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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奇幻

  • 鹏程的“证明”

    鹏程的“证明”鹏程叼着烟,眯缝着眼,像一条晕头转向的鱼在人流与车流漩涡里游动。“万一工地完工,我们机器又搬迁到其它城市的工地,这笔钱谁来监督,会不会被警察贪污呢?”鹏程摸了摸口袋里警察开的‘证明’,疑惑地自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了迎接上级主管部门检查,工地停工了,鹏程才有机会走出工地,决定到大鹏古城地去游玩,开开眼界。陈鹏到深圳有三个月了,从进工地那天起没有外出过,只在工地半公里范围活动――工地座落在荒芜的湖洼地,杂草丛生,芦苇成片。工地紧挨着一条小河,河水像不知疲倦旅行者,日日夜夜奔流不息。这条河面来来往往运输的船舶,每天上演匆忙景象。这条河,鹏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每次不经意看到河面游动的运输船舶,他就想到了家乡村东头的淮河。想到了淮河,就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刚结婚不久的新婚妻子杨云。因为这条河与家乡的淮河太相似了,相似的地方还有,这儿有厚重的文化底蕴,有着峥嵘岁月串起的沧桑历史,有着血与泪的伤痕与民族耻辱,有着崛起的神奇与世界瞩目的光辉……家乡的淮河有着特殊底蕴的淮河文化交织着楚文化,有着古战场遗址,有古城墙,有第二大地主庄园――李家圩……总之,鹏程对这座城市有着特别的亲热感、归宿感。从进工地那天起,鹏程决定到古城游玩,拍照留念。为了先了解大鹏古城,他特地在百度百科搜索了相关内容:大鹏古城位于深圳市东部龙岗区大鹏镇鹏城村,始建于公元1394年,为广州左卫千户张斌开所筑。是明代为了抗击倭寇而设立的“大鹏守御千户所城”,简称“大鹏所城”。当年大鹏所城占地约10万平方米,城墙高6米、长1200米,城墙由山麻石、青石砖砌成。深圳今天的简称“鹏城”即源于此。这些知识他看到了,但没有时间去游玩。鹏程只是工地上的一个标点,给这座一线城市装帧一本厚重繁华崛起的百科全书。由于工地交工时间紧,他们基础工程的一线员工加足马力奋战。每天高强度的劳动量早把陈鹏一帮人累得精疲力竭。下班后,来不及欣赏外面的花花世界,早早地钻进床铺,很快,宿舍内鼾声此起彼伏。外面的世界,霓虹灯摇曳,车来车往,夜市人声鼎沸,ktv内闪耀着表演者的激情……这些景致与陈鹏他们无关,他只在乎一个美梦不要被凌晨哨子声绞断。吹哨子的人是工地带班的,深圳市人,他很敬业,早晨天没亮哨子声准时响起来,像催命鬼般抽打着陈鹏他们的美梦。无休止地疲劳碾压,鹏程对这座城市好感慢慢挥发掉了,换来的是怨恨与仇视――怨恨带班的,怨恨这里的繁华与自己无关;仇视这里的纸醉金迷的生活,仇视这里的款爷开着名车逍遥自在……因为,家乡也有一条叫淮河的河,河的两岸依然裸露着贫穷。鹏程掏出手机导航,看看到古城墙去的路线与路程还有多远。陈鹏一边低头打开手机百度地图,一边迈着脚步。突然,他感觉脚底下有一硬物,不象石头砖块,他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仔细一看,脚下是一个钱夹。他忙弯腰捡起钱夹,打开一看,里面挤满红头钞票。看到这么多的钱,鹏程心跳加快,他急忙把钱夹装进口袋里。街面上依旧车来车往,人来人往,鹏程突然害怕起来,他怕这个钱夹是陷阱,是骗子故意扔下的钓饵,让捡拾者上钩,然后实施敲诈。他在手机上看过不少这样的新闻。鹏程喘着气,警惕的目光四周搜索,寻找可疑之人。尽管他的目光扫描了几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也没有骗子从人群中跳出来拉扯着他。鹏程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走了几步路,鹏程觉得口袋里的钱夹是一把刀,捅着他的肌肉和心脏部位,他的耳边响起了母亲临行的叮嘱声:孩子,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不能糊弄天眼,糊弄天眼会遭到天打雷劈,受到报应!人要活得堂堂正正,就得走的直,做的直……鹏程用手摩挲着钱夹,他很犹豫。这笔钱对于他来说是雪中送炭。母亲患脑血栓病还在医院治疗中,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等着他挣钱回去还。还有,自己刚新婚不久,婚前彩礼大部分是从亲友那里借来的,也等着他挣钱回去还。总之,家里用钱的豁口很大,这个大豁口填补全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新婚蜜月没有度完,就跑到工地上来了。走了一段路,鹏程感觉自己身后长满了眼睛,而且每个人的眼睛射出的目光都是锋利无比的刺,仿佛要把他射穿。鹏程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这寒颤直击中天眼。鹏程决定把钱交给警察,这样心里才踏实。鹏程朝当地派出所走去。来到警务室大厅,鹏程对一个警察说明了这次来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夹。警察说,且慢,我先来登记一下。警察说着,打开电脑,上下盯着鹏程一会儿,开了口,你可以说了。鹏程就把捡拾钱夹的地点和时间说开了。警察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操作。鹏程说完,把钱夹递给警察。警察接过钱夹问,里面多少钱?鹏程答,不知道。这里的钱我没有数。警察又问,钱全部在钱夹里吗?鹏程听后很恼火,他瞪了一眼警察说,这里的钱我没有动。不要怀疑我,好不好?如果我想动钱,还会把钱夹来上交吗?警察忙解释,先生,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不要把你自己的钱也塞进钱夹里一并上交了。我的钱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没有裹在一起。那好吧,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们复印做资料备存,同时把你的手机号码发来。鹏程憋着一肚子火,自己可是拾金不昧的英雄,到这里来就像做贼一样的待遇。陈鹏把手机号码报出来后,又掏出身份证扔在了警察电脑旁。警察抬眼疑惑地望了望陈鹏,微笑着解释,我们这座城市是一线城市,是高效率办事,高质量服务,有不妥的地方,请多包涵。听警察解释后,鹏程的心头像打开窗,敞亮了。警察把各种手续在电脑上登记好,把身份证连同一份收到现金证明交到了鹏程手里,说,感谢你,外地来的朋友。你的拾金不昧的美德是我们鹏城每一个公民值得学习的榜样……鹏程听后热血沸腾,紧紧地握紧警察的手。警察说,我叫杨辉煌,后期我还会联系你的。松开握紧的手,鹏程与杨辉煌告别。走在路上,鹏程手机响了,是妻子杨云打来的:鹏程,抓紧时间打点钱到我卡里,我准备把你母亲带到省城去复查。这段时间在县中医院康复中心治疗,效果不太明显……接过妻子的电话,鹏程脑袋发胀,现在工地正在接受上级主管部门检查验收,根本看不到领导们的影子,到哪里短期找到一大笔钱呢?想到这里,鹏程掏出警察开具的“证明”,金额数目是三万二千六百,脑海里冒出这样怪异的想法:如果这笔钱没有失主认领,这可不是小数目,会落到警察手里!鹏程后悔了,不该自己犯傻把钱交给了警察,收到的是一张一文不值的“证明”。这笔钱可以给母亲治病,解决燃眉之急。这钱又不是自己偷的抢来的,是自己有运气捡到的。想到这里,鹏程没有心情去游玩古城,决定转身回工地。他看看有没有机会看到领导,问他支取工资。鹏程往回赶路,想解小便。但车来人往的,没有公共厕所,没有隐身的地方方便,很着急。鹏程转身走进人少的小巷子准备方便。在河边一棵大树旁,见四下无人,隐在大树后撒尿。“快来人啊,他掏出家伙调戏我!”一声女人尖叫,吓得鹏程刹住撒尿。正拎着裤子的鹏程冷不防被窜出两个身高马大的家伙拧住胳膊,按在地上。真是色胆包天,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冷笑着说。那个尖叫的女人哭叫说,多亏了两位大哥出手相救,不然我今天就会被这个色狼糟蹋了!快把这个色狼送到派出所。另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接过话说,大妹子,这样送到派出所便宜了这小子,先把他一顿修理修理,让他长点记性。女人抹眼泪说,给他揍得半死,也不解心头之恨!鹏程被按在地上扭动着嘴。他心里明白了,今天碰到了一伙敲诈的人。汗水顺着额头飘下来,鹏程不吱声。女人见鹏程不说话,用尖头皮鞋使劲踢鹏程的屁股。这样吧,大妹子,不如私了。他反正对你进行调戏,又没有得手。让他出几个钱给你精神安慰!满脸胡子汉子说。不行!戴墨镜的汉子说完,抡起巴掌扇起巴掌,打得鹏程脸火辣辣的,顿时肿胀起来。鹏程不求饶,也不发话。他后悔死了,不该不听从工友们劝告,独自出来玩。工友们说,这是一个发达的城市,也是不法分子眼红的城市。好多无业游民组织起来敲诈外地人。他们手法大致雷同,让一个女人出面勾引外地人,然后藏身暗处的同伙冲出来,把外地人抓住,给外地人定个调戏良家妇女罪,进行敲诈。鹏程不信工友们的劝告,独自出门,果然遇到了鬼。鹏程唯一对抗的办法是,不出声,不挣扎,让他们表演。这是干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洪亮问话声。报告警察,这个流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巧我们兄弟俩经过这里,把这个色狼制服了!满脸胡子男人答。警察同志,要给小女伸张正义啊!我从这里经过,这个流氓尾随后面,见这儿没有人,突然袭击,一手卡住我的脖子,对我下手非礼,强行扒我的裤子,以后我还哪有脸面见人啊!多亏了这两个大哥经过这里出手相救,把这个流氓制服!女人说着哭了起来。警察说,放手!到警察局录口供。不用了吧!我们还有急事需要处理,遇到这事出手相救,应该的!你把这个流氓带走就行了。戴墨镜的说。警察说,那也行。警察说完,掏出对讲机说了一通话。很快,一辆警车开到。从车内下来几个警察。为首高个子警察说,你们的戏表演也该收场了。说完,几个警察把这三个人戴上手铐,推上了警车。高个子警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鹏程说,把你脸上灰擦一擦。这伙害群之马在这地方故伎重演,对外地民工进行敲诈勒索,早被我们盯住了。由于这伙人生性狡猾,又加上被敲诈的人不愿出来做证,息事宁人,让他们逍遥法外。今天终于逮个正着。说完,使劲地抖动鹏程的手。鹏程也被带到了警察局录口供。录完口供,警察把鹏程带到医院查看脸部受伤情况,又把他带到招待所吃一顿饭,最后,开车把他送回工地。回到工地,鹏程感觉今天像做梦一般过去了,头脑晕乎乎的。鹏程没有把今天的事跟工友们说,倒头钻进床上。很快三个月过去了,天热得要命。鹏程也没有收到杨辉煌的电话。鹏程没事的时候会把那张“证明”拿出来看看,然后苦笑。他经历过一场挨打敲诈,这个阴影如鬼魅附体。他已经不相信了这座城市,不相信这座城市里的警察。他没有心情去观赏古城墙,也没有心情去过问这座城市发展与崛起。这座一线城市,只是经济泡沫的缤纷,与一座城市繁华无关。工地开工了,忙碌的身影与烈日抗战。狗日的深圳,狗日的大鹏!老子就是讨饭下一年也不到这座城市里打工了。鹏程抹着额头的汗水,漠然地盯着工地,盯着高高耸起的静压机铁架,再望着堆满工地圆桩,叫骂着。鹏程骂声刚落,机器突然停止了呐喊。鹏程,快把机器零件拆下来,带到城西去维修。操作台上带班的对鹏程喊话。鹏程不情愿地从地上欠起屁股。好不容易把机器零件拆下来了,装进了蛇皮袋内。鹏程,你路途熟悉,把零件送到城西那家工厂抢修。鹏程拎着蛇皮袋冲进耀眼的阳光下,走出工地。虽然是下午五点多钟,但阳光还耀武扬威地游荡在大地上。整个水泥路面像一口被点着火燃烧的锅,冒出了一股股热气。路边的树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叶片,想着一缕救命凉风的到来。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举着花边伞匆匆移动脚步。唯独鹏程别具一格——身穿一袭油渍浸透的工作服,脚穿一双破旧的球鞋,鞋边沾满了湿润的泥土。他将整个身子置于炙热的阳光下,手中提着沉甸甸的蛇皮袋。鹏程黑黝黝的脸上写着焦急,被濡湿的汗水无情地淹没。他蹒跚地走着,走得很吃力。手中蛇皮袋的重量足以让他前倾的身子像一只弯曲的弓箭。他两只手不停地交换着那个沉重的蛇皮袋。公交站台,有几个慵懒的乘客侧身睡在椅子上。还有三个空闲的椅子,他需要一个椅子坐下来,喘口气,然后用脏兮兮的毛巾搽把汗水。他不敢走过去,尽管那里有三张空闲的椅子。几个乘客见他走近站台,脸上不约而地同闪跳起鄙夷的表情,他像身带传染源传播疾病似的,他们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各个眼球都蹦出浑圆的白色光晕。他已经累了一天。他把自己悬挂在似火的骄阳里,用极度疲倦的方式拉响了机器的轰鸣,然后从地面拉起一根根庞然大物的圆桩,交给机器压缩到地下。坚硬的地面留下桀骜的圆桩穿透后的桩眼。这是他在城市里糊口唯一的本钱和他留下来的全部希望。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城市里游荡的一尾鱼,一条离开故乡温情脉脉的鱼,游荡在城市干涸空间里的一尾鱼。他必须不停地鼓动青春的鳍,不停挥洒廉价的汗水来滋养自己。他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会被城市炙热的阳光烤干。鹏程战战兢兢地靠在站台的柱子旁,手中的蛇皮袋安稳地躺在地上。他感觉到蓄积的疲惫像山洪暴发般在身体里涌动,他的两腿像扭紧岌岌可危的支点,快支撑不住他瘦小的身体。他不停变换着自己的站立姿势,想使自己舒服点。但他的举动都是徒劳的,他感觉到一股股酸麻的液体往双腿注入,腿像抽筋似的难受至极,每一丝肌肉都在抽搐,仿佛一尾鱼张开缺氧的嘴巴,一张一翕般濒临死亡。腿部的抽动像个传达的指示,牵引他胆怯的目光落在那三张空着的座位上。他只有将觊觎的目光抖开,像空中鸟儿飞翔后留下的痕迹。一对热恋的男女,手拉着手招摇过市,屁股落落大方地压在空座位上。两个人只顾打情骂俏,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流,将他的目光拴牢。男的长得高大魁梧,一表人才,穿着讲究,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女的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一款新潮时尚的高跟凉鞋,肩上挎个新巧别致的米蓝色坤包。姑娘在男人的怀里撒娇,那两条富有弹性且光洁的大腿随着裙子的起伏节奏露了出来,一览无遗。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看着姑娘的大腿,姑娘那一截圆润的大腿让他的目光直打旋儿,把他的心跳都搅动了起来。他在城市里如履薄冰地走动,他已经习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美好的东西——比如眼前的这位女孩裸露的大腿,他只能将卑微的目光弯曲成一条弧线抛出。男人大概看到他落到姑娘身边星星点点的目光了,男人投给他愤怒的一瞥。他忐忑地抽回目光,触景生情,他想到了家乡的新婚妻子杨云,虽然不太漂亮,但她也需要男人去疼爱。她每天独守空房,打发寂寥的时光。因为贫穷的缘故,他只能忍痛割爱,抛弃了新婚燕尔浪漫温情的时光,一个人,拖着茕茕的影子晃荡在冷漠的工地上。他像一尾情感干涸的鱼,游荡在城市里,看着别人尽情欢悦激起爱的浪花……车子来了,车门一开,大家鱼贯而入。他躲在别人后面,手中拉着沉甸甸的蛇皮袋,吃力地登上客车。他投进去四枚一元的硬币,抬起头,看见司机颦着眉梢,用手捂了捂鼻腔瞪着他。空调开放的空间,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不自在,皮肤各个毛孔都在压缩,压迫着敏感的神经,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机械地挪动着脚步,逃离司机目光犀利的审视。车厢里只有几个乘客,人们见他移动脚步,各个面部都裸露出厌恶的表情,像遭遇一名持枪的恐怖分子一样,纷纷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掩着鼻孔,像患上重感冒似的,脸上展露出怪异的表情。人们争先恐后逃离前排座位,向车厢后方撤退。他的表情僵硬在那里,他感觉自己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肆无忌惮地切割着他。他多像故乡一只等待被宰杀的羔羊,被活生生地推到屠宰场里。他的自尊和人格被人们的目光切割得七零八落,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把脸调动到窗外,让窘迫的目光逃离眼前的一切。车子像个蜗牛,在城市的路面爬行。一段还在修建中的路面很糟糕,他在车子里左摇右晃,像婴孩睡在摇篮里一般。车子停靠了站,上来几个学生模样的乘客,他们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车子停靠在他下车的站台,他该下车了。他站起来,弯着腰,谨慎地捡起来那个脏兮兮的蛇皮袋,移动脚步,艰难地向车门走去。突然,他感觉到沉甸甸的蛇皮袋像气球般升向了空中。他一怔,回头一看,大吃一惊:那几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伸出有力的双手为他抬着蛇皮袋。下了车,他向这群可爱的孩子道谢。孩子们向他挥了挥黑乎乎的脏手,脸上绽放出若荷花般馨香的微笑。有一阵凉风刮过,撩起了他蓬乱的发丝。他拎起蛇皮袋,开始了无声地奔跑。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静与幸福。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尾鱼,在炙热的路面上不停地奔跑。他不能停下来,他需要汗水与感动濡染;他需要完整的人格不受歧视;他需要自尊不受灭顶之灾。鹏程走到那家修配厂门前,长长地舒了口气。突然,他的电话响了,是杨云打来的,你打工的深圳警察叫杨辉煌的怎么一下子邮寄一万三千块前来,留言写着,你是深圳好男儿,他们得知我们家庭状况,集体捐款给我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拾到了一点钱交到了警察局。挂了电话,鹏程嘴角勾起自豪的微笑。鹏程再次掏出杨辉煌开具的证明,使劲地看了几眼,他知道这个城市需要他,他知道这个城市正在蓬勃生长着一群警察、一群学生还有一群群自己还没有发现的东西。明年,他还会来这座城市,将驾驭桀骜的机器,把圆桩狠狠地压下去……稿源:《椰城》2018年11期

    2019-02-22 09:53:47 作者:张正旭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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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稿酬单像雪花片一样飞来”

      应该是九岁,小学四年级的麦假(五六月份,农村因为收割麦子而放的假期),我坐在爷爷家那棵一百来岁的枣树下,倚着青石板桌子,读一篇游记散文。作者和题目都不记得了,唯记得那文章里的一句话,大意是作者长久旅行在外,想起家里的邮箱即将被邮件塞满,作者不无忧伤地说:“每个月,稿酬单像雪花片一样飞来……”从此,这句话,连同那话里话外轻描淡写的忧伤,尤其是那藏也藏不住的炫耀,和着那个晌午从斑驳枝影间瑟瑟下落的枣花的芳香,一起在我心里住了下来。这话是有香味儿的。我常常想,作者应该是个女性,一年四季都戴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帽子,穿青草绿色的格纹长裙,行走四方,偶尔停下来写作。她是倚在火车窗边看树影花姿一闪而过的那个,是光着脚丫踩过篱笆去摘草莓的那个,是迎着落日走进镜头和画作里的那个。我希望我可以是她。我希望我也可以眼含秋意,“忧伤”地吐出那句话,稿酬单像雪花片一样飞来。是的,稿酬单像雪花片一样飞来,我每天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好多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兀自陶醉,仿佛她的香味儿正扑鼻而来。所以,从我九岁的那个夏月开始,我便开始幻想有一天,可以用稿酬养活自己,幻想着这么一件美丽浪漫的事情可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冬天,已经和当年那张青石板桌子隔了太久的时光,那棵和曾祖父同岁的枣树,也被家人砍掉,摆到妹妹开的咖啡厅,做了布景,据说很有格调,风情至极,引得顾客竞相拍照。我也早离了做梦的年纪,只是会在某个清晨的街头,会在这个四季不分明的南方城市里,忽然忆起漫天飞雪的风情,想起凛冽北风的气味。我偶尔也写作,但不再对“稿酬单像雪花片一样飞来”这件事心怀盲目的神往。因为随着年岁和阅历渐长,我开始觉悟,所谓写作,梦想中曾以为它是一个优雅的动作,是美妙的灵感,走近了才发现它更是阅读和岁月的积累,是一种习惯,这个习惯关乎脑力和体力,后者甚或更紧要。我有时为了赶一篇约稿,“废寝忘食”地写至凌晨,蓬头垢面和黑眼圈是常态,睡眼惺忪和颈椎病也是常态,身体因为长期熬夜也越来越病弱。我越来越羡慕那些精力充沛的人,恨不得一天能有48个小时,抱怨父母怎么就没有给我一个好身体,用以扛得住“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辛劳呢!几个月前回河南老家,年近九十岁的外婆拉着我的手问,你平时工作,是握笔杆子的吧?得到我的亲口确认后,老人家竟然激动得眼含热泪。我这才意识到,在老一辈人的心里,握笔杆工作便意味着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命运,是真正的“吃公家饭”的人了。其实,外婆哪里知道,钢笔正在被鼠标、键盘和更为先进的现代化工具所取代,就像我梦想中的像雪花片一样飞舞的稿酬单,也逐渐被微信支付、银行转账等更为便捷的稿酬发放方式所取代,一个时代悄然谢幕。可不管怎样,写作在老百姓心中的分量不会变,知识不会,文明更不会。在看不见雪的南国的冬天,偶感阴冷,我便中了毒般怀念豫地的冬天,怀念梦想稿酬单像雪花片般飞舞的童年,雪花片落入泥土,散发着经年的况味儿。我幻想青春和时间可以从泥土里生长出来,如浪漫风情的雪花,铺满我前行的路。

    2019-01-16 10:52:18 作者:王晓娜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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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颜如玉夏日的午后,微微慵懒的风漫不经心地吹进图书馆的阅览室,一下,两下,好像是要帮那个发呆的女孩翻翻书,可惜没有成功欸。那个女孩还在发呆呀,嗯,连方向都没有改变,奇怪,门口到底要来什么人啊?门口,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但是这个发呆的傻子显然没有察觉。以致那个男孩跨进门口的时候,那个女孩猝不及防,慌张张地去抓书,抓了好几次都没有抓起来,最后勉勉强强抓起来遮住自己羞红的脸。砰、砰、砰的心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尤其明显。哈哈,好蠢哦!怪不得那个男孩也忍不住红了耳根,哈哈,憋笑憋的吧!看看看,偷笑了吧!浅浅的酒窝挂在男孩的脸上,比起平日里来显得分外好看。唉,可惜了女孩忙着遮脸啥也没看见。男孩坐定之后就开始拿出自己的书来翻翻看看,但是他显然没有心思来看书。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翻开这页,看看那页,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为背后那双眼睛啊,肯定是的!真是的,哪有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的!那个女孩把书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书的上方,偷偷地盯着男孩的背影看,时不时还要撩一撩额头上细碎的头发,似乎是嫌弃它们十分碍事,挡着自己偷看。可是细碎的刘海此时十分不识相,乘着风的威力时不时溜下来阻挡视线。女孩懊恼地拿手拨拉额前的碎发,突然,毫无防备地,男孩突然回过头来,吓得那女孩的手一顿,一时间忘了作何反应。两人四目相对,有限的空间里环绕着两人的温度迅速攀升,室内突然有些闷热,却是一点儿也不恼人。男孩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女孩的眼睛,仿佛那里面有浩瀚星辰,无限宇宙,怎么看也看不完似的。午后静谧的阅览室里,温柔的热风吹进来,轻轻掠过男孩女孩的睫毛,吹散那经久不散的心跳。第二天,女孩早早来到阅览室,阅览室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照旧地,还是昨天的那个位置,还是昨天的那个姿势,向着门口,女孩又开始发呆了。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真是真理啊!可是这也还没开始恋爱呢,就已经傻得要命了。真恋爱了可怎么办好呦!“嘭!”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空气微微漾开,窗帘也抖三抖,这是怎么了?刚刚拍案而起的女孩的手真的不疼的吗?紧蹙的眉头之下,女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坚毅,如果没看错的话,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视死如归。“去就去,大不了就被拒绝嘛,拒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呜~”刚刚说出豪言壮语的女孩子马上又瘫坐了座位上,不安分地踢着小腿,踢得凳子都摇晃起来“啊~可是,可是万一人家不喜欢我怎么办??那就很尴尬了,尴尬了......”女孩的手指在桌子上蹭来蹭去。“不对!他应该有可能喜欢我吧!”女孩直起身子,自言自语“不然,不然为什么对视呢?”“可是,可是对视也不意味着就是喜欢啊!”“是喜欢吧,不然为什么眼神这么深情啊?”“那到底是不是深情啊!别是绝情才好?”“emmmmmm.......”“不管了,死就死吧!我豁出去了!!!”从这刻开始,女孩就进入了一种战备状态,时时刻刻警惕着从门口进来的人。就连门口飘进来的树叶都能搞得女孩一阵手忙脚乱。一般来说男孩中午的时候才会来阅览室。其实女孩一直都很好奇男孩为什么是中午吃饭这个点来。一般人不是都会吃完饭才来的吗?所以为了让男孩第一时间看到她,她每次都故意迟一点才去吃午饭。男孩每次都比一般人来得早,所以中午的时候阅览室里一般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女孩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了,这个时候是他和她宝贵的独处时间,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偷看他,如果人多的话,就只能时不时地偷看了。思绪在飘飞,手心在冒汗,女孩一直在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紧张不已。“叮铃铃~”他过一会儿就来了吧!想到这里,女孩忍不住又在裤子上蹭蹭冒汗的手。十二点十一分三十八秒,门口传来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每次男孩来阅览室都是急匆匆的。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转角,男孩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阅览室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笑得又傻又温暖的女孩子。今天似乎感觉有些不一样,怎么虎虎的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男孩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女孩子的心里却起了微微的涟漪。啊,他为什么皱眉啊?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了吗?马上就急匆匆地从包里摸出镜子猫着身子照,镜子里的女孩除了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些不同寻常之外,都好好的呀!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嘿嘿,还挺好看的呀!“那个...”男孩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啪嗒”镜子应声落地,塑料的外皮使得小镜子免于分身的命运,唉,可怜的小镜子!“你为什么不坐好?”男孩好笑地发问。是的,女孩这个时候吓得不敢动弹,依旧猫着腰躲在桌洞下面。“哎呀,没有啦!我只是要捡东西而已哈!”女孩故作镇定的弯下身去捡镜子,“哎呦,真不好捡呀...”女孩磨磨蹭蹭地想要拖延时间。突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桌子下,一看就是来抢镜子的!不行!女孩下意识地去伸手去抢,男孩快人一步抓住镜子,女孩的手就顺势搭在了男孩的手上。时间奇妙地静止了,心跳声又一次擂鼓般响起。(镜子内心:轻一点!你们要捏碎老子吗?!)“咳!”男孩故意轻咳一声,想要缓解一下尴尬。女孩吓了一跳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咚”的一声撞到桌洞上。“你小心点!”男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真的!”女孩懊恼地捂住脸,只听到对面传来的嗤笑声,“完了完了,形象全毁了!”“喂!”男孩顺势掰开女孩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话,话,嗯.....我有什么话要说吗?”女孩挠着头上的刘海,故作镇静。“嗯!你没什么话要说的话,那......”“有!”“有什么?”“有,有话说。”“说吧!”男孩正了正身子,显得郑重其事。“那个,就是”女孩一抬头就对上男孩探究的眼神,心一横,“哎呀就是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好想要你的微信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你的微信吧!!”连珠炮般一口气说完,女孩大口大口地喘气,妈呀,可算是说出来了!对面没有回应,女孩抬起眼皮偷看男孩,男孩也正盯着女孩看,慢慢地笑起来,笑得可开心了。甜甜的酒窝闪耀了整个夏天,他说:“这么巧喔,我也想要你的微信好久了!”  后来啊,女孩解开了那年夏天的谜。男孩为什么总是在中午吃饭的那个点来呢?原来在结束了上午的兼职之后,男孩为了第一时间见到那个笑起来又傻又温暖的女孩子,他总是顾不得吃午饭要第一时间赶到那个阅览室。女孩呢?为了第一时间见到男孩,总是拖得很迟才去吃午饭。那个夏天,他们为了遇见对方,都牺牲了午饭时吃到好菜的运气呢!    

    2019-01-15 10:53:00 作者: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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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述梦

    述梦(一)放学了,孩子们都一个接一个走出学校,走进雨幕中,他们要么自己有伞,要么有爸爸妈妈来送伞。乌云布满天空,硕大的雨滴急促地敲打着万物,啪嗒啪嗒的声音配合着时隐时现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冲走夏日恼人的暑气,带来一丝秋日的清凉。我是一名小学生,现在我站在学校的前厅里,目送着我的“朋友”们跟随他们的父母远去,并傻里傻气地跟他们挥手告别。请注意,这里的傻里傻气的确是指我。但是,这是为了配合“朋友”们的傻里傻气我不得已的伪装而已。说实话,我实在看不起这群“朋友”,他们太幼稚了,不会思考,不擅长想象,大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他们是大人的小孩,而我不是。我虽然也是小孩,但我是自己的小孩。我知道我一旦这么说,就马上会有人质疑我刚才傻里傻气地打招呼的行为。这实在是一个无奈之举。我虽然聪明,却不得不与这些“巨婴”虚与委蛇,这是因为我明白不能轻易与众不同的道理。人类总是比较喜欢和他们一样的人相处,党同伐异这个词总是适用于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我虽然不怕那些巨婴,却不得不畏惧这些野蛮的成年人的暴力,包括语言和肢体方面。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我这种小孩是个异类。苍天为证,成年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觉得小孩子没什么用。那句著名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实在是一句蠢得不能再蠢的话了。因为这句话,他们就失去了许多来自我们这些小孩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对,我们,我这样的小孩,远远不止一个。我的朋友们马上就要来了,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诺,迎面走来一个女生,小小的个子,及腰的乌黒长发,穿着黑色镂空蕾丝裙外罩黑胶透明雨衣,脚蹬黑雨靴,浓密的黑睫毛挂着细细密密的水珠,这是她没戴帽子的缘故。雨水晕开了眼妆,搞得脸上淌满了黑色的雨水,偏还咧着嘴笑,搞得整个人神经兮兮的,过往行人皆敬而远之,一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迅速瞟她一眼然后加速离开。她笑着走向我,然后挨着我坐下,趁着她雨衣上的水还没滴到我身上,我迅速跟她隔开一个位子坐。是以,她两边的位子都滴满了雨水,只她一人在中间坐得舒服。 “人怎么还没有到齐?”不,不是这个女生,是另一个声音,男的,充满磁性,有一丝丝性感的声音。说到这里,你一定认为此男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然而,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此男拥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戴着一副平平无奇的眼镜,留着平平无奇的寸头,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哦,应该还带着一本奇奇怪怪的书,今天带的应该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不过,我从来都没看过他翻开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双胞胎还没到。”我回了他一句。“这两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的确确,这两个家伙,要么比我们都早到,要不比我们都迟到,但是又一定会到。“真受不了他们。”黑衣女孩难得开一次口。说完我们又安静下来等人。 述梦(二)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远处的两个手电筒晃得我眼睛疼,晃得眼镜男的眼镜反光,黑衣女孩还是闭着眼睛,不过是站着。我们早就被门卫赶出来了,只站在校门口的躲雨的走廊。那两把手电筒靠近了,一男一女,脸色发白带着一丝病态,却都生的俊美,脸上挂着讪讪的笑,男的开口说:“我们回去给手电筒充电了,待会怕没电了。”女的则是跟着点头。“好像是很充分的理由,但是如果你们早点到,我们是用不上你们的手电筒的”我无情的拆穿。我刚说完,一男一女就冲上来解开我环抱的胳膊,一人抱一边开始撒娇:“小斯小斯,别生气嘛,我们只是喜欢手电筒照着我们讲故事嘛。”“上次你们还说喜欢在落日的余晖下讲故事.......”眼镜男再次无情拆穿。“呦,今天晴晴是黑色......”双胞胎状似惊讶地转移话题。“好了,开始。”黑晴晴粗暴打断。  于是,我们几个开始围成一个圆圈,双胞胎双双拿着手电筒照着下巴,白色的天花板上放大了两人长长的睫毛,一时很有恐怖片的氛围。黑晴晴歪嘴一笑,我们就知道一定是个恐怖的梦。“我梦到我爸了”晴晴如是说,我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他在一个精神病医院里上班,是个大夫来的。你们知道吧,精神病院都是一些疯疯癫癫的人。”我们点头如捣蒜,晴晴亮黑的眼睛环视了我们一圈,接着说“我梦里的那个医院里有一个特别麻烦的女病人,我的爸爸很头疼。因为这个疯婆子居然怀孕了,精神病病人怎么能怀孕呢?生下小疯子怎么办?我爸爸很头疼地跟其他医师商量,那几个医师也觉得很苦恼。他们就在那个女人的面前讨论。那是一个纯白的房间,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黑头发的大肚子女人,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白色的光从窗外面透了进来照在这群白色大褂们的秃顶上,阳光里的尘埃在秃顶们的头上打转。最后他们决定让疯女人的孩子流产。就在流产手术的那天晚上,医院里突然着火了,火势迅速蔓延,熊熊火焰,铺天盖地,冲天火光之上,一名婴儿从火焰里升腾而起,浮在了半空中。最后,梦境一切换,医院全部都被烧了,烧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都死了包括我那个精神病大夫爸爸,只有那个婴儿活了下来,人们都说这场大火就是婴儿的复仇。”晴晴顿了顿,长舒一口气,“怎么样啊这个梦?”“一般”眼镜男推了推他的眼睛,如是说。“我来讲一个我的吧,保证精彩绝伦!”我有预感,一定是平平无奇。 述梦(三)“我的梦可不像你的那么野蛮恐怖。”眼镜男特意看了一眼黑晴晴,黑晴晴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黑眼珠都翻上去了,只剩个白眼球,怪恐怖的。“我梦见自己住进了一个农庄,农庄里养了许许多多的小动物,猪啦牛啦,鸡啦,那个农庄是我爸爸妈妈开的。可是很奇怪,他们却一起不见了。我就非常着急,一个一个去问那些小动物。你们猜,小动物是怎么说?”“怎么说?”双胞胎举着手电筒异口同声问。“怎么说?他们当然不会说话啦,笨蛋!哈哈哈哈哈”双胞胎同步把手电照向眼镜男以示不满,眼镜男嘴里碎念“对不起对不起,”双胞胎齐刷刷把手电移开“好了,继续。其实我没有问小动物我爸爸去哪里了,可是很奇怪,它们的目光是投向一处的。我很好奇就顺着它们的目光望去,除了蜿蜒不尽的山丘和白茫茫的天际,什么也看不见。等我回过神来,小动物们已经在我前头排成一队往那个方向去了。我急忙跟上去,害怕他们走丢。我想把它们抓回农场里,可是我却追不上它们,我只得一直一直地跑,梦里一会儿白天,一会儿黑夜,一会儿雨天,一会儿晴天,一会儿夏天,一会儿冬天。路是没有尽头,我只有一直一直跑,才能追得上那些小动物。”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接着道:“其实,爸妈在不在那个方向,我不知道,这不重要。小动物不要走丢就行了,是吧?”眼镜男末了突然发问,我们沉默了,思考着这个问题。 “没错,你这个梦有意思。”黑晴晴突然说道“果然是平平无奇。”我接了一句,大家哄堂大笑。“双胞胎继续吧,别浪费时间了”  述梦(四)“我们的梦可是最最神奇了!是关于恐龙的!”妹妹说完,以一种非常自豪的眼神环视了我们一圈,见我们没有给出反应,哥哥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是关于霸王龙的!”大家还是没有反应,“哇哦~然后呢?”我十分敷衍地解围。“然后啊,还得从头说起。”哥哥很感激我的解围,眨巴着眼睛朝我抛了个媚眼。收到来自一名四年级小男生的媚眼,我不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们家新建了一个房子,不,准确的来说那个房子已经建成有一年的时间了。我和妹妹都很喜欢这个新房子。它有一个前院,一个后院,是个两层小平房。”“对啊对啊,那个小平房前院走出去就是一条小河,河水很浅很脏,所以我们修了一座小桥。那天是个早上,我和哥哥走出前门,看到小桥边上有一条扁担在那里悬着。我就想要把它拿上来,手指一碰到扁担,你们猜怎么了?”妹妹兴冲冲地问道。“扁担变成恐龙了?”我,晴晴,眼镜男异口同声。“!!!”双胞胎的表情变得很惊恐“你们怎么知道?”哥哥发问。我们统一的翻了个白眼,晴晴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对,你们说的没错,扁担在妹妹的手指下变成了一头霸王龙,硕大无比的霸王龙,一只脚就可以踩碎我们的房子。霸王龙嘶吼了一声,下一秒就把视线放在了我和妹妹身上。而我们则是紧张地看着我们的新房子,突然,我们看到我们房子的后院变成了一座原始森林。咳咳咳...”说到激动处,哥哥激烈地咳嗽起来。我一边帮着他顺气,一边从他的兜里掏出喷雾给他。“然后,我们就决定把恐龙从侧面引到后院去。”妹妹接口道“你慢点说。”晴晴提醒道,妹妹却瞪了她一眼,晴晴并不在意。“因为要保护新家,我和哥哥决定将恐龙引向后院,嗯..准确来说应该是原始森林。哥哥牵着我,我俩先向着侧翼狂奔,那恐龙立马就跟着过来了,那恐龙走得贼快,不一会就追到我们屁股后面了。情急之下,我和哥哥一个飞跃,在空中旋转360度后稳稳地落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接着几个跃步,我们就非常灵活地穿梭在树林间,我告诉你们,那恐龙可笨了,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哈,我先笑会儿.......咳咳咳...”还没笑完的妹妹就先咳起来了,缓过来的哥哥着急地递上喷雾给妹妹,刚伸出去的手立马被妹妹“啪”打掉。哥哥愣住了。我连忙捡起来,“逞什么能呢?!”晴晴呵斥道。妹妹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却拼命捂住自己的口鼻,眼镜男已经强行掰开妹妹用手捂住的口鼻,我马上拿着喷雾凑近妹妹的口鼻,奋力摁了好几下。奈何妹妹一直犟着。“不要胡闹!”哥哥大声吼道,声音之大让人忘了他刚刚还是个病人。“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哥哥的语气近乎哀求。妹妹眼角泛着泪花,这才渐渐努力地接受喷雾的安抚。过了好一会儿,妹妹才缓过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各位,”妹妹突然开口“你们刚才手忙脚乱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哦~跟霸王龙一样好笑....”“得了,您可别再笑了!”晴晴立马说道。妹妹顿了一下,眨了眨满是泪花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哥哥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能这样想最好。”“哥,你这样,我会长不高的。”妹妹搬走哥哥的手,以示抗议。大家都笑了。“喂,你们的梦还讲不啦?”晴晴发问。“结局就是,我和哥哥把恐龙引进原始森林,然后恐龙就在森林里迷路啦。我和哥哥就回家啦!”妹妹说了个大团圆结局。“切,真没意思!”眼镜男鄙视道。 述梦(五)“甭管有意思没意思了,最后还是来听听我的梦吧!”“闭嘴!你的最没意思!”众人难得异口同声,我颇不服气,“我昨晚可是梦见了我到了天庭”“然后在天庭里错过了玉皇大帝,遇见了来串门的上帝,”晴晴突然打断,说完很酷地转身就走,还不忘挥挥手。“上帝还跟你说了一句话”眼镜男冲我挑了下眉,就屁颠屁颠地向晴晴的方向去了“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们!!!”双胞胎来了个统一响亮的结尾,也携手而去,手电筒照亮了雨夜的路。就剩下我一个人,朝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傻笑。“切,真没意思!”  我静静地发了一会呆,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呜~晚上十一点了。“小斯!!!”远处传来熟悉的中年男女的声音,一道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雨夜穿了过来“就知道你还在这瞎玩!”女人的喊叫声由远及近,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们都回去了吧?”中年男子问道“是的呢,爸爸。”我乖巧回答“那还不快上车,回家啦!”女人在车里喊道。“好嘞!”我愉快地应着。  

    2019-01-11 12:42:44 作者:陈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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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柏舟

    柏舟陈婷婷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汎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天色乌蒙,烟雨朦胧,笼罩着河面,将这水墨江南衬托得如梦似幻。河面宽阔似无垠,烟波浩淼。两岸的树林影影绰绰,在云里雾里水里显得如此不真实,倒像是太虚幻境一般。柏舟三三两两,在薄雾中穿行,各行其是,怕是都以为自己是这水天一孤舟而已。 女子笑嘻嘻,跟老船夫讨来船桨耍,在水里一拨一弄,不亦乐乎。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惊醒了不远处倚舷而眠的少年,惹恼了眼前不苟言笑的自家母亲。“还不快放下船桨,女孩子家家的,怎得如此不知礼节!”母亲一顿训斥,女子只好悻悻放下船桨,故作乖巧地端坐在一旁,抿着嘴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眨巴着灵秀的眼睛,托腮看着前方。 一阵风吹过,云破雾散。突然,“嘭”的一声,女子的船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母女双双从座位上滑下。母亲惊慌大呼:“是谁?如此不知礼数!”那少年长身玉立,连忙拱手作揖,道:“方才只因这雾气太重,船夫看不清方向,这才冲撞了夫人和小姐,小生这厢给老夫人和小姐赔不是了。”说完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又看了看躲在老夫人身后偷看的女子,心想这该是刚刚在笑的女子了。不免又多看了两眼,眼睛里不免带上了些许笑意。 “好俊的少年郎啊!”女子躲在母亲背后,眼睛却不断地往少年身上瞟。一不小心就看了个对眼,女子囧红了双颊,比上好的胭脂还美呢!可是母亲却吩咐老船夫快些掉头,快些走了。女子心里有些失落,忍不住回头看。一回头,那少年也在瞧她呢,于是女子对着少年粲然一笑。“好爱笑的女子啊!”少年想着又笑了一下,复而又想到那女子身上着的丝绸,一丝苦涩又挂上嘴角。 “母亲!!你就帮我去打听一下那位公子嘛。”女子拽着自家母亲的衣角,撒娇道。她已经缠了母亲数日,可是母亲就是不搭理她。女子很受打击,平时母亲虽说严肃却还是宠着自己的。这次却丝毫不动摇。逼急了,女子撂下一句:“反正,这辈子女儿是非那位公子不嫁的!”母亲一听就急了“你没看那小子穿的什么吗?穿布衣又游手好闲的多半是商贾之家,难道你还要嫁入商贾之家吗?!”“商贾之家又怎么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女子不以为然。“你不嫌丢人,你要我和你父亲也和你一样遭人耻笑吗?想我书香世家,清贵门第,怎好与商贾为伍?”母亲恨铁不成钢,竟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女子看着母亲泪如雨下,呆呆地没再说话。今后,女子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日渐消瘦。母亲试图给她说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但女子都拼死回绝。一个月后,女子大病一场,昏昏沉沉梦里梦外都是第一次见少年时的梦境。 

    2019-01-10 12:01:47 作者:陈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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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人鱼跃进冷冬的海心里

     壹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浮沉1944年冬,滚滚硝烟似乎遗忘了这座南方沿海的小村庄,已经没有了密密麻麻的枪声,也没有形迹可疑的敌人,放眼望去,两三个时辰之前同船的战友,早已不知何处,烽火和硝烟都消散了,是那些战斗的痕迹远离了他?还是他被海水推离了那片接火之地?一切都像一场昏昏沉沉的梦,让人喝醉酒似的不够清醒。苏南一直趴在一块舢板上,不知道自己随波漂流了多久,虽然周围满是水,却依旧渴,身体像被抽干了水分,嗓子在一个劲地冒烟,手只能死死抓住那块舢板,身子随水波在海面一荡一荡,灵魂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不前,浮起来,就看到海上那轮如银盘般光洁饱满的明月,沉下去,就是无边无尽能把人吞噬下去的冷海,是人之将死了吧?苏南叹气,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那黑礁石上坐了一个身披银衣的美人鱼在对月梳理,似乎还有动听的浅唱轻吟?闭眼前的最后一撇,苏南只见到美人鱼轻盈一跃,游进了深蓝的海心里。 贰 海底沦陷的鱼群苏南在这间满是银沙的海边小木屋里休养了大概有半年之久,这木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褐色的树皮贴面,棕黄的木头做墙,还有大片的叶子扎成一块铺顶,可娃一手一脚把它筑起来,赢得了小渔村所有村民的一致赞叹。心灵手巧的可娃教苏南怎么编织渔网以及捕鱼,这片浅海里有一种银色的小鱼,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非常的笨,总是游到浅滩的陷阱里,进了去,也不懂得跳出来,只等束手被擒。黄昏时候,苏南和可娃去收网,看着那浅滩里银花花的鱼儿,苏南便觉得那像极了自己。海边的两棵椰树间挂了一张渔网,可娃很喜欢躺在上面休息,苏南便在一旁温柔地推,就像渔网里睡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宝一样,天和地开始晃荡起来,淡蓝的是天,深蓝的是海,银白的是沙滩,黝黑的是苏南的脸,天边渐渐出现一艘纯白的帆船,苏南背对着海面,只有可娃看见了,可娃眼一闭,狠狠地咬住了苏南的手臂,有血腥的味道,血在一丝丝地渗出来,可这血,怎么会是冰凉透心的呢。 叁 塔顶高处有温暖的风小岛的山顶处有一座老旧的灯塔,第一次爬到灯塔上的时候,苏南说,这塔至少有五十年了吧。可娃答道,是四十五年三个月零二天。苏南不屑地一笑,怎么蒙得那么精确?可娃指一指塔壁上,写着呢。苏南凑前去,那上面果然用方方正正的楷体写着,“光绪二十六年一月二十五日”。苏南又笑,陈年老黄历了。苏南读过几年的私塾,暗自推算了一下,光绪二十六年,也就是1900年——该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的时候吧?灯塔是这个小岛的制高点,从灯塔俯瞰下去,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了四分之三的小岛,只留海边的那一圈银白沙滩,正值四月花开的时候,满眼的嫩绿中夹带着姹紫嫣红的色斑,有不知名的飞禽野兽在一声接一声地呼叫,寂静又单调,忽然一大片身披银衣的白色欧鸟从岛的另一端次第飞起,鸟的啼鸣和翅膀的扑腾声划破了原本相对的安宁,领头的那只鸥鸟徐徐飞过苏南和可娃眼前,最接近的时候,甚至伸手可及,苏南目送它远去,风掠起了他脱落的一根头发,吹向高空的不知处。可娃搭在木栏杆上的手忽然就有了温暖湿漉的感觉,那是苏南的手。苏南深吸一口气,可娃看着他,良久,他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肆 月光下一个人的夜泳苏南水性不算太好,经过可娃的调教,在初夏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来回地游好几个小时也不觉得吃力了,每次苏南游泳,可娃都要在一旁跟着,她倒真是个好教练。然而有那么几回,苏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厌倦了这种被人紧盯的感觉,终于在一个傍晚黄昏时候,他和可娃说要去收网,然后就径直到了小岛最偏僻的那一端,就在鸥鸟栖息的地方,他畅快地来回划动着双臂,等天空飘来一朵乌云把刚升起来的月亮遮蔽住的时候,苏南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岸边太远了,当他转头打算游回去,他的脚却怎么也扯不动,似乎有东西在拉着他,他扑腾了几下,却被越扯越紧,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水草缠住了,他不由暗暗叫苦。正当绝望时,苏南忽然想起初调教泳技那会,可娃曾经郑重其事地送他一把锋利的折叠小刀,就用绳子栓着当饰品戴在手腕上,他赶紧把小刀取下来,正准备潜到水下割断水草,一阵轻浪打来,小刀就此徐徐沉落。这回没救了吧。怀着深深的恐惧,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鬼影像飞舞的蝴蝶般,从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中漾着腐白的双翅姗姗来迟。是可娃。 伍 她说,你回来啦终于回到岸上,可娃不声不响地走在前头,满头晶莹的水珠沿着乌溜溜的发丝滑落肩骨,再从手臂滚落指尖,最后匆匆地掉入沙滩归依尘土。苏南看着可娃的背影还寻思着她是不是在生气而他又该怎么解释,千言万语堵在那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就这么悄无声息欲言又止地走着走着,像隔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时间,当乌云散去月光重回大地的时候,可娃忽然停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话。苏南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说,你回去吧。那一刻的场景何其唏嘘,在落日的余辉中,他曾经无数次在收网归来时看见她坐在小屋子的门边倚着房门,歪着头,等着他,一见他的身影,就微笑着说,你回来啦。 陆 侬是发疯了1979年春季初晨,上海浦东港口满是云雾,湿漉漉的,仿佛空气中都能掐出水来,苏南在造船厂一艘快要完工的船里做最后的检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起初没有留意,直到那人走到面前,他才看清楚了,然后是一愣。是个来送包裹的陌生人,苏南拿着那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层层拆下来,最后看见一盒磁带,包裹没有署上寄件者名字,只是用娟秀的笔法写了“苏南收”三个字,也真奇怪怎么寄得过来。苏南把磁带拿回去,听了大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净是些鸟叫,风吹,水鸣之类寡淡细碎的声音,苏南随手把磁带放好。一次,苏南想起了什么,整个屋子翻箱倒柜地找,却什么也没找着,老伴拦也拦不住,只好说,侬这些天真是发疯了。 柒 隔了三十年静默与昏黄的岁月1980年冬,苏南从医院出院,终日躺在家里的床上动弹不得。小孙女刚满6岁,对什么都好奇,有一天不知从哪里把录音机搬了过来,渐渐地苏南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回应,对方还在喊,他仔细听,原来是录音机里的声音,小孙女兴奋得不得了,边晃他边说,“爷爷爷爷,录音机还没坏呢,爷爷爷爷,录音机在说话呢……”“苏南,你听见了吗?这是南岛的涨潮声,我每天早上都在这儿,看着海岸线,听着涨潮声,想着你的脸……”“苏南,你听见了吗?这是北岛的风声,那边新建了一座灯塔,每天都有好几艘船从那边过,可是没有一艘船能把你送回我身边……”苏南隐约记起来了,窗外冬季层层叠叠的积雪把世界裹成了银白色,三十年前的银色沙滩重现眼前。临行前的那几个夜晚,她带他去海边夜游,煦暖的海风吹起来的时候,她凫到了水底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消失不见了,就在他正害怕的时候,她在不远处的另一端浮出水面,隔着一片银白色的波光她在向他喊话,然而风太大了,他没听清楚,他只是望着她安静地微笑,她问了两遍,就没有再问了,凫着水再次潜入黝黑的海底。——现在,他终于听清楚了,她在录音里说,“那天晚上我问你要不要为我留下来,如果你说是……”隔了三十年静默与昏黄的岁月,在关山重重与江水滔滔之间,他听见自己在床上清了清嗓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2018-11-11 12:06:45 作者:赖碧娴 来源: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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