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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奇幻

  • 路过而已

    文/郭真宏01遇见她是在1828次列车上。那时,我的内心正被一大团絮状物包裹着。刚从技校毕业,学校派我前往茂名实习,未卜的前程像黎明前若即若离的光点,雾色很浓,让我看不清前路的方向。想到要离开生生相息的故乡,伤感的情绪就从心室里蔓延出来,形成丝丝酸涩的介质,让我的眼睛挣扎不开。而她也是那样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左眼移向车窗,流溢出淡蓝色的忧伤,那种忧伤随意地抛向窗外,又被侧影的物象反射回来,仿佛黄昏里被光线模糊过的水纹。02我和她的相遇注定就是一场长久的沉默。沉默的背后,是黑暗一层一层包裹我们无息的情感。灯光透过玻璃放射出两米左右的距离,黑暗便迅速占领枕木的边缘。当所有物景都被黑暗取代,车窗内渐渐沉寂下来。广播停止播音,灯光间隔熄灭,只余下车轮有节奏地撞击铁轨的声音。很多人沉沉地睡去了,唯余她清晰地望着窗外。突然想起有个作家说过的一句话,我感觉她是寂寞的,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影子说不出话来。那么我,这一夜也应该是无眠了。03随手打开一本不久前收到的诗歌杂志样刊。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最后停在自己的文字面前,心还是会隐隐发热。这么多年了,诗歌依旧能够让我笑,让我哭。我是个爱诗的人,常常把写过的情感藏在心底,时间久了,就会发酵出介乎于爱恨之间的陌生感。于是只有合上书,轻抚眼眶,我是希望把丢弃的希望寻回的。这一切,却被她悄悄地收在了眼幕里。我相信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而我手中的诗刊,就成了传播这情绪的微妙介质。04我们的交谈便从这本诗刊开始了。很安静,很小心。在黑暗的边缘,呓语一般的声音在微弱的光线里悬浮。她说,现在读诗的人很少了。然后她又说,诗真的很好。简单的开场白。如同朝着黑暗的空气里,随意吐露潮湿的分子。她的眼神忧郁而落寞,确实是一个诗一般的女孩。她缓缓地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诗刊,翻到的那页正是我的诗。我的心扑通地跳起来,好像我的孩子突然暴露在华丽的舞台上面,无依无靠。长久的沉默。然后是絮叨般的朗诵。最后她放下书,说,我想这诗是你写的吧!我笑笑。说,你也写诗,对不?不,我不写。也许曾经是写过的,但是忘记了。是这样吗?我感觉你是一个用诗歌方式生活的女子。她也笑笑。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仿佛扔到湖面的石子,在击起短暂的波纹后,深深地沉入湖底。05夜行的列车最易碾碎时间的脚迹。天光在速度的对比之下,拉长身影。有的人已从夜梦中惊醒,接着的动作是摸摸身上的钱夹和手机,得到确认后,会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厕所望去。她靠着车窗睡去了。短发顺着脸夹垂下来,覆盖了大半张侧脸。嘴角有轻微的淡笑,安静得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我的头很痛,但还是强忍着不趴下。窗外起伏的连山渐渐清晰。山影变换的角度在列车的时速下充满画面感。可是,我眼角的余光一直被她熟睡的身影占据着。06她被手机轻微的振幅叫醒了,缓缓起身打开手机盖,银光映在她的脸上,连同斜射进来的天光,形成一张华丽而不妖艳的脸,如出水的芙蓉,深深地投入我的内心。那一刻,我感觉她很美很美。她的脸上渐渐露出甜美的笑容。关上手机那一刻,她不断向我投来令我诧异的目光。我问她,有事吗?她说,我们来玩扑克吧,诗人!你应该不是那种只会写诗,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对不对?我这下是真的惊讶起来了。好奇怪的女子。她让我读不懂了。但是,我的情绪还是高涨起来。毕竟,我是想从她身上看清点什么的。07玩的是网上流行的斗地主。我,她,还有临座的一个小男孩。轮到我和她打一方的时候,她老是习惯性地传来俏皮的暗号。可我常常不予理睬,搞得她不知所措。她仿佛生气了。发牌的时候故意把地主放在我那里。你干吗要欺负人家小孩子。我用的是川音。我知道周围能懂我话的人不是很多。尤其,我身边的小男孩是听不懂的。她说,我那有!她又说,我们玩牌都是这样玩的。她说的也是四川话。我的判断没错。我笑笑,然后回应她一个诡异的表情。接下来,轮到我们打一方的时候,她就直接用四川话叫我出牌。我依了她,但还是不忘一直数落她。我问她是做什么的。她说,她在广州的食品厂上班,这次回去是为了看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朋友。她又说,昨晚还在为她担心呢,刚才发来短信,她已经被复旦大学录取了。我说,难怪你昨晚和现在情绪差别这么大。祝贺她了。她忍不住笑,但看到我身边小男孩怀疑的眼神,还是强忍了下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我在怀疑她刚才说的话的真实性。果真,小男孩说不玩了。她突然很着急,随即又开始埋怨起我来。此刻的她与昨晚的她已判若两人。08光线变换着角度切割进车窗。热度渐渐由强烈变得微弱,最后全部消散进夜色里。列车已经摇摆了二十几个小时。我看表,已经是傍晚八点。胸中油然升起了一阵失落。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下车了。她还是那样乐呵呵地望着我,跟我讲她朋友的事。从她口中我得知,她的朋友也是个写诗的人,但是因为高考便放弃了。她说,她的朋友有段时间是麻木的;她还说,她那朋友又开始写诗了,而且参加了广州的一本文学刊物举办的诗歌大赛。她说的那个大赛,我也参加了。只是作品投出去后,就淡忘了。很多东西在时间的磨合下,容易变轻,变淡。我笑着说,我一会下车了。她说,知道啊,好有七个小时嘛!你知道我在那里下车?知道啊,茂名嘛!“知道啊,茂名嘛!”你很奇怪耶。你是聪明,还是什么?为什么知道我那么多。你叫仁叶,1987年出身于四川,2003年开始写作,在很多杂志上发表过作品。你在技校念的是电子,这次是到茂名实习,对不对?我有对你说起过吗?别说这个呐,你先吃一点东西,然后睡一会儿,这么久都很少看到你睡觉吃东西,到下车的时候,我会叫你!嗯!09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她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左眼移向车窗,流溢出淡蓝色色的忧伤,是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我说,我快到了。她说,嗯,还有三十多分钟。我说,把你手机号给我吧!她说,你会记得我么?我说,会的,我会给你发信息。沉默。在凌晨3点,我们再一次陷入沉默。列车很快到站。我起身下车,在出站口,我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我看到她轻轻地对着车窗挥手。那一刻,我的鼻头突然就酸了。出站,然后坐上公司派来的车,一切都理所当然了。我低头沉默着,顺着公司安置办的安排,有再多的不公,我也欣然接受了。也许,很多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微不足道。10第三天,我给她发了第一条信息。我问她安定下来没有。她很快回了。她说,她现在很好,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节奏。她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想起给她发信息。她还问我,刚来这里习惯不。被人关心,被人想念的感觉是无比幸福的。连日来失魂落魄的情绪终于得以好转。我想,无论我们空间距离多远,我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吧!文字转化成无形的电波在空中穿行,经过移动终端的处理后,成为心中的暖意传至全身。她告诉我,她的朋友有读过我的诗,而且非常喜欢。她说,她的朋友爱上了一个打工诗人,无法自拔。我说,我也是打工诗人。她说,她的朋友脑子进水了。我说,你呢?她说,她没有说话。我又问她朋友叫什么名子。她说,呀枝。呀枝。呀枝。这个名字在我脑中翻腾过两遍之后,终于明晰起来。我曾经在一本校园刊物见过她的诗,清新、细腻,是我非常喜欢的诗作之一。那首诗,我至今收藏着,只是渐渐淡忘是呀枝这么一个人写的。我发信息过去,我很想见见你这个朋友。她回信息说,可是她在四川,哦,对了,如果她参加广州那个大赛获奖的话,她会来广州的。我说,要是她过来,我就来广州看你,顺便见见她。她说,真的这样吗?你是过来看她吧!那一刻,我无话可说了。我也搞不清楚是诗歌重要,还是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重要。也许我看重的还是诗歌吧,因为她是个诗一般的女孩,我才如此想靠近她。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五天,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信息。11五天之后,我接到一通来自广州的电话。很意外,我的诗歌在广州的那个大赛获奖了,组委会邀请我参加三天后的颁奖典礼。我打电话给她。她说,祝贺我了,一等奖。我说,你知道了?她说,我朋友告诉我的,她获了提名奖,不过还是被邀请参加颁奖典礼,我会陪她,到时见。到时见。12当我赶到颁奖典礼现场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主席台上,一位七零后著名诗人已经快结束他的演讲。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在后排的一个角落里,我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了,眼睛不停地在场内搜索。一一环视过去。我的同行们,有的落拓,有的沧桑,有的另类,有的深沉,只是像她那样简洁干净的人真的很少。我在前排的一个角落了发现了她。她穿的还是那件T-shirt,依旧是Jeans,还是那般清新、自然。见到她了,但是我的内心似乎并未饱满。她的朋友在哪里呢?我看到的只有她一个人。颁奖仪式很快进行了。特等奖的得主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朋客女诗人。一等奖两个人。我听到主持人念:呀枝、仁叶。随即我看到她缓缓地走上领奖台。那一刻,我的全身僵硬了,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主持人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讲话。此次一等奖的得主呀枝是一名高三在校学生,在今年的高考中,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复旦大学录取,这足以见得我们这次大赛的举办是成功的,足以见得此次大赛对挖掘新人、发现新人和培养新人的重大意义。当我和她并排站在领奖台的时候,她对着话筒轻轻地笑了,她向所有人叙说我们的奇遇,用纯真的表情。而我,那一刻,只能用尽内心全部的复杂表情看着她,倾听她。仿佛她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之间隔着轻微的距离,可是熟悉彼此的呼吸,熟悉彼此的眼神。她为什么要让我沉醉进这潭秋水里,无法自知。华丽的灯光,响亮的掌声。能够走上这样的领奖台,我已是很幸运了。思绪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我是真的让她弄糊涂了。13跟着她走在广州的大街上,阳光依旧强烈,热气从沥青的间隙冒上来,压抑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不想说话,我怕从我嘴中喷出火来。她停下来,笑呵呵地看着我。她说,不要不说话啦!你一直在骗我。没有语气,没有表情。我只是对着空空的地面,随意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停住笑。她问我,你生气了吗?我说,没有,下午我要回茂名了,不能陪你玩。她说,你真的生气了。我说,我没有。很多路人回过头来望着我,然后面目狰狞地离开。我也应该离开了。朝车站走去,步伐很快,但很沉重。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有看到她眼角的泪珠。可是,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不是已经决定远离她,让她安心读书,安心写诗了么!我凭什么去向她索求人世间至高的爱情。痛,也留给我一个人去品味吧!14广州的汽车站,人潮涌动。我坐在候车室看行人面无表情地过往。我想,那些在生命中路过的人,一定会在某一天朝着记忆汇集,成为此生的证据吧!她呢?她什么时候会在我生命中再次出现?很多眼泪悄无声息地落进我的心里,像盐酸一般恨恨地腐蚀我内心。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情节,终于相信了心是可以被腐蚀的。上车的时候,我收到她的信息:仁叶,我想我是真的累了。很多时候,我以为很靠近你了,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是真的不了解你。我也会很快会离开广州了,我要去上海,去复旦报到。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一直想问你,可是你一直不在我身边,我只是想问你,你有爱过我么?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读你的诗,在细腻的萧瑟声中感受你的存在,而以后我还会读到你的诗么?以前喜欢在百度里输入你的名字,所以你的一切一切,我都那么了解,而以后,我还会记得去察觉你的状态么?喜欢摸索你的性格,喜欢读你喜欢的文字,喜欢穿你喜欢的衣服,喜欢一切你喜欢的事物,而从今天开始,我就应该不会了吧!最后,我想对你说,我就是我的那个朋友,那个打工诗人就是……就是你。而这一切都还重要么?--呀枝我说,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的。手机屏上显示,信息发送失败。拨她的号码。中年女中音。对不起,你的电话已被呼出限制,请你续交话费。我的眼眶湿润了,窗外徐徐后退的物景牵取着我的泪腺,我就那么一直看着窗外,任视线朦胧。浑浑噩噩地在汽车上度过了几个小时。汽车到达茂名的时候,我飞奔下车。找到一个公话亭,拨她的电话。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已停机。我想起我们的手机都是四川的卡。命中注定吧,我们之间经过长长的漫游之后,突然停机,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我们就像在旅途中相遇的过客,有短暂的停留,可最终也仅仅只是路过而已。15凌晨一点。灯光勉强在屋子里撑出微弱的光线。笔下的文字渐渐凉透了心扉。当我回忆起这段窝心的过往时,我已泪流满面。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我也会在这个安宁的夜里饮泣而眠。她呢?她会不会在某一个暗色的黄昏看到这个故事时,想起这段暖意的邂逅?也许不会吧,谁叫我们只有路过而已。【编者按】:一场诗意的邂逅,最后也只是成了天涯路人,或许不完美的结局才会有无尽的回味。对情节的把握和对人物内心的刻画都显得自然而生动,是篇很好的作品。编辑——孤海一舟2007-12-20

    2007-12-16 16:47:29 作者:郭真宏 9608 0

  • 我有个省城媳妇(赛)

    劳累了一天的来叔,这会儿坐在自家门槛边上。他把大半身体靠在墙根上,手里则紧紧攥着硕长的水烟筒,水烟筒的铁管子正缓缓地向外冒着热气。大黄狗在离他不远处趴着,不时眨吧一下灵动的眼珠子。来婶自下午四点一直忙到现在。她额头上早积蓄了不少汗珠,却顾不上擦。自鸣钟已经指向八点了。来婶稍稍停了停手里的工夫,闭了一会眼。等五响钟一下接一下敲完,便将一大摞粽子扔进早已煮沸的锅炉中。鲜嫩的粽子在接触水的那一刻“吱吱”地响个不停,然后一个个有次序地将半边身子沉入水底。来婶望着满锅的粽,愉快地笑了笑。调好火候,她便转身踱到门边来。“咋村民都知道我们家要来客人?”来叔轻声问。“怪我。说漏了嘴……大伙都说我有福呢……那王婆可真有意思,她老嚷嚷着来婶家的省城媳妇要来了……”“瞧你臭美的……都包好了?”“就差几片叶子。”“我到后山摘去。”“算了吧,夜了。”“得让娃儿吃多几个。你下足馅……”来婶等丈夫的背影渐渐从夜幕中消失,便将眼睛抬起来,投到天上去。月亮早爬得老高,在黄心子外部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它将圆未圆,似乎隐含着几分缺憾,而在来婶眼中却有了一种另类的美。来婶托着下巴想,赶明儿我们可就团圆了。一直忙到半夜,老两口总算将所有粽子都烫过了水,一根根整齐地摆在大篮子上晾着。来叔熬不住,也顾不上洗澡,倒头便睡。来婶看看钟,才十一点刚过。她便又弓着背从外到内收拾了一番。一大早,老两口便候在门外。七点,山子到家。来叔碎步凑上去搬行李,来婶则始终盯着儿子,一边微微笑着。等进屋子里坐好,来叔问:“咋只你一个?”山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母亲递过来的温开水,缓缓说:“雏凤还有点事,下午才能来。”一丝失望不经意地划过来婶的脸,她接过话来说:“下午也好,得好好再准备些菜。”来叔又问:“你妹子呢?”“她可能更迟一点,傍晚吧。”来婶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失望。屋子里静了一会。来叔冲来婶喊:“愣着干什么,给儿子备早饭去!”山子听得这话,连忙直起身来,拦住母亲,自个儿往厨房去了。吃过早饭,三人端了木凳子到门外聊天。山子问家里情况,来叔或来婶答。等山子问完,来婶便抛下一个早潜伏在心底良久的话题:“山子,给我们说说你的雏凤吧……”山子的脸忽地一下子红了,他嗫嚅着:“什么我的雏凤,你不要乱说……”来婶扑哧一声笑开了。来叔也笑。山子撅着嘴唇好一会不说话。来叔解围似的说:“算了算了,别为难孩子!待她来时,你便可问个详细!”山子附和着。来婶拿眼狠狠地瞪来叔。来叔憨笑着轻轻叫了声山子,山子却没听到,他眼睛正紧紧瞄着墙上。来叔来婶便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墙。墙上自鸣钟有节奏地缓缓摆着。约摸到了十点,山子坐不住了,对来婶说:“我去小卖部给雏凤挂个电话吧。”来婶略略沉思,说:“叫她早点来才好呢。对了,你顺便将黑牛拉到东坡上去放着。”于是山子去了。来叔拿起一把锄头,也走了出去。来婶自里屋端出半袋子干花生来,心里盘算着:剥了皮赶明儿好拿到集市去卖。一会山子回来,说雏凤下午二点钟在城区东头门处等他去接。来婶嘀咕一声:“咋那么晚!”山子问来婶:“大伯那辆车还能用吧?”来婶快速点点头,却又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要不你去问问。”山子转身就迈出门去,在屋角处不小心与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是来叔。只听得他慌乱地说:“不好了,黑牛不在东坡上呢!”山子便有点紧张,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把牛拴在东坡上的。屋里的来婶马上走了出来,往东坡方向跑去。来叔紧跟着跑上去。山子犹豫了几秒,回房间里拿了块怀表,也赶了过去。到了东坡,三人站定观察路面,却发现到处都是杂乱的牛脚印,而脚印的新旧根本无从分辨。三人只好分三个方向走。下午一点钟时,来婶与山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相遇了。都没有黑牛的消息。来婶说:“你回去歇歇,准备接人吧。”山子看着母亲满额的汗珠,犹豫了一下。来婶又说:“总会找得到的,不怕。”然而山子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又分头找。一点半钟,山子与来婶在先前相遇的十字路口再次碰头了。来婶有点疲倦地说:“孩子,回吧。”山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个人便往家赶。山子到屋后伯父家借车。伯父问:“牛找到了?”山子说:“还没。”伯父便大吼着发起了脾气,“瞧你还敢出去玩!你爹娘白生你了!……”山子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他扭头便冲了出去,将几分委屈硬生生地吞进心底。山子一直跑到小卖部。试着打雏凤的电话,却打不通。再拨,还是不通。如此几次,山子泄气了,一个人没精打采地往外走。山子漫无目的。不远处有小牛犊的叫唤声传来。山子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黑牛啊黑牛……雏凤啊雏凤……山子在一个三岔路口再次碰到了疲惫不堪的来婶。来婶问:“怎么不去?”山子不说话。来婶怒了:“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不该让她一个人等啊!”山子的鼻子抽起气来,他拼命压住了自己想要啜泣的欲望。看山子不太正常,来婶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伯父不给借?”山子努力地偏过头去。来婶长长地叹了口气。待她再要说些什么,山子却往一个路口狂奔过去了。来婶在后面喊:“山子——”山子回到家时是下午三点。他不自觉地瞅了一眼牛棚,黑牛正悠闲地嚼着一筐嫩草。山子莫名的一喜,便想要转身去小卖部。然而正走出门口的来婶将他叫住了。来婶笑道:“你爹接人去了!你不要急——过来剥花生吧。”山子心里猛然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傻笑起来。一刻钟过去后,来婶停下了手中的活。她往锅里装上水,然后架起柴禾。待锅里的水“咕咕”响过,她又狠添了两根木头。一会儿水开了,来婶便小心翼翼地将篮子里的粽子一个接一个往锅里送。放最后一个时,门外有摩托车的喇叭急促地响了起来,把来婶吓了一跳。她猛地将粽子往水里掷,却被溅起的水花烫了手。坐在门槛上的山子听到这一声“哎哟”,嘴里忙问怎么回事,但不等来婶回答,他身体却早已奔出外面了。来婶顾不得痛,也往外赶。山子跑到外面,见雏凤有点不知所措地停在大门的最下一级阶梯上,她面前立着不怀好意的大黄狗。山子气极,抬脚便往狗身上踹去,黄狗叫唤着飞跑开了。雏凤冲山子笑笑。山子不断重复着自己的歉意。雏凤又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婶靠着门边的墙根,死死地打量着雏凤。雏凤到她跟前甜甜叫了声“姨”,乐得她再也合不拢嘴。来婶张罗着,大家围坐着吃热腾腾的粽子。来婶每每要帮雏凤剥粽子,都被山子伸手拦住了。来婶有点尴尬。来叔便故意将咀嚼粽子的声音弄得很响,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会,大家都吃饱了。山子邀雏凤随便转转,两人出去了。屋里余下的两人便也说起话来。“这娃可真漂亮。就是嘴巴大点……”这是来婶的声音。“嘴巴大才叫好看呢!比你年轻时可是漂亮多了……”“你少来——咦,他爹,你脚咋往外渗血!”“去的时候急了点,摔了一下。”来婶赶忙进屋里取了药,心痛地给丈夫敷上。门外山子疾步跨进来,来叔匆忙地拉下自己的裤管。山子拉着来婶到了一边,低声告诉她雏凤要上趟卫生间。来婶微微笑着,便往外走。山子跟出去,看她领着雏凤绕过屋角,往伯父家走去。山子摸了摸自己的头,眯着眼将百米开外自家的微型厕所看了几秒,贼贼地笑了。来婶与凤雏有说有笑地返回屋里。没别的事情,四个人便坐下来说话。来婶与来叔兴趣盎然,一致将纠缠的矛头对准了雏凤。有时山子要搭话,却被两人打断。问话持续了好一会,来叔与来婶都想不出什么话题了,相互对望一眼之后变得沉默。山子察觉到将要出现的尴尬,便说:“我和雏凤到水库边去走走。”来婶表情上似乎有点不大愿意,语气却又爽快地说:“去吧去吧,我和你爹正好去塘里抓几尾鲜鱼。”等山子与雏凤走出去,来婶便催来叔去捉鱼。两人拖了鱼网,望鱼塘走去。好一阵忙碌,收获了一小盆链鱼鲫鱼,还有几条罕见的红色鲤鱼。两人都乐呵呵的,回了家,办好鱼,备好饭菜。两人做完了这些,便端了凳子,双双坐到门外去等另外两人。夜色渐渐浓下去了。月亮爬到老高的地方去了。在来叔要往屋里撤的时候,山子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老两口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却都不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山子放好车,只淡淡地说:“雏凤她不能在这过夜的,我们家连个像样的澡堂都没有呢!”来叔与来婶呆若木鸡,他们相互盯着对方看,眼神迷离。山子继续说:“对了,妹子说她在城里朋友那儿呆一晚,明天才回来……”编者按:这是一篇别致的小说,人物和情节冲突很明显。把几个看起来不是很起眼的小故事安排在一天发生,而又很好的表现了主题。人物的描写细致生动。作者似乎想通过来婶观月来交代时间,但却似乎不是很清楚。写来婶初见媳妇,若能从来婶的角度对雏凤进行一番细致的描写效果会更好。另外文章的标题是《我有个省城媳妇》,然而行文却是第三人称,似乎有点欠妥,“我”究竟何指?建议作者改一下题目。编辑:一个人的村庄72007年12月17日

    2007-12-16 16:42:07 作者:望昔 9606 0

  • 那堂课后,我们成熟了(赛)

    那堂课后,我们成熟了作者:虎门镇第四中学初二7班薛伟城那天,我如往日步入教室。这时,我发现一位闻所未闻的女老师早已坐在那儿等待上课铃的到来。她身着朴素,面带微笑,而且带着一本书,经她自我介绍,才知道她是专门来教育我们的。“相信在座同学,一定有许多在埋怨没有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吧。”她口齿伶俐,但语言十分深刻。她继续说道:“其实这世界就不公平的,凭什么这个高贵,那个贫贱?”当她的语言刚停,我心里早已与脑袋一样的低垂着。因为,我就是老师口中的“贫贱”者。心中也陪伴着一股怒气冲到九霄云外。虽然我垂头丧气,而老师却气质昂然。她说道:“这些所谓的‘贫贱’者并不一定穷,因为这些人中有的人的精神世界以弥补了金钱的不足。”“什么屁话,毫无道理”,我低声唠念着。“没有金钱资本,却还有时间资本,智慧资本,知识资本,当你拥有这些资本时,你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她虽然讲得头头是道。但是,我依然怀疑老师说的是否真的。当老师看到我们依然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她自己时,立刻说道:“你们用15分钟去想想成功人士的家境与如何成功的吧!”我们似乎都伴随着老师的步奏,坠入了沉思……刘邦,出生于流氓,但经千万波折后成为了蜀汉王。杜甫,一生贫塞,但他笔下的诗却是千古名句。比尔·盖茨,原是苦大学生,但后来却是世界首富……许多名人事例可以说明,成功不在于是否是富翁之子,而在于自己是否努力,有目标。拥有知识资本,学富五车,拥有更多技能,可以让自己有更多选择;智慧之光在于积极思考,拥有智慧,可以让自己少走歪路;而时间是最主要的,因为没有他一切事都别想完成。但这些自己是否努力了?15分钟到了,下课铃声随即响起。“贫贱的!用智慧,知识与时间去创造世界吧!”随后,老师走出了教室!而他的语言却依然在教室中回荡。而我们呢,傻呆呆地静坐于教室内,似乎还在思考些什么。征文:中学(专)组编者按:在我们求学的路上,总有着许多成长的思考,"成功不在于是否是富翁之子,而在于自己是否努力,有目标."这是作者智慧的思考.但贫贱与高贵能否以有无"金钥匙"来衡量与划分呢?"作者也有了自己的思考,腹有诗书气自华!编辑:littleai2007-12-14

    2007-12-12 23:59:35 作者:薛伟城 9629 0

  • 苏萧的冬天(赛)

    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苏萧。2002的冬天苏萧冗长的蓝呢子长衫在北方的风中掀了起来,破旧的角上粘着大片的雪花,那是一种只有塞外才有的景色:漫天狂野而乖戾的雪夹杂着风的气势,当它吹过大地的时候,当它穿过丛林的时候,当它征服了河流的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当它揶揄了平原最后一丝生机的时候,它都没有像在苏萧身上时那般无力。苏萧热爱冬季,因为她在冬天开始微笑。她又憎恨冬季,因为她在冬天面对死亡和孤寂。所以她在努力裹紧外套的时候,面对一大群陌生的大一同学礼貌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厚重的旧羊毛衫里藏着一只精干而纯洁的灵魂。她苍白的面容隐藏在如水的长发之后,眼光坚毅秀丽,有均匀青色絮纹的翡翠在她的锁骨前散发清冷的光芒,简单的棉布衬衣和肥大的麻布裤子。她没有离开过这个北方的城市,尽管她的心无时不在漂流。但菲也不是这个样子,她只能偶尔发呆,盯着斑斓的露出木质的桌角。她想去拉苏萧的手,就像她在徐家汇公园里拉着流浪的江南歌手。可苏萧和他们不一样,和她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苏萧是个项上戴着清冷的翡翠,有着坚毅眼神和疏离微笑的人。菲也走了几千里路,阔别十八年的鱼米乡,在寒冷的冬季见到苏萧。一菲也我见到了一个上海的女孩子,白皙且瘦弱。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北方的城市,所以不知道她是怎么只身来到这里,我的骨子里都是冰封的气息,尚且不能抵御今年的冬天,不知道这个江南女孩的手指是否冰冷。我第一次这样猜想一个人,连我可怜的母亲都没有。所以我感到羞愧,我的母亲溺爱我并且憎恨我,仿佛我是完完整整的来源于她,然而对我的溺爱反而吞噬了她自己,她病痛,然后抚摩我。所以我在独立之后没有被任何人抚摩,我只微笑。那个上海女孩有高挺的鼻子,九厘米的中指,像我的母亲。她第一天提着一大堆箱子在路上蹒跚,我说:“我来帮你吧。”她的笑容很甜美很纯粹,让我有些慌乱,仿佛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二苏萧北方的冬天很冷,没有大大的太阳,我想。2002年11月,我的家乡一定还有橡树敦厚的叶子,绚烂的菊花、水杉和香樟还生机勃勃,我种的粉色野百合也舒展而绽放着。灰色的墙壁上悬挂着我临摹的尤·可可琳,棕色镶琉璃木家具,巨大雪白的床单上寂寞的玩偶,乳白的三角钢琴上冰冷的绿茶,黄铜雕花壁炉里熄掉的木柴,朱红栅栏下青青的苔藓,青石小径上微忽的裂纹,游泳池底遗留的一枚角币,宽大遮阳伞上小小圆圆的洞,平坦的草地里隐藏的一只高尔夫球,这些都在我脑海里走过,缓缓的,故意让我难过。我不喜欢福特,我只想要一辆吱呀吱呀的山地车,于是我跑到哈尔滨,于是见到一个北方的女孩。我第一天提着一大堆箱子在路上蹒跚,她说:“我来帮你吧。”她的笑容很礼貌很庄重,好象又有点慌乱,我想,这就是北方的女孩吗?我感到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三第一场雪我认为严格意义上的冬天是从第一场雪开始的,但若是一个温润而无雪的地方比如上海,我不知道冬天是什么概念。所以我不想离开那些有雪的日子,大雪纷飞小雪飘零,豪放、张狂、有棱有角,但它会成为梅枝上最脆弱的东西,像刚刚冷却的片状琉璃般易碎。它带着灰飞的决心在空旷的天上幽咽,被虚有的力量蹂躏,人们误以为雪是蓬松柔软的,殊不知它原本坚如璞玉,只是碎的不留痕迹。我不喜欢珍珠粉。我想人在经历了漫长的磨合后,亦不会如初生时那般归真,而像雪一样被活脱脱的扭曲。菲也说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太久不说话才会忧郁,她说自己可以和任何事物交流,但不能与我。我却觉得她过早进入我的围城。这一年的雪来得特别晚,所以当菲也疑惑这是不是北方时我没有什么证据。但第一场雪还是翩然而至,菲也欢呼雀跃,打着蹩脚的雪仗,像一团红的火焰在白的大地上跳动,她的眼睛如春天了的阳光一样灿烂,不时反射出晶莹的光芒。我站在四楼的窗口看人群中的她,她的衣服鲜妍的像雪地的眸子,只是不断的移动,像闪烁的女孩的大眼睛。她在广场上向我招手,我匆匆离开了窗子。“你在看我吗?”菲也的头发粘在额头上,她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微红,身体散发出寒冷而甜蜜的气息。“没有啊,我在看雪。”她却不依不饶,努力的看着我,紧紧的扣住我的手腕,鼻头微微翕动:“你舍得我失望吗?”我被慑住了,第一次有人向我这样纯粹的撒娇,我一定是面红耳赤,方寸大乱。“小傻瓜”她放过我,慢慢坐下,轻轻的咳嗽。四萌动的悲凉我越来越喜欢赖在苏萧身边,摘校园里的丁香夹在她的书里,等她翻开来打个喷嚏,不断的更换网号来和她交朋友,再笨拙的被她发现,故意撕掉她写给我的自由诗看她紧张,我一次又一次施展恶作剧的小伎俩,然后拥抱她。她太不爱哭了,甚至在找不到我时也要仰望天空,迎着春风,而这时我会悄悄流泪。以致于许多年以后,每当我看到广袤的天空,浩瀚的长江,新生的草木都会莫名的疼痛,仿佛这早已成为我生命里的旧伤,偶然思念就会恶化,一点一滴,丝丝入扣,永无宁日。我在这年的春天生了一场大病,北方的冬天成为我积年苦酒的最后一滴,于是一蹶不振。我一直在发烧,每天早上去打掉瓶,苏萧握着我冰冷的指尖,眼神若即若离。她一口口的喂给我小米粥,一点点擦我头上的汗珠,给我读温情的故事,声音轻柔,有如山泉入隙,风过回廊。等我慢慢舒服带我去上课,可是往往我又会昏过去,醒来她总是对我说:“我们不要去上课了。”我摇摇头,耗尽全部力气对她微笑。恍惚中她也回应了我一个微笑。她已经日渐虚弱了,主治医师表示应该转院,她多年经血不调,在外流浪,又经历了严寒,所以才会大病。她完全不能上课,却还要对我微笑,告诉我她有多么的健康。她睡梦中如婴如猫,娇嫩纯美,通灵的皮肤几能透明,血管历历,骨骼铮铮,看起来如此尖锐,甚至要戳破她的身体。我多么想替代她,她仿佛我项上的青光翡翠,锲如我魂。“通知你的父母吧。”我抚摩她滚烫的额头,她流露出的神色极其委屈。“我怕我抓不住你的生命。”她啜然哭泣,我怀抱着她,形销骨立,不堪一握,我顿时千针刺骨,万箭穿心。五花谢之夏学校批准了菲也的休学申请,她的父亲把她接了回去。这位再婚商人看似并不喜欢这个女儿,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也没有收拾菲也的行李。我在四楼看她最后一眼。飞如风,凤凰涅磐子独生。谁人拥雪待月明,梧桐再落英。野鸿惊,劳燕分飞子独行。谁人为情屡薄冰,迟暮江水平。回字令,高堂相召子归宁。谁人可晓别离情,钟俞目难瞑。来七星,北斗身后子相迎。谁人可诉三分心,故人见旧景。她缓缓举起我送给她的送别诗一点点撕碎,她一定看出我嵌入诗中的“菲也回来”,也许她在告诉我不会回来,也许是我诗中对彼此身世的描写太凄苦,她才会作此诀别。但我渴望她回来,菲也。六一年后菲也休学的报到期限迫在眉睫,她还是杳无音信,我求助的看着小贤,他怀抱我说她不会回来了。我在小贤的肩上哭泣,这是我第一次放肆的流泪,我抓这他的袖子,感到无比的伤痛。我好象刚刚才察觉她离开我了,彻底的离开,不知生死,不知远近,我不住的对小贤说我曾多么不忍心让她失望,他亲吻我的头发说他会保护我。小贤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孩子,他容忍我爱菲也胜过他。可是菲也在哪里?菲也。苏萧不知道我进了另一所大学,毗邻家乡,苏杭的温润气侯使我慢慢健康,父亲不允许我想念哈尔滨,但他不能阻止我想念苏萧。我撕掉了她所有的东西,在梦里朗声背诵。七何时再见我毕业后顺利考入上海读研究生,期望在人群中看到失散的菲也。小贤每周写信给我。我常常去徐家汇公园看流浪歌手,有时忍不住拉他们的手,心里会感到熟悉的温度。我第二次走进哈工大,在研究生新生名单中寻找苏萧的名字。冬天来了,哈尔滨下起了雪,这是谁的冬天啊?我愿意是苏萧的——点评意见:个人原因,总是很喜欢这样的文字,缓缓流淌,只有自己知道曾经的汹涌澎湃,不是没有激情可言,只是怕惊动那些本来就隐晦的情感。编辑——呼呼洁2007-12-12编者按:这是一篇不错的小说,洋溢在字间的情感从一开始就侵入了读者的心。淋漓尽致的情感表达是这篇文章的一个亮点。环境的描写也恰如其分的表露了作者的心情。然而一篇好的小说往往在故事上也是无懈可击的,完整的故事是抒情的坚实基础。另外小标题可以拟得再直观一点。编辑:一个人的村庄72007年12月12日

    2007-12-12 16:22:12 作者:loveskysea 9609 0

  • 出走的孩子

    1春天的土地很粘重,但是他连想都没想就坐了下去,那些蕴含在烂泥里面的水份迅速被挤了出来流到别处,泥浆把他的一整个屁股污染得黑乎乎的,看上去分外鲜明,又分外难看,像是刚被烈火烤糊了的猪皮,四周弥漫起呛鼻的焦味。他似乎对此毫不在乎,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眼睛只盯着眼前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大马路。那大马路大得实在是大,他认为天空下就只有它最大了。马路的另一面被春雨折磨得没法喘气,成了一片烂泥,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小黄牛四蹄陷了下去,吃力地向前擩,想脱离泥潭满眼忧伤地看着在岸上的老黄牛。他转过头去,开始对此专注起来。他想看看那小黄牛能不能脱离泥潭。他看得很仔细,于是他连在它的肚皮下挂了一大片吸血小虫也看到了,那小虫吸饱血以后圆鼓鼓的像一个小皮球,却还在贪婪地吸着。他一眼看去,只见黑黑的一大片,顿时一阵恐怖的声音如雷贯耳,在心里炸开了。细雨又倏倏地下了起来,把马路洗得光滑无比,对着阳光看去如一面镜子。身处困境的小黄牛还在不停的争扎,尽管徒劳。几个放牛的小孩来过,问了是谁家的牛又走开了,所以它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去。几只键壮的燕子安全地度过了寒冷的冬季就要飞回北方去了。它们的翅膀在天空中,用不着担心会被烂泥巴绊着,所以它们飞得很得意。时不时地在空中盘旋转几圈,像是并不急着赶路。时不时地从空中砸下一堆乳白色的鸟粪,像是留给那个让它们躲过劫难的地方的一份小小的纪念。于是他看到它们很生气。他看到那灰蒙蒙的天空时也很生气。他觉得这两者都是一伙的。大得实在是大的大马路终于有了动静。从北面开过来一辆大卡车,伴着春风伴着春雨冲到路对面的烂泥潭去了。被困的小黄牛吓了一跳,接着再又一跳,跳到了岸上,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大卡车。四只筋皮力尽的牛脚一直在发抖,此刻似乎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险了。2老头子一直没有停止说话。他说,我们命该困在这个角落。我给你们说过一百遍,我们命该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死角里,不管你认为你多么能耐,多么与众不同,你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天才,可在天还没崩踏,让不安本分的那一批人可以肆意妄为之前,呆在原地不动,忘了你所谓的理想或者追求是最好不过的事。说着用手杖敲了敲坚硬无比的石头地面,那石头地面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有改变。迎面走过几个小孩,背着书包,很礼貌地向他招招手,问候一句老爷爷好。他满意地点点头,却并不动半点声色。咳嗽一声,转过头来继续说道,你们双脚可以行走,可以拖着你们的身体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你们不用得意,你们对于这个世界渺小得连一只蚂蚁都不如。你们一辈子走到死还走不完这个世界的一根脚毛。你们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太阳一直在缓慢地旅行着,此时已经爬到了很高的地方了。阳光穿过天蓝色的玻璃窗照进屋子里,照在破旧的桌子上。听他讲话的孩子们摇摇欲坠,摇头晃脑,一个个都想趴下去睡觉。他把整个屋子仔细地看了好几遍,想用他那老花得严重的双眼寻找出一个不想睡觉的。看了几遍以后,他突然紧皱起眉头。手杖敲得更用力了,嘣!嘣!嘣……声音在屋子里缭绕开去。才刚刚睡着的几个小孩又被吓醒过来。他提进起手杖向他们指指靠近墙边的那张空桌子,问道,他,哪去了?3卡车司机从驾驶仓里跳了下来,蹲在黑乎乎的车轮傍边,伸脖扭腰看了一会,直摇头。又长舒了口气,坐到地上去,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嘴巴对着天空喷出烟雾,脑袋则对着天空想法子,眼珠子快速地转个不停。雨越下越小,岸上的小黄牛和老黄牛此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估计是翻过山吃草去了。小黄牛原来被困的地方上空飞满了小虫子,污水面上浮着几个大水泡,风一吹轻轻的破了一个。他还是坐在那个地方没有动,污水已经染湿了他整条裤子。刚才小黄牛跟着老黄牛翻山去吃草让他很不爽。他眼见雨就要停了,也想走了去,可他又担心就这样走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饿死。除非像那两只没角黄牛一样也吃草。春天的草嫩极了,也鲜极了,但他此时又担心有可能会被这又鲜又嫩的草给毒死了。怕死你就别当兵!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话。这句话曾像瘟疫一般在那个村子里蔓延传开了不知多少年。这句话是他在村里的一个已经退伍的残疾军人的口里听到的,二十年前他在战场上被炮弹炸掉了一只脚,现在撑着一根捌杖走路,缝人就说当时那颗炮弹就要砸在他身边时的情形,只见一阵撕裂空气的尖鸣,他的左脚飞得比炮弹还要高,还要美妙。最后才一脸得意地用瞧不起人的口气跟人家说,怕死你就别当兵!他想起这句话时看见一只黑色的燕子又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此刻他似乎真的听见了炮弹撕裂空气时的尖鸣声了。那尖鸣声让他浑身打了一颤,感到莫名的兴奋,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抓过一把正开着粉红色花儿的野草塞进嘴巴,像黄牛一样咀嚼起来。绿色的草汁流到了他的嘴角上,他扬起衣袖跟往常擦鼻涕一样把它擦了。他开始吃第三把草时,天已经不再下雨了,原来那雨连毛都不见了,天空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很远很远的山也看到了。卡车司机的脑袋不再对着天空想法子了。他吃惊地看到那个坐在烂泥地上吃草的小孩。他的眼睛就越瞪越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的。他合着嘴巴,就像眼前的情景让他无话可说。但他并非无话可说。他冲了上,狠狠地抓住小孩那只正要往嘴巴里送草的手,同时又把他的喉咙掐住。先把他手上的野草清理掉了,放了手,又要去挖他嘴里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烂草。那嘴巴已经变成了牛的嘴巴,嘴巴的周围让墨绿色的草汁围了一圈,嘴巴只好成了孤岛,被困在绿色的海洋里不及逃脱。他的嘴巴闭得死死的。他上下牙紧紧咬住,那些还没来得及咀烂的草渣还含在嘴里,因为喉咙被掐住没法吞下去,把两腮鼓得如彭胀的气球。司机把手变成了大铁钳,企图把紧紧咬着的牙齿挖开。自己咬起牙根挖了半天纹丝不动。没了办法。又不甘心,掐住喉咙那只手用力一提,小孩突然长高了一尺多,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下身,两手一交叉把他倒提过来。孩子的脸顿时红胀起来,两眼珠凸起,几乎飞出,黑色瞳仁周围罩满了红红的血丝。司机像倒深藏在口袋里的细小物件般提着小孩倒了一会,连一滴草汁也没倒出来,急了。倒回来放到地上,一手依然掐住喉咙,另一只手扬起老高,对着他鼓起的腮邦就是一巴掌,把头打歪到了一边,草却还是嘴巴里面。接着又打了几次,孩子的脸像充了水,开始肿大起来。司机终于没力气了,一手掐着小孩喉咙一手撑着腰喘气不及。但还是决定试最后一次。这次他在他背部的上空高高地挥起大手,啪的一下拍了下去,那声响像是啪的一下把一块硬砖打得粉碎。小孩终于脖子往前一伸,扑!的一声把草渣喷了出来。司机如释重负,又见他喷出来的残渣里面带着血,他的嘴角也在往外流着血,就又担心他已经中毒了。急着救人,司机就把小孩搬到车箱里,把门关上。4老头子的震怒把所有人都吓醒了。他吹须瞪眼地走到一个最大的孩子跟前,府下身子,嘴巴以几乎碰到孩子脸上的距离吼道,你告诉我,他到哪去了!!!那孩子吓着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咯!叫个不停。老头子就用力地把他按到墙上,再以同样的距离同样的声量吼道,告诉我他到哪里了!这回,他想抖也抖不了了,他的耳朵大劫难逃被震得嗡嗡叫,他的嘴巴艰难地张开,他终于告诉他,他……他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偷……偷偷地沿公路那边去了。老头子叫来了一大帮人,吩咐他们沿着公路去找他的孙子。他告诉他们找到他的孙子就马上回来告诉他。他说,找不到我的孙子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他剩下没走的几个孙子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放着他们爸爸和他们妈妈的骨灰盒。有一段时间,那两个盒子咯!咯!咯……地在桌面上跳动,像是在跳一段令人费解的舞蹈。直到快要掉到地上,突然定住了。这一幕让惊魂未定的几个孩子再一次陷入恐慌。又怕惊动了外面的老头子不敢慌叫,屋子里充斥了一股压抑的气氛。窗子已经被封死了,但还是可以看见窗外千年古树高大而老朽的影子,过了不久又看见一群学飞的麻雀的影子飘浮过来。它们落在老树上歇息,过了一会,又飞走了,它们拍打翅膀发出水沸时的声响。老头子来回踱步的声响让关在屋子里的几个孩子们心惊胆跳。那时他正通过意念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寒冷的高空向下府视,却在满天的白雾中迷了路,摇摇晃晃地落回到地面。孩子们通过窗玻璃看见了他降落时的巨大身影。他们暂时忘记了骨灰盒的跳动和那些乳臭味干的小鸟的飞行。去了很久,被老头子吩咐出去的那帮子人回来了。他们喘着粗气,他们中的一个喘气不那么急的对老头子说,你孙子沿着大马路一直往南去了,我们就一直往南去找他。当我们一直往南奔了很长一段路以后,我们在地上发现你孙子小屁股留下的一个小屁股印。那小屁股印我们都摸过,还热着的,你孙子刚走不久,可我们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我们在离屁股印不远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滩血,那些血都混在草渣里。至于你孙子去了哪里,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5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吃草的力气估计也没有了。他感到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受到了重击。他感到十分疲惫想睡去,而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自己此时身处何地。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有人在搬石头。那些大块坚硬的石头砸在粘稠的泥浆上的那种沉重的声音让他倦恋。咚!咚!咚……他利用听觉细心地记下声响的次数。当他数到第二十三次的时候响声嘎然而止,四周死寂死寂。在间隔中,他看见头顶处的黑暗中长出一个灵魂,惊惶失措地寻找黑暗的出口所在。那正是他自己。车门碰的一声关上,卡车起动了。卡车在原地咆哮了一阵,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站在刺骨的寒风中被倒了一通冰水的人一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大卡车重新回到了大马路上,车身晃了几下后艰难地停稳了。这时卡车像一个跳出陷井的猛兽,喘气准备向进奔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真的睡着了。他倦缩在结实的黑暗中,车箱带着他颠簸不止。他不知道卡车将会带他去到什么地方。他此时置身于梦中。他的梦很干净,像每天打扫好几遍的房间。他在梦中梦见了他的兄弟们。他跟那一群沉黑寡言的孩子们坐在一座狭窄的小屋子里听老头子说话。他常常只听到一句:我们命该被困在这个角落。他惧怕他的威严,所以他在他不在的时候才敢自言自语地说,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大海,听说大海很大,于是他经常想象出一个大得无边的可以在其上任意狂奔的所在。他对他的兄弟们说,到了那,我们就不必整天呆在这个小屋子里了。这天,天还未亮,意识中所有的门都轻轻地敞开,署光赤条条地程现。他听到了奇妙的招唤。他跟着招唤一直往前走。他看见一幕幕似幻似真的境象在与他相反的方向上飞逝,在那段时间里,他跟它们擦肩而过,他可以感觉到它们那淡淡的温度。他往前越走越远。黑暗突然消失,原来的那些变幻的景象也一同消失不见了。雨下起来的时候,他坐在马路傍边的烂泥地上,看见那只在泥潭里苦苦争扎的小黄牛。6他最终在梦中被唤醒。意识中那个引领他的灵魂在湖底下慢慢地浮了上来。很深邃的湖底,可以感觉到下面的精灵在来回地游动。他看不出来那是不是他自己的灵魂。他跟随着它一直飘荡。他肚子里原来生起了饥饿,现在也一同飘走了。他们所到之处畅通无阻。脱离黑暗的一刹那,他看见卡车在司机的操纵下在路上快速飞去。它把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那时,卡车正经过一个海港。卡车把他留在这个海港上就消声匿迹了。太阳浮在了海面上。一切都接近于他所想象的。于是他非常高兴。人来人往车来车往船来船往的港口,被霞光照得红艳无比。他看见一艘挂着国旗的军舰停泊海岸,供来自天南地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参观游览。海鸥掠过蓝色的海面,海涛拍岸,溅起雪白的浪花。他还看见那些巨大的渡轮把一辆辆排着长队的小汽车大卡车囫囵吞了进去,这使他感到非常惊讶。此刻他漂泊在广阔的大海上。他感觉到自己跟大海一样,是无边无际的。那湖底上来的灵魂给他带来的轮船被海浪冲击得摇晃不止,仍然一义无反顾。他站在船头上,海风吹到着他的脸厐,他又看见海鸥了,它们笑容满面地飞过来向他打了招呼。此刻跟它们如此亲近,让他忘了自己伤痕累累,和轮船一起注视着远方……(全文完)【编辑按】我们的生命,生活,其实就是一个出走的过程,离开过去的自己,迷惘与执着中寻找,有恐惧有不安有疲惫,可是,到最后,都是迎着阳光骄傲地微笑。编辑——呼呼洁2007-12-11

    2007-12-10 22:05:44 作者:阿炫 9596 0

  • 我与X君

    X君原来也算是个好人,但后来坏掉了。他之所以坏掉,与我多少有些干系。所以,我每想起他,还有些愧疚。我那时候很喜欢开玩笑(现在也喜欢,但开的多是比较严肃的玩笑),X君一点也不喜欢,伊始时,他很以为我有些文学的天赋(也只是我的猜测),后来渐渐抵触,终于不和我说话了。我就内心惶惶起来,仿佛少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陌人。陌人固然很多,朋友却不可少。所以我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决心向他道歉。X君正在洗衣服,我便对他说:“我错了,你莫要放在心上罢。”他便焦躁起来道:“好了好了!”语气里的意思,是要我快快远离他去。我便知道无可挽回了,果然,那之后,他便不再瞧我。我每遇见他,总舍不去要打声招呼,他也仿佛不见。所以每见了,打招呼了,然后便生了一丝难过。我总觉得,仿佛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难料他的想法。有一年,我变了个人,不去跟人说话了,只是见了面仍要打招呼,那一年是高三,我一意准备高考,几乎隔了世,老师、同学,都是陌人了。这一年唯一的好处,便是顺利考上了大学。坏处呢,便是每逢开同学会,常常认不出人。不晓得是好是坏的是,X君与我考上了同一个大学。见面了,我打招呼,他仿佛不见,也仍然是照旧。我曾想到,X君之坏掉,或者也是他自身的原因,或者他从来就没有好过。但恐怕仍要归罪于我,因为原来每个人都有好坏两面,根据是辩证法,但他把坏面朝向我了,或者便是我的玩笑的刺激。这又恐怕是某些人的痼疾,好像某个人每天的早餐是豆浆加油条,但这天突然只有豆浆加油饼,所以要变了脸色。我虽然感觉难过,不知为我,还是为他,但终于没什么办法。而我仍要打招呼,可能也是给自己开脱些罪责,仿佛认了错,别人不领情,就可以转嫁许多不是。这样的事让我养成经常反省自己的习惯,但唯独对X君,我常觉察不出自己有过大的责任。何况我也承认,X君原来也算是个好人。现在呢,他未必,甚至在我的印象里,便成了坏人。只不过,我每看到他的细小的眼睛,瘦长的脸,漠不在乎的神色,便忍不住,忘了反思,凭着一时冲动,要当他是个坏人。X君坏掉了,很是可惜。在我,不过觉得自己以往十分稚幼,而且气运大不好罢了。在他,不知又会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怀疑,X君并不会有什么时间思想他,恐怕瞥到我的招呼了,觉得面无神色的走向前去,才是自自然然的事情。【编辑按】很少看到,把鲁迅先生的风格运用得如此自如而且没有破绽的。编辑——呼呼洁2007-12-5

    2007-12-05 01:02:29 作者:徐尚瞻 9593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