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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奇幻

  • 岁月的森林

    【壹】三月底,我搬进了南城郊区的民居楼。雷雨频繁的季节。出门不忘随身携带雨伞。每天早晨七点半准时从梦中挣扎逃离,匆匆扒过几口稀饭,拿起几片过期打折的面包,左拐三个弯,在红绿灯故障的十字路口穿梭直行。挤一个小时的地铁,摸索转战到陌生的商业园区的写字楼,听到员工卡如释重负吐纳的嘀声————如此繁复冗长的一天每天。毕业后勉强填的资料,糊里糊涂跟进了专业丝毫不对口的外贸公司,朝九晚五低眉顺眼地开始了我的职场生涯。手机永远是战战赫赫的静音状态,从朝阳高照上班到暮色四合收工分分秒秒的揣度,生活的齿轮一成不变的自转,我仿佛在削发如泥的刀尖扭捏起舞,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或漩涡。可惜生活似乎没有一秒钟供我喘息。刚刚脱离舒适的象牙塔半年,我尚未掌握到社会生存的现实规则,往往在工作中碰了满鼻子灰,酸溜溜把滔滔苦水往厕所马桶倾吐时,烦恼却依旧不依不挠消磨不停。比如清点每天零星的开支,比如在出租房加班至凌晨只为应付上司心血来潮的指令,比如满身疲惫回到空落的房间,却错过了热水供应时间,只得硬着头皮在十几度的深夜任凭冷水刺骨煎熬,比如在经历如此这般的不如意后,明天似乎是永无休止的死循环,把更多腐朽的坏心情连同梅雨一股脑儿倒泻在我面前,而我翻遍了通讯录,不但找不到宣泄的借口,还得忍受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的诉苦,强颜欢笑挤出维艰的慰藉。不过,直到隔壁住进了新房客,我才慢慢察觉上述所谓的苦恼都算得上微不足道。[NextPage]【贰】与叶梅分手的那天,风和日丽。估计是查阅全国各地的大小报刊也无法搜索到毫厘大事迹象的极度平凡的一天。叶梅的理由很简单,也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地瓦解了我悉数辩驳的理由。“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关于我的美好的未来。唯一就是梦中的人并不是你。”我只好心甘情愿眼睁睁看着李维牵走了我整个大学四年光阴魂萦梦绕的初恋,谁叫叶梅梦见的不是我而是一直在我身边称兄道弟暗地里却不知何时开始暗送秋波的所谓死党李维呢?联系人,删除。QQ好友,删除。微博关注,取消。照片撕掉。通宵与啤酒。我肤浅地执行遗忘的程序,把一句句“无所谓”和着苦涩的泡沫埋葬到我早已胀痛的胃里。眼泪不争气流满面,模糊了视线中的街灯。在街上游荡,穿梭在车水马龙,呼啸声似乎要把我迎上没有悲伤的天堂。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绝。抬起手腕看看表,已是晌午。揉揉朦胧睡眼,被眼前陌生打量的双眼吓了一跳:“年轻人,你醒啦?”稀疏的头发全花白,皱纹占据了脸庞。眼睛不大但有神,张嘴说话有几个相间的金牙。像极了我已故的爷爷。“莫非我昨晚真的穿越到了天堂?”天呐,这唱的是哪出?我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看似并无恶意的陌生老头,轻声问道,“你好......现在是怎么回事呢?”记忆迅速倒带到昨晚零点三十分。当时我正在大街上猛喝闷酒,之后忽然失去了意识。就在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电线杆吐的稀哩哇啦时,赵大爷——眼前这位身份不明的好心人把我搀扶到他的住所休息。这么说着,事情就顺理成章地串联起来。我鼓起勇气给经理打个电话请了假,没想到破天荒得到应允。冷水洗把脸,谢过老人家,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调整下心态,让生活赶紧恢复正轨。才发觉赵大爷是昨晚刚从外地过来定居在我隔壁的新房客。[NextPage]【叁】四月初下了连续几天的大雨。各地汛情频报,包括我的家乡也遭受了不小的冲击。打电话回家,父亲让我宽心工作,说钱不够的话随时打进我账户。我敷衍挂了电话说没事,心里却盘算着明天的午餐到时是速食面呢,还是速食面。我的天。最近睡眠很不好。一杯咖啡两个眼袋,通常是凌晨三点关闭word文档,等待电脑屏幕的荧光熄灭还我小憩片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接近六点的时候,我的睡眠被来自隔墙的噪音搅碎得七零八落,待一切声息偃旗息鼓,闹钟便不合时宜地聒噪起来。日复一日,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濒临崩溃。思忖再三,我第二次敲开了隔壁赵大爷的门————忽然记起,自从上一次意外的相逢,因为工作的繁忙,每次下班回来已是黑灯漆火夜深人静,一直没有和他有碰面的机会。或许是人生地不熟,赵大爷也一直闭门深闺极少出外,周围的人也不像农村那样经常打照面,久而远之我还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股怪异的药草味扑鼻而来。我不经意瞟了一眼屋内,却发现阳光被亚麻色的厚窗帘隔绝,整个房间不由自主平添了几分死寂沉闷的感觉————“死”这个字眼就这样轻描淡写浮现我的脑皮层,令我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看样子,对方也是个迟暮的花甲老人了吧,孤身寡人身居异乡,颇有交缘的人貌似只有我一个,若不幸摊上什么意外的话......赵大爷颇为警惕地把门打开一小缝,一见是我,立刻热情招呼起来。“是小陈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探望我这个老头子啊!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看过你了......”“今天不是周六嘛,不用上班,顺便过来看看您。近来过得可好?多少适应了南方的住处了麽?”“托你的福,除了一些反复发作的老毛病,其它都挺好的。你先近来坐坐,站着说话多不方便啊!刚好我今天整了饺子,尝尝鲜吧!”我还是不太习惯房子里那股老人的气息。你知道的,人到老年,说不准哪一天就搭上死神的列车。昔日陪伴身边的亲友一个个成为过去返归尘土,掐指算算或许三两个月就轮到自己上阵。这样的压抑的时光,听不到滴答斗转的光年,有时候就连呼吸也觉拖沓多余。但我还是迟疑地进了屋。开了灯,暗黄色调,但我宁愿动身去拉开那脏兮兮尘积的窗帘。谈天说地了约莫半天,我对这位新房客的印象渐渐从模糊的轮廓扩充填满,直到又一个新鲜存活的形象在我记忆萌芽生根。[NextPage]【肆】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一个无底的坑。什么幸福啊快活啊永恒啊,在模棱两可的底端闪烁着诱人迷离的晖芒。我们争先恐后义无反顾地往下跳,企图满载属于自己的满当当的财富——至少在当年热血沸腾的岁月,后果什么的都是一股屁,响过之后就快快消失。所以即使头破血流铩羽而归,在上帝的过河拆板的催促下,每个人只有选择不回头往前走,度过一重重险峻的峰壑,迷惘于一个个绝望的岔路口,直到死亡离自己触手可及了,才开始思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究竟是哪些,又有何人何事得趁着头未歪未西辞之时好好珍惜。无论是街边奔劳流窜的走鬼,厕所挥汗如雨的清洁工人,锄禾日当午的农民,早出晚归通宵达旦的工薪族;抑或是一夜成名的明星暴发户,潜规则顺流而上平步青云的领导阶层,不择手段谋取暴利的奸商......在生命的终点站,褪去华丽或淳朴、丑恶或崇高的外衣,每一个赤裸裸的灵魂都不过一淼虚无。就像一片森林。无数的叶子铺天盖地,为了生存而争夺阳光和养分,适者生存的圭臬从来就是一场轰隆的戏剧。赵大爷说,那一年他有过很多的梦想。是可以追根溯源到上世纪六七十十年代的日子。1978年,当时国家还在号召青年下乡,家里有多个子女的,只要参加下乡、支边,就另有一个直接安排工作的名额。作为家里的老大,赵大爷自然得把好机会惠及年幼仅几个月的弟弟,自己一个人背了简单行李,把挑灯夜读呕心沥血换来的大学录取书狠狠撕碎抛进汪洋大海,泪眼汪汪地搭上了北上的列车。“我父亲没答应,但是单位里头也给他施加了一点压力,所谓做工作吧。后来下来一个通知,就是光荣录取通知书啊,我爹妈傻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那时候街道和里弄的组织很完善,很厉害的,谁谁家的孩子,哪个孩子,都有名单的。所以有的家长你不要上班,要把孩子的思想做通了再来上班,做不通不要上班。有的要做通爷爷奶奶,或者外婆外公的思想,有的是在乡下,还跑到乡下去做工作。”就像每一个故事必有跌宕起伏的拐点。自从北上的那一天后,赵大爷的人生注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那时候的他还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如潮汐冲刷掉所有的不安和玩笑。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笑的笑话。[NextPage]【伍】再见庄雯,是在两年后的“初见”咖啡厅。尽管她的黑色齐耳短直发已变成栗色的长波浪卷,脸上多了几分妖艳妆容。其实准确地说,庄雯才是我的初恋————如果暗恋也可归档为爱情之范畴的话。记忆真是一件麻烦事,一旦牵扯起来就纠缠个没完没了。从网球课上的一见倾心,到每天神经质地跟踪假装巧遇,生日神秘礼物的祝福,千方百计十八般武艺。故事的结局仓促得有点唐突。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对话,是在我兼职下班返校时路过的妇科医院。她无助地搀扶着墙壁艰难踱步,冷风微拂却仿佛要把她羸弱的身躯刮倒。庄雯人流事件在风平浪静的校园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飓风,直到她被勒令退学后的一个月内仍不冷不热地流传。自打那次颇有什么“患难见真情”什么“英雄救美”的不期而遇后,我们顺理成章成为了朋友。愿望似乎以一种怪异扭曲的途径得以满足。在我终于难得平复她退学这消息带给我的无限悲痛时,庄雯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从此在我生命中泯灭。就像两条从同一端点出发的射线,短暂的交接后是永恒的诀别。至于后来的剧情,想必大家不言而喻。叶梅识时务地充当了我生命中的疗伤天使,也顺利经营了我还算完整的初恋。而庄雯渐而成为我心中远行的影子,日光斗转覆辙淡薄。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刺眼的亮光,晃得我微微眯了眼。庄雯轻轻搅着杯中的咖啡,氤氲萦绕迷离了她精致的被刘海半掩的精致脸容。“好久不见。”“嗯,今天挺巧的,居然见到了你。这两年一直没有你的音讯。”“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庄雯停下了搅咖啡的右手,把镶钻的无名指戒亮在我面前,“跟了个富商的儿子,去年成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似乎在叙说别人的故事。沉默如啤酒泡沫在我们之间发酵膨胀。我一个劲儿灌着咖啡。冰拿铁的苦涩与寒凉从食道蔓延到我的胃,忽然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我还是把喷薄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咽回,咖啡见了底只管继续盯着杯沿黯淡的渍。陈珊妮的呢喃轻吟浅唱:“生命的时刻里萍水相逢姻缘/年少时太轻狂注定要是毁灭/我闭上眼睛怕忘了一切/任凭你越来越远......”“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坏女孩?”[NextPage]【陆】最近赵大爷的走鬼档口生意特旺。他老人家也慷慨地让我享受着每天雷打不动的风味鲜粥,单凭这一点,我也熄了每日凌晨六点被吵醒的怒气。赵大爷的煮粥手艺极其高超,难怪就连隔壁小区的人也特意多拐几个弯只为饱饱口福。小贩们见此地生财容易,也纷纷展开了攻势,很快马路上就多了一道美食铺就的风光。可惜规模多少显眼了些,把城管也吸引了过来。很快赵大爷接近失业,每天闲来无事就躲在阴暗的出租房里一个人吸着闷烟,用老掉牙的收音机听听红歌。日子聊赖拖沓,凑合着也就这么过。呆了约莫一两个星期,赵大爷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挑起家伙在马路重新开业。几天内平安无事,于是同行者也陆续浮头重出江湖。有一天城管突击,众人惊恐鸟散状,场面颇为壮观。可难免还是有落网之鱼。一个扎着麻花辫操北方口音的年轻的蹩脚姑娘,因为行动不便被逮个正着。刚开始她拒绝交纳罚款,与城管纠纷着,后来其中一位急了,一把抡起装有刚煮好的肉丸的锅,狠狠砸在地上,并把地上的丸子踩个稀巴烂,黏糊糊的像恶心的疤。躲在角落围观的小贩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姑娘愣了一下,很快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满嘴都是骂人的气话,那哭天抢地的架势就像受伤的孩童,在场的人听了心都不自觉颤抖发寒。城管不吃这一招,继续逼着她缴纳罚款,甚至对她拳打脚踢起来,姑娘只好大哭着在地上打着滚,躲避如同枪林弹雨的拳头和脚印。行人匆匆漠然路过,熟视无睹。围观的人手中沁出了汗,喊着城管住手却于事无补。赵大爷一个箭步冲到姑娘面前拦下了城管,扶起她,说,“妞别哭啦,你甭担心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你赶紧回家去!”姑娘谢过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离开了。围观的人群窸窸窣窣议论不停。“你看,人间自有真情在嘛,干得好!”“欸欸,你还别说,现在的人人心莫测,或许这老头是打着那丫头的注意呢!不是有句话说老牛吃嫩草麽......”我下班回来听闻了赵大爷的“英勇”事迹后,一味嗔怪他的愚昧,“我说,你跟她三不识七的,多管闲事干嘛呢?又招来一些难堪的流言蜚语,又赔了自己的老钱,这是何必呢?”“呵呵,年轻人,此言差矣,人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赵大爷,那些陈规循矩在这个新时代早已是穿新鞋走老路---因循守旧啦!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凡事得留个心眼,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赵大爷笑而不语。良久,一个叹息从他心底袅袅升起,像积压许久的云雾,弥漫了黢黑的视线。“实在是太像了!没想到这几十年来,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她。”在昏黄的钨丝灯灯光中,赵大爷说了关于自己的又一个故事。[NextPage]【柒】五月初决定去厦门看海。翘了一天班,手机关掉,行李就是一个背囊兜着三两希区柯克,黑眼豆豆的EP。古怪的搭配。一个人的长途旅程。刚到的第一天天气稍坏,下了半天的雨。雨后空气尤其澄澈,呼吸起来人感觉像是喝了冰爽的雪碧,舒服得快要融化掉。第二天去了鼓浪屿,肆无忌惮与海来了个彻底的亲密接触。坐在礁石上聆听涛声,潮汐仿佛心脏节律般的跳动,再大的悲恸亦已轻易平复。三天后踏上归程。火车上遇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朋友,说忍俊不禁的笑话,玩牌喝酒。落站时互留了电话,即使心里默许这些萍水相逢的号码将永久沉眠于通讯录,等记忆渐次模糊后随手被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大约一个月后,我收到一条简讯。发件人的名字带几分陌生,脑海拼命检索终于勉强拼凑出关于她的点滴。她叫阿雅,厦门回程火车上的邻座女孩,在我工作的城市的邻市上班。准确地说是曾经上班,因为就在一年前,她辞去了工作,开始了背包客的生涯。“你知道吗?每天早上七点半从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出门,挤一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步行二十几分钟,满头大汗冲进公司的大门,开始朝九晚五的劳作。日复一日,生活平白得像平白无奇的凉白开,没有一丝味道。照这么下去,劳碌三五年,十年,日子或毫无起色地循环,或偶尔插科打诨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岁月还是一天天老去。直到临死前,可回忆的可分享的,无非是那些鸡飞狗跳无足挂齿的无聊事,这样的毫无色彩的人生,跟困于囚牢里的日子有何区别呢?”“所幸的是,上帝给了我一个惊喜。当我拿到胃癌末期的诊断书时,我终于有了停下碌碌步伐的充分理由,欣赏这么多年来遗失的景致。你或许是我认识的最后一个朋友,在我弥留之际,我祝你的生活天天阳光灿盛。要记得,走慢一些,就能邂逅更多美丽的风景。”[NextPage]【捌】【1978年的雨或许同现在的一样冰冷。北上的少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很快闹起了病。幸好当地一户善良的农家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照护,少年很快痊愈,并逐渐适应了北方恶劣的环境。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交通的不便利让少年归家无期。特别是对于心有所属的花季少年而言,与恋人的天各一方简直是一种煎熬。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石沉大海的信件令少年心灰意冷,由爱生恨。直到有一天,当他在家人寄来的喜帖中看到她的名字,新郎却是他弟弟的时候,有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在心底潜滋暗长,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窝。】赵大爷啐了一口痰,拆了第二包烟。“所以,到最后先选择放弃的人是她麽?那么照片上的人......”“没错。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山盟海誓,都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呐!”赵大爷夹着烟,手背偷偷抹了一把浊泪。猩红色的烟点在黑暗中凝成殷红的弹痕。“所谓日久生情吧,也为了表达自己对农家的感恩之情,我和农家的小女儿结了婚。日子多少也就尘埃落定下来了。可以命运这回事还真说不准。就在我和妻子第一次回老家的途中,她发生了车祸,连同弟弟当场死亡。是的,他们是在去医院临产的途中。”“这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灾难不计其数,天灾人祸,该来的躲不过。妻子难产过世,留下独子,长大当了警察,在一次民事纠纷中被黑帮砍了脑袋,年仅二十七岁。我的父母早已寿终正寝,自那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说孤独也好自由也好,游离于世四海为家,其实早已没有了家的概念。”“我这一生,碌碌无为吧,经历了不少人事,能弥留身边的没几个。不过也好,反正我也差不多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了无牵挂的也并非坏事。”我禁不住抽泣,泪水在地板碎成澜颐。赵大爷轻轻环抱了我,拍拍我的肩,我却分明感受到他的颤抖。[NextPage]【玖】收到新公司的入职书时,正是赵大爷的八十一大寿。那时候的他身体状况每况日下,略显憔悴,却依然在我面前维持神采奕奕的表情。三杯两寻下肚,脸上微微红润发热。微醺。赵大爷有点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口中念叨着依依呀呀不知名的曲子,像极了初生的婴儿,简单却快乐着。窗帘换成了浅绿色,代表新生和希望。天气晴和,阳光窸窣打在缀满百合的窗台,有细幼的尘埃轻舞飞扬。【拾】有人说,岁月就像一片蓊郁茂密的森林,数不清的人在局中生老病死,仿佛进行着肃穆而又简洁的礼札,灵魂在此涅槃轮回,生生不息。每一棵树平凡而又独特地生长着,会栉风沐雨饱经风霜,身上的叶子总有凋败掉光的一天。但只要根还深扎在土中,就会不断发芽张叶,等待下一道黎明的曙光。【编者按】:岁月如歌,有些人却永远停留在心间,不能磨灭。青春的爱,很痛很伤。小说文笔简洁静淡,情感真实,若是语句再精致些会更好,问好作者!加油。——责任编辑:洋洋

    2012-04-27 16:50:28 作者:苏小二 9569 0

  • 汐城初雨

    阴霾覆满天空。听到隐约的闷雷,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风,几分钟后,滂沱大雨倾城。汐城,别称“雨之城”,一年没有分明的四季,只有晴和雨的界限。“唉,又到了该死的汛期了呢!”住在旧民居顶楼的陈大妈一边唠叨着对天气的控诉,一边忙着把铁桶放在漏水的角落,于是滴答滴的雨点奏响美妙和弦。“哎呦,老陈,快看!”坐在藤椅上的陈大爷放下手中的人民日报,顺势望向窗外,随着陈大妈手指的方向,视线聚焦到一个撑着彩虹长骨伞背着阿狸双肩包的小女孩身上。“话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孩子喏!才6岁就经历那样的事情......欸老陈我在跟你说话呢!还不赶紧招呼阿雅进来喝碗姜汤?看她全身都湿透了欸......”一年前。“我说,就是她喔!好像叫......阿雅吧,在一次事故中,肇事司机为了躲避责任当场逃窜,导致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双亲身亡,只留下她一个人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呢!”“不过自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说话了。现在搬来汐城跟唯一的亲人奶奶相依为命,这么小的孩子呀......”“好像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欸,没想到落下这么一个惨剧......”过些日子,人们渐渐减低了对新居民阿雅的热议。善良的市民为她和奶奶捐赠了足够的生活必需品,也免费提供了阿雅上学的机会。阿雅的生活总算多少恢复了寻常人家的模样,如果撇开那过于惨痛的过去的话。谷雨过后是立夏。汐城几乎天天经受着雨的淋沐,却丝毫没有颓败的感觉,反而越发鲜亮。棉衣藏在衣橱的底端酣眠,等待下一个冬天的光临。夏蝉初鸣,水洼传出此起彼伏的蟾蜍的怪叫。森林偶尔反射绿色的荧光,像极了猫翠绿色的瞳孔,藏匿了好玩又恐怖的秘密传说。下雨的日子,阿雅一个人缩在窗台,抱着阿狸的玩偶发呆。奶奶越发老态龙钟,经常卧床不起,亦沉默寡言,于是黢黑的老房子永远笼罩了一层莫名的沉寂,仿佛死去的呼吸。有轻柔的风拂过,风铃便叮铃铃哼起了歌,好听极了。阿雅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竟入了眠。梦中有人使劲摇晃着自己的瘦弱的躯体。睁眼醒来,噼里啪啦的雨声早已偃旗息鼓。微光透过朦胧睡眼,视网膜映出了好看新鲜的光影————黑色顺滑的头发。孔雀绿的瞳孔,弯弯眼眉似月亮。牛奶白无瑕的肌肤,薄薄的嘴唇恰到好处缀了怡人心脾的浅笑。“你是————?”话未出口,少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阿雅赶紧闭上了口。“我说,你声音蛮好听的呢!”记忆模糊的当刻。忘记了是哪个瞬间,声音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或许是从爸爸妈妈离开的那天开始了吧?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么唱得再好听的歌,说得再悦耳的话,有谁能回应?阿雅捂住了耳朵。如同火山熔岩喷涌的巨响在回荡,那是骨骼上的肌肉和血液蠕动的痕迹。所谓的活着。自此一个人孤独的存在,浩淼星辰宇宙觅不回的曾经。“害怕吗?”英俊的陌生少年声线温柔,阿雅想到了二月灿盛的春花,红黄蓝紫斑斓芬芳。阿雅回过神,注视着眼前少年深邃的瞳孔。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的久违的冲动此刻在每一个细胞潜滋暗长,似要喷薄而出。想说给你听,关于我的心声。“这雨没完没了的一下就是一个月,真是闹心呦!”“又不是第一次来汐城,这样的天气早已见惯不怪啦!”“还用你说!我其实担心的是隔壁的阿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和一个如此年事已高的老人住在一起,照应起来挺不方便的!要不改天抽空去看看她们吧......”由于雨势过大,去往学校的公路被冲毁,学校只好停课。于是阿雅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偶尔用邻居陈大妈送的水彩画自己最喜欢的彩虹,累了就趴在窗台看看雨。她始终还是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跟其他孩子亲近,孤僻得像胆小的兽,终年关在自己的洞穴直到生命终结。第二次与少年相遇,同样在雨稍歇的一个梦醒时分。叫“雨男”的奇怪少年。住在天际的彩云之端。掌管着能带来彩虹的雨。少年如此说。阿雅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听少年一板一眼地介绍着自己的来历。等到少年滔滔不绝长篇大论了一番,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说的话?”少年微微蹙起了眉头,看起来有点恼气的样子。“我相信的。”阿雅神情凝重地回答道。“我说......你笑起来的样子蛮好看!声音也挺好听啊!”爱丽丝梦游仙境,遇到了可爱的兔子和疯帽匠。妙不可言。就像目前这一切,像极了久违的失落的魔法童话,而少年就是那迷人英勇的王子。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的话。听“雨男”说,汐城之所以阴雨连绵,是因为这里适宜像他这样的精灵的居住。是的,精灵。这种传说只有心灵极其纯洁的人才有幸一睹的种族,如今苟延残喘在这仓夷的土地上。“我们世代在森林繁衍,森林是我们的发源地。随着人类对地球森林的摧毁越来越严重,我们的同伴数量也日益剧减。幸好我们发现了汐城这数百年原始生态得以良好维护的古城,才建立了新的根据地。我们晚上住在森林,白天就乘着云彩四处游荡带去丰沛的雨水。喏,你看,西边那朵最大的彩云,就是我的坐骑。”阿雅半信半疑地望着那缤纷若虹的云翳,“哇,真美呢!我最喜欢彩虹了!那朵彩云看起来就像一座大大的彩虹王国呢!”少年轻轻牵起了阿雅的手。阿雅有点受惊,羞涩地低下头,耳根嗤的一下子红了起来。“那么,让我们开始彩虹之旅吧!”春去秋来,日子如白驹过隙过得飞快。“第一百零一日。”蓝色的马赛笔在日历上留下又一个圈痕。“日子过得还真快呢!”“可不是麽?夏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呢!天天天晴,忽然有点怀念下雨的日子呢!”“喏,你看!那不是阿雅麽!阿雅————!这孩子似乎终于熬过来了呢,现在能说会唱,遇人会笑着打招呼,跟一年前真是判若两人啊!原来她的声音和笑容就像她的脸蛋一样惹人爱呀!”“就是就是,怎么说呢,就像......就像天使!对!天使!”阿雅放下书包,翻出了床头的阿狸的绘本。那是暗恋着她的小男生在她生日那天偷偷摸摸塞进她的书包里的。书里夹了一封信,稚嫩的字体直白地倾吐“我喜欢你”的情绪。阿雅微笑地把情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抽屉的第二层里。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年前留下的贝壳。那是“雨男”用彩云载着她到海边捡的,据说把贝壳贴在耳畔,可以听到涛声和彼此心里的秘密。果然一切不过是个梦吧。阿雅叹了口气,拿起书桌上的马赛笔在日历上添了一笔。与“雨男”分别的第一百三十三天。“据报道,为了缓解土地资源紧缺的现况,我市决定对本市森林进行开发改造......”“什么嘛,这森林是咱汐城的一宝啊,怎么说改就改?现在的领导脑袋都进水了吧?”“就是说啊,也不问问山神的意见。我跟你说,那森林里还住着神仙哦,小心触怒了他遭受惩罚噢!”“这个嘛......”阿雅关上了电视。奶奶早已倒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阿雅扯过毛毯,轻轻给她盖上。打开窗,向外眺望。萤火虫没有如期光临。远处的森林仿佛沉眠的巨兽,黝黑的脸庞淌着无言的泪。明明又是春天了,怎么还不下雨呢?大批大批的重型机械机车每天勤劳地进出森林,把数不清的树的尸骸运载到各地的木材厂。森林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就像迟暮的重症病人,说不清哪一秒就停止了声息。群众控诉的呼吁日益徒增,森林被刀锯啃噬的速度日夜不减。赤裸的土地一片荒芜,像丑陋的疤。乌鸦在天空盘旋,唱最后的挽歌,凄怆的声音把心钻出殷红的血。不知道是不是应了神秘的诅咒,汐城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干旱。春夏两季滴水未降,作物欠收,生灵涂炭。汐城仿佛一夜衰老的老人,即将走向死亡的尽头。奶奶在上一个冬天安详抵达了天国。阿雅一个人熬到现在,却终于还是倒下了。连续一周的高烧,因为缺水,她形容枯槁,曾经水嫩的双唇早已脱水干裂,喉咙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开始频频做梦,七彩的美好的梦,梦中有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每个人都无比幸福,永远在一起不分离。就在一个夜里,风涌进来。电闪雷鸣。而后,是久逢的雨。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流进江河湖泊,滋润了干涸的大地,挽救了命悬一线的居民们。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放晴了,一道瑰丽夺目的彩虹横亘天空,像宏伟的通往云之彼端的桥梁。被砍伐的森林的土地上开起了莫名的小花,花瓣有七色,像精致的彩虹的倒影。“你说,精灵会不会消失呢?”“当然会啦!当森林被破坏,我们就会相继死去,直到找到新的根据地为止。”“不过,若精灵心中有了牵挂的人类,他会在离开人世前回到钟爱的人的身边,带来代表告白的最后的雨点,和一种拥有七彩瓣的称作‘永爱’的花。你知道的,精灵可是很害羞的呦,明明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编者按』文章中无论是对话还是略加渲染的环境、景物描写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喜欢这样的文字,总能在读后留下淡淡的感觉,或惆怅,或感伤……问好作者!——七夜

    2012-04-27 16:48:35 作者:苏小二 9561 0

  • 送秘密   (笑话两则)

    送秘密宝宝快满四周岁了,睡觉时仍要包“尿片”。有天,他看到妈咪在换“护舒宝”,以为妈咪也在使用尿片,于是就大声嚷嚷。妈咪知道一时也没法跟他解释清楚,于是就跟宝宝说:“这是我俩的秘密,不可跟别人说喔!”过了几天,他四岁的生日将近,他跟姑姑在电话中提到了要送他生日礼物。等他说完话挂上电话后,妈咪见宝贝脸色不悦,便问他:“姑姑打算送什么生日礼物给你呀?”宝宝失望地回答说:“姑姑说是秘密。咳!真扫兴!”妈咪安慰道:“这有啥好扫兴的,姑姑说是秘密,是想给你惊喜。”“咳!一张尿片,有啥好惊喜的……”闪电与电的区别某中学有次上物理课时,老师提问道:“小明同学,请你说说闪电与电的区别。”小明同学忙站起身回答道:“闪电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而电却不能。”“还有吗?”“闪电可以看到,而电却不能。”“还有吗?”“闪电无法摸到,而电却可以。”“还有吗?”小明沉思了一会儿道:“闪电全免费,而电却要付钱……”

    2012-04-25 22:02:53 作者:陈绪生 9584 0

  • 同穴

    同穴(女人的故事二)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我们可以在一壶茶的时间把它讲完,即使你没有时间悠闲地喝整一壶茶,也请你听完这个平凡的故事之后再上路。我认识她,住在小村的最后一排石屋里,与屋后的高山古榕一生相伴,她的丈夫也一样。她长得很丑,村里人暗地里都这么说,说女人长得那副猴脸龅牙就不应该出来见人,事实上她也极少出现在晒谷场、杂货店之类的公众场合,她没有足够的力气常常走动,她每天每天地躺着,瘦骨如柴,把汤药当粥饭。女人应该为丈夫树立的好形象,她算是无能为力了,所以村里人也就自然记不住她的名字,我也不记得,大家都叫她“秋姆”,秋是丈夫名字的尾字,姆是乡下人对中老年妇女的概称,她在丈夫名字的庇佑下,进入了不记年龄以及年代的关于女人的概称。她的气息就这样若有若无地在这个小山村里游走着,没有人记得它是在什么时候来临,什么时候停止。她来到嫌水坑村的时候还远远没有我,所以她的来历是听来的,她是邻村人,二十左右嫁到村里,从此三十几年间再也不曾回去,她的娘家人在农闲时偶尔来看看她,她高不高兴没人晓得。丈夫自小父母双亡,叔伯曾“密谋”退掉这庄让他们家门蒙羞的亲事,再娶。“秋伯”(丈夫也会老,中老年男子都概称“伯”)守着家门死也不退,那时他的新娘坐在喜床上已是奄奄一息,流着泪看他壮实的背影像墙一样站在月光里。过后这一对让人不解的新婚夫妻消失在村人的搬弄是非中,只等着丈夫崩溃,自己乖乖把病妇送回——他们更愿意谈论揶揄偷汉之类的秘事。直到第二年她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全村哗然,丈夫扛着锄头来去田间腰板也挺得直直的,跟村里人打招呼声音也响亮起来,底气十足,虽然妻子坐月子的猪肉鸡蛋依旧要日日到砧板上去赊。秋伯对人说自己有的是气力,会有翻身的一天。卖猪肉的也愿意让他赊,大家都渐渐地佩服起这个白手起家的小伙子了。村里人开始承认还能生儿育女的秋姆,秋姆终于仗着孩子的面子正式落户嫌水坑,事实上她依旧只是羸弱地躺在床上挨过一个又一个的年月。每日等待着丈夫从田里回来,等待着陆续出世的子女爬滚摔打地长大,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村里人说,秋姆唯一的贡献就是生孩子,连冷水都不能沾,一沾就病,秋伯也不舍得她干家活,洗衣做饭,夫妻心照不宣地苦苦等待孩子的长大。两男两女,该知足了。丈夫很喜欢坐在床头和妻子说说话,哪怕只是一两句田里的柑橘快熟透了,春茶快可以摘了,乡下人嘴笨得很。年复一年,丈夫用自己的手脚挣来一家人拮据而平静的生活。秋伯很喜欢讲故事,山里的狐狸,沟里的大蛇,惟妙惟肖,孩子都听的入迷了。我小时候也去听过,那时他已经老了,所以凡事他都说是他亲眼所见,我们也信以为真,后来他的故事讲完了,一群孩子还吵吵嚷嚷地要他再讲,他为难地想了想,重新要我们在板凳上坐好,此后讲的大多是诸葛亮打败曹操坐江山的胡诌,大抵是干家活时听收音机讲古听来的张冠李戴,那时他却是在孩子堆里风靡一时的。启蒙本是母亲的天职,秋伯也用笑语悄无声息地承接过来。直到秋姆挨过四十二个春秋,大女儿已出嫁并且生了小外孙女,秋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不知到底患的什么病,眼看就要撒手归西,一家人什么偏方都找,什么汤药都灌,也跟死马当活马医差不多了。秋伯收起往日的笑颜,铁黑着脸满山遍野找草药。几个月后,秋姆竟在四十二岁的高龄再为秋伯顺利产下一女,村里热心为秋姆出过偏方的老人颤着手接过秋伯的红鸡蛋,都差点哭出来——那顺气通坠的治病配方里可都是堕胎药啊!秋姆一夜成名,这才急流勇退,告别了漫长的生育期,身体也渐渐地健朗起来,可以偶尔下地烧烧饭,烧烧热水。苦尽甘来,秋伯一家仍旧穷困但和睦地生活着,女儿的陆续出嫁,儿子先后自立门户,三十年的时间,膝下唯有小女儿还留在身边,夫妻俩百般疼爱。小女儿阿莲开朗好动,七岁竟能与父亲上山打柴,此后家用的柴火都是她殷勤为弱母觅得,为父母带来许多欢笑与安慰,他们都相信阿莲是上天恩赐给自己以补偿坎坷的人生。秋伯每日樵作,生来无病无痛,老人都说他的病痛全由秋姆接了去,不舍得他病。他听了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憨傻愉悦地接受了荒谬的结论。后来呢?后来远行求学的人渐渐淡忘了故乡的消息。偶尔回家一趟,一碗热饭吃着吃着忽然想起,问在一旁收拾的母亲:“秋伯一家好像很久没听到什么消息了?”母亲惊讶地张口:“秋伯去年就过世啦,你现在问……”她也许是想到孩子久在外漂泊不知道也是常事,便没往下说。“秋姆呢?早走啦?”“今年热天走的,正正是秋伯的百日。女婿好打算,秋伯一去,大家都说秋姆也不久的了,那秋伯的坟便是留的双穴,果真秋姆去时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省了不少钱。”她兴致很好,干脆坐下来,打算跟我细细讲述。“秋伯竟走在前头?!”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正如不相信铁壁会先倒于残垣。母亲笑笑,像小时候讲故事似的“全村人都叹秋伯竟先走,不是只有你!”或许她觉得命运如此安排恰到好处,不必惊叹什么,只有年轻人才会长吁短叹。秋伯是患癌症去世的,去世时阿莲十五岁,匆匆托终身于一个同工厂打工的小伙子,秋伯没有任何遗憾地走了,唯有舍不得柔弱的老妻。那倚在墙边半个世纪相伴他创造平凡人生的锄头大斧要寂寞地生锈了。秋伯死后,秋姆并没有出乎女婿的预料,她日日拖着如柴的病体趁人不备到秋伯的灵前独自哭泣,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找不到精神的依托。她安静地在她的几十年前的那张已经斑驳的喜床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时刻,面对儿孙的呜咽,她微笑着停止了呼吸,最终如愿以偿葬在丈夫的身旁。完成了生同寝,死同穴的愿望,也是我们村有史以来第一对一墓双穴的夫妻。几十年前因为丈夫她如游丝一般来到这里,几十年后她同样为丈夫如游丝一般消失在大山松林之间。村里人对秋伯秋姆的感情是复杂的,下葬时老人禁不住对着秋伯的棺木叹一句:“阿秋,是条汉子!”作为对他的盖棺定论,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相对于秋伯,秋姆的葬礼就萧条多了,秋姆的一生在村人眼里就是秋伯的影子,跌跌撞撞的一生,她只是舍不得秋伯,所以活了下来,事实上秋伯死的那一天秋姆也随他去了,村人对这样显得深奥的解释表示普遍的接受与认同。那间石屋也租给了砍柴的外乡人住,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母亲眼里闪着泪花讲完他们的故事,看到我呆呆地,以为我也为小时候的听故事而伤心旧人的离世,就走开了。在这黑而冷的冬夜里,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情,如游丝一般,当我想捉住时它又随风而去了。我常常舒了一口气,感到无比的轻松。我的故事也讲完了。我不想对他们的一生多说什么,只知邀你喝完这最后一杯茶也该催你上路了,天色已不早。

    2012-04-25 17:12:25 作者:林潔華 9565 0

  • 名字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孙李龙晨光在微风吹拂中,轻轻落在小巷门口的春联上。一对红纸于此刻之际显得比平时鲜艳得多,或许是清晨的缘故吧。散发墨香的“平安”二字于晨曦下,祥和、静谧,温暖小巷里老老小小的心。正对小巷门口几步开外处,一条小溪静静躺着。她身旁卧着一棵小叶榕。早晨,老人沐浴酥软的春风,在榕树下呷呷茶,话话家常;太阳当中时分,男人把擦汗的毛巾披在肩膀,摇摇手里头的草帽;黄昏时分,孩子拾兜飘落在土地上的黄蝴蝶;晚上,月亮刚爬上柳梢,女人挎一篮子衣服,在小溪畔榕树下的踏头蹲下身子。这水,往来的人都称呼她“猛水河”。猛水河从遥远的不知名字的地方悄悄地走来,从小巷门口处心平气和的散步而过。孩子坐在女人们每天浣洗的的青石板上,两只小手微微托住圆柔的下巴,瞅着猛水河。眼神同溪水一样清澈。岸边一个他,小溪里边一个他。水这般柔和,为什么偏偏叫做“猛水河”呢?“二蛋,你怎么坐在这儿不动?”“为什么大家都叫这小溪猛水河呢?”“我也不知道,你问一下你阿嬷不就得了。”“阿嬷说是她的阿嬷告诉她的。”榕树的身子映在溪水里,搀夹两个小孩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瞅着小溪,一个瞧着他。二蛋忽然抬起头:“秀云,你妈知道不?”“那我得问问。”秀云轻巧的身影隐没在墙根拐弯的地方。猛水河的名字着实一阵子困扰了孩子的心思。他整天光着脚丫耷拉小脑瓜,坐在猛水河的身边。终于有一天,孩子翘起屁股,把清晨温柔的阳光写在脸蛋上,跑回家告诉阿嬷:“阿嬷,阿嬷,我知道为什么她叫做猛水河了!”“你知道了?是水告诉你的呢?”阿嬷心想连我的从小在这里出身长大的阿嬷都不知道,是谁呢?“是猛水河的妈妈给她取这个名字的!别人都叫我二蛋,你不是说这个名字是妈给我取的吗?”阿嬷笑了。孩子又跑开了。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秀云,我知道为什么……是她妈妈……”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片清凉,和猛水河散发在空气里的气息一般。

    2012-04-25 16:08:27 作者:孙李龙 9569 0

  • 脚印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陆丽娟只要在上面走,不论是在沙漠漫步,还是在水中踏步,也,一定会留下脚印。请不要挑战正义的智慧一“你们到底要我说几遍才懂啊!你告诉那个民工,我是不会帮他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的,面试也不是我说得算,若我一个人决定那还了得?真是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动动脑子!这是阴雨工程的地方吗?我们走的可是阳光工程啊!C秘书,把这个礼退回给那个民工!”“是!J主任”C秘书从领导的办公室退出来,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哎……唉……”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那民工送来的“礼”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礼,只是那民工从家乡带来的一些家乡特产。C秘书只要一想到那天那位满脸皱纹的老汉,C秘书的心就泛起阵阵的感动,这名年过七旬的老者毕恭毕敬的把这礼交给自己的时候,还清楚地看到老爷爷的脸上的密皱皱的皱纹布满在黝黑的脸上,他把礼硬塞到自己的手里,被他用那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嘴角仍在张裂,可他却不顾一切的露出笑脸,眼眶湿润润的,眼旁的鱼尾纹因为笑而显得越发的深,还清楚的记得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姑娘啊,真的谢谢你啊,我儿真的很优秀的,就是我这做爸爸的没本事,没有什么钱啊……唉……”只要一想到这,C秘书就一阵阵的心酸。二“哇,舅舅,你的家怎么这么破啊,你做官这么大,不可能没有钱吧,有空快把家给装修装修吧!不然啊,这都变危楼啦!还想叫我来住……我才不来呢!换一间房还差不多!”“你啊你啊,都是你爸爸妈妈给惯的,一点都不懂事!去去,去和你姐姐玩电脑去!”J主任一面把外甥往女儿的房间推,一面心里嘀咕着:这个外甥,没点礼貌,以后啊……“姐啊,你们家为什么这么破啊,不会买个好一点的房子吗?你们家真的这么穷吗?不可能啊,我听妈妈说你们家像是非常的有钱啊,这么,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住不起啊,看来我们家比你们好上不知道几百倍啊!哈……还以为真像妈妈说的那样官做大就做大贪,看来官做大也不过如此嘛……姐,姐,为什么不说话?”“什么和什么嘛……就会乱说话,你一直在说你叫我怎么说啊,我只有听的份啊啦,这就证明你舅舅是一大清官,你以为我们是贪官啊!以前我说要买钢琴的时候,你舅舅可是存了一年的钱才勉强帮我买的,你以为钱会变出来啊……谁说当官就一定有钱,反正我们家就没钱,哪像你做生意的老爸!”“你们两个在吵什么啊?我去上班咯,你们的午饭自己搞掂!”说着J主任就提着办公包下楼。三“J主任,请进!”“L司机,送我去办公室!”“是!”“C秘书!昨天分配你的任务完成了吗?KK公司的资料整理好了吗?有没有什么人找我?”J主任一进办公室的门就追问C秘书工作的进度,一屁股坐在崭新的皮式座椅上,左手吸着M老板送来的高级香烟。“J主任,昨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您给我的通讯录上的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我也已经全部打过去了,KK公司的资料我今天早上已经放在您的办工桌上。昨天和今天早上一共有15通电话,5通是KK公司的董事秘书打来的,4通是财务处的,1通是公安局,还有5通说是您的朋友。J主任,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出去啦!”C秘书一口气把昨天和今早的情况都和主任汇报了一遍,在暗暗自喜自己的口才被训练得越来越惊人外,还在惊奇主任在听完她汇报后并没有把她大骂一通,“哎,我是不是虐待狂啊,怎么一天没被人骂就不舒服了?”C秘书打了打自己的脑袋,加快了出门的脚步。“C秘书!等等!”J主任悠悠的叫道。“你说有一通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噢!原来是问公安局的那通电话啊,他们打电话来问我们是不是在前几天报失了一个公文包,我就说没有这回事,然后那边的负责人就说那公文包上有这个电话所以打来试试!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C秘书一脸疑惑的望着主任,今天的主任太奇怪了……“恩,那好,你先出去吧,如果今天有电话找我,你就说我现在没空听电话!”“好……”说完,C秘书就随手带上了门。C秘书越想越不对,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的主任怪怪的,可他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办公室的另一头,J主任的头皮都在颤动,手上的烟一只接着一只。四“T处,这个案件涉及太大了,被怀疑的人物都不是简单的人啊,你看,这个是**公司的董事长,这个是**协助办的负责人……真不知道从哪位开始查好!哎……”“你可是老警察了,这个问题都需要问吗?每个都要查,没有一个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也没有一个可以成为漏网之鱼,不管他们的手法有多隐藏,一定会留下,脚印……快,我们等一下就召开一个分析大会,不管有多困难,8.12大案一定要拿下来!”T处满腔热血的愤懑的对老B说。“大家好,今天召开这个分析大会,主要是针对8.12贪污大案,根据我们的主要排查和线人的线索我们大致把主要目光放在如下三个人物……”“不管前面有多困难,我们都要拼命的查出证据,一定要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冲破重重疑惑找到真正要抓的人!这个案子从01年就一直搁到现在,今年,就是这案子结案之时!”T处说完这话,他看到了参与这工作的所有战友的坚定的目光,他知道,8.12大案一定会在他手上结案。五“这么办啊,好像警察已经开始怀疑我们拉,这可怎么办啊,你们知不知道怎样把资金全部转移啊……看来我要准备出国!”“你神经啊,你现在出国不就说明你贪污了吗?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咱们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回旋的地方!一定没问题的!首先我们要稳住。”“对对,警方现在一定还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早就抓我们,我们这么隐秘所以一定没问题,我们只要小心行事,只要过了这风头就过去了,来来来,不要想这么多,我们去唱K,去放松放松!”六“T处,T处,我发现重大问题,你看,他的帐户上从99年开始就一直有一笔非法进账,而且每年不至一次进账,至少3次,再看,他的钱不止来得不知来向,就连花费也不知去向,我查过他近年的开支情况,种种数据都表明,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恩,如果……如果是他,那我们一定要有充分的证据才行,不然,一定会被他整得很惨。”七“黛黛,你爸爸不会再回来了,以后就和姑姑我过吧!”“怎么回事?姑姑,告诉我,爸爸,出什么事了?不会出什么事吧?”黛黛用力地扯着她姑姑的上衣,用满眼泪水的双眼渴求他想知道的答案。“贪污……是贪污!”“什么和什么啊,我老爸是天底下最不会贪污的人,他从来不收礼,从来,如果不是很熟的朋友他是不会接收别人送给他的东西!姑姑你看,我们家的情况,我们如果有钱一定会住在大房子里,可是我们却住啦快10年的烂房子啊……这么会这样,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我要去公安局,这,这,一定是警察弄错,不可能的,我要去公安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公安局,要去公安局……”“黛黛,冷静!”姑姑震耳的一声。“姑姑,这是骗我的吧……骗我的吧……”黛黛恳求的眼光一直望着姑姑。“不,这是真的,黛黛,我和你说,其实,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吓了一大跳,可是一想,却觉得很有可能!你爸爸共有7套商品房,2套别墅,而且是不同地方的,你想一想,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购房?你爸爸为什么一直在我们面前展现他的穷的一面,这不就是想让我们不把他和贪污犯连在一起吗?黛黛,难道你不觉得其实自己家除了破点外,其实其他都是贵重的东西吗?”“那他还会回来吗?”黛黛虚脱似的说出这句话,仿佛,全世界,顷刻间塌了,再也没有人为她挡……

    2012-04-25 15:55:23 作者:陆丽娟 9554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