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小予，我叫小予变大予。　　

我刚把QQ签名改后不久，周楠就滴滴发来信息了。　　

傻丫头，变大鱼了呀，可以吃了吗？　　

去你的！我翻了翻白眼。　　

不觉得改来改去挺麻烦的吗？你看，我这个一直用到现在，从没换过。　　

拜托！我才改一次而已。晕。　　

呵呵。周楠得意地呲牙。　　

周楠的网名叫赤道和北极。我是去年在网游中无意碰到他的。当时我叫小予。　　

周楠不喜欢叫真名，你还是叫我网名吧。我说，好。但私下签名备注那里却一直是“周楠”，即使我知道这是多此一举的——他极少会换网名的。我只想少一点网络的虚拟，多一点现实的真实。　　

他在签名备注那里把我备注为“<”。我不愿意，抗议道，我备注的是你的真名耶，你怎能用这么一个符号代替我呢。　　

他坏笑着，你就是<嘛。况且真名假名不都是一个符号么？　　

不知不觉，我与周楠认识已经有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由当初那个懵懂丫头变成了大姑娘，由低年级的小师妹成了被高年级师姐了。　　

我以为我长大了。但实际上，我一点也没长大，至少在某人的眼里。　　

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在我在周楠的签名备注仍然是“＜”。我心里闪过一阵莫名的失落。　　

怎么不是“＞”呀？我讪笑着，我改为小予变大予了嘛。　　

傻丫头，“＜”永远是“＜”，怎能变成“＞”呢。周楠说。　　

原来，“＜”永远是“＜”。“＜”永远变不成“＞”。不论“＜”怎样努力。　　

2　　

周楠比我大五岁。我刚上大一，他就已经工作一年了。　　

周楠的文笔很好，思想很深邃。他的博文我从头至尾看过很多遍了。　　

我偶尔也写点东西。但不敢把它叫做文章或作品，只管它叫东西。它凌乱、随意，如野生杂草东一丛西一荏，毫无秩序地散置在我博客的一隅。与跟周楠的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的。　　

果然，周楠看了我的博客，皱了皱眉，不知所云。　　

我委屈地扁着嘴，我很认真去写了啊，怎么写不出你那样的呢？　　

因为你缺少经历，思考力度不够。周楠一点也不客气。　　

可我看过很多书呀，除了四大名著，我还可以看过别的许多名著呢，例如······我不服气。　　

书看得再多也没用，如果不会思考，与书呆子无异。知道吗？你最缺的是独立思考的能力。你要有你自己的见解。书上的都是一家之言，你不要把它奉为真理。　　

于是，他热心地为我推荐阅读书籍。书籍的名字很多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他说，你要拓宽眼界，不要仅局限于文学，哲学、历史、宗教等都要涉猎。如果是翻译的外国书籍，他还提醒我读权威译者的。他还会帮我修改我的东西，认真、细心，小到句子的连贯性、词语的搭配甚至标点符号都会注意到。　　

终于，我渐渐地学会自己走路了，不再需要周楠手把手地搀扶。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兴奋之感真是难以言喻。每次领到一小笔稿费，就屁颠屁颠地对周楠说，今天领到稿费啦，请你吃饭。　　

好啊。他笑了。每次都这么说。　　

那小予现在是不是变成大予了？我嬉笑。　　

呵呵。他笑而不答。　　

3 　　

我开始拼命地存钱。班上的人很少见到我，连同一寝室的室友也很少见到我。有人问起我的时候，室友就会说，兼职去了吧。　　

滢滢说，这些天都不见你，去哪了？滢滢是我最好的死党。　　

家教。　　

由于太累了，我常常趴在课堂上睡觉，根本没时间学习，脑子里全是赶时间、挤公交、家教内容，还有钱。是的，钱。我要好好地存钱。我要去一个城市。周楠在的那个城市。　　

当滢滢知道我这个想法，她怔了好半天，最后两手抓住我的肩，一字一顿地说，你——疯——了！　　

我没疯。再过两个月，我就存够钱了。我说。　　

你醒醒好不好？滢滢拼命地摇晃着我，这都是虚幻的！网络都是虚幻的！你不要当真，到头来，伤得最深是你自己，知道吗？　　

不是的！我生气地吼道。他给我的感觉很真实。我知道他的真名，有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照片。我们无话不说，聊文学、人生、理想，也聊吃喝玩乐等生活琐事。还有，你看。我把一摞报刊杂志寄来的样刊给摊在滢滢面前，生怕她不相信。　　

滢滢摇了摇头，默不作声，最后才缓缓说，你要去找他，找到他了，然后呢？　　

找到他，然后呢？我愣住了，如一尊塑像僵住了。找到他之后呢，然后怎么办，我竟也不自知。　　

3　　

周楠换了一个头像，那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周楠的头像如他的网名，是极少更换的。现在居然换了，还换成项链。我忍不住要揶揄他了。　　

喂，你好俗气耶。这么喜欢钱，也不必显露出来吧。　　

什么？他一脸疑惑。　　

你的头像呀，明知故问。我偷笑。　　

哦。那是送人的。　　

送给谁？我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某个女孩。他假装神秘。　　

哪个呀？　　

不告诉你。　　

这么吝啬。我哼了一下。连这个也不能说，明摆着不把我当朋友嘛！我暂时凉拌了一下他。　　

一会，他终于赔不是了，好了，好了，总算服了你。是不是我发给你看，你就帮我。　　

帮你什么？　　

原来，周楠还没向那个女孩表白。照片里的女孩齐耳短头发，五官精致，笑靥灿烂，姿势很Q。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头像，他的签名，全是为这个女孩而存在的。一直都是。　　

她会喜欢吗？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也是女孩子，干脆你就当你是她好啦，帮我参考一下。　　

我闭上眼睛，脑袋一片空白。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不要把我当作她好不好。好不好。　　

周楠说他俩每天见面，不见面也网上聊天，五一长假，互相间发了很多信息。他只喜欢吃她给他的零食、水果，他送她书，她也送他她在路上摘的鲜花，撒谎说精神不好是因为看电影太晚而不是和他聊天聊至深夜······　　

周楠像个老大婆那样幸福地絮叨，罕有的热情，罕见的耐心。　　

我想起了。我想起长假那几天我发过信息给周楠，也想起他疲惫的敷衍。我以为他真的很忙。原来如此。我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样？他指照片。　　

只要你喜欢就好。我鼻子发酸，眼泪夺眶而出，心狠狠地抽痛。而这些，他不会看到的。　　

那你帮我出出点子。　　

连礼物都送了。就剩下最后一层了。还用得上我么？　　

人家不够信心嘛。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具体的呀，例如爬山、看电影什么的，要这些吗？　　

你让我想想吧。想好就告诉你。　　

于是，关机。上床睡觉。我只想沉沉地睡死过去。把什么都忘记。Anyway,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I hope so.　　

4　　

滢滢，我好难过。我倒在滢滢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他居然让······怎么可以这样子。怎么可以。　　

乖，别哭了。你一定会遇到真正的白马王子的。滢滢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我对他的感觉。我的心痛到麻木了。难以呼吸。我已经失眠了几个夜晚了。　　

梦醒后，我写下了一些谁也不会看见的心情日记（启用了双重密码保护）：　　

我比想象中喜欢你。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反反复复看你的照片；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如果我不爱喜欢你，我就不会把心情故事告诉你；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很在乎你的感受；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努力去感受你的思想；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努力存钱想要去你那座城市。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么难过；　　

······　　

5　　

真的，相信我。我看出她也是有意的，只要你勇敢说出那几个字，一切就好了。　　

真的？我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　　

你不是一直很自信的么？怎么胆怯了？动动口而已，又不叫你上邢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气恼。　　

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上。一定要抓住机会。可以看出，你是很喜欢她的。　　

嗯。　　

我的心彻底跌落谷底，尽管我早已预料这种结果。但当真正听到，还是忍不住会颤抖，会抽搐，会发冷。　　

后来，周楠说，他说了那几个字，成功了。他们去爬山，去看电影，玩了很多地方。　　

再后来······　　

我也不知道，但从周楠的签名，我感觉到他甜甜的喜悦与幸福。　　

你们好好聊/玩吧，我不打扰了。每次和周楠聊不到一会，我就自觉把他的时间还给她。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周楠说过，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一定会好好爱她的。　　

耳畔响起陈晓东那首《比我幸福》：　　

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的狼狈退出/再痛也不说苦/爱不用抱歉来弥补/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6　　

    两个月后。　　

我还是去了周楠的那座城市。不过不是专门去的，是路过的。我去一个与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相邻的城市参加比赛。　　

可能我会去你那里，如果有空的话。我说。　　

好呀。欢迎。我们请你吃饭。周楠说。我注意到一个很微小的细节，我们，不是我。　　

他们一定很好吧。我想。天空真蓝。　　

姐姐。在车站，我看到他们了。我对站在周楠旁边那个短头发的女人喊道。她笑了，紧紧地挽着周楠的臂膀对我点头示意。　　

我在网上结识的小妹妹不赖吧？周楠有点得意对她说。我们不是像陌生人，更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终于知道周楠网名的含义了。赤道与北极是永远走不到一起的。不管在网络还是在现实生活。　　

找了他，然后呢？滢滢当时的提问我现在有了答案。　　

童话里，王子找到公主，然后便幸福生活在一起。可童话都是骗人的。况且我不是公主，他也不是王子。　　

我的答案没有一点童话色彩：找了他，在他那座城市转了几个地方，然后我就回来了。回到这个属于我的城市。　　

不管怎样，但请你一定要幸福。你们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