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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奇幻

  • 此路不通

    此路不通文/乔欢“啊!”黄亮正流畅地转弯,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坐在副驾驶的老婆尖叫了一声,脑袋“嘭”的一声撞到了车窗上。老婆一手揉着撞疼的脑袋,一手小心地护着大肚子,生怕动了胎气。黄亮一向心疼老婆,要不是前方硬生生一堆黄土挡路,他断然不会突然刹车。通往村口的路上,竟凭空多了两堆高高的黄土,把两车道的马路拦了个严严实实,土堆前竖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此路不通”。土堆足有一人多高,看不到前面的路况,看样子,泥还是新挖的,很湿润。黄亮下了车,从黄土堆左侧绕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一个月前刚回过老家,这条路一直畅通无阻。刚绕过土堆,就看到前方几米处有几个村民站在马路中央,他们都戴着口罩,每个人手里还各拿着一把扫街的大笤帚。他们看到黄亮,马上用笤帚指着他大喝:“你是哪个村儿的?现在病毒传染很厉害,别瞎跑了!快回去!”“我就是这个村的,我是一队的。就住那边儿。”黄亮边说边指向前面。“你是从哪儿回来的?”中间一个穿西装配秋衣的笤帚男问。“我从北京回来过年的,爸妈都在老家。”黄亮实话实说。“哦,北京回来的?北京回来的可以进村,如果是湖北回来的就不中。”那几个人跟了过来,看到是“京D”的车牌后,放了行。小轿车开不过来,黄亮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和老婆一起拉着行李步行回家。幸亏家离村口不算远,如果家住十队,走回家恐怕得一个小时,挺着大肚子的老婆肯定吃不消。黄亮和老婆慢慢走着,路上几乎没有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有些家的门口被拉了大红的条幅,到处是红艳艳的宣传语:“今年春节不串门”“今年上门,明年上坟”。远处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吆喝,那是村干部在宣传“不要串门”。回到家,黄亮才知道,这些都是村里为了隔离病毒想出来的办法。“连路都给堵上了,真是简单粗暴。”老婆悄悄说。黄亮揽了下老婆的肩,让她放宽心:“村里做得也对,这样更安全。我们就乖乖地呆在村里,肯定不会被传染。”中原乡村的冬夜干冷而寂静,黄亮和家人们围着煤球炉子,一边烤火一边聊天。突然,一阵阵120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村口的位置,120急救声一声紧过一声,却不再靠近。黄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撂下句“我去看看”,就跑了出去。果然,救护车停在远远的村口,因为“此路不通”无法进村。另一边,几个戴口罩的人吃力地抬着什么慌慌张张往村口跑,走在前面的居然是那个西装笤帚男。黄亮跑上前,问他要不要帮忙。笤帚男喘着粗气说:“谢谢,帮忙抬抬,我娘煤气中毒了,120救护车进不了村……”黄亮帮着把人抬到村口,哼哧哼哧抬过那两个高高的土堆,再抬上救护车。看着120呼啸而去,黄亮心里却不再感到安全了,他准备住两天就提前回京。老婆快到预产期了,万一提前要去医院,这“此路不通”可是会要人命的。(文章刊发于《劳动时报》第4版:四版职工文学,2020年2月12日星期三)捐石碑文/乔欢 都说杨家村有三宝:古渡、苹果和大嫂。杨家村南面是国宝级的千年古渡,使村民们世代生计不愁;再加上杨家村的苹果又脆又甜,女人们淳朴能干,合称“三宝”。然而,自打一个文物贩子看到老杨家门口那块大青石后,杨家村有“四宝”的说法便传开了。让那文物贩子一见就走不动的,是老杨家门前大槐树下那块足有单人床大小,厚近一尺,上面满刻繁体字的古老青石板。那本是一块墓碑。墓碑的主人是老杨祖父的拜把子兄弟,清末民初一位政商名流,也是当地船商公会创始人,碑文所记是县志缺失的珍贵史料。这几年,不时有文物贩子登门重金收购,都被老杨回绝了。老杨说:这是祖上传下的宝贝,不能流落他乡。最近这事有了变化,杨家村面临拆迁,老杨要去城里和大儿子同住,带不走这个庞然大物,便琢磨着将文物捐献给国家。他让大儿子打电话给县博物馆,说要捐献古碑。对方说要上报领导。老杨在家等了一个月,没收到任何回音。老杨大儿子辗转了解到,自己的发小认识县博物馆馆长,便托发小帮着联系。两个月后,发小转达了馆长的话:“是不是文物,咱说了不算,要请专家鉴定有价值才行。但请专家要付交通费、招待费、鉴定费,这笔开销谁来出?”老杨大儿子又去拜访县教育局陈局长,陈局长是他高中班主任,知道这块碑的价值。陈局长事务繁忙,等了一个月才答复道:“帮你问过了,馆长说咱县历史悠久,各种文物太多,你家这块石碑估计捐的意义不大。”最后一招是联系县电视台,新闻部采编主任慢条斯理地说:“没捐之前这事儿没有新闻价值。如果最后捐出去了,一定给你们做个专题报道。”老杨想不通,不图名也不图利,只求让碑有个安稳去处,为啥上面不收呢。几场北风吹过,腊月来了,杨家村家家户户开始忙过年。这天,一阵喧天锣鼓声引得村民循声而往,只见老杨全家都戴着大红花站在院门口,县电视台和一些媒体的记者举着摄像机、麦克风对着他们,秧歌队扭起来,十六面大鼓敲起来,副县长和县人武部主任都来了。原来是老杨小儿子在部队荣立二等功,县里专门来发喜报和慰问金。副县长问老杨有什么困难,老杨说:“还真有……”副县长认真听完,交代身旁的秘书:“这个事要了解一下。”秘书飞快地记在小本上。第二天,县博物馆馆长亲自带队,对石碑进行了勘察。第三天,馆长又来了,还带着县电视台和县报记者。馆长向老杨送上镶有金边的收藏证书,石碑当天就被运到县博物馆,按高规格文物进行珍藏。(文章刊发于《检察日报》第08版:市井,2020年01月02日)

    2020-05-27 19:58:48 作者:乔欢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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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K9列车上读东方快车的故事

    在K9列车上读东方快车的故事文/郑翠娥天降大雪的时候,我正在一辆列车上。出行时,电脑里提前下载了《悟空传》和《我的爷爷是特工》这两部电影,行李箱里带着两本书。看完影片,感动到纸巾没少浪费,在这精心打发的时间里,心情变得格外伤感。“你要去哪里?”对面床铺的老爷爷问。“外出办事。”我低声回答。出门在外,我一直不怎么跟陌生人说话。见我又拿出书来,他便不再多问。才发现,一路飞驰的列车,车身摇晃得厉害,书上的字也是摇摇晃晃。便马上合了书本,闭目养神,任凭时光摇晃到晚餐时间。我的车厢就在餐车旁边。我的车票是今天早上临时买的。此时,列车行驶在茫茫的黑夜里。此时,我不知道到了哪里。一种魔力,让我想看那部《东方快车谋杀案》。东方快车的16号车厢里,住满了人,那里有12个来自美国、法国、英国、意大利、俄国等不同国籍的人们,有探长、医生、教师、推销员、贵妇、仆人等不同阶层、不同年龄段的人。我掏出用一纸车票跟列车员换来的号码牌,——11车厢3号下铺。这里是K9列车,跟东方快车的16号车厢相比,除了有从不同起点上车,到不同终点的不同地域的人,暂时没有发现不同国籍的人。车厢很空,估计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有东方快车的拥挤。我特意去车厢仔细打探了一番,像波洛探长一样。车厢走廊一眼望到头,空空的,只有蓝色的窗帘在摇摆。我没有心思去留意窗外的景色,哪怕此时应该有夕阳正好,有群山绵长,有秋色正浓。我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三趟,有几次差点被晃倒。大约十五个号码的房间,每个房间4个铺位,大概只住了三分之一的铺位,我开始庆幸。原来这仅有的开往这个方向的列车是如此空闲。车厢里的人都很安静,没有老人的咳嗽,也没有小孩的哭闹,我能看到的乘客们都在看着手机。只有两个中年人在一节的车厢尽头处小声说着:“到了再说。”穿黑色风衣的人说。“也是,现在还早呢。”穿白色T恤的人说。当他们见到我的时候,便只顾抽烟,不再说话。我被一阵烟呛到,马上转身,回到自己的铺位里。东方快车遇到暴风雪停了下来。K9次列车此时在中途站台停了下来。我没有听见乘客上下车的声响,只听见站台广播放着:“……请做好接车准备……”站台的灯光透过车厢的窗户,直射在我的床头,留下斑驳而鬼魅的光影。趁着列车停留的片刻,那么安稳的片刻,我把水杯接了大半杯热水,把牛奶热了,又洗了苹果。洗手间已停用,得等车开了再来,我安排着自己的生活。车厢里的流动餐车、流动小卖部也来往穿梭在走廊里,与往日狭促的走廊相比,如今顺畅得很。有人买盒饭,有人买啤酒,有人买矿泉水,也有人买纸巾……大概没人记得现在是什么时间,那买东西的人又是什么样子,我在走廊吃着苹果,却都有看着。我看到一个穿猩红色外套的女人,她买了一小盒哈密瓜。等到她消失后,我特意检查了我的行李箱。我的行李箱没有放到行李架上,虽然很轻,但瘦弱的我还是不想把箱子举过头顶,我习惯性放到下铺的床底下,那是可以塞得进去的。只是这次,我的铺位下的空间却被塞满了,这是对面床铺的老爷爷告诉我的。我没有去看塞的是什么,他便说可以放到他的床铺下,我就顺势把行李箱塞了进去。我多么希望他就是那个特工爷爷。如今,有一抹猩红色,像东方快车上列车员眼中那个黑瘦矮小的,有着女人说话声的穿猩红色睡衣的人。似乎那睡衣会突然跑进我的行李箱里,我不得不把行李箱密码锁再滚动了几下。这K9次列车上应该是没有刀具,没有手枪的。我想。我想不明白那豪华的跨越国际边境线的东方快车,怎么就那么没有安检意识,可以允许乘客携带谋杀的刀具,还有受害者用于防身的枪械。要知道我在上车前,是人和行李都过了安检,还通过人脸识别留下了图像的。晚上8点,列车再次启动,我们是安全的。东方快车的谋杀案,就是在列车停下来的时候发生的,富商被杀的车厢里,窗户是开着,雪暴露了凶手逃脱的假象。此时,我的窗外有风,我多想今晚能继续下一场雪,明天早上到站的时候,便可以看到茫茫白雪。我坐在走廊的座位上,正在想着窗外的事情,看见远远走来的列车员在整理窗户的窗帘,也整理书报架上的报刊。她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一边工作还一边哼着小曲,她跟我说了句:“早点休息。”我说:“好的,就睡。”然后我特意留意了她的制服,特别是制服的扣子。这些蛛丝马迹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略,最得力的有力证据。我记得我刚到这个铺位,整理床铺,把一条干净的旧毛巾铺上枕头的时候,发现枕头上残留了上一位乘客的两根头发。发现对面的老爷爷特别爱打听人们的信息,也特别爱说他的那些事儿。“你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户口在哪里?”……我确定这老爷爷不是特工,他更具备东方快车上洛克探长的职业特性。三五个问题已把他上铺的兄弟的个人及家庭情况都挖了出来。连别人家妻子患了重病,好在大城市医疗条件好,得以治疗,还有别人家未来的五年规划等等,都谈得津津乐道。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关于退休,关于肾移植手术至今已有八年,关于常居国内三地,常常享受国外生活……虽然我觉得他十分啰唆甚至说话还大声,但相对于豪华东方快车上的拥挤,还有那极其聪明的12个朋友,现在,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宁愿待在这寻常的K9次列车上。晚上九点。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准备睡去。毕竟至今我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等你睡的时候,记得把这门上的门栓关上。”对面床上的老爷爷说。“哦,不用关吧。”我说。毕竟只有这头等车厢的床铺才有独立门户,其余床铺都是开放式的。“关一下吧,安全些。”老爷爷说。“好吧。”我说。只是“安全”二字让我愣住了。我没想到这老爷爷比我还注重安全。只是,这门,关上了,万一这个铺位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火灾,比如猝死,比如H……偏偏这门关上了,无疑是增加了逃命的难度。东方快车上死者房门的门栓也是关上的,这个在案件一开始就提出的疑问,一直到最后才被解开,和那个穿猩红色睡衣的走过走廊的人,还有那一粒列车员制服的扣子,一块高档手帕,都毫无头绪地贯穿了整个东方快车的16号车厢。12个车厢成员的口供及证词又天衣无缝地无法破解这些疑点。带着太多的疑点,我读完了《东方快车谋杀案》。K9次列车一直在夜色里穿行,摇摇晃晃,列车的哐当声在一切安静里显得更明亮,一切鼾声也在走廊里此起彼伏,一切剧情在床头灯下让人心惊胆战,如此完美的口供和证词,让每个人都不是凶手。再完美的预谋,都有不安。聪明的波洛在分析12人的证词之后,引发了关于另一桩案件的故事,12人都与这个案件有关,12名旅客,被害人被刺12刀,一个陪审团由12人组成……一切巧合,让他对案件的破解有了最后的两点结论。波洛是谨慎聪明的。被害人雷切特在美国逃脱了审判,但这12人组成了一个陪审团,在东方快车的16号车厢里宣判了他的死刑。这就是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的下场,他必将受众人的谴责。虽然谋杀不是我们应该推崇的手段,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性与道德的惩罚有时比法律更严苛,更持久。东方快车谋杀案真相大明,佩服作者阿加莎的智慧。我的K9列车相比是那么安宁,最终我没有关上铺位的门栓,然后就睡去了。我是安全的,直到列车员来叫起床,下车。“天冷了,要添衣服了。”那位穿黑色风衣的人说。“是啊,下车之前穿上就来得及了。”那位白色T恤的人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今天提前到站了。”对面的老爷爷说。天降大雪,当K9列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平安抵达,各自回家。

    2020-05-26 23:54:46 作者:郑翠娥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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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吴氏

    吴氏文/石慧琳吴氏死的时候,身子蜷缩成一团,破棉被包裹着她,满是污垢的水壶还在煤炉上放着,碎煤渣和干茅草洒落在周围。火萎了,吴氏死了。村里的人是十多天后才发现吴氏死在家中的,十多天前,她还在村口骂骂咧咧,拄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每骂一声,她佝偻的身子就往下弯曲,用手中树枝做的拐杖把地面的软泥槯出一个一个的坑洼。路人见状,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快步疾走,眼角都不瞧一下吴氏。有人说她是冷死的,有人说他是渴死的,还有人说她是被打死的。关于吴氏的死,村里人并不感到惊异,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没有人觉得吴氏死了就少了什么,也没人觉得吴氏活着就多了些什么,如果硬要说出一二,那便是众人心中徒增的畏惧。吴氏还活着的时候,村里人对她退避三舍,时常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她,不要与她说话。吴氏成为大人口中的“癫吴氏”,成为孩子们时常捉弄的对象。我并不知道吴氏是否真如村里大人们所说的神志不清,她给我的印象确实是话不多、爱骂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大人们经常拿“癫吴氏”吓唬调皮捣蛋的小孩,小时候我也常被吓得哇哇大哭。没有人愿意和吴氏说话,却经常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谈论吴氏的事情。好像吴氏背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秘密,众人不愿靠近她去探求这个秘密却又对它异常有兴趣。吴氏老伴死得早,家里也是一贫如洗。据说,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很小的时候不幸夭折,二女儿和小女儿也都嫁出去了,很少回来探望。村里的人都没有见过她的两个女儿,却总是把她两个女儿挂在嘴边,用同情的语调说吴氏有多可怜,她的女儿有多不孝。更离谱的是,众人称前些天来到村里的一个陌生女人是吴氏的女儿,只是不愿让村里人看清楚自己模样,于是乔装打扮,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进吴氏家里给了吴氏一点粮食就匆忙离开了。又有一人添油加醋说,难怪那天晚上路过吴氏家,听到吴氏在家中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咒骂,至于骂什么却没能听清楚。这些谈资终归是谈资,就像风一样一阵而来,一阵而散了。但吴氏家中只她一人是众所周知的。吴氏的家是一个低矮的木房,堂屋两侧是两个厢房,整个房子倾斜朝左,右边厢房已经露天,潮湿破败的木板一块挨着一块。房顶的瓦片也是稀稀拉拉,许多瓦片已经掉落,风雨阳光都会如期进入吴氏的家中。房屋正门口有一块宽敞的荒地,一小片葡萄架为这荒芜装点了几分生气。每逢夏天,吴氏门口的葡萄架就开始结出小颗小颗的青葡萄。虽然这葡萄架上的青葡萄酸涩得难以吞咽,但还是让小孩子们蠢蠢欲动。孩子们趁吴氏不在,扎堆跑去葡萄架下,神情紧张地扯着架子上青色的葡萄,如不幸碰上吴氏赶回来,他们撒腿就跑,跑了老远之后各自分着酸涩的葡萄吃,像偷吃到了“禁果”。这基本是那些胆儿小的孩子偷葡萄的手段,一些胆大的孩子几乎是光明正大去摘。偶尔碰到吴氏回来,就点着准备好的大炮竹扔向吴氏脚边,吓得吴氏抖落了手中刚捡回的碎煤渣和干茅草,又恨又气地捡起一根棍子一边追赶一边咒骂。 吴氏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在别人丢弃的垃圾里翻出来的。村里人经常会发现自己几天前丢掉的衣服竟然穿在了吴氏身上,自己不要的烂铁盆居然变成了吴氏家的盆子。有一些心眼好的村民会把自己家剩下的干净的饭菜打包起来,悄悄放在吴氏家门口。只有遇到这种情况,吴氏才能吃到几口像样的饭菜。但即便是有好心人施舍,吴氏也还是会去山上挖野菜、扯野葱自己炒菜,也会挨家挨户捡一些村民倒掉的干黄豆制作豆瓣酱。这样的日子也还算自给自足。唯一让吴氏感到困难的是生火煮饭炒菜需要的火柴。没有钱买火柴和打火机,就没有办法生火。大多数情况下吴氏都能捡到人们还没用尽的打火机,但偶尔也会有倒霉的时候。那天傍晚,我在屋门口玩耍,老远看到吴氏抱着一堆干茅草被别人从家里赶出来,我赶紧跑回家里,心里有无数只兔子上窜下跳。我告诉阿婆,吴氏来了。阿婆走出去一看,吴氏真的朝我们家方向走来。我害怕地躲得远远的,生怕吴氏看到我。只看到吴氏用渴求的眼神看着阿婆,把那堆干茅草拿给阿婆,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我壮了壮胆跑到阿婆身后,用惊恐的眼睛看着吴氏,扯着阿婆的衣角希望阿婆和我一起回屋。吴氏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她仍动了动干薄的嘴唇对阿婆说。“点好火,我拿回我屋炒菜....”“这点干草点燃了,等你回到家就灭了。”“不会的,点燃就好了。”阿婆拗不过,差我去取了一盒火柴,点燃了她的干草,把那盒火柴也送给了她。吴氏笑了,脸上一条条干枯的皱纹碰到了一起,干瘪的嘴巴向里凹得更深了。她赶忙走了回去,手中燃着的干草火势越来越大,蹒跚的脚步使火苗不停颤抖、弹跳。第二天,吴氏又来了,她端着一碗豆瓣酱笑眯眯地来找阿婆。她大方又客气地把那碗散发着霉味的豆瓣酱递给阿婆。我看到那个发黄的白瓷碗里装着一碗又黄又黑的酱水,酱水里寥寥几颗黄豆,酸味和霉味混在酱水原有的酱香味中竟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怪味。吴氏的眼里充满感激,她感激阿婆昨天愿意帮她把干草点燃,还送她一盒火柴。“心意收到了,你自己都没菜吃,豆瓣酱还是拿回去以后吃吧。”阿婆推辞说。“你拿着,你拿着。”吴氏倔强地朝着我家厨房走,坚决让阿婆把她亲手制作的豆瓣酱收下。她自豪地告诉阿婆,这一碗是她今天从坛子里倒出的最好的一碗豆瓣酱。阿婆终于不好再推辞,接过了吴氏手中那碗豆瓣酱,把它放到了自家灶台上。吴氏满意的笑了,正准备离开时,她突然返回对我阿婆说“可以把那个碗还给我吗?家里只有这一只好碗。”阿婆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碗,将吴氏的豆瓣酱小心翼翼地倒进白瓷碗里,便把吴氏的碗还给了她。吴氏激动地用那只枯瘦的手接过发黄的白瓷碗,看了看阿婆,顺心如意地转身走了。 之后,很多天没见着吴氏挨家挨户翻看垃圾了,也很久没看到吴氏在山坡上扯野葱了。十几天前,村里一户人说自己喂养的鸭子突然少了一只,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于是一口咬定是吴氏偷走了她的鸭子,愤愤不平地说要去吴氏家中寻找。那日黄昏,吴氏从外面回家,正巧碰到了那人。那户人家指着吴氏谩骂,说她偷鸡摸狗,干这些无耻的盗窃行为,每天在别人家周围转悠,不是想偷鸡摸狗还想干什么。吴氏也觉得委屈,开始和那户人家对骂,那人气不过操起家伙就把吴氏给打了一顿。村里人听闻赶紧跑了过来,看热闹的看热闹,劝架的劝架,更多的是无动于衷,任凭事态发展下去。吴氏用那根健壮的树枝支撑着自己干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一言不发地拄着树枝往屋里走。嘈杂的人群也跟着散了,天色沉沉。第二天,吴氏站在村口咒骂,颤抖的手拄着树枝拐杖,眼里噙满了泪水,地上的软泥土被拐杖槯得一洼一洼。吴氏不上坡挖野菜了,不挨家挨户捡别人的废弃品了,她日日待在家里。快入冬了,雨没日没夜地下,气温一点一点下降。吴氏把别人放在门口的剩饭吃了,开始坐在门口发愣。她看着雨滴一滴一滴落下来,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每看到一个人从门口经过便破口大骂,骂到自己无力。吴氏死的时候,正是一个阴雨天。雨从屋顶的瓦片上漏进屋子里,一洼洼雨水渗入土地,让屋里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吴氏死的时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村里人忙活着自家的活,家禽安静吃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吴氏安稳地蜷缩在床上,破棉被已经散发出臭味。这一次,吴氏的女儿回来了,二女儿安排了一个简单易行的法事,小女儿哭的撕心裂肺,周围的人半夜三更都能听到哭声。吴氏死了,有人说她是饿死的,有人说她是冷死的......现在,没有人说她了。

    2020-05-26 23:54:16 作者:石慧琳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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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的女儿新说

    海的女儿新说文/谢歆韵在海的那边,在一块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 太阳一出来,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顿时金光闪闪,漂亮极了。突然,一尾美丽的鱼划过天际,她的尾巴是漂亮的金红色,像穿在女孩子身上的裙子般地绚烂夺目。海边的人们偶尔会看到她曼妙玲珑身躯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坠入深蓝的海底。她是一条漂亮的美人鱼,人们称她为海的女儿,但是人们通常都见不到她,因为她和她的家人都住在海底的最深处,她是海底王国国王最小的女儿,也是最漂亮的一条美人鱼。她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雪白的肌肤,樱桃般的红唇,尤其是她拥有一副很好听的嗓子,当她唱起歌来的时候,鱼儿跃出海面,海鸥伴声飞翔,就连水草都欢快地摆着尾巴,因为她的歌声实在太好听了。有一次,小美人鱼偷偷瞒着姐姐们到海面上玩耍,虽然年长的姐姐们千叮万嘱她不能到近陆地的海面上玩,因为传说中陆地是危险的地方。可是小美人鱼和她的朋友小海豚玩着玩着的时候就忘了姐姐们的叮嘱,不知不觉游到了陆地旁边的海面上。小美人鱼发现后正想仓皇离开,在不远处却传来了轮船的呜呜声,她很好奇轮船的汽笛声,远远地望了一眼,只见轮船上面站着一个英俊的少年,他是一位王子,他那湛蓝深邃的眼神,像黑洞一样吸引着小美人鱼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向着王子游了过去……..突然间,海面上刮起了大风,掀起了巨浪,船帆被吹得东倒西歪,王子在船上一下子站不稳,“扑通”一下,就跌入了大海....善良的小美人鱼着急地向他快速地游了过去,把王子救到一个附近的小岛上。王子获救后,醒了过来,可是他那湛蓝的眼睛却突然看不见东西了。小美人鱼就留在海岛上照顾王子,每天都为他唱歌,一遍又一遍……小美人鱼美妙动听的歌声抚慰了王子的心灵,他很快便恢复了体力,可以自由行走了。有一天,小美人鱼出去摘果子的时候,王国派人过来寻王子,并把他接了回家。小美人鱼回到海岛,看到王子不见后,便失落地回到了海底,开始茶饭不思,日日思念着王子。她的姐妹们看到她每天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便找来了巫婆来给小美人鱼看病。巫婆用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对小美人鱼说:“小美人鱼,你是不是很希望自己能够到王子身边去呀?”,美人鱼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巫婆接着说:“我可以成全你,用魔法把你的鱼尾巴变成人的双腿,但是你要用你最宝贵的声音来跟我交换。”小美人鱼再次点了点头,巫婆就开始使用魔法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蔓延上小美人鱼的体内,她痛得昏了过去。当她醒转过来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鱼尾巴变成了莹白纤细的双腿,她终于可以像人一样地走路了,小美人鱼高兴极了,但是她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一般的疼痛。失去了声音的小美人鱼来到了王子身边,小王子很喜欢美人鱼。每次皇宫举行宴会的时候,小美人鱼都会忍着双脚的剧痛为他跳一段优美的舞蹈,曼妙的舞姿和美丽的外表赢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和王子赞许的目光。王子每天都跟她呆在一起跟她讲述自己在海里被一位姑娘救下来的故事,王子相当悔恨当初自己眼睛看不见,不知道那位救他姑娘长得什么样子,可是王子记得那位姑娘有着动听的嗓音。每当这个时候小美人女很想大声喊出来“那就是我!”,可是她的声音已经作为交换双腿的条件,给了巫婆,她说不出话了。只能做一名默默的聆听者陪伴在王子身边。王子依然没有认出小美人鱼就是在海里救过他的那位姑娘。有一天,王子忧伤地告诉小美人鱼,他快要和邻国的公主结婚了。小美人鱼伤心极了,她回到了海边,望着大海伤心的哭泣起来。她的姐姐们都来到她的身边,跟她一起拥抱着哭泣,其中一个姐姐提出再去找巫婆想办法,她们请来了巫婆,巫婆告诉美人鱼,只要离开了王子,她就可以恢复以前的一切。美人鱼沉默了,眼睛慢慢地蓄满了泪水....王子的婚礼上,王子在众多往来宾客中寻找小美人鱼的身影,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婚礼的钟声响起,邻国公主头戴皇冠、身披白色婚纱,缓缓地走下了金色的楼梯,正当王子向新娘伸出手的时候,宫殿外响起优美动听的歌声,王子幡然醒悟,急忙跑到海边,只看到小美人鱼转身没入了大海的身影…….从此以后,王子再也没有娶妻。每天傍晚他都会来到海边,眺望无尽的大海,偶尔,他也会看到那道熟悉美丽的身影像流星一样划过海面的天空……作者自述:之所以以儿童文学的形式写这篇《海的女儿新说》,主要是因为童年时候读《海的女儿》时候的遗憾。现代的爱情更需要女生用理智和勇气,大胆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局,并不是所有的结局都是大团圆结局才是最好的,如果能够把美好的念想长存于心,胜过在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人生若只如初见”。

    2020-05-26 21:55:38 作者:谢歆韵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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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派谁合适

    派谁合适文/黄书平在昌江县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里,局长王耀宣正背着手不停地踱着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事情。“派谁去合适呢?”虽然是刚接到通知,但这个问题已经在局长的脑海里自问了无数次。本来抽调人员外出公务这种事是不需局长考虑的,交给政工室安排就行了,但这次不同,抽调的人员是派去支援武汉的抗疫前线的。那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性非常强,武汉已成重灾区,很多从武汉出来的人都被感染或者都变成带病毒者了。抽调的人员是要在抗疫一线工作的,随时有可能接触到新型冠状病毒患者,受感染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如果这次抽调的人员不当,出了问题,面对家属时,他这个局长可不好交待,所以应抽调什么人去合适,这成了局长的一块心病。加上当前全局人手紧缺的情况很严重,每个单位都是“只有少的人,没有少的岗位”,不是想抽人就能抽出来的。其中交警不能抽,当前疫情下,自己辖区的交通管理是关键,万一有个堵啊塞的,其他警种代替不了他们;巡警不能抽,除了巡控,还要做好各种应急准备;派出所更不能抽,一个所就那么五六个人,除了应付春节期间治安防控和配合乡镇开展抗疫工作,还要完成上级部署的各项专项工作任务,正是“上头千条线下面一支针”,一个乡镇就全靠一个所撑着;刑警也不能抽,全县大要案都在他们的身上,压力太很大,特别是防疫期间,农村群众不能外出,在家打牌聚赌现象不少,万一响个枪或弄出什么动静,也是件头疼的事……这时,政工室主任敲门进来。“局长,何事召我这么急?”主任问。局长没说话,直接将放在桌面的县里要求马上派遣民警参加“抗疫”救援队支援武汉“抗疫”工作的通知递给主任。“从治安、经侦、禁毒三个大队抽几个人,再加上去年撤下来的那几个,您看怎样?”主任看完通知后说。“去年因工作任务完成不理想临时将他们撒下来跟班学习,现在还没恢复他们的职务,我怕他们有情绪,就是勉强去了,如果弄不好,出了点什么事,我们也不好交待。”局长说出了他的担忧。“应该没问题吧,要不我找他们谈谈?”主任说。“叫他们现在来吧,我们一起跟他们谈。”局长说。“好,我现在通知。”说完,主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不一会,刘敏、魏俊捷等几个就到了局长的办公室。政工室主任清了清喉咙,说:“这次叫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现在的工作、生活情况及近段有何打算……”“不用说了,如果是抽人参加“抗疫”救援队的事,我们几个都报名参加!”刘敏还没等主任说完就打断了主任的话。局长疑惑的望向主任,主任也看向局长,耸了耸肩。“是县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知道县里正在从各个相关单位抽人组建‘抗疫’救援队支援武汉的‘抗疫’工作,我们局的人手紧缺,所以我们几个已商量好,都想参加‘抗疫’救援队去武汉,申请书也已写好了,唔,申请书在这。”刘敏说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主任。主任接过纸打开看了一下,确认是申请书,上面有刘敏他们五个人的签名,然后将申请书交给局长。局长很认真的看完申请书,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刘敏几个,说道:“你们能这样想,我……”“局长,其他的不用说了,撤我们下来跟班学习,我们当时不服,但现在已经想通了。特别是这段时间我们几个按照局的安排,通过跟班学习,对照我们原来的情况,我们真正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当时消极怠工没有将工作任务完成,拖了全局的考核后腿,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们服从局党委的决定。现在我们不在其位了,肩上的担子轻了,确实有点不习惯,想找一点事来充实一下,更想弥补一下曾经的错误。这次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其实今天您不找我们,我们也会找您的。现在,您同意就行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刘敏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局长说话,就抢过话来连珠炮的说了一大堆。“但这次去支援的时间有可能会很长,远离家庭,也有可能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风险也很大,你们有想过吗?”局长盯着刘敏他们几个,严肃的问。“我们都考虑过了,请局长放心!”这次,刘敏几个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好!我同意,但我有个要求,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并安全回到我这里。”局长有点激动的说。“保证完成任务,请王局放心!”刘敏几个站起来向局长敬了个礼。送走刘敏他们,局长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对主任说:“这么好的同志,当时怎么就没完成好任务呢?”

    2020-05-25 17:09:56 作者:黄书平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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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半人生

    后半人生——路遥《人生》续写文/陈嘉丽自从高加林从城里回来后,也不再像以前一般颓废。每天下田种庄稼,回来还帮他爸爸玉德锄自留地。只是每到傍晚时,高加林会到山坡的土崖上静静地坐着,嘴里叼着烟,手上不停地揉搓一根狗尾巴草,一言不发地望着麦田。偶尔会有路过的庄稼人会劝上几句:“咱不是城里人的命,这样也挺好的。”高加林也不说话,就这样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他仍然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便每天只写几句话。他在土崖上抽完烟后,用已经布满茧子粗糙的手翻开本子,德顺老头便走过来,抽着卷烟,许久后开口:“加林啊,你还是另外讨个媳妇,过下踏实日子啊!”“可是巧珍……”“你就别想巧珍啦!凭你的才华,愿意跟你过日子的姑娘还是不少哩!”高加林低着头沉思了很久:“德顺爷爷,我还是要到城里去的。”德顺老汉看着高加林,便不再说话了。就在这时,高玉德老头急急忙忙跑上山坡,气喘吁吁地对他讲:“加林,明楼找你,巧玲找你……公社……教师……”话还没说完,高加林便飞也似的跑下山去。回到家门口,明楼已经在候着了,明楼见高加林来了,便笑容满面地走上去,拍着加林肩膀说:“加林啊,公社那里要新招多一个老师,我可是好说歹说,巧玲也是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你回去教书的!以前我让三星顶了你的位置是不对,可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如今你可以回去教书了,也算是我的功劳哇,你可不能再记恨了啊!”高加林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把锄头都扔得远远得。“谢谢,谢谢……谢谢明楼叔。”高加林握着明楼的手说。高加林坐在床上,回想起他高中毕业后去县城学校当教师,后被三星顶替了位置,和巧珍恋爱,再到当县里的通讯员,和黄亚萍在一起,与巧珍分手,最后一切被打回原形,如今又要回去学校当老师。这已经是高加林在学校教书的第五个年头了。这天,校长兴冲冲地找到高加林“加林,好消息!你之前不是在报上发表了《关于教育改革的问题》这篇文章吗?现在局里的领导看到你的文章了,说要好好提拔你。你要升啦!”高加林似信非信地问:“真的吗?”校长说:“是真的,刚才局里来电话了,让你下个月去报到。”校长也显得有些激动。“加林啊,你真是厉害啊,我们县里的‘第一人’呐!”高加林想:“这回我可不是走后门进去,我是光明正大地进去,谁也没办法把我打回农村当农民了!”一进家门口,高加林喜上眉梢地对正在忙着做饭的妈妈说:“妈,我要去局里工作啦!”坐在灶上扇着火的妇女问道:“什么?什么局里工作?”“我要升啦!我不是走后门进去的,再也没人能动摇我的位置啦!”坐在一旁的玉德老父激动地抓耳挠腮,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高加林:“爸妈,咱们今天别做饭啦,你们一辈子没下过馆子,我带你们长长见识。”老母说道:“儿啊,下馆子贵着哩!咱们煮几个鸡蛋多好啊!”坐在一旁的老父老母拗不过儿子,只好随他去县城了。“先生,您好,请问你需要点什么菜?”“把你们这好吃的几个招牌菜都上了!”高加林挥手道。“哎哎哎,儿啊,不可啊!这里好贵的啊,我跟你娘还在为家里的柴米油盐发愁呢!有钱也不可这样花的啊!”玉德老父说。高加林劝他们“等我去了局里工作,就不用愁啦!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的?”“菜上齐了,慢用!”服务员微笑道。“孩子他爹,你看这菜摆得多漂亮啊!”老母亲用颤抖的手夹起盘子上的装饰花,小心翼翼地说:“原来花也能摆上盘子的啊!赶明儿我们家也去外面摘朵花放到菜碟里,也一样高贵哩!”旁边的服务员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小心笑出声来。高加林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便对老父老母说:“爸,妈,别说了,丢不丢人!快吃罢!”坐在一旁研究菜的父母便不再说话,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孩。高加林见了便道:“等会也给德顺爷爷买包花生回去吧!他老人家最爱吃了,以前也没少照顾我。”高明楼是村里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刘立本过来串门,听见明楼在自言自语,便朝他吆喝道:“你自己在那唠叨啥子咯?”明楼见立本来了,便说去高加林要去局里工作的事,立本听了两眼发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要是当初巧珍跟了他,该多有出息啊!唉……”这几年来,高加林成了村里的头号人物,村里的大新闻几乎都是关于他的,加林调到局里工作啦,加林工作调任啦,玉德老汉的儿子在城里又升职啦,玉德老汉一家被局长请去吃饭啦,今天有谁上门说媒啦……高加林成了每家茶余饭后的话题。“高处长,你看你家盖楼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动工?有没有什么要求?”秘书小张问道。“小张啊,这事你拿主意就好,最重要是让我的老父母亲住的舒服。要求嘛……看起来要比刘立本和高明楼两家漂亮大气。”“好的。处长,村里新建了一所小学,明天请你回去剪彩。你看……”小张怯生生地问道,高加林思索了许久,才说一个字:“好。”高加林已经几年没回过村里了。就在大马河湾的分路口上,高加林让司机把车停下,高加林穿着昂贵的西装,高档的皮鞋,抹得油亮的头发,看上去甚至比几年前穿着农民衣服的时候还年轻些,只是脸上多了些许沧桑的感觉。他脚踩在泥泞的道路上,他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下,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这时,路口转弯处有个妇女肩挑两担菜走过来,原来是巧珍!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巧珍马上把手里得担子放下,左右两只手不知道要怎样放。巧珍还是以前的模样,略微比以前胖些,穿着花衬衫,的确良的裤子,鞋子看起来像庄稼人下地穿的鞋,鞋上沾满了泥巴。看起来是乡下少妇的模样,只是乡土气息比她少女时候更浓了些。“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又不太一样。”高加林心想。“加林哥!”“巧珍!”他们同时喊出口。最终还是巧珍先开口“你回来啦?”“恩。”加林问:“你过得还好吗?”巧珍想了很久没说话,脸上掠过一次哀愁,“我挺好的。”这抹哀愁转瞬不见,“加林哥,我赶着拿这些菜去卖,我先走。”“恩,好……好!”高加林像习惯领导一样挥挥手示意,巧珍先是木楞了一下,随后便走了,高加林忽然觉得刚刚的动作不妥,那是对别人敷衍的动作,怎么可以拿来对巧珍呢?高加林见完巧珍后,一整天的工作几乎都心不在焉。听说她跟老马生了个孩子。“恩,老马也算是个老实人,他们也该有孩子了。”高加林心想。虽然他的回村,是村里热闹非凡,大家都跑到村口看这位高处长。小孩子调皮地爬上车去,爬到车顶,车前盖上玩,司机不断地赶,高加林说:“随他们吧!”此时,高加林心里的确不好受,这正是他多年前梦寐以求的场景。他功成名就后衣锦还乡,给这些村里人看看,他高加林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只是当这天来了,高加林只想找德顺老汉,想起了跟德顺老汉坐在山坡的土崖上抽烟的日子。高加林心里憋得慌,便在剪彩仪式后连家也没回便去找德顺老汉去了。“娃啊,我知道你不想回来的。”高加林注意到德顺老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身体也瘦弱了许多。“德顺爷爷啊,我只是......”德顺老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用布满褶皱的手摸着加林的头,就像小时候给高加林讲故事时摸他的头一样。“转眼都不一样了!”德顺老汉说。高加林独自一人在村里走着,路过以前他和巧珍经常去的竹林,正巧这时,三星过来了,“加林!高…..高处长。”“怎么这么见外啊?”高加林不悦地说,他可不愿村里人跟他这样见外。“哪有见外啊,高处长您贵人事忙,我们平时也不好打扰您嘛~您命好,不像我们乡下人一辈子没出息。”三星边说边从兜里拿出烟给加林。“我也是乡下人,我也挺想当回乡下人的。”高加林自言自语道。“您说笑了,我羡慕您还来不及呢!以后有什么事还得托您多关照关照。”三星说完便离去了。高加林在村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命好!你们家风水好!”他想:“这村里人一辈子就那么地相信命……”然而,命运好像给了他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给。

    2020-05-25 15:16:51 作者:陈嘉丽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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