舍?”接着,又转为冷静。 “额额。” “等我!” 忙音 …… 请原谅,我真的说不出话。因为我怕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原来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我们渴望遇见的人也会是最怕遇见的。 罗浅舒痛苦地呻吟着,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她僵住了。 “离忧……你怎么会在这?” “见你不说话,我猜你应该在哭,不放心,所以就来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故乡令人神往的星星 。 “宿管阿姨没有拦住你?” “我说有个同学生病了,我带她去医院。” “生病?你怎么知道我生病?” “猜的!”陆离忧调皮地眨眨眼。其实他并不知道她生病,只是知道她不开心,放不下心她,想来看看,为了过宿管阿姨的关,胡乱编个理由。当他看见罗浅舒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时,感觉不对劲,于是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眉头皱了皱,眼里溢满疼惜与关切:“傻瓜你正在发烧你知道吗?” 罗浅舒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无力的笑。 “看过医生没?” “没,但吃了药,很快没事!” “我带你去医院,现在!”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啊——放我下来!”罗浅舒突然被拦腰抱起,紧张地尖叫起来。 “不这样子我怎么逃过宿管的眼睛?” “…… ” 陆离忧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耳根却微微泛红,如同怀里人儿的两颊 ……  七 蓝小夕躺在床上,午后阳光消逝原有的灿烂,天灰蒙蒙的,心情灰蒙蒙的,记忆也是灰蒙蒙的。一切都失色。 酒吧上,陆离忧望着罗浅舒时的含情脉脉;双人自行车上,陆离忧与罗浅舒脸上洋溢的幸福;湖畔上,陆离忧与罗浅舒暧昧的身影;放学路过校医室,陆离忧扶着罗浅舒时的温柔;梧桐树下,陆离忧手捧玫瑰一脸深情的表白……这些片段都像一柄锋利的刀子般狠狠地切割蓝小夕的心。从小事事都优越于别人的她第一次尝到嫉恨的味道,酸酸的,苦苦的,还略带一点涩,那种味道连自己都感到龌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任它将自己淹没。 珠宝店门前,罗浅舒的脚步停住了。她明亮的眸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双手扯了扯裙子,然后走进去。店里的老板很热情,她打量了蓝小夕,然后笑容可掬地向蓝小夕介绍各式各样珍贵的珠宝。蓝小夕的目光停留在一条镶着蓝色砖石的项链上。 老板的眼瞳因兴奋而瞪大,接着手舞足蹈地说道:“这是今年最新款最流行的项链,目前就只剩这一条,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讨人喜欢,如果你喜欢,我可能给你打九点五折。” “小夕!妈妈!”一个披着瀑布般的长发女生走进来,开心地向自己打招呼,蓝小夕抬头一看,有点惊讶地喊道:“杨馥!”那是隔壁宿舍的女生,同班同学,和自己还算谈得来。 “原来你认识我们家小馥!哎呀呀!小馥,还不快招待你的朋友,快倒杯水啊!” “不用了,老板!”蓝小夕笑了笑。 “既然你是小馥的朋友,那就来个爽快点!打八点五折!”老板一脸慷慨的模样。 “那你把这条项链帮我包装好, 我要送给我一个朋友,她过几天生日。” “好的好的!稍等一下!我马上帮你包装!”老板欣喜地走向柜台。 “生日?谁啊?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杨馥好奇地问道。 “我舍友,也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蓝小夕淡淡地回答 …… 华丽的舞台。璀璨的灯光。刺耳的尖叫。 蓝小夕握着麦克风闭着眼睛唱到:“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那种深情把在场的人都打动了,悠扬动听得旋律在空气里荡气回肠。 陆离忧边弹奏吉他边用余光偷偷注视她,他总觉得蓝小夕对自己很特殊,隐约中他感觉到什么,但这只是猜测,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演出结束之后,他拍了拍她的肩,一脸嬉皮笑脸地赞扬道:“今天唱得真不错,简直是勾魂哈哈!” 蓝小夕怔了怔,笑道:“那有没有成功勾走你的魂啊?” “呵呵那个……·”陆离忧突然语塞,连忙转移话题,目光这时刚好游移到她白皙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上:“哇!这项链是新买的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是啊!刚买的!好看吗?” “很好看!” “嘻嘻!谢谢!” 蓝小夕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清新美好,像绽放在晨光里晶莹剔透的野菊花。  八 罗浅舒坐在床上,抱着笑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种幸福来得不真实,又美好得令人惆怅。一向理智冷静的她从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是因为太在乎么,才会如此害怕它的失去?还是因为一直缺失,所以在它来的时候才会怀疑这只是一个美丽得令人昏厥的梦境?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星光坠落,月华如水,在静谧的夜晚。罗浅舒很快就入梦,梦里有陆离忧清澈闪亮的眼睛,有他灿烂明朗的笑容,有他挺拔英俊的身影……梦醒时分,关于属于他们俩的片段瞬间迸裂:初次见面时溢满笑意的眼神;秋游时单车上的默契;湖畔上焦急心疼的责怪;生病时的照顾与体贴;梧桐树下略带羞涩的表白;生日宴会上的惊喜 …… 一抹甜蜜的笑容浮上罗浅舒的脸,她轻轻地翻开藏在枕头下的日记本,不知何时起,陆离忧已经成为日记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手指在触碰到十月二十五号的那一页日记时停住了。 那一天,她的病康复了,她发短信跟他道谢,他回她一句:“今晚有空吗?操场上第七课梧桐树下见。”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那晚的夜像玻璃杯中的咖啡一样晶莹剔透,月的幽辉在漆黑的夜空里弥漫着,他们的影子在梧桐树下被月光揉碎洒满一地。 他说:“我们在一起,好吗?”她终于听见那句她期待已久的话,脸上的笑容娇羞得像一朵水莲花,映红属于他们的青春。 日记本里还有很特殊的一页,被她小心翼翼地做了记号:那天是她生日,她收到两个惊喜。一个是陆离忧的情侣装,另一个是蓝小夕偷偷送给自己的砖石项链。那一天,她幸福得睡不着,怕一切都只是梦 …… 合上日记本,罗浅舒伸了伸懒腰,下了床。穿鞋子的时候偷偷瞥了蓝小夕一眼,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床板,看见自己下来,友好地笑了笑。也许她已经原谅自己,罗浅舒开心地想,要不就不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送那么珍贵的礼物。 阳光明媚的一天。洗漱完毕,罗浅舒看了看手机,这似乎已成了习惯,自和陆离忧交往那天起,每天早上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看手机,看看有没有某个人的短信。果然,陆离忧没有让她失望。手机屏幕上出现这样的短信:“今晚放学后有空吗?一起吃饭。YOURS.” 罗浅舒笑得比蜜还要甜。这时,蓝小夕翻了翻身,又闭上了眼睛。 黄昏,整个校园被夕阳笼罩着,像块晶莹剔透的琥珀,梧桐树被镀上了金,微风轻拂,树下的菊花摇摆着娇嫩的身躯,仿佛被夕阳灌醉。 罗浅舒抚摸着脖子上闪亮的项链,这是生日那天蓝小夕送给她的,当她收到它时真是爱不释手,一直舍不得戴,今天是和陆离忧交往后第一次正式约会,所以她特意戴上它,还想给某人一个惊喜,想到这里,罗浅舒不禁笑了笑,朝着梧桐树下那个挺拔的身影走去。 陆离忧的眸子在夕阳里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他轻轻地牵起罗浅舒纤细的手,笑容灿烂如盛放的山茶花,温暖且爽朗。 “放学的时候开了一下班会,你等很久吧?”罗浅舒娇羞地开口。 “没,等一会儿而已。”陆离忧扭过头看她,笑容却在目光抵达她脖子上的项链时僵硬了。 “你脖子上的项链……” “这是生日那天小夕送给我的。漂亮吗?” “小夕送给你的?真的吗?”渐渐模糊的笑容如同飘零的叶子摇曳而逝,陆离忧闪亮的眸子突然冰冷起来,牵着罗浅舒的手也缓缓滑落。 罗浅舒的心像被一只大拳死死抓住般紧张,又摸不着头脑。 “是啊!怎么啦?” “昨天晚上演出的时候,小夕有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项链不见了。” 罗浅舒瞬间意识到什么,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起来,过于自尊的她从小最讨厌别人怀疑自己的人格,更何况是最在乎的那个人。 “陆离忧你什么意思?”冷得令人发颤的语气,罗浅舒紧握拳头竭力抑制住快要爆发的怒火。 陆离忧没有说话,思绪绪如大马哈鱼洄游一样,逆时间之流,来到昨晚 …… “演出时间快要了,小夕你准备好了么?”陆离忧敲着更衣室的门喊道。 “还没!糟了!怎么办?离忧,我的项链丢了!”伴随着焦急的回应,门开了,陆离忧看着蓝小夕快要哭的模样安慰道:“你先别急,再找找看!肯定丢在哪里!” “没有啊!我都翻遍了!” “那没事!先上台再说,项链待会再找!” 演出结束之后,蓝小夕一脸伤心地说:“离忧,我大概知道项链是谁偷的。真的没想到!好伤心!” “谁?” “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到底是谁?” “浅舒。” “什么?不可能!你看什么玩笑!我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 “可是今天放学是她帮我拿书包的!也只有她知道我的项链是放在书包的底格里。她一直夸我的项链很漂亮,还说如果她也有一条这样的项链该多好!” “这又能说明什么?反正我不相信浅舒会做这样的事!” “你就这么相信她?你们相识才多久?你有我了解她吗?” “什么意思?” “罗浅舒的家境很困难,从小就生活在物质缺失的家庭里,所以对金钱很渴望!” “那又能说明什么?” “你永远不知道她多在乎金钱!为此,她一直缠着我,你以为,像我们俩这样性格迥乎不同的人有可能做这么久的朋友吗?她接近你,也许…… ” “蓝小夕!你不觉得你很荒唐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吗?” “信不信由你!我相信事实会说服你的!” …… “陆离忧!你为什么不说话?”罗浅舒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摇摇欲坠,但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肯滑落。 “对不起!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无力地丢下这句话,陆离忧没有表情地转身离开。 罗浅舒呆呆地望那个远去的背影,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蹲下身,把头深埋在臂弯里,垂泻在手臂上的头发在逆光映衬下闪着一丝黛色的光辉。 夕阳在她身后缓缓滑落,缓缓地,像从高空被抛弃的气球 …… 夜,像水杯中的液体一样晶莹剔透。从小没什么烦恼的陆离忧第一次失眠。手机的信息提醒音突然响了,按下开锁键,“蓝小夕”三个字在闪动: “今天我回宿舍时看到浅舒正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然后把它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我不知道怎么办!算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可不要和别人乱说哦!我不怪她!真的!她真的很可怜!早点睡,晚安!” 陆离忧靠着阳台,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又烦躁地地灭掉,一丝黯淡的火光在缝隙中拼命地亮着,像一场即将散伙的篝火晚会,带着不舍与依恋。 陆离忧双手捂住脸,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 有些忧伤与突兀。这时,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2013-08-06 14:28:58 作者:陈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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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米的距离(上)

    一米的距离(中篇小说,全国第九届中华情征文大赛金奖)一米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是你在上铺,我在下铺,中间是混着各种情绪的空气,你看不见我埋在被子里的泪脸,我也望不见你盯着天花板的眼神;抑或是这样一种场景:你站在前面,我站在后面,中间是缠绕着各种束缚的结,我只看见你瘦弱的背影看不见你哭泣的脸,你只看见我黑色的倒影看不见我忧伤的眼神。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之遥,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题记                                                               (上)罗浅舒只知道自己很不甘心,为什么蓝小夕可以不费吹毛之力地达到自己千辛万苦才能到达的目标;可以那样轻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自己却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她从小就有一个坚实的后盾来维护自由的飞翔,而自己从生下来就背负着重担,即使有能力飞得很高很远也逃不出束缚自己的绳索。一清晨,碧绿如玉的梧桐叶穿过风的声音在柔和的光线中招摇。当很多人还在梦中时,罗浅舒已抱着书走在人烟稀少的校道上。这时,一辆小轿车从不远处驶来,罗浅舒朝着路边走近,却看见一只小猫“喵”地一声从身旁窜出来。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罗浅舒的眼瞳猛地放大,还没等头脑反应过来,身体已抢先一步冲过去。“怎么走路啊?还没睡醒吗?”轿车里的司机停下车来,探出头,怒气冲冲地吼道,然后消失在罗浅舒惊魂未定的目光里。书已经散落一地,怀里的小猫用头蹭了蹭她白皙的脖子,不停地发出叫声。罗浅舒定了定神,放下它,缓缓站起身。“你的书。”循声扭过头,她看见一张清秀的脸,有清澈闪亮的双眸和两颗虎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转过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他的面容在罗浅舒眼里只停留一瞬,然后渐渐模糊在她脑海里,最后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轮廓。有些东西的出现就是那么急促,急促得像一个单音节词,话音刚落,就已消失,在来不及体会其中个位的时候。罗浅舒发愣了一会儿,抱着书继续朝着图书馆走去……                         二傍晚时分,突降大雨。罗浅舒在窗前呆立了一会,楼下的人在骤雨中四处跳窜,树木像醉汉般摇晃,而后,几件衣服被大风吹向四面八方,罗浅舒望着这惊慌失措的一切无谓地笑了笑。那些貌似突如其来的事物也会有一个量变的过程吧?大雨哗啦哗啦地敲击着窗户,淹没了周遭一切声音。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熟悉的号码。持续不断的铃声。为什么要如此执拗?亦如,你要如此执拗地出现在我的世界,并且执拗地与我牵扯出扯不断的缘?甚至执拗地与我喜欢同样的东西追求同样的事物,甚至包括人。罗浅舒望着抖动的手机出神。半响,才按下接听键,另一头是蓝小夕焦急的声音:“小舒舒,快来接我,我在篮球场,快成落汤鸡啦!”“知道了,我马上去!”罗浅舒的声音一贯的温和,如淙淙流水。抓了把伞,关上了门,罗浅舒赶到篮球场时,只见蓝小夕浑身湿透,朝着她使劲挥挥手,一脸笑容地拉着她的手臂说:“哈哈,还是咱小舒舒好,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罗浅舒推开她:“好啦,恶心死所有人,浑身又湿又脏,别往我身上在蹭!”蓝小夕白了她一眼,反驳道:“嫌弃我?我这件衣服可是SO的!”“名牌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被雨淋得不成样!”“……”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边斗着嘴边往宿舍走去……据说,前次一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一次相遇,那么蓝小夕上辈子一定是和自己擦破了肩才换来这段扯也扯不断的缘。罗浅舒时常这么想。小学一年级,蓝小夕成了她的同班同学,并一直是她同桌。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同样上市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虽不同班,却也隔壁班,两人依然形影不离。上大学,两个同事考上重点线,而且分数只相差两分,罗浅舒虽略占优势,但还是很不爽快。她一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人们的命运,譬如她和蓝小夕的缘分就是被上天故意安排的,又譬如,无论她怎么努力,分数都与成天看时尚杂志逛街看电影的蓝小夕不相上下。可她又不甘心,她一直相信掌控命运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手心里的掌纹,并且一个人的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她就是这么固执地相信着,从小就相信。她和蓝小夕是两个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性格都完全不同的女孩。蓝小夕的父亲是县长,母亲是县重点中学校长,从小养尊处优,是众人眼中闪亮的千金小姐。蓝小夕个性洒脱,爱恨分明,但有时任性不讲理。她可以对自己不喜欢的老师顶嘴;可以在期末考时只出席自己喜欢的科目的考试,其余科目都不怕死地翘掉;可以在为了听某歌星的演唱会而放弃高考模拟考……她像一只翱翔在蓝天里的鸟,自由自在,追求自己所追求,无所顾忌,因为在她的飞翔背后有一个坚实的后盾,这恩赐是与生俱来的。罗浅舒一直这么认为,有些东西就是与身俱来的,无所选择,譬如身世。她无所选择地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母亲很早以前就失业,父亲是一个普通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从小,她就给予厚重的期望,父亲年轻时有一个梦想,就是当一名著名的医生,可惜因为家境问题,上不了大学,所以只能守着在祖宗遗留下来的一方田野。父亲一直相信女儿能够帮他实现这个自己无法实现的梦,因为女儿的聪慧与刻苦是毋庸置疑的,浅舒从小就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初中和高中都顺利地进了重点学校,最后也意料中地考上理想的大学。似乎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 然而,罗浅舒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当一名建筑师。她不知道这个梦想起源于何时,来源于何由,只依稀记得童年时喜欢在沙滩上建造各种沙屋,然后欣喜地听着别人的夸耀;少年时喜欢制作各种建筑模型,然后在奖台上自豪地捧着一张“手工创新奖”笑得一脸灿烂······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梦越来越强烈,却也越来越脆弱。像童年搭建的沙屋,美丽却不堪一击。她永远忘不了父亲气势冲冲地摔掉她的建筑模型的场面;永远忘不了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敢报建筑系就休想再进这个家!”……拗不过父亲,罗浅舒只好违心地在高考志愿表上填上“医学系”,谁料到蓝小夕也报了这个系,她虽知道蓝小夕从小就对医学感兴趣,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两个人会同校同系同班同宿舍且上下铺,有时候罗浅舒对缘分这东西真有点敬畏,而自己对这段缘分到底持什么态度,厌倦?庆幸?怨恨?珍惜?至今也说不清。或许我们对某些东西的态度,从来就不是“喜欢”与“不喜欢”可以简单概括吧?罗浅舒只知道自己很不甘心,为什么蓝小夕可以不费吹毛之力地达到自己千辛万苦才能到达的目标;可以那样轻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自己却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她从小就有一个坚实的后盾来维护自由的飞翔,而自己从生下来就背负着重担,即使有能力飞得很高很远也逃不出束缚自己的绳索。对于这一切,罗浅舒从小就有一种报复心理,而这种报复心理来自于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小学每一次去蓝小夕家,蓝小夕父母眼中折射出的那种令她不愉快的轻蔑,在她幼小的心上生了报复的根;也许是初中家长会时,父亲戴着草帽趿着拖鞋穿着背心在一群西装革履中引起鄙夷的目光,她就开始怨恨自己的身世;也许是自十三岁那一段刺耳的对话;或许,这种龌龊的霉菌在各种条件的作用下早已滋生暗长,待稍微被意识到时已根生蒂固,再也寻不到促使它发芽成长的根源……罗浅舒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报复什么,是报复伤害自己的人,还是报复不公的命运,或者报复这个冷漠的人世间。她只知道,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她浑身充满动力,事事不甘落后,每次胜利时总有一种强烈的快感,并对周围的人产生蔑视、傲慢的心理。是的,她是傲慢的,并且傲慢得无法救药,但这种傲慢没有人发现,因为外表的温顺与乖巧将她伪装得严严实实,就连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时刻黏在一起的蓝小夕也看不清她的灵魂。她也不喜欢向谁诉说,除了笑笑。是的,所有所有的委屈,所有所有不可告人的心事,她都只对笑笑说。                            三选修课上,罗浅舒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着讲台上的教授口沫横飞地讲述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不满,身旁的蓝小夕趴在桌子上枕着右手睡得天昏地暗。教授讲的正起劲,即使台下的同学睡的睡,玩手机的玩手机,谈恋爱的谈恋爱,也丝毫不影响他讲课的热情。也许,他只是在情绪酝酿到好处的时候发出自己的感慨,只是说说而已,不需要别人的回应。人很多时候只是想找个倾诉对象来倾听自己的心声,除此之外,别无指望。浅舒出神地想。就像自己,从没指望谁来理解自己。“离忧……离忧……”蓝小夕突然喃喃呓语起来。“什么?”罗浅舒扭过头不解地问。“离忧我想你……”蓝小夕脸上浮现甜美的笑容,两颊微微泛红,声音却很虚弱。罗浅舒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微微的疼,并没有前几天那么剧烈。是因为习惯了么?还是过于剧痛之后感觉的敏锐性下降?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猛地缩回来。天啊!这丫头居然发高烧!她急忙推了推她,蓝小夕从睡梦中醒来,睁开蒙眬的睡眼,气若游丝地说道:“小舒舒,我好难受!”“笨蛋!你发烧了!不难受才怪!干嘛生病还强撑着来上课?”罗浅舒责备道。“小舒舒,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哦……”“呵呵……”蓝小夕脸色苍白地傻笑着。罗浅舒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说:“老师,蓝小夕生病了,请允许我带她去校医室。”教授暂停了滔滔不绝的讲说,愣了愣,点点头,罗浅舒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挽起蓝小夕的手臂,扶着她走出教室。那天,“离忧”这个名字一直在蓝小夕口中像气泡般不停地冒出,罗浅舒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样一种感觉:空落落的酸楚,很不愉快,它塞在胸口里挤不出来,也抚慰不了。就像小时候难得中意的玩具,当你满心欢喜想要捧起它时,却有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对着你心爱的玩具说:“我终于找到你了!”,而那个人恰恰就是与你有福同享的好朋友。也许,你会对着那个人说:“那我们一起玩吧!”然而,感情的事,也可以像玩具一样一起分享吗?把毛巾沾了沾冰水,拧干后,罗浅舒撩开蓝小夕密密的刘海,轻轻地把湿毛巾敷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在撩开刘海和敷毛巾两个动作之间,罗浅舒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有些突兀。几道暗红色的长短不一的疤痕被密密的刘海小心翼翼地遮住,但在被揭开的时候却如同一根尖尖的刺,在她柔软的胸腔上狠狠地扎下去。有些伤痕,我们都相信,时间可以冲淡它,但仅仅是冲淡,无法愈合。罗浅舒望着笑笑出神……那一年的盛夏很漫长,南方的阳光像向日葵般漫长遍野地开着。在弄堂绸缎般冗长的阳光里,放学归来的蓝小夕和罗浅舒将单车停靠在墙边,罗浅舒笑着说:“我到家了,拜拜!” 蓝小夕笑得像童话里的巫婆般奸诈,她伸出手,盯着罗浅舒说:“刚才那封情书呢?谁写给你的?”罗浅舒白了她一眼:“不是情书啦!别这么八卦!”“不是情书干嘛不让我看?” 说完,蓝小夕眼睛一尖,瞄准罗浅舒书包上没有拉链的那一格,手一伸立即把那封露出一角的信抽出来,伴着罗浅舒慌乱的尖叫声,她灵活地转身跑开。罗浅舒急忙拉住她的书包,蓝小夕叫着挣扎:“放开我!救命啊!”“把信还给我,真的不是情书啦!”“我不信——啊!”蓝小夕没料到拉住自己的手会突然一松,于是由于重心不稳毫无预兆地向前倾倒,狠狠地扎在青石板上。罗浅舒双手捂住嘴,目光在震惊里呆滞了片刻之后,豆大的泪珠一串一串地往外涌,脑袋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慌而被洗劫一空。“呜呜呜!妈妈!”罗浅舒的母亲正好在屋子里做饭,听见外面凄厉的哭声连忙冲出来,之后,她惊恐地看见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女孩呈“狗吃屎”状地趴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在她额头下面,是一堆沾满鲜血的玻璃片 。而那些玻璃片,真是早上一个小孩不小心摔破瓶子遗留下来的······那一年,她们十三岁。原本一直剪着酷酷短发的蓝小夕开始留长头发,齐刘海,垂至腰际,十三岁之后亘古不变的发型;而从来没挨过打的罗浅舒身上第一次遍满母亲鸡毛掸子的伤痕。事后,罗浅舒的父母主动赔偿蓝小夕的医药费,蓝小夕的母亲笑盈盈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浅舒还是个孩子,顽皮不懂事,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你们慢走!”末了,罗浅舒听见这样一段对话:“我们的小夕被伤成这样,就这样算了啊?”“人家从小就和我们家小夕感情好,再说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就那一点点小钱能塞牙缝吗?”……音调很低,但却足以让走在最后的罗浅舒听得清清楚楚。那医药费是经过父母东拼西凑和低声下气向别人借来的钱,在他们口中只是“一点点小钱能塞牙缝吗?”,十三岁的罗浅舒握紧双拳,稚嫩的粉唇快被咬破。四在生病这段时间里,蓝小夕的脏衣服、打饭、作业、请假等问题全部都由罗浅舒负责。罗浅舒将难得的体贴温柔发挥得酣畅淋漓。 蓝小夕笑嘻嘻地说:“小舒舒,还是你对我最好!你真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行了,少来这一套!少给我添麻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小舒舒,不知道最近BLUE怎么样了,缺了我这个主唱会不会不景气。”蓝小夕望着窗外对着罗浅舒说道,又更像在自言自语道,“陆离忧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哼!亏我平时待他不薄!”说到这,她猛地将床上的洋娃娃往对面的墙上扔去,躺在上铺的罗浅舒尖叫道:“别扔到我书桌上!啊——我的水杯!”陆离忧是这个学校计算机系的男生,和罗浅舒他们同届,在一家叫LEAVES的家吧里做兼职,是目前酒吧里最红的乐团BLUE的一名吉他手。蓝小夕在一次朋友生日聚会中认识他。那时陆离忧正唱着罗志祥的《爱不单行》,他边弹奏吉他边演唱的样子似一泓酒,蓝小夕只喝一口就醉了。尔后,蓝小夕便发挥自己从小练成的八卦能力和不凡的人脉关系将陆离忧的身世、名字、年龄、学校、院系、性格、爱好、联系方式甚至他经常同哪个女生来往等情况弄得清清楚楚。接着,蓝小夕又千方百计混进BLUE,由于自己有一点点唱歌天赋,加上前无古人的厚脸皮和RMB的魅力,最终她在BLUE里当主唱。而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具体细节,罗浅舒都被蒙在鼓里,她只知道,蓝小夕在大一一次生日聚会回来后傻笑了很久,然后每天早上神经质地练歌喉,并吵着缺钱要去酒吧唱歌做兼职。蓝小夕第一次上台唱歌,一向乖乖女的罗浅舒破例到酒吧给她捧场。罗浅舒记得那时蓝小夕很惊讶,她先是怔了怔,接着把自己拉到陆离忧面前笑容满面地向介绍:“这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罗浅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还是我的舍友。”陆离忧伸出手,裂开嘴友好地冲着罗浅舒笑:“你好,我叫陆离忧,是BLUE的吉他手,和小夕同个乐团,听她提过你,我们学校的大才女!”罗浅舒愣了愣,她总觉得她好像见过他,但是在哪里见过呢?她却想不起来。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有两颗可爱的虎牙,那双双眼皮的眼睛像故乡看到的星星一样清澈透亮。她也伸出手同他握了握,双手相碰那一刻,罗浅舒的心跳莫名加速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和弟弟的手,她第一次碰异性的手,感觉很暖很暖,像父亲小时候牵着自己那只大手。罗浅舒白皙的脸突然泛起红晕,游离着慌张地眼神说:“你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吗?”陆离忧笑了笑,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光。“额。很开心认识你!”罗浅舒为了避免尴尬胡乱搪塞一句。“我也是!”“哈哈!你们俩干嘛这么客气?离忧你装什么正经啊?”这时,乐团里的一名贝斯手笑着说道,这才活跃了的气氛,其他人也跟着说:“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没必要这么客气!”罗浅舒尴尬地低下头那一刻,并没有看到身旁蓝小夕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那一天的演出特别成功,台下一片哗然。末了,那个贝斯手若有所思地盯着陆离忧:“没见过你这么卖力,是不是在拼什么?”“在拼一个人。”陆离忧收回吉他,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2013-08-06 14:27:53 作者:陈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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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猫儿,你是我的菜!第四章疯狂的女马甲(2)

    当她们一边捧着饭盒,一边进入游戏主页的时候,世界频道已经热闹非凡,评论留言哗啦啦地向后退。『世界』[大佛]:有哪位施主告诉老衲为什么女施主突然来了这么多?『世界』[雨一直下]:听说是为了一个帅哥。『世界』[k坏银]:越帅气的男人,就越混球。这种男人要不得!此人的话一出,冰王子的粉丝忍不住冒泡了。『世界』[然然烈火]: 你被男人甩惯了吧,不然怎会这样说。坏男人是坏男人,不要把我们的大神拉进去。『世界』[恋逸然]:没错,你没见过大神就不要乱说话。帅哥也不是全部都是坏的,比如说我们的大神。绝顶好男人一个!『世界』[鱼爱逸然]:恩恩,师兄就是好男人。『世界』[郑MM]:我们新建了一个‘然obba’帮会,欢迎学校的各位姐姐妹妹一起前来加入。苏淼儿的饭差点喷出来,哪里,连网游也建一个粉丝帮会?还真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游戏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真的太夸张呢!『世界』[小然]:是郑姐么,我第一个报名!『世界』[郑MM]:是我,恩恩,我也来了,哈哈!『世界』[肥蚊仔]:嗡嗡嗡,然大神的魅力真大。『世界』[雨一直下]:(一个惊恐的表情)你们真的很疯狂……『世界』[大佛]:老衲很想得知这位大神游戏里的身份,让老衲也去沾沾他的光芒。『世界』[飘逸枫林]:小MM,你们是在说我么?『世界』[郑MM]:滚到一边去,你怎可以同然大神相比,连提鞋都不配。『世界』[飘逸枫林]:不要这么说,你可以去我空间看一下,我就是众人公认的标准帅哥一枚。『世界』[郑MM]:那些照片?你可以告诉我哪张没有被P过?你的那几块腹肌是真的还是整形出来的?苏淼儿用手紧紧地捂着嘴,脸都差点要憋红了。郑MM的话真是说得太好了。她会不会就是学校里林逸然最大粉丝团的团长郑微微呢?看起来就十分像了,一样的毒舌。『世界』[飘逸枫林]:你的那个缩头乌龟大神又有什么好?现在还没露脸,是不是没脸见人啊!『世界』[郑MM]:你才没头没脸,你的脸还是被‘白粉’堆积而成的,我建议你还是带着面具出来吧,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世界』[鱼爱逸然]:郑老大的话就是真理。我刚看了你的照片,结果人妖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去韩国竞选还不错。『世界』[k坏银]:哈哈,飘逸枫林,你这坏银终于有这一天了。郑MM,我不是你学校的人,可以进你的‘然obba’帮会吗?『世界』[郑MM]:(*^__^*) 嘻嘻……,可以,热烈欢迎外来者!

    2013-05-29 12:50:02 作者:ljw小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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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猫儿,你是我的菜!第四章疯狂的女马甲(1)

    当苏淼儿她们几个考完中国近现代史纲要走出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还好小琪你昨天收到今天必考题目的消息,不然我这科可能要在六十分这条线徘徊了。”唐冰冰回想到自己看到试卷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有满天星的感觉,现在的心还是砰砰地跳。她是典型的健忘儿,特别是对待语文和历史这两科。“我想今天吃完午餐就回宿舍补眠了。”陈澜打着哈欠说。昨晚她和唐冰冰熬夜熬到三点多才睡觉,现在困得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会吧,你们昨天这么拼命?老师说了不迟到早退,及时交作业,最后的综合成绩就最差都会及格的。”苏淼儿惊讶了,她昨天十一点就准时睡眠,天天如是。“咳咳咳,我偷溜过几节课了,不知道老师有木有记到我的名字。”唐冰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昨天看过老师的登记册里没有记到你的名字。”“嗷嗷嗷!你早点告诉我啊!”唐冰冰扯着自己的头发。“起码这次你的成绩不会是61分了。”61分是冰冰上一学期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的成绩。那次她还庆幸自己的‘高分’。“这确实。”唐冰冰点点头,抱着林琪‘么么’了两下。林琪假装恶心地用手擦擦自己的脸,“你的臭嘴不要凑过来。”“我的香吻千金难买呢,你就偷乐吧。”冰冰揽着林琪的脖子,“对了,今天我可要回归《魔法幻境》了,三天不见,我的心早飞到那边去了。”苏淼儿一听《魔法幻境》这四个字,心里就乐了。她刚刚在进行中国近现代史纲要前的几秒钟,坐在她身后的女生还在聊着关于网游的事情。“嘿,我刚注册了一个马甲,昵称是‘恋逸然’。”“哎哟喂,你的昵称真够大胆,光明正大的,还不怕吓坏林逸然?”“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师兄就要毕业了,现实中我不敢表白,但在虚拟的网游里,我起码有胆量说出来啊。那你呢?”“我的叫‘等冰王的灰姑娘’。” “一听就是喜欢冰王子啦,你的跟我有什么不同啊?”“我的比较含蓄啊!”……教室内,苏淼儿笑趴到前面的桌子上,压着双手的脸笑得都要僵硬了。‘恋逸然’、‘等冰王的灰姑娘’这两个昵称真让人忍不住吐槽。现实中的苏淼儿也忍不住笑起来,对着旁边的三个家伙说了这个有趣的事情。“来了,她们杀来了!”林琪话里‘她们’所指的当然是学校内林逸然的所有粉丝团体了,语气带着兴奋之色。“快点,我们上游戏看看!”唐冰冰右手一挥,脚步一顿,再次冲向饭堂打包。咳,怎么说,吃饭还是最重要的。

    2013-05-29 12:49:30 作者:ljw小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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