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故事·奇幻
樱花雪(赛)
很多时候,现实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的料想,像一件突如其来的神秘包裹,小心翼翼,靠近、打开,如此,伤痕累累或是满心欢喜的结果都不能被预先知道。假设尼采“永恒轮回”的学说成立,我们经历的每一秒都无限重复的话,那么我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或决定都要背负了无限的压力和责任,在得到确切的结论之前,一切的变数将使这些重担压得我们抬不起头。转眼到了四月,一场雨落下来,花瓣满地,铺开一卷樱花雪的图。图上没有题字,亦没有署名。这雨,零落了满树的花,凌乱了一个人的心,人站在窗前,窗安在13层的高处,闻不到樱花的香,有风夹带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湿霉味,叫嚣着冲向鼻腔里满怀期待的嗅觉细胞。在头顶的空气中,这个季节很难见见到太阳灿烂的笑容,铺天盖地而来的灰白色穹顶,像一张还没来得及泼墨上去的残旧宣纸,雨停下歇息的时候,路上的人影就热闹起来。尽管那些叫卖的小贩身影不过像极了小时候在树根下逃窜的蝼蚁,三三两两,相互遇见,碰碰头,交换了信息,然后再分开,走回各自的轨迹。四月的时候,春的模样已经渐渐淡出生活的光圈范围,影影绰绰。气温有时候忽的窜上来,让人误以为酷暑又太早将春天里的梦晒醒,蝉鸣蛙叫的日子已然走近。看着雨打湿的花瓣铺成一地的雪,于是林夏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寇波的笑容,映在面前的窗户玻璃上,背景是小时候那棵长在院落中间的樱桃树,树上开满樱花雪。从不懂事的年纪开始,林夏就和寇波一起玩了。林夏把红色小火车拆分开来,中间接上寇波蓝色的一节,然后再把轨道接在一起,整个游戏就好玩多了。寇波在海边堆城堡的时候,林夏总会不厌其烦的帮他捡来贝壳做装饰。幼儿园的时候,林夏被人欺负,寇波毫不犹豫的挡在林夏面前,充当她的保护伞。在那些最美好的童年记忆里,林夏和寇波不可避免的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那一段时光的轨迹里,两条命运线不可避免的重合,但是没有谁能保证,这样的重合永不分开。到了升初中的年纪,林夏的爸爸由于做生意赚了钱,在城中心的繁华地段购置了房子,她要离开这个城郊的村庄了,离开这个成长了12年,装满了12年回忆的村庄了。那天村里来了好多的车,将她们家一五一十地掏空了,装上车,隔着院子望过去,那房屋就像刚宰杀完的禽类,被掏了内脏的那种。挂在几根檐头柱子上的腊肉,没人理会它在风中自唱自吟,左右摇摆。汽车发动了,车尾像患了气管炎似的狂震几下,吐着淡墨色的气体,在一阵扬尘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按照所有合理的推理,林夏理所当然的成立市重点的一名高材生,穿着所有同龄女孩羡慕的名牌,惹无数女孩尖叫的校草成了她的影子。这一切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没有任何异议,命运就这样眷顾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当然还有她的家庭。而平行时空里,在城郊某所不知名的学校中,寇波成为坐在三楼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上发呆的一个身影,阳光先是闯过树枝的层层遮挡,在玻璃上织出纵横交错的影子,然后继续前进,喷染在寇波额前的发丝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态安然,光阴给他镀上了金色,像一尊大佛,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盛开的樱花雪。这个表情里,坦然和安静占据绝大部分,没有人能猜出这样一个沉默少年的内心世界。转眼到了大学毕业季,是人生求学旅途的结束,或说是暂歇,学管理的林夏成为父亲公司里的一把手,而学农业的寇波选择回乡创业,他承包了一片地,准备改良花生的繁育技术。也许,你会觉得这样就可以结束了,故事往往就这样持续下去。可是命运似乎不甘于太过平静的人生,于是在一份商业企划书的生硬字眼里,命运的坏笑被偷窥。也许这一次,不仅仅是相遇那么简单的事。林氏公司新一年的商业企划书中,林总决定将千佛村拆掉,那些陈旧的建筑已经过时了,将来这里建成新式的商业广场,可以利用各方面优势吸引投资,公司业绩又会翻几番了。没多久,那些老旧民居就被用红色醒目的“拆”字标记起来,那些字眼张牙舞爪的时候显得这些历史里的建筑像一个个犯了错的孩子,抬不起头来。村子里的人不想搬家,更不想被拆掉自己祖传下来的房子,不说那些历史,不说那些建筑文化。单是嗅惯了那些青瓦飞檐的气息,便无法适应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生活,更重要一点,对于这些已经土埋到脖子的老人们来说,家是一个根,一个灵魂栖息的地方。离开了这片土地,便斩断了与这片土地仅有的联系,斩断了那些和祖先们拉扯了一辈子的家长里短。这是所有拒迁者的共同的诉求吧。寇波也许这么想,但是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的花生刚刚开花。过些日子,施了肥,浇了水,到秋天,如果丰收的话全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而且可行的话可以将自己研究出来的技术在村里传播开来,引领大家致富过好日子。可是,这才开花,就这么毁了,不仅没收成,连本钱都得赔进去。想到这里,寇波心里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他点上了一支烟,吞吐烟气的时候,看那些往事雾一样散开去,一转眼什么都不看见了,只留下无尽的虚空。当挖掘机轰隆隆的开过来的时候,人们聚集在村口的场上议论纷纷,这时还在门墩上坐着抽烟的寇波掐灭的烟头,起身来朝那辆领头的车走过去。他横在路中间,眉头像簇成一团抹不开去的乌云,车队不得不停下了。他上前去,敲了敲领队的车窗,领队不想下车,但又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车门打开了,那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有点艰难的从车上下来。“这是林总的意思,我想你也知道这块地政府已经批准拆迁了,你们的安置费也都商量好了,明智一点,对大家都好。”似乎听不出这话里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但仔细推敲一下,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商量好了?你们找谁商量的啊?是那些饭桌上司空见惯的一句笑谈,还是你们在会议桌上对共同利益的认同?”中年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好像不太好对付,于是他便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纸币,“小伙子,拿着,这世道谁都有个难处,别让我为难!”这些钱,大概满打满算一年的收成也没有这么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寇波会接受。他瞪着眼,青筋突兀的显现在额头上。“拿着你的脏钱,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众目睽睽之下,中年人不得不把钱收回口袋,他眯着眼笑了,“我先走了,不过,这里肯定会拆的!”他挤进车里,哐的一声甩上车门,车尾像肺结核病人一样狂咳几声,绝尘而去。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很难分出胜负的拉锯战,交战双方斗智斗勇,筋疲力尽。人们在村口铺上钉板,设立水泥筑成的路障,村子里的青壮年轮流值班守在村口,村里喊话的喇叭24小时开着,俨然像是电视里司空见惯的抗日场面,何其壮观!拆迁的人每天都开着车在村子周围转悠,不知道那些人肚子里在想什么花花肠子。这场面坚持了大概有一两个月,就有人坚持不下去了,村里的人议论纷纷,这样下去日子要怎么过,值班的人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劲头,有些人干脆不去值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喝睡觉。往往就是这样,在你稍有松懈的时候,对手总会给你迎头一击,让你再无还手之力。谁都没想到,第二天挖掘机又来,出乎意料的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村口的房子已经拆掉一大半了,剩下半残的墙坯像是一处触目惊心的伤口,溃烂着,而且这伤口还在继续扩大。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村口那些房子的主人没有反抗,谁都不知道是不是金钱的魔力让这些人舍得抛弃住了几辈子的窝,而现在流离的身影却不知该归去哪一方水土寻求庇佑。人们似乎就这样放弃了,因为村口那些房子已经拆了,再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拆就拆吧,大概都是这样的想法,拆迁工作异常顺利。寇波的房子很快就轮到了,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有人在花生地里看见寇波的身影,朦胧中晨雾里,像存在又像不存在的幻觉。房子被拆掉了,那些雕梁画栋不见了,青砖绿瓦也都不见了,但是有一样东西留下来,就是那棵开花的树,像一团紧凑的雪,纤尘不染。工程开工的时候林夏在这棵树下为开幕式剪彩,在枝桠间她发现了一个裹在塑料袋里的信封,里面是小时候从这树上折下来的花,枝上小小的花像极了那时候常挂在林夏脸上的笑,那么灿烂,那么美好。当站在13层楼上时,此刻窗前那张熟悉的脸再也找不回了,记忆里那些古老建筑在雨季里渗出的霉味一阵阵的袭击整个鼻腔,像是对一个负心人的猛烈报复,黄土掩埋了那些曾经笑起来满脸皱纹的老人,只是不知道他们的魂栖息在哪片湿润的土地深处。诗中说“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是每逢这时候,那树樱花便开了,开成一树洁白的雪。这雪被雨打落在地上铺成一幅画,画上没有题字,亦没有署名。也许,盖一栋现代化公寓不用太长时间,但是就算花再多的时间,也找不回那些曾经活在记忆里的古老画面。从古老的文化里走出去,最后亲手毁了这个古老的回忆,是生活太现实,还是金钱太诱惑,当我们匆匆忙忙建起一座又一座高楼大厦时,那些曾活在记忆里的古老建筑却再也寻不回。是否会在某个静谧的夜里,悄然入梦,魂归那片宁静的灵魂栖息地?【编者按】城乡改建所涉及的问题已是老生常谈。当赤裸裸的利益诱惑冲昏了理智,冲淡了灵魂的浓度,那些曾经的纯粹的美好,终将成为历史的废墟永远湮没在记忆的残垣里。责任编辑:苏小二
2012-04-12 13:19:44 作者:李严熙 9571 0
喂奶意义截然不同
喂奶意义截然不同在战争年代里,有位大嫂给战斗在火线上受伤且焦渴的战士喂奶,结果写成书,拍成电影、电视,一下美誉远播,名扬天下。文川大地震一女警察给婴儿喂奶事迹传开后,成了新闻媒体的知名人物。她不仅受到表彰奖励,后来还被提拔为公安局副政委。此事引来不少女士的羡慕和议论。有的说:“这件事要是落在我头上,我也能做到,可惜我碰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也有的说:“给人喂奶有啥了不起的呀!我就奶过好几个小孩呢!”还有的偷偷与闺密姐妹自嘲自讽地道:“说到给人喂奶,真是小菜一碟!我都不知给多少人喂过奶,而且大多是领导。可我却什么也没捞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嘻嘻嘻……你怎么能这么比呢?”她的闺密姐妹笑笑接着讥讽道:“人家喂的是婴儿,而你喂的是领导;人家可以在媒体、电视公开;而你却偷偷摸摸,生怕人知;人家有奶水给婴儿当主食;而你没有只能是给领导当‘零食’……”【编者按】文章短小精悍却极具讽刺意义,深刻鞭挞了当今社会领导层的腐败面。责任编辑:苏小二
2012-04-12 12:54:29 作者:陈绪生 9603 0
疑夫外遇服农药……
疑夫外遇服农药……一天晚上,有对从没红过脸的恩爱夫妻,因老婆给老公洗衣时,无意中发现老公口袋有一张王雪梅的名片。她怀疑老公有外遇。忙打电话给老公,刚好这时老公手机没电无法接通。这更加让她起了疑心。接着,老公又因送一位摔至骨折的老大爷到医院急救,而回家太晚。当他开门进屋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老婆躺在厅的地板上,身边有个开了盖的空农药瓶,茶几上留有一张王雪梅的名片和一份遗书。原来他老婆因打不通他的电话,便认定他老公因去见相好故意关机不接电话。从没受过这种打击的她,一下精神彻底崩溃。她想以死来发泄对老公的不满与愤恨。她将老公当天上午买回家杀虫的一瓶农药全部服下……他忙扶起老婆,岂知老婆忽然睁开双眼,用力将他推开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背着我……”话没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从没这么晚回家的老公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便将刚才送一位摔伤的老大爷上医院急救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并拿出付款的医院票据和没电的手机给她看;还指着茶几上的那张名片对她说,王雪梅其实是个小伙子,他妈生他时,算命的说她命里男孩难养,故给他取了一个女孩名。经这么一说,老婆破涕为笑。突然,老公好象想起了什么,他忙拣起空农药瓶感慨地说:“好在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我,要真是服下了这瓶药,你这小命就完了!”“谁说我不是真服呀!一瓶全给我喝光了。”“你全喝光了?难道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喝完后,我就闭上眼睛等死,不一会,你就回家了……”“你现在有啥反应没有?”老婆摇了摇头说:“没有哇!”“这就奇了!喝了没经过稀释的农药不可能没反应,除非是假农药。没错,肯定是假农药!”“现在什么都有假,卖假农药有什么出奇呀!”老婆感慨的接口道。“不管是真是假,得先送你到医院检查再说。”经送医院检查,没发现她有中毒症状。对此,老公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幸亏是假农药,要不,你我已是阴阳两隔的人了……”
2012-04-12 10:13:28 作者:陈绪生 9699 0
村口
广东省湛江市赤坎区湛江师范学院80813信箱吴世中傍晚,村口,路边,两个人并排站着。有时,他们彼此对望;有时,他们又踮高脚跟,向左边遥望,生怕错过了任何一辆车。悄悄地,天空暗了下来。风吹起了发梢,银白色的头发在一线余光中,闪闪发亮。不一会儿,天空下起绵延的小雨,渐渐地把他们笼罩在雨中。孩子没有打开伞,但是站在他旁边的母亲打开了。母亲吃力地把伞举高,生怕自己的高度达不到孩子的高度。伞在摇摇晃晃着,它逐渐偏向了孩子。母亲悄悄地拨弄了孩子的发梢,静静地看着即将远去的孩子。母亲的右半身,已经在雨中了。在孩子的天空里,总有一把伞保护着。孩子看到母亲的手在颤抖,二话没说,就把伞从母亲的手里夺了过来。伞,悄悄地,回到了母亲的天空里。孩子的左半身,开始在雨中了。孩子眼里有点湿润,他看到了母亲头上的银发,他害怕母亲等不及他回报这份亲情,就离他而去。风继续着,雨也继续着。孩子等待的车辆,过了一辆又一辆。孩子没有对这些车招手,他不舍得就此离开母亲。而母亲,却用她那不是很好的视力,极力搜索着孩子去学校的车辆。母亲着急了,她把脚跟踮得很高很高。嘴角唠叨着,为什么车还没来,为什么车还没来?风大了,雨也大了。孩子担心母亲受不起风雨的拍打,就叫母亲回去。母亲有点惊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了。她咧咧嘴说:“你胆子小,一个人不敢坐车。我回去了,你就去不成学校了。”孩子听后,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地留了下来。孩子把头扭向了另一边,不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哭泣。但是,机敏的母亲发觉孩子有点不对劲,就问孩子怎么了。孩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是沙子入眼了。母亲赶紧绕到孩子跟前,叫孩子张大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孩子眼里吹了一口气。孩子想忍住眼角的泪水,不要让母亲担心。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泪水随着雨水,在地上踮起美丽纯洁的泪花。母亲歇了很久,才把气给顺下来。她看到孩子流泪了,以为沙子还在孩子眼中,又焦急地叫孩子睁大眼睛。这一次,孩子没有让母亲继续。孩子幽咽地说:妈,没事了,沙子走了,因为它怕您啦!母亲一听,舒心地笑了。天色渐暗,越来越多的人从村口出入了。每当有人夸奖孩子优秀的时候,母亲都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在她的心里,是无比甘甜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辆车终于出现了。孩子的心焦急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母亲似乎感觉到了,孩子的车,终于来了。于是,她不等孩子招手,就吃力地用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车,渐渐地停了。这一停,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将会面,孩子满是心酸,他站在原地,成了一桩木头。而母亲不断地催促他,推着成了木头的孩子上了车。汽车缓缓开动了,母亲极力地看着孩子,孩子也极力地看着母亲,那一刻,爱成了一种沉默。汽车渐行渐远,残酷地割断了母子俩的目光。孩子忍不住泪流满面,埋头痛哭。傍晚,村口,路边,一个人站着。这就是我的母亲,因为爱,她战胜了疾病,也战胜了死神。她害怕我胆小,害怕我永远长不大,所以对我百倍的呵护。当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都叫家人不要告诉我。如今,我长大了,但母亲却走了。多年后,傍晚,村口,路边,也有一个人站着,那是愧疚的我,想回去,但一切都回不去了,因为,对父母的爱,由不得我们继续等待。
2012-04-11 09:15:35 作者:吴世中 9604 0
当时年少青衫薄
张君是惠的高中化学老师,40来岁,斑白鬓发,戴着一副老式眼镜,镜片发黄,不知是因为棕褐色的巨大方形镜框的渲染,还是那双沉寂的眼神从无人之境所弥漫出的陈旧气息的氤氲。“他就像一本书,一本泛黄的书,陈旧得连书虫都风化成了标本。”惠这样对别人形容张君,提起他的时候,神采奕奕。张君老得很快,仿若在以超出常人10倍的力量在维持着生命。他在衰竭。惠存钱买一些坚果给他吃,兴许是用脑过度,然后有些缺钙,她固执地这样解释张君不适时宜的白发。他也不拒绝,一袋袋焙花生、炒黑豆,接过来转身分给了同事,毫不顾忌她不怎么满意的表情。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轻柔,讲解化学方程式像诵读诗词,惠常常听着听着就入了迷,走了神,思绪飘忽。惠是个很普通的女生,高二理科实验班,介于尖子班和普通班之间,成绩中等,再努把力能考上本科。惠喜欢读读写写,喜欢天马行空。当初择科时,却在老师、家长“文科是一座独木桥,理科是四条赛车道”的利诱威逼下,吞咽着默默地苦涩,抱着一摞书去了理科楼。惠心里想着,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然后看到了张君——她想起余秋雨的《垂钓》——瘦削而精神。张君很瘦,瘦而高,惠想象着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用双手合上他的腰,然后涕泗横流地大哭一场,惠想象着将满是泪痕的脸贴近他的胸膛,嗅嗅他的白衬衫是否有木槿花的清香。惠含着泪,偷偷地望他,惠坚信他是个有故事的人,究竟是什么遭际让他变得这样瘦,这样异于同龄人的苍老。这种同情和崇拜,在一日日幻想的添枝加叶中终于不可遏止地滋生成怜爱。惠觉得张君一定是关注她,在乎她的。高中第一节化学课后,她一蹦一跳地下楼,途经张君,她大声问了声好,带着她那个年纪的女孩所具有的没来由的活力和欢愉,张君吃惊着转身望着她,随即面容和缓,“啊,惠。”这时惠已经走到他的前面,她边走边转过头,对他露出两排牙齿。惠心里其实惊讶极了,可是这种情绪没来得及在张君面前表现出来,惠奇怪张君竟然知道她,叫出她的名字。惠心里甜甜的,蜜糖一样。到了冬天的时候张君有一个习惯动作——手掌在热茶杯上捂热后盖在膝盖上,轻轻揉搓。惠猜想他也许膝盖因湿冷而酸痛,于是开始着手为他织一双羊绒护膝。一天晚上,惠和一帮同学吃饭。同学聚会自然少不了把老师作为谈资。杨君提起张君,30多岁得了唯一的女儿,张君每天骑自行车送她上学,一次过马路,女儿从车上跌落,而张君一直骑了一段路之后,才被身后的喧闹吸引着转过头去,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妻子一气之下离开了他,短短几天时间,他花白了头发……惠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杨君一脸无措地说:“你也没问我啊。”不等杨君再说些什么,惠已经冲出大排档,手里紧紧攥着包,包里有尚未收针的羊绒护膝。张君打开门,看见门外一双闪亮在黑暗中的眼睛,睁大了望着他。惠在雨中奔跑,弯下腰,用身体护着怀里的羊绒护膝,她的头发湿湿的搭在肩头,皮肤冰冷,胸口却灼热滚烫。那个夜晚,张君坐在客厅的小方桌前,惠单脚跪在他的面前,为他套上护膝,线头打了一个结。她知道那意味着不完整,那意味着,没有结束。“让我留在这儿。”她仰起头,已是满脸泪水。那个夜晚,惠躺在张君的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张君在妻子离开后搬到学校的单身宿舍:一个狭小的客厅,一个小房间,一间盥洗室,屋外有公共厨房。客厅里有一个小方桌,一个陈旧的沙发,没有窗,上面吊着一个昏黄的灯泡。房间里有床、书柜和一张书桌。四处都很整洁,东西也少。借着窗外路灯透进的微光,惠打量张君的房间。房间散漫着张君的温暖亲和的气息,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抬起两只胳膊放到枕边,突然,右手碰到了一个硬物,她揭开床单,下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银手镯。她拿起手镯,凑到眼前,细细地看它的花纹,手镯转到内侧,有字。看不太清,她起身,扭开书桌上的灯,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是——“至爱,惠”。惠呆住了,一抹笑容不经意地绽放。她伸出手试了试,有点小,她把手镯放到唇边,重又回到了床上,整个晚上,惠手里攥着那只手镯,直到冰冷的手镯也慢慢浸出汗来。惠曾经想过,张君是知道她的心意,心里有她的。因为她的馈赠,他从来不拒绝。她用幻想维持着自己韧如蒲苇的爱。但那个夜晚之后,惠仿佛抓住了生命的烛火,一颗心平稳地放下来。她开始想象更加长远的东西,比如,和张君的未来。惠想以后回来这个学校任教,那就考本省的师范大学好了,她想。本省的师范大学是国家二级重点院校,所以惠开始努力。一天,年级主任在教室隔壁的办公室大声地说,那天的招聘会,只招3个英语老师,结果有1000多人报名。“那种学校的人,肯定就先Pass掉啦。”惠心里一阵酸涩,“那种学校”……惠更加努力……填报志愿的时候,惠填了华东师范大学。在那个高三的暑假,她毅然背着包,去了上海。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晚,她去了张君的家。然而,狂热的喜悦逐渐被漫长的等待冷却,她慢慢滑坐到门前的空地上,头轻轻靠着门,不时伸出手指轻叩几声,就那么几声,她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经过。自从高二在张君家住下的那晚以后,惠小心翼翼地不跟张君有公开场合的接触,但私下的接触更是没有可能。也许是那晚有人看到她在张君的宿舍门前,也许,是第二天早上,有人看到她从张君那里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学校对那个雨夜发生的事沸沸扬扬地传了好一阵。惠对张君的好,几乎所有老师都知道,惠跟她那个年纪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爱与恨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毕竟,两个人年龄相差那么大,毕竟,沉默的张君不像那种人。但是为了平息风波,学校还是决定把张君调到其他的理科实验班,但在那个决定实践之前,惠先找到了年级主任,转到了文科。整整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惠的身体已经麻木冰冷,肌肉也阵阵痉挛酸痛,惠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不记得回家的过程,不记得经过哪些街区,跟谁说过话。惠木然地走着,回到家后,惠简单收拾了一下,毅然地,离开了。……大学四年,即使是每年惟一一次回家——惠始终不肯去找张君,她不是不肯原谅,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是一份傲气,也许……。上大学以后,她的生活被强行地打开,被填充,被丰满,当她逐渐习惯……她惊愕于自己年少的痴狂。惠在第4次受邀后,终于回到母校参加同学聚会。陪同她的,还有杨君。当杨君义无反顾地跑到上海找到惠,惠就知道,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变化了。杨君在离惠学校不远的一家游戏设计公司打工,从最初的测试员一直做到4年后的游戏策划。惠以为杨君会想要在上海定居,但当惠说她想回去看看的时候,杨君辞去了工作,杨君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没有了你,我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当他说完,惠轻轻挽上他的手。那次聚会,大多数同学和惠一样,大学毕业,都回到母校,所以很隆重,连以前的老师也都出席了。惠沉默地四处张望,没有那个人,惠心里空空的,又突然笑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有期待。然而还是忍不住,在洗手间碰到语文老师,惠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怎么不见张君?”语文老师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噢!你不知道?”“我应该知道什么?”惠心里想,但嘴上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细细地搓着手,等待下文。“他被送去老人院了。好像得了什么……老年痴呆症一类的吧。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就是校区附近那个老人院,你抽空可以去看看。”说到最后一句,语文老师还偏过头来看了看惠,惠依旧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文老师自觉没趣,向门口走去。“什么时候的事?”惠用手撑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着,听不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已经走到门口的语文老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们读高三的时候。他那时候教书已经记不清楚很多事情,话不多,精神也不大好了,后来就有人送他去了医院,他得那个病,是会逐渐丧失自理能力,张君没有亲人,没人照顾他,所以就送到老人院去了。”惠不住地颤抖,没有泪水,只是不住地颤抖……酒店外是磅礴的雨,比那夜的雨还要大。惠站在大堂的门口,双手抱着肩,看着玻璃上纵横的雨水,像女人哭泣的脸。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惠的肩。惠试图甩开,但那只手箍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放松。惠转过头去看着他,眼神冷冷的,带着恨意。杨君惊怔,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不自觉松开。惠一直狠狠地盯着他,直到眼前朦胧的水汽散去,惠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清醒了——眼前是无措的杨君,惠突然心生怜惜,走上前去,握住他僵硬的手。第二天,杨君送惠去了老人院,杨君坐在驾驶座上,“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惠侧脸看了他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推开车门。老人院很破旧了,门口的路不平整,很多小石子和黄色的沙土。惠径直走进去,里面是一排白色泛黄的平房,和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长条型的花坛,花坛里参差不齐地插满了深绿色的植物。那时的阳光正是很灿烂的时候,空气中扬起细细的沙土,惠看到花坛边的张君,他安详地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白发已经全白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粗线毛衣,深蓝色棉裤,膝盖上,那双护膝一块块不均匀秃着已经褪了毛,颜色也显得枯槁,好像一捏就融入黄土中了。他显得更加老和瘦,惠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抱住他。张君也看着她,惠望进他的眼睛,泪水汩汩流出来,止也止不住。“惠……惠……”张君突然叫出声来,那双黯淡的眼睛似乎有光亮,他出神地望着惠,又好像透过惠望着未知的远处。惠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手,“啊!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惠推着轮椅,送张君回房休息。那是一间小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房间光线很暗,惠却一眼看到了床头那个银镯子,往事铺天盖地而来,惠一阵恍惚。随后进来的护工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啊!那个镯子,是张君的宝贝啊,张君每天都要看着它才睡得着。”惠笑了。护工接着说,“对了,上面还刻着张君女儿的名字,是他女儿的遗物……”护工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惠全不知道。惠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就像幻影。“对了,张君的女儿和你同名,也叫惠呢。”杨君装作不经意地说到,但语气却并不那么随意自然,带着一丝试探,和强烈的忐忑不安。“你怎么不早说?”“噢,对了,我也没有问过你。”杨君诧异地侧过脸看着她,惠却依旧望着窗外,杨君有一瞬间的失神,觉得惠好像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就像幻影。
2012-04-11 09:14:34 作者:佚名 9588 0
不眠
夜色无边,月朗风清,昏黄路灯下,孤影长长。车站巨大的广告牌投出耀眼白光,让人微感晕眩。我把玩着手中的几枚硬币,听着背后草丛中的窸窸窣窣。良久,远处黄灯闪烁,光线刺进我的双眸,渐行渐近。我等的车来了。一天前。“明天去唱K,好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想去。”我颓颓地趴在桌子上,刚洗完的头发散乱在肩上,静静地滴着水。手里拿着我的nokia荧绿色手机,慢慢地摁着那几个小小的按键,发了条短信给澄子。“不如明天唱通宵吧。”她发来这么几个字。“好的。”我继续趴着,把头埋进双臂。我和澄子在不同的站等,碰巧搭上同一辆车。下车后,澄子提议我们走过去,因为时间太早了。分针即将踏入今天的第23个轮回,这一天最悲凉的段落。店铺的灯熄了几盏,铁皮门拉下了一半。路边摆摊卖银饰的几个异族妇女,收拾了星光与灯光,启程归家入睡,黝黑的脸上绽开疲惫的笑容。在车牌竖立的地方,年轻男女嬉戏打闹,言笑晏晏;老人回望来时路,目光迷离;中年人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眺望远方,眼神炯炯。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去一个收容自己的地方。人与人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一致的时候。此刻的主旋律是归去,我却选择了逃离。我们经过一条小吃街,那儿烟与香气弥散开来,吆喝声不绝于耳。只是,踏于水泥地上的脚步声清晰可数,宣告一种结束。这条街的存在,有种讽刺的意味。如生命将尽,如美人迟暮,这座城市仅仅是要沉睡,我却总有种错觉,它将永久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穿过一片喧嚣,我们回归一片寂寥。马路向前延伸,我怀疑它的尽头。两侧的树高得我看不见它们的忧伤,只听见它们在风中低低地哀嚎。我听见澄子手中奶茶里的冰块在轻轻地摇,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看夜空,发现月亮缺得刚好。澄子是我的小学同学。我经常在过去与现在的某两个点间觉得十分奇妙。过去两个坐在简陋课室里认真听课的小女孩,现在两个走在入夜广州城街头的年轻女子。我不自禁地去摸索这两点间的连线,从那一点出发,轻轻抚着这条线慢慢走。阴沉,喧闹,灰。一个美丽沧桑隐隐带点倔强的女人,一个清秀安静同样隐隐带点倔强的女孩,还有一辆旧单车。妈妈指着那个女孩说:“看,澄子在那儿,跟她打声招呼吧。”我没告诉她,我比她更早发现。这时,我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了,不敢叫出口,又不敢不叫出口,很是狼狈。这样一种姿态,我一直保留到现在。幸亏,澄子看到我了,朝我笑笑,叫了我的名字。我也带点羞涩地朝她笑了笑。这是发生在二年级放学时小学大门前的一幕,不知为何,我一直记到现在。她如天山上的雪莲花,圣洁高贵,而我永远不能相比。甚至在某段时间,我愿意去模仿她的神态语气。就是如此的卑微。我们已穿过数条马路,来到唱K的地方。霓虹灯割破黑夜的肌肤,这里的夜有点畸形。红男绿女,嬉笑怒骂,我们是这乐章里极不和谐的两个音符。依旧未到预定的时间,我们茫然不知所往。纵横交错的马路,继续平静地延伸,竟似要通往夜的心脏。我说:“我们随便走走吧。”然后,我们就真的很随便地开始走了,无目的,无方向,彼此静默不语,也许,她也在回忆里。卑微,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奇迹般消失。原来我也可以与她相比。关于命运的走向,我总是很糊涂的。我没有争取,我从来不相信努力这回事儿。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命运的指引,是我一生中必经的一段路,所以它来了,甚至来得有点荒唐。那个时候我与澄子依旧不亲密,从来就不亲密。圣诞节如期而至,心如冬夜的雪地,明亮又寒冷。一封封圣诞卡,我已麻木无感。澄子忽然匆忙走到我面前,塞给我一袋东西。我抬起头,看到她那张安静秀气隐隐带点倔强的脸,依稀有点慌张。“圣诞快乐!”说完就走出教室,剩我一人惊愕。那是一个带锁的笔记本,装本子的盒子上写着澄子的祝福语,字体大气又深刻。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明白她为何要送我这样一份厚礼。我也没问她。我猜她会怎样回答呢?也不过就傻笑着嗫嚅几句混过去。但正因为那一次,我总觉得和她之间有着似有若无的联系。一个黑影从草丛中闪出,打破路灯投在地上的宁静的一片光。恐惧之感迅速升起,然后迅速凋落。原来是一只猫。我轻吁一口气,嘴角应该还有残留的轻蔑的笑意。“哎呦!原来是一只猫!”澄子声音充满怜爱。与猫玩乐一会儿后,我们继续走。“现在这样走在深夜的街上,你怕不怕啊?”我微微抬起头,说:“不怕啊,有你在,不怕,一个人也许会怕。”一个人……一个人……小学毕业后,那段抛弃卑微的日子结束。自那以后,直至现在,我一直丢不掉“一个人”这三个字。我说过,那是一生中必经的一段路,是命运的指引,来得荒唐,因此也去得莫名。一个人去校医室,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迟到,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图书馆逃避尘世,一个人晚修后到河边看月亮。独看夕阳挂天边,独望月挂柳梢头。独感花开花落,独思叶枯叶荣。独忆过往,独数心事。Miracle说,一个人其实挺好的。我说,我一个人在阴影里,连影子都不陪我。我不知该怎么释放郁结在心的那团东西,找不到人说,不知道怎么说。说得多了,麻木了,已忘了说的初衷。他们听得厌了,我也说得腻了,倾诉已没有作用。这也不是眼泪可以解决的,总是哭不出来。于是只好把它放在心里,一点点消化,慢慢磨成盐巴,洒在伤口,安静疼痛。永远没人知道我有多么的痛。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就是我的救赎。我说,我好痛苦。这个词太普遍,但它形容得太贴切。而他们不懂,我又怎能要求他们懂呢?这个时候,我急需一种信仰,用以对抗疼痛,需要一种东西让我埋怨,这样我就可以看不清自己。我不敢,我无法,面对真实的映像。终于找到了,命运是我的信仰。我把一切归于命运,就像从前,相信这一切是一生中必经的,是命运的指引,我没有错。我没有错。真像染上毒瘾后,服食完鸦片时的那种虚幻的快乐。当他们用一种虚浮无比的语气叫唤我的名字,脸上还挂着真假莫辨的笑时,我忽然发现,我终于发现,此时此刻的心境多么熟悉,一如当年那个踌躇不前、狼狈哀求,卑微着、仰望着的小女孩的心情。原来那才是我生命的主流。我小心翼翼地收起这段记忆,不让某些人知道,譬如父母,譬如澄子。我和澄子初中不同班,高中不同校。高中时她已来到广州,从市一中考上美院,我们断了三年的联系。然后又在高考后,莫名其妙地联系上了。再然后,我们相约在广州这座城市里游荡。因为伤心所以堕落,因为堕落才感快乐。白昼与黑夜颠倒,我才能逃离现实。小小的K房里,我们两个人嘶吼乱叫,头发散乱,时而狂笑,要把外面的星星笑得跌落在地。笑得泪都流出来,我们太高兴了。是的,我们,太高兴了。这一夜不眠。我闭上眼睛,抬起头,庄重地迎接一缕缕阳光。睁开眼,黑暗,一片无尽的黑暗。我以为那会是带点小小温暖、浅浅忧伤的淡蓝色。我忘了,清晨尚未来临。
2012-04-11 09:05:13 作者:许彤彤 9583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