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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八)

      我前脚刚进家门,母亲后脚就跑到“弹棉大师”家去了。她要搞清楚: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没生意,还是……    “哎——你那个儿子啊……可能思想有问题!他早上起那么早不知去干什么,问他也不答话……他一边撕棉花,一边看报纸,对工作一点都没心思!……我不想再带他了。”“弹棉大师”不无气愤地对我母亲说道。    “他也真是个得挨打的料!他在外面不好好地干,回到家里来能乌子给(“乌子给”,方言,意为干什么)呦!在外面就算光挣饭吃,也好哇!……这下可好,他又要遭受爷佬(父亲)的打击了……”母亲带自言自语似地在“弹棉大师”面前说道。    “弹棉大师”贬低了我的人格和工作力,我的工资方面自然就任由他开价“杀猪”了。他给我一块一每天,露出通情又大方的样子,对我母亲唱道:“晓愚不管怎么样,转弯拐角算起来,也可说是一家人——我给他一个月三十三块钱算了。不过话要说回来,别人请他做徒弟若像那个样子,一个月十五块钱保险都不会有人要。”(本句中保险一词为方言,意同保证。)    母亲从“弹棉大师”家回来,把他的话对我“转播”了一遍。末了,母亲特别关心地问了我两句:“你每天早上起那么早,是不是有人约你出去的?那个女人有没有二十岁,你有没有碰她……?”    我没有对母亲讲我早上会起早床去锻炼身体的秘密,用一句简单并不复杂的话作了回答:“我有起早床解手的习惯,那个‘大师’明知故问,我理都不理他。”    哥哥大人的夫人,我的准嫂嫂,在我闪身进屋那瞬间她就望见了我。嫂嫂见我未先打招呼喊她“嫂嫂”,她也就一言不发。我从母亲的嘴里大略掌握了哥哥大人的动向:他今年没去出门,在家里种起瓜来了,种了七担谷田,现仍在瓜田里未回。    “我从外面回来,路过那块田,地里确实种着一墟(田)的瓜,没在田里看见人影,我还以为是人家租了我们的田种瓜的呢。”我说。    “他不在瓜田里,可能是又到村里开会去了,听说他当了民兵营长,不知是真是假。”母亲解释道。    嫂嫂是村里一大户人家的养女,她家离我家约五六百米路远,距村镇府只几步脚。嫂嫂跟哥哥大人的“罗曼司”起自那个赶集的日子。那天,哥哥大人在集市上与朋友东游西逛,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迈进了一家裁缝店,该店女主人人称“蒋水秀”,是个多才多艺而风骚横溢的女子,时年约二十三四,单身。蒋水秀早年曾跟人南下去广东打工,进过发廊当洗头工、按摩工,也到制衣厂里做过,她的身世及经历都富有神秘、传奇色彩,特别是传说她在酒家当“三陪女”做“小姐”的那段历史……她在我们镇的集市街上开了间理发店,人们才对“水秀小姐”——她的“大名”有所耳闻。不久,蒋水秀又拨出资金,兼开了一间裁缝店。她请裁缝师傅,开培训班,给人制衣,买窗帘布匹,她成了这间裁缝店的“经理”兼“董事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她还屈膝向她自己的员工请教,学了一手过硬的裁缝技能。哥哥大人与两个朋友坐定后,女店主给他们每人倒了杯茶。闲谈之余,她带上店里的一个女孩学徒,领着这几个“猛男”(在“猛男”这个方面,我家哥哥大人明显更胜一筹,单看他腰间系着的那条宽大笨重的铁链皮带就可略见其一斑,他的个子又是最高的)跨过大街步入了她所辖的这个理发店。蒋水秀对“猛男”们请坐后,在录音机上按了几下,令人兴奋的“disco”(迪斯科)音乐震得几个“猛男”的耳朵嗡嗡作响。“你们会跳舞吗?”水秀小姐问几个“贵宾”道。秀眉下,一双多情的眼光像闪电一样从三个“猛男”的脸上扫过。    “我们地道的乡巴佬哪有什么心思去学跳舞,”哥哥大人首先发言道,“田里的事都干不了那么多。”    “你可以教我们几招子嘛,蒋老板娘,如果你有那么大方的话。”紧挨着哥哥大人坐的一位“猛男贵宾”诙谐地说道(她还没有结婚,叫她“老板娘”是准备挨骂的)。    “蒋小姐,给我们开开眼界,跳几下子给我们看看也行啊。”一起来的另外一个“猛男”亦放开了喉咙道。    “对!”“对!对!”“叫我们老板给大家表演一下她那精彩迷人的舞蹈!她的舞姿很好看!”几个理发女郎都兴高采烈娇声贯耳。    善于交际见过世面的女老板很是大方,她与从裁缝店里带过来的那个女孩相互一笑,两人即随音乐若仙女般地翩翩起舞……    那个女孩的舞姿比其老板更吸引了我哥哥大人的注意力,特别是她扭屁股摇动柳枝的那几下子。情况相当不妙,哥哥大人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望里吞居然也控制不住……    这个令那“大号猛男”垂涎至滴的女孩即是我们家现在的哥哥大人的夫人,我的准嫂嫂。    哥哥大人将嫂子娶过门后,从原来能言善辩广泛交际的基础上又多出了几双拥护的手(嫂嫂养父家的亲属都乐意投哥哥大人的票),他一副高大魁梧的身材,英俊超凡脱俗的容貌,不是军人也没参加过军训,而登上了民兵营长之威座,哥哥大人此后成了乡村“大名鼎鼎”的人物,凡政事、大喜事乃至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场,都可看到他那威武战争英雄般的尊容。有一回,一名三四岁子的小孩在路上扒沙子拣石头玩,见我家哥哥大人夹着公文包像飓风一样刮面而来(哥哥大人人高势大,走起路来稍加快些,其裤腿摩擦所发出的“呼呼”“哧哧”之声是会吓倒小孩的),无缘无故放声大哭……看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暗自慨叹:“不及啊,哥哥厉害,大人毕竟是大人。”    我从井冈山出门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哥哥大人才与我碰上了新时期的首面,时他正在刷牙,我是晨运外归。    “晓愚!你这么早回来干什么!?(离过年都还有半年多呢)”哥哥大人对我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几块地?(喜欢翻泥巴、挑大粪种番薯)爷佬若晓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可能屋都不会让你进的!”    父亲现还在他的那个林场,我用不着担心哥哥大人的恐吓会变成现实。他的这番话用以提醒我注意自己仍处在家庭危境之中,是对的。    早早抛弃了学业,我的人生简直成了“无头苍蝇”。在家里“荷锄向泥巴进军”业余,我到小山上的松树林中“运动”完毕,即变得“一身空虚”、“无所事事”。在反思、炒虑往事过程一次次地重复中,我开始意识到:要避免我生悲哀的结局,摆脱这样“热”得使人“蜕皮”的家庭处境,追求进步奉献,个人(自我)也必须进行“革命”;而从目前境况出发,我老才初一文化,学识不足想“起”也“起”不来,唯一之路就是——想办法再去读书。    自从离开了校门,小时侯的伙伴就逐渐各个与我隔离,相距越来越远。出门回到家中,“无所事事”的我总是“独来独往”于户外,虽总是想避人耳目入松树林(我偷偷摸摸向松树林中进发,这样做让人看了更加觉得神秘)去继续往日的“作业”、“故事”(练武、翻筋斗,进行体质锻炼),还是避免阻止不了别人的闲话(他们说):     “看,那个人又出现了。”    “他是去给女人约会还是……”    “他为什么每天总是一个人去那松树林里呢?……”    “他好像是‘风车佬’(一位村干部外号)的子……”    “他是个疯子……”    在自己家里都没有立足、发言之地,家境的败坏,一个能力相当有限的少年,怎能挡得住家边环境的异化?父亲在我此前读书末期,就曾与其酒肉关系朋友到处游说,说我是个“不孝子孙”,一个“思想不正常”的人。别人见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儿子都持那种态度(这种“态度”无疑是有“毒”的,是可以毒害一个少年的),皆乐意站到他的立场上——“你自己都原把儿子推入深井,谁会阻拦你,我们赞成你还不会使你反感得罪与你呢。我们无意看你的悲剧,你要演给我们看,我们又有何办法。”父亲酒肉朋友的这种心理,是外露的。一个家庭,连自家花园里的花蕾都容纳、亲近不了(做儿女的沉默,不叫父母亲爸爸妈妈,难道父母亲就只能光怪儿女),这样的家庭能不败坏、能不失去其根本意义?就是在“败坏家境”的影响下,我成了一些乡亲眼中的“少年颠佬”、“小蜜蜂”(小疯子)、“大蠢蛋”、“哑巴”(我沉默了)。    我的人进入了青春期,哥哥大人成亲了,其对我的武力有所收敛。在餐桌上他跟嫂嫂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态,胜于发言:“这都是我们买的菜,你好意思吃吗?”我每天都在吃“呕气饭”(或作“憋气饭”),这样的日子教人怎么过,父亲还不在家,他在家我的处境必将更加恶化——哥哥大人、嫂嫂若一人一句拨火,加之父亲本身对我……父亲在家我活如惊弓之鸟又像只困兽不算是夸张。    又一个弹棉师傅撞上门来,跟母亲东话西扯大吹牛皮,他说他在外面工作繁忙,急欲人手。他一见我,主动地把我喊住:“晓愚!跟我去出门吗?”他的声音显得很是亲切、温柔,“我不比别人,你跟了我,保证不会使你吃亏!”    有人主动上门来请我去做徒弟,说明自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有着“臭名声”,打工——做别人的“包身工”的市场还是有的,那确实是好事。遗憾的是,我在这种“市场”里所担任的不过是夏衍的《包身工》里的“包身工”发展到现在的角色,靠指望疯狂压榨他人的劳力从中获取高额血汗利益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人。听到这个师傅“娘娘腔”“小姐”气的“妙语”,我肚子里就觉得反胃。口中没有明言直话,我内心对其所产生的“鄙视”却不免,我真想横目怒斥:“我们家不欢迎你!去你妈妈的!总想请我去做‘包身工’,毁我青春年华,——我要读书!要上进!自主奉献!”    我对母亲说,我不想出门去受人家的压榨剥削了,我要读书。母亲听我说要读书,大吃一惊,道:“你如果这样对你夫亲说,他很有可能当场就会把你打个半死!人家像你这么大的人都在拼命挣钱,有的对象都谈好了,就要讨老婆(结婚)了,你却说还要去读书,多么没志气!”    恰恰父亲在师傅上门请我做徒弟之后一天从其单位返回,他那种希特勒式令人恐怖而恶毒的眼光,人一见就不免会怒火万丈(我在读初一期间,历史老师给我们讲了许多希特勒所犯的罪恶,我们做学生的与老师的情感相呼应——我们都仇视希特勒,尽管希特勒早已死去)。父亲在家里呆了一天就接受到了别人在他耳旁发布的信息,说我一个人又在山上的松树林中挥手挥脚又翻筋斗。晚饭后,我如常步入自己的房间和衣而睡。稍后,父亲突然猛力“砰!”地一声踢开了我的房间门。“你这个厚脸皮!无耻的东西!土匪!色狼嫖客酒桶乌龟王八蛋——总丢爷佬母亲的面!你一个人又到山上去做什么!?”父亲厉声对我叫骂着,居高临下地用脚对着躺在床上的我就是一阵乱踹乱踏(我的床铺搭得较矮)。如此无视小人的可邻尊严、侮辱小人的暴行,且不说伤痛如何,打个比方,就轻轻地在人身上这样乱踹乱踏几下,也足以使人热血沸腾,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去拼力奋战。我只要在对方的臭脚(父亲的脚底发着臭气,可能他在路上踩到了臭东西,我们农村的路上、厕所旁常会有狗屎、牛屎或其他发臭的脏东西)碰到我身上之际,迅速出腿还击(以练武者特有的警觉,暴父在踢门而入未对我下脚之前,就会晓得“来者不善”而做好“迎战”准备),多年来的锤炼,一脚踢出去无法令对方倒地最少可教其打几个趔趄!可对方是父亲,给了我肉体生命且抚育了我长大的父亲!他是神圣的,做儿子的所不可侵犯的!几天前,在松树林中,看着自己红肿、出血剧痛的手掌,我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我平生第一次把一块坚硬的烧砖砍成了两半!倘若我在踢出脚之后,继以拼命三郎式地攻击,对方不论再高大,我想我也是有够他吃的——对方捂着肚子喊痛,或其一条腿被我搞断了,这叫“恶有恶报”罪该应得,在法庭上,我可以从容宣布:对不起,我被迫进行正当防卫。可对方是父亲,法律允许,天理难容!父亲跟儿子“作战”,若儿子有修养,就是“纯赚”的;父亲打打儿子,或欺负儿子,是家长道德品质高尚的一种外在表现,绝对合理。父亲与爱美的儿子过招,人们别指望儿子会“获胜”,只能暗暗祈祷愿望他的祖宗庇佑,以“神力”使他的父方“悟化”——请手“掌刀”下留“情”,老大,太上父亲,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你,你的武功是那么的漂亮,你的心地是那么的高洁,你是全球做父亲的模范呦,你是当代文明派出的使节,不容小看——轻点,再轻一点……做儿子的其实是最可邻的,如果父亲碰巧到过好的话,连其父亲都不予爱护,还施之以恶毒性打击,这种儿子命运更为惨重。若问世上另一号英雄谁属?答案是:打儿子欺负儿子的父亲,拳击妻子的丈夫莫属!父亲凭借儿子对之所不可侵犯的神圣“天衣”,欺负一个尽管身强力壮却无还手之力的儿子少年,这不是“另一号(正面英雄与反面英雄之外的一号)英雄”会是什么?愿祖宗保佑,做父亲的对全世界的儿子多发慈悲,否则,儿子不死定也会惨定直到被盖世英雄搞定。    父亲像践踏死猪一样在我身上踹、踢了三番五次,见我一声不吭,就自走了。我不会在父亲面前喊“哎呦”叫痛的,我表现得痛越大,他就越有快感对我施暴——这是我对其所积累的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战争经验”。    父亲在打我的手发痛、脚也告累之关节下,我若丝毫没有“反应”,他就会自动罢休。    对方如此对我践踏,假设我当时是没有还手之力,事后,凭借祖国大母亲给我用以保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法律武器,我犹可以将对方赶上法庭,使其在班房里反省……可对方是父亲,对我恩重无比的父亲,我只能吞下“嗟来之食”(我认为,有个如此高尚的父亲,自己的肉体即是他给我的一顿“嗟来之食”,我若保持着这个肉体而活着,就是吃着他的“嗟来之食”。我这种想法不过是“少年式思维”,或许是个谬误),吞下这苦苦的口水!    整个晚上,我在痛苦中挣扎……    我不得不把这个新上门来请我做徒弟的弹棉师傅当成了“救星”,几天后,我就跟着他去了龙南,心中读书之念被父亲几脚就踩灭了。哥哥大人见我逃难似的狼狈样子,不知为何大笑起来。据说,落水即将被淹没的人见了稻草也会将之死死抓住,望能挽救灭亡之遇。在父亲变态管制的家境下,出门、在家(留在家里)两难选择,我必择其一。孔子云“苛政猛于虎也”,我明知跟那相貌不善的师傅(去出门)不是什么好事,这样下去前途会丧送在厄运道上,我还是下决心离家出门。这个家就是这么厉害。

    2009-02-16 06:19:36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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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七)

    2009-02-16 06:17:28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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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六)

    挑拣了一身没有补丁又带一份新的衣服,我穿上了。母亲给我打了一个小包裹,叫我带上它,看到我穿着大人的衣服那副“道士”(“道士”以穿长袍著称,我们在学校里若见了别人穿了他长辈的衣服,拖着挽起又落的裤腿,甩着两筒长长的袖子,会戏称他为“道士先生”)样子,她干笑了笑。随后,我们一起走出了家门。    母亲要带我到大姐家去。她是以“看女儿”为借口而征得父亲的同意的,她带我去找出路,是深知其“风险”的,真没想到她会为我着想。“把你带离这个家,到姐姐家去,再想办法。”母亲安慰受父亲之“吓”似悲伤欲泪的我,悄悄地对我说。父亲对我下的“逐客令”不是放空炮,从他那狰狞的表情中我就可以看出来。父亲说到做到,那回他在用餐之际对我“越骂越气”,结果他说“你这餐吃不成了”,而走过来夺走了我手中的碗,将之扔到地上摔破了。用餐时夺人家的碗,这据说是一大忌。俗话说:“雷公不打食饭人”,父亲有一回在用餐时对我打得很起劲。对父亲所有这些“反常”之举,母亲的解释是:他喝酒喝多了,什么事也不顾。母亲被父亲怒骂,父亲手指点到她的鼻前,偶尔打得她动弹不得……母亲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是:他的脾气就是这么凶暴、蛮横……    “今年你已十五岁(其实我十四岁都还不满)了,别人像你这么大有的都当师傅敢一个人出门去挣钱。你父亲那样对待你,你自己心里也应激励自己去出门多挣点钱回来,好让父亲看得起你,自己的父亲都看你不起,别人更不用说了。在家里你若再呆下去,他不用扫帚赶你,也会将你打磨个半死不活。他的心那么硬,没年纪(年轻)时我都曾被他打磨个半死,瘫痪在地上……”在背着父亲的房间里,母亲还这样对我说过。    大姐所嫁到的那个地方离我们这里大约六十里路,母亲带着我抄小路去,要近得多。这天阳光灿烂,和风阵阵,我们从早上七八点种出发,到午后一两点就到达了她家。大姐抱着个小孩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母亲领着我缓缓而来,忙站起身,既高兴又感到有一丝不解。大姐大年初二就回了娘家探亲,怎么能想得到——仅过了几天,母亲又来看她了,呵,母亲身后还有个小弟在跟着她呢。“姐姐!”我老远就对大姐喊了一声。我在家里只有对大姐喊“姐姐”的意识,对二姐、三姐我读是直呼其名的,我那时以为:只有大姐才是“真正的”姐姐,二姐、三姐都没有“资格”做我的“姐姐”——我喊了大姐“姐姐”,就不能再喊别人“姐姐”。    “妈,你这么有心来看我啊。”大姐笑容满面地向我们说道,“晓愚,你也来啦。好,好——是走路来还是坐车来的?快到屋里去坐,桌上还有果子未端起来呢,你姐夫刚带了几个朋友回来坐了坐,他们刚走。”    母亲嘴巴张了几下,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姐姐的家婆、家公就在一旁笑眯眯地对我们做着“迎客”姿势,教母亲能说什么。    据说姐夫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有此背景做家居的“明镜”,光荣之中好客是不足为怪的。我们来到之后,大姐的家公及其夫人以十二分的热情接待了我们。我沾了母亲、姐姐的光,从一个原本在家里无立足之地又笼罩在恐怖之中的浑小子,从一个着装怪异又口袋空空的穷小子,一越成为人家的“贵客”,着实有点受宠若惊。母亲半个下午坐在餐桌旁与大姐的家婆絮絮叨叨,似乎彼此之间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前两个世纪,她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大有“情侣”“久别重逢”或“知己”“相见恨晚”之形。大姐则坐在一旁乖巧地听,时而向母亲问寒问暖,时而又问父亲是否又喝多了酒撒酒疯骂人。    待家婆去厨房里忙她自己的事,身边别无他人,大姐探听了母亲的来意,母亲对大姐轻声细语地说明了此行之“实质”:    “……他叫晓愚自己找门路,若我煮饭给他吃,连我也打。——唉,女儿呀,我真的都快要给他逼死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哪有那种能力去……”    “妈,不要计较爸那么多,他人老了家里负担又重,加上他又好酒,喝醉了酒自然什么人也不认。晓愚现在可以暂时住在我这个做大姐的家里,过段时间我再帮他找个师傅,带他去出门……”    “女儿既然这么体谅做母亲的,我感到蛮高兴。但是那个‘酒棍’对晓愚说那些话是绝对清醒的,他嘴里没有喷出酒气,而且晓智当时也在场,他跟晓智谈话,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个‘酒棍’问晓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晓智说他现在刚和那个女朋友相识,接着晓智对他问及晓愚今年是否就一直呆在家里混日子吃闲饭……”    “是不是晓智挑起爸来赶晓愚出门的?”大姐问母亲道。    “我也不清楚,”母亲说,“你也知道,那个‘酒棍’从小就看不上眼……唉,老女呢,我真是糊涂,嫁了一个这样的男子人!”    “哎,晓愚呢?晓愚刚才不是还坐在门口吗,他现在怎么就不见啦?”大姐扭头向门外望了望,大惊小怪地对母亲说道。    “哎!晓愚这个孩子也真是讨人气,八成是又去什么地方玩或者翻筋斗练武功去了。他读书时就常一个人到我们那里的山上的晒谷坪里或者松树林中又练武打拳又翻筋斗,别人看见了就个个跑来跟我讲,有时还问我‘他是不是思想不正常……’,气得我都时常给他颜色看,可他就是改不掉。晓愚这个人的性格跟谁都不一样,你父亲怎么样打他,他都不会逃避,我有时用竹鞭——‘牛扫子’(赶牛用的细竹条)打他,他也不躲闪,你说怪不怪!”    大姐的家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母女俩停止了各自的话题,一齐向她看去。……    母亲在大姐家逗留了三天,带着一袋比来时贵重得多的果品、药酒之类的东西,由姐夫和大姐亲自送上了公共汽车。半个月后,大姐送我上了另一辆公共汽车,送我跟篾匠师傅去出门打工挣钱。大姐在我临行前晚给我捡点了行李,我的那个母亲给我打的包裹被她变成了一个精镁的旅行包,里面还有一袋精美的糖果呢,衣服也多了一套新的又合身的。    两天后,我们一行到达了广东增城福和镇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有一个工棚,是做篓子的。这个工棚的工长即是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叫孙东道的中年男子,他带着老婆和一个瑞金徒弟。这工长跟我的师傅是同乡。我的师傅人称“孙大长”,我也不知道这是否为其真 实大名。大姐好不容易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师傅她在我出门前又对我厚望叮嘱叫我要听师傅的话 ,发肯做事,跟上了他,他就是我的“上帝”,他叫什么名字都好。大姐跟这个师傅说好了,包吃包住,每天的工资是七角,若我吃苦又耐劳、手脚灵活,多给我五分——即每天7角5分也不一定。对于年仅十五岁(时我其实还未满14周岁,谈价“从松处理”也让人嫌),又不懂手艺的我来说,这个待遇是“理想”的。    我们的工棚长约三十米,宽约八米,两面通风,属于“开放式”工作场所。工棚的正对面是一所小学,背靠一座小山,工棚主人被工头称为“家手”(方言意即瘫痪之手),其有一只手有运动障碍受过伤。篓子,我们的“专业产品”,听师傅们讲,是用来装香蕉的(实际上可作为方便盛物器具,装得了多种固体物质)。    我们的工作时间没规定,用餐也在工棚里(灶就设在工棚里旁),吃完饭,师傅操起了蔑刀,就是说:“上班了。”这个工棚里的师傅,除工头外,都是些年轻单身的男子,工头年纪稍大,他又有老婆在身边。在工作时间里,谈色情话题是师傅们互相之间取笑、逗乐的惯用方法。我们工棚一侧,住有一户人家,此家女当家的会常到工棚来捡篾屎(篾碎)作柴烧或作引火材料。她家有两个女儿,都已长大成人,最让师傅们垂涎的是小的那个,师傅们称她为“两千块”。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师傅们在工作中高谈笑论的“两千块”为何物。直到有一天,在我们工棚与学校之间的马路上,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骑着一辆单车缓缓驶过,我的师傅首先看到这一妙景(或许别的师傅已经比他先发现了“两千块”,只是他们还未发兴,他们跟我师傅同时看见她也不一定)并对之做出了反应:“两千块!带我去福和!”师傅扯高喉咙喊叫,别的篾匠也相继对路上的“两千块”发出了野兽嚎春般地吼叫,一时间,但见他们脸上各个嬉皮笑脸。我在这工棚工作的日子里,有件师傅和别的篾匠(包括他们的徒弟)都未发觉的事情:即我每天会很早起来在阔闲的屋子里(离工棚不远)或在马路上练武、翻筋斗。晚上加班到零点,我也是这样,我仍起得早。    我们一日三餐每餐一个菜(偶而会两种菜混在一起炒),很少吃荤。久而久之,我明显可以看到年纪同我相近的那个徒弟的手脚有点向畸形发展,也有可能是“专业病”(职业病)症。有一个小徒弟因忍受不了工作的劳累和生活的饥饿,其师傅待他又不和善(还会打他),在盛夏的一天,私自出走了。这个徒弟的师傅为此大为恐慌,向工头求助(他在这工棚的四周围都找过了,不见其徒之踪影),工头就向老板告急。数日后,在福和镇街上的一个角落中,他们找到了那个小徒弟:他满脸污垢,浑身脏黑,正在端着乞讨来的一碗饭菜在慢慢地吃着……    我们刚来的那些天里,师傅破篾、教我们(做徒弟的)织篾成篓的一系列技艺,会与徒弟“合作”完成预定的任务(如若一天计划做出篓子20个,就直到完成为止)。徒弟学会了织篾成篓的全套技能,师傅破好了一天预定完成量的篾,便与其他师傅携手去小食店里打牌,输者请客。徒弟在工棚里拼命地劳作,什么时候完成指定的任务,织完所有的材料,什么时候下班;徒弟加班加到再晚,只能怪自己没用,师傅都不管,这叫“分工”。师傅们在我们徒弟之间造就了“竞赛”空气,别的师傅叫徒弟织了多少篓子,自己的徒弟也必须达到那个量度,否则就会受到指责,说工作落后的徒弟没用,做事慢、偷懒。我们做徒弟的都乖,你快我也快,互不示弱,于是我们每天都在“竞赛”,每天都在拼命地挥洒着汗水。我们在工作中搞“竞赛大战”,忙得不可停歇,师傅们或许这时就在那店子里开杯畅饮笑语声声。师傅们见我们“竞赛”心强,自然皆大欢喜,他们从小食店里娱乐吃喝回来,有时会各自拎着一瓶汽水,送给自己的徒弟喝。破开的篾很容易划伤手,篾刺又多,一不小心篾刺进肉,往往会使人疼痛难受,有时还会发肿、长脓(篾刺若从指间处刺入指甲,难以拔出,带给人的痛苦尤甚)。我托一惯偷偷练武、在地上翻筋斗摔爬跌打之福,手掌变得粗糙过人,比较不容易被篾刺弄伤手。工作时,我还是讲究灵活心巧小心谨慎的。    工棚对面小学里的学生下课后或上课前,有的常常走出学校,靠在那堵围墙上,看我们工作。我觉得其中有两名比我略小年纪的小女孩会老是用眼望着我(她们望着我们这个工棚或别人也不一定,但我看起来总觉得她们像是在望我一样)。我每天都希望她们站在对面靠着那堵墙,又感到自己面对她们工作难为情,她们出现在对面,我就把头低得比平常更下,织着娄子。有的男学生跑到我们工棚里来,好奇地看我们工作,很快就被师傅们轰出去了。有那么几天,我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他们织娄子的技艺相当快,我与他们“试武”,得倾心倾力才不会落后),工头的徒弟及“五月”师傅的徒弟的手都被篾割伤或被篾刺刺伤了(“五月”师傅徒弟的手被篾刺深深地刺入了指甲,篾刺是从甲尖口刺入甲下皮肉的,疼痛异常,几天后,他的指甲都变松了,甲下肿胀、出脓),我工作起来悠然自得,轻轻松松地占了上风,比他们更早就完成了任务而收了工。    一点都没有意义缺乏诗情的日子,过起来是那么慢,回头一看,已去的岁月又似乎消失得那么快。中秋节后,我跟着师傅离开了这个工棚,来到了派潭镇(同在增城)的另外一个工棚。在这个地方,我们一直工作到年底。回家前一天,师傅带着我到镇上理了长了12个月的长头发,剃掉了满头的虱子(虱子多得头痒处我用手指按住、捏就可捉到又黑又大的一只,我不知道这样消灭过多少大虱子)。理发师乍看到我还把我当成了“女孩”,真是可笑。    在回家过年的路上(我们从派潭镇搭车到增城,从增城坐车到广州,从广州坐火车到韶关,又从韶关坐车到……),我支了师傅20块钱,买了一点糖果、水果准备送给家中的母亲、姐姐和弟弟。

    2009-02-16 06:14:55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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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五)

      次年春,哥哥大人踏上了打工的征途,到达一个叫广昌县的地方。哥哥大人的手艺是弹棉被,他带了一个徒弟。在离甘竹镇大约十里远的一个小山村里,哥哥大人的人品相貌博得了东家夫妇及其大闺女的欢心。几番会话,哥哥大人与该家发言人达成了初步的口头婚事协议。该家大闺女随把哥哥大人当成了“送上门来的白马王子”,其家父母亦把哥哥当成了“未来如意女婿”。数月后,哥哥大人携着“丈母娘”及其有关家属顺风而下来到了我们家。他们对我家进行了粗略的访查,母亲对“一夜之间”来的“亲家”是加倍欢迎加倍热忱接待的。“嫂嫂”见到我母亲亦是一声高分贝的:“娘!”    “嫂嫂”据说与哥哥之年纪相同,她长得比我家大姐更高、更丰满且勤劳善良,她相貌亦不错。在我们家做客的那几天里,“嫂嫂”还跟着我母亲到菜园地里参加了劳动,倍受母亲的爱戴。“嫂嫂”一行返程之前晚,我母亲特地私自将“嫂嫂”拉到了她自己的房间,暗暗把她自己的几件贵重的首饰“转让”“赠”给了“嫂嫂”。    前些天,我们村又来过一帮江湖艺人,他们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屋背晒谷坪上敲锣卖艺。他们中有几个年纪并不比我大,他们的表演——前手翻、倒立用手走路、鲤鱼打挺、腾空飞脚还有旋子等等,却都是做得那么好看。打自看了着伙江湖艺人的表演,我心里就一直隐藏着“寻机练武”的念头。我相信,如果我的皮肉厚、骨头硬,武功好,哥哥大人及任何他人的巴掌都将对我不构成威胁。    昨天晚上我又挨了母亲一顿骂。那是在我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眼盯着我,说:    “今天又有人向我报告(没有文化修养的母亲言辞常出现逻辑错误或用词不当。如这里的“报告”一词本是下级向上级汇报之语,母亲她不是他人的“上级”更有可能是“下级”,他人对之“咬耳”密谈,何以谓之“报告”),说你昨天又在山上挥手挥脚,还跪在地上,在拜什么神、敬什么佛……!”    “那是在胡说八道!”我打断母亲的话说道,“我昨天根本就没有到山上,别人是在造谣乱扯!”    “人家说亲眼看见了你(那样做),还会有假吗?”母亲说。    “是睡?我要当面与他对证!”我希望母亲能把这个“多嘴”的人讲出来,最少以后我可以尽力避开其的视线。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对我下达了一个命令:“你今天晚上只准吃半碗饭。那么讨人气,不争气!”    母亲这回算是宽宏大谅了一点,没有饿我饭,动用竹鞭(细而长的干燥的软竹子),饿饭是母亲惩罚我的“专用招数(在这个家中,母亲只会对我饿饭,原因可能是父亲对她太蛮横,我据说又曾得过大父的“宠爱”……)。在特别的时候,母亲是会鼓励我“多吃点”的。那是在我感冒发烧之时——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思维滞留在只想睡觉中但多少还是保持着一丝清醒。    “晓愚!听见没有?快起来吃饭!”母亲又叫了我一声,这是第七次或是第九次叫我了。    我听得不耐烦,终于回答了她:    “我不想吃……吃得下(健康时,平日里)的时候想吃却饿饭,有病不想吃饭的时候却这么热情再三叫人吃,你真让人看不明白——不要再叫了,我只想睡觉……”    母亲听了我前面的话,还露出了丝笑意,却无言以对。    我在山上偷偷练武之事,这不是第一次被人发现后,又跑到我家来告密。我真恨那无意或有意伤害我的人,他们如此好事如此“多嘴”,到我家里来,大肆宣扬鼓吹其所见肤浅:我明明是在练武锻炼身体,下腰的时候不小心跪到了地上,却歪曲地说我“挥手挥脚”(“挥手挥脚”一词家乡方言是用来形容颠佬疯子举动失常的,只有颠佬才会做这种动作)、“拜佛”,这么恶毒诽谤他人的词语,听起来就令人火冒三丈。上次父亲在家的时候,就是那告密说我在小山上翻筋斗的人,害得我挨了狮父的一顿狠揍。父亲打我的手法独特,老用巴掌打我的头脑,除手法外,他还有打我的“脚法”,此“脚法”包括“踹、踏、踢”等单个动作,有时他还会使出武术中的“边腿”、“连环腿”、“左转身后扫腿”或“右转身后扫腿”像玩沙包似地来踢我——我可不是在冤枉他,他打我的“腿法”或许并没有那么“正规”,都是我自己胡乱给他的“脚法”按名的,但是他打在我身上的“脚法”对我所造成的伤痛,却是比“武功”还“武功”的,我宁可抬高他的“脚法招数”的“身价”,也不忍看到他令我伤痛的“看家腿功”就那么“默默无闻”——无词可以形容。我私自给令我伤痛数日乃至上星期的“无名无声”的父亲“脚功”起了这么多“正规”的名字,说起来我似乎太“对不起”他了;可父亲在用此类“脚功”踢我打我,像踢打沙包(这叫“肉体沙包”)一样的“卖力”时,他是否想过会“对不起”我呢——做儿子的就该打吗?任何大人、任何男子汉大丈夫打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这个男孩都有理由用其“自己的”语词来描述“武功者”的“厉害”——应该提示一下的是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犯法”是不负刑事责任的,大人、男子汉大丈夫打了一个这样的小孩,或许会得到不公平的“待遇”——其所用在此小孩身上、下的“武功”得到了“膨化”,而加工此类“武功”使之“膨化”的就是这个小孩。父亲要使我这么一个人不对他的“武功”发表议论,不向外人诉说被他打的最好办法是“私了”——“私了”就“私了”吧,可是他没有任何可以藉之“私了”的物质与文化基础:他不给我糖果,不给我塞“私钱”“贿赂”我,连最简单的“私了”方式——从此停止对我粗暴、野蛮打击都不用。就想我被他打后“不声张”,没那么容易!我在学校里对同学们讲,说我家里有个可怕的魔鬼,有只一吼就令人心惊胆战的狮子,有一条凶恶的狼……说的都是我的这个父亲,我对他如此“不敬”,觉得必须对之深表歉意。鉴于我家里还有个厉害哥哥,同学门虽听我讲父亲那么个样子,同学们虽知我在这个世界上得不到父亲的爱护反而要受其打骂,他们还是对我“敬让三分”的。哥哥大人对我的“恩”处、“益”处,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据我所知,父亲已听信一两个对我家别有用心的人士的“外来语”,说我“可能犯了相思病头上不行”、“举动行踪不正常”。而父亲本身对我,在姐妹兄弟六人中,最为苛刻蛮横、粗暴。用父亲自己的话来说,他对我是“因材施教”,“对你的弟弟姐姐就不适合打”,“你是该打该骂的木头人”,“你不打恰不得(意为我若不挨他的打就会不舒服)”,“你不打不听话”……正因如此,今年我对他的态度亦有了发展,连喊(叫父亲“爸爸”)都不喊他;父亲也厉害,他明知我不喊其“爸爸”必有其因,他不是“以德服人”,而是对我采取了更为“严肃”、更为“积极”的横暴手段,进行“教化”。实际上,父亲对我从八九岁甚至更小几岁就“看不惯”了。我这个人生性不吃父亲的硬,他对我越粗暴,我对他越沉默不语(此乃我反抗其“暴政”的一种典型方式)。“我们之间可能是‘八字’相克,水火不容……”父亲有一回喷着“香”气扑鼻的酒气对我掌打脚踢之后,似是对我的“挨打功”(父亲打我,我一直都是不躲的,我亦从来未想过还手,我是任凭他打的,我想通过“挨打”来报答他无比深重的生育之恩)有感而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姐出嫁后,哥哥大人出门打工了,我更成了父亲实施其“暴政”的唯一无后顾之忧对象。只要父亲在家我就生活在恐怖之中,父亲的眼光,及其一举一动,都对我构成威胁。哥哥大人在家,父亲在外时我活如“惊弓之鸟”;父亲在家哥哥大人在外时我更活如“惊弓之鸟”。在这样令人兴奋的家庭环境中,“惊弓之鸟”选择了偷偷练武,锻炼体质、品行上严格要求自己,是明智的。(多少年后,一位人民解放军少尉军官以其非凡的事迹博得所属部队首长们的普遍关注,及又多少年后在江湖上冒出来的“穿迷彩服的身手不凡的侠客好汉”是否跟这个“惊弓之鸟”有关,这都是后话。)    谢谢祖宗,祖宗积了德,这次哥哥大人、父亲都不在家。别人在我母亲面前告我密,造我谣,并未对我产生大的不良后果。“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别人发现了我的“练武场”,我就换个地方运动。在行动方面,我更采用解放前我游击队对付侵华日军或国民党反动军队的战术,隐蔽而偷偷进行,动作力求干净、利落:如果是从家中出发,我会特意拐几个屋角,然后朝预定目的地靠近;如果是在外面(如田地里)劳动回家,我会特意弯路上山,然后像狸猫一样向松树林中的空坪——“练武场”行进,有时,我为了方便还会把劳动工具藏在半路上不容易被人发现处(如山上杂草中、深山沟里等),体育锻炼完后我再赶回此地拿到工具向家里走。(在“练武场”,我体育运动后留下脚印,为防止被父亲跟踪,至此发现我的“体育秘密”,我运动后会把这些“运动痕迹”搞乱或搞平,这样任何他人到此,都看不出有人在此“运动”过的迹象。而若下场大雨,我在“运动场”上留下来的残余痕迹,更会被冲得一干二净。)    我对武术有特别的爱好。八十年代初、中期,我们村有的人家买回了黑白电视机。从读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会独自暗中模仿江艺人练横叉、竖叉,侧手翻之类的“功夫”。黑白电视机屏幕上“陈真”、“霍元甲”频频出现,在我们这代人的心中,“孩子,这是你的家,庭院高瓦,国破……”这首陈真唱的歌成了热门曲调。离我家不远有两户人家的孩子一家一个,比我大几岁,他们“香”味相投、狼狈为“伙”,在玩耍中老是欺负人,。我真恨自己没有“陈真式”的本领(“陈真式”这个词在那时是很受我们“敬重”使用的),寻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伙伴们的欺负远没有我家哥哥大人及父亲对我的恐怖影响那么大。父亲在给我巴掌或亮出“脚功”时,常在骂人方面“慷慨”陈词顺口成“章”,可以这么直说,父亲在心理上给我带来的创伤,甚至比他的武力功到之处还难消解,还要痛苦。更令我感到高兴得几欲飘飘欲仙的是,母亲居然说我像电视上的某个面目极像父亲的解放前的酒鬼土匪大官人(不是父亲对我粗暴蛮横我就对他失去了好感以至于“厌恶及物”,父亲的为人品行方面,好酒又好大吃大喝——还会借着酒的“冲动”惹别家的媳妇呢,光天化日之下,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叫“廉耻”,更令我印象至深的是:有一会他竟然挥动拳脚去驱逐进入我家讨饭的小叫花子……)!多么可笑!母亲说哥哥大人像父亲是有一定事实根据的,如言行方面,哥哥大人继承发扬了父亲少时好游荡、好在女人堆里混等等之特色……光靠血统就说父子相象,空想家也会变成富翁,凭空捏造也会变成一种“高科技产品”。我可简单例举一些事实,以对照我这个小人物是否会像我那大父“特别大人”——我这么做是为别人着想,我不想别人把我这么一个小人当成父亲般的那种大人,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份,不会去占用他人之大名的。首先,母亲是个文盲,故其观点是不加分析、主观随意的(若光从外表上来看,酒精液体与纯净水无异,按照我母亲的看法,酒精有可能就是水);第二,我今年才十三岁,个子一米多一点,但我喜欢雷锋、喜欢英雄的共产党员,与父亲人高马大反动式地说马克思主义的坏话截然不同;第三,父亲好酗酒、性粗暴、打骂妻儿,乞丐一上门就凶相毕露(有一回我见父亲用脚踢走了一个赖在我家门口到黄昏还不走的小叫花子,暗暗溜出家门,追上他向他道了歉,并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积蓄”——约九角多钱送给了他。我对他讲明,那个刚刚踢走他的“大人”就是在下的父亲。为使他谅解,我又说父亲是多喝了酒才那样对待他的),鼓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以实践证明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小少年,并不热衷于去高攀父亲之“大大上人”之身份,我只得下意识去追求上进。我不懂什么叫做“自我建设”,但我觉得在松树林中用力打拳,自由自在地翻筋斗,起码可以化解从家中带来的“冰霜”,可以“从中取乐”,“积极参加体育运动有利于身体在青春期健康成长”。我牢记着老师对我们讲过的这句话。我明知在无师指点盲目练武之中,是很难练出什么“成绩”来的,可我就是放弃不了独自一人向小山上的松树林里钻,松树林中,有我少年的“天堂”、“乐园”。父亲在打我之际,常会说出一番“理由”来,如什么“不打不成材”、“不听话就得打”、“打你也是为你好”等词句都是他打我时说的。哥哥大人若要打我,他是不会跟我讲理由的,我和他是没商量的。哥哥大人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铁腕统治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创始人墨索里尼“句句有理”,他打我就是“理”。哥哥大人是父亲给我的“另类印象”,或说清楚点是父亲对我的“附加印象”,他堪称为我的“父亲第二”。    哥哥大人这年暑假之前从“嫂嫂”家赶回。此次回家来的哥哥开始在我身上打起了主意,他在父亲面前“建议”将我终生休学,由他带着出门打工挣钱去。他对父亲说:“看他(指我)那个样子,就不像个读书人,还读下去是浪费家中的粮食,是倒家中的米!”    父亲对哥哥大人的意见一拍即合,在我把初一下学期的成绩单呈于他面前那刻,他是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我看的。成绩单上,我的历史成绩考得最好——98分,语文95分,只有数学不太理想,才77分。父亲抓住我数学不到80分这一弱点,软硬兼施对我作了如下判决,他说:    “你的数学不到80分,不及格,没有考上初二,不让你读是合理的,我早就对你说过,读书要发肯一点,留级就想不到来再读,我隔几年退休期就到了,你正适合顶我的职位去参加工作,你哥哥到时年纪太大没有份顶,你老弟又还不到年龄——你跟哥哥去出门挣钱,听父母亲的话,好处就多,你晓得我这个人的脾气,你不听话我是会打人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家境,在这样的家境中,即使坚持要读书,我也是斗不过现实的(我其实根本无力与父亲对抗,他不让我读书是无力抗拒的)。我把满腔的不满和愤怒全部发泄在松树林里——我那秘密的“练武场”上,甚至用拳击打松树干,用腿踢,打踢得自己的手脚疼痛发紫、红肿或出血……    不知是不是父亲和哥哥大人在故意戏弄我,同学们(包括邻居家的我的那个同班女同学)垮着书包去学校报名,我却像个法西斯“战俘”一样被哥哥大人“押”着走向了出门打工的异乡。父亲在家门口两眼睁得比狮子眼睛还大,盯着我被哥哥大人“赶”着走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是“卖乖”的,我知道父亲那样看我的“意思”是什么——在此之前,父亲曾对我说过这么几句话:“……你听也好,不听也好,隔几天跟你哥哥出门去!不去打也要打得你去!我就不相信你经得住我打,没有怕气……”    哥哥大人直接把我带到了“嫂嫂”家中,我们在次逗留了几天。“嫂嫂”有个妹妹,年纪跟我家二姐差不多,他人长得清秀漂亮,在她家逗留的这几天中,她待我更甚于亲姐般的关怀。    哥哥的弹棉家什寄放在广昌县城住的“嫂嫂”的姨妈家。我们离开甘竹镇就以此“嫂嫂”的姨妈家为“营”,四处奔波找生意,为人家弹棉被。我们在“嫂嫂”的姨妈家旁的一幢楼上弹了一段时间,期间,“嫂嫂”的妹妹来访,哥哥大人晚上即携着她上街游玩,进录像厅……他们显得很亲热,录像上的狗男狗女在弄欢作乐,“嫂嫂”的妹妹都偎依在哥哥大人的胸口了,哥哥的两手在她身上乱动、搂着她……我借故说不喜欢看录像,看得头晕,提前出了录像厅,在门口等他们。此后,我晚上不再跟他们出去玩,“嫂嫂”的妹妹在她姨妈家呆了几天。    哥哥大人带着我采用了“迂回战术”打工做生意(弹棉被):我们从广昌县城弹到甘竹镇的“嫂嫂”那个村,又从那个村弹到南丰县境内,再从这里弹到了广昌县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里,我们弹了将近半个月。有一天早上,我起早床背着哥哥大人在工作地外围走了走。至一户人家门口,院子里的“呵!哈!”声及脚踏地发出来的大响声吸引了我。我壮着胆子走入了这个大院:只见一个壮年汉字在那坪中打什么“长拳”,他向前纵身一跳可在两三米高的空中旋转一周而平稳落地;坪边上,站着两名令人心动的、身材一个比我高一个比我矮的漂亮女孩,她们腰各系一条红布带,好一副“小女侠”装束。我接连几天一大早到这院子里看他们练武,他们知道我是在隔壁不远弹棉被师傅的第弟,未对我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这坪外靠围墙的一边,有一堆断裂的砖头,壮汉那双出拳“呼呼”响而厚大的手掌令我深信这些断砖是他的杰作无疑。……我们在南丰县与广昌县交界处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与另一师一徒打棉被的班子相遇而合,一起共事了一段时间。与我们“结合共事”的这个弹棉师傅跟我们是同村关系,他同哥哥大人是“故交”。这个弹棉师傅的徒弟年纪跟我相仿,他家住在我们邻乡,他的师傅是个准文盲,对我哥哥大人很敬重。一晚就息于一户多女无子人家(我们白天为这户人家弹棉被),哥哥大人指导文盲方徒儿为他进行无耻的快乐刺激,徒弟在用手抚弄他人的脏具,那文盲师傅自己却还在一旁傻笑!哥哥大人在家里可以随意打我,其在我面前露露丑态又怎会顾忌我的存在,我现在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心中,若说我是他的“对手”,他早已取得了绝对的胜利,我不过是他的“俘虏”——一种“特别俘虏”、“新式俘虏”。哥哥大人在同一晚上,待那徒儿给他的刺激“升温”时,还说出了什么“机肩”一词,我侧过身去努力想使自己尽快进入梦乡,未再看他们、听他们……    哥哥大人在工作中,即在其挎着弹弓弹棉被之际,会经常做出“小丑”(可耻可笑低趣庸俗品行者)般的动作逗使围观的女子(尤其是小女孩)捧腹大笑(这样的场合由我们的工作台——弹棉板都设在开放式的场地如公祖堂或称祠堂里,另加喜欢看热闹的小孩们组合而成)。这是一间小小的祖堂,在“嫂嫂”的那个村镇里,离“嫂嫂”家约有几里路远,我们在这里铺板弹被已有两天。是日下午,来围看我们弹棉被的有几个小女孩,她们走近我们的工作台,望着我家哥哥大人的工作妙相。哥哥大人瞥见有几个小女孩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弹棉被,有意做“娇”:但见他随着棉椎击打弹花弓皮筋(我们称之为“牛筋”)的节奏“叹叹波波”(拟声词),挤眉弄眼,歪嘴,又扭起了屁股,鲁迅小说中的“阿Q”活生生地展现在几个小女孩乃至我的面前。“哈哈哈!”几个小女孩笑弯了腰,接着觉得不好意思地笑着走开了。哥哥大人的“阿Q”态,我见了这回不知为何也觉得相当有趣,“哈哈哈……”我的笑声比几个小女孩的笑声合起来还要响,并且她们走后我仍笑意未减,笑得捂着肚子、出了眼泪。小女孩们一走,哥哥大人就掉了兴,他扭头见我像吃了孙悟空的笑果似的还笑得那么起劲,走过来狠狠地猛踢了我两脚,其中一脚踢在我的左大腿上,当时就痛得我站立不稳,不得不蹲下了身子……“哥哥厉害。”两天后我脱下裤子暗中查看伤处,见那一块肉都肿了起来,还有发黑的皮鞋尖印,心中不无感慨。    这件事令我想起了那首据老师说曾经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奋斗前进的歌曲——《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在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我想炒哥哥大人的“鱿鱼”,我想用生命与现实作一回赌注,我甚至决定逃亡,走得叫厉害哥哥乃至家里所有的人都不知我的下落。细想一下,哥哥大人对我踢出去的那一脚可以认为含有两种“意思”:一,打你一个与父亲“八字”不合被父亲“踢”来“踢”去的小人物今日跟明朝一样;二,你即使哭着去向“嫂嫂”诉苦,向她求救我也不怕你,那个“肥婆”(指“嫂嫂”,哥哥大人曾跟别人讲,说他嫌“嫂嫂”太肥了)我已对之不感兴趣,她的妹妹我又得不到我早就想踢掉她了。哥哥大人在对请我们弹棉被的东家们的畅谈中,大言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望,其是讲不了什么情义的。小时候奶奶惹怒了他,哥哥大人一拳打去,奶奶即卧床不起直至命终,那是小时候的事,那时他还不满14周岁,能打死人也不负刑事责任,这是我国《刑法》中的一项规定。现在他有两个可以发泄其“私欲”的对象,一个是全权受其管制相当于他的“包身工”(家中父亲又不站在我这边,暂时说来,“包身工”是我的“真正身份”),一个是被其玩弄得有点厌烦的“嫂嫂”(更为厉害的是,哥哥大人或许把“嫂嫂”的妹妹也玩弄得出水平了)。哥哥大人在那天狠踢我之前就有了抛弃“嫂嫂”之意识,要不然他是不会趁“嫂嫂”的妹妹去她姨妈家做客之机而与她近乎失去理智地勾搭、亲密的。    哥哥大人抛弃“嫂嫂”的主意已定,他也就没有心思在广昌再混。回到家里,快过年了,父亲早已稳坐家中“钓鱼台”。哥哥大人在父亲面前反告了我的状,说我干活偷懒,怕苦怕累,又不听话……总而言之,他打我也是“理”,他打我打得好、打得活该。父亲本对我“八字”不相容,我也自知在他面前无说话之余地——我简直打算豁出去了,心里这么想到:是这个家庭给了我肉体,若要死在其中,也只能听天由命。我没有丝毫武力反抗父亲及哥哥大人之意,在“忍功”方面,我年纪虽才十余岁,算是练“到家”了。恐怖与忧伤之中,自有钻松树林练武健身之欢乐,伴我度过了一个春节。新的一年来到,松树林中仅有的那些“欢乐”(体育运动之趣)我也“享受”到了尽头。父亲在正月初五就对我下达了“逐客令”,他面目可怖地对我说道:    “你赶快找到你的出路来,这个家只需要会挣钱的人,隔几天我就要叫你母亲停止煮饭(给你吃)。他若敢煮饭给你吃,连她也打!”    哥哥大人在一旁听到父亲之言,冷笑一瞥若遇到大大的剃顶之灾而惊恐万状的我,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大人有节奏的笑声在厅门外的院子里响起,随后,他跳起了“青蛙迪斯科”(一种令下蛋的老母鸭见了“呱呱”叫的舞蹈,此舞蹈的创始人为我家著名的哥哥大人,该项发明专利权已向我提出申请,光荣获批)。

    2009-02-16 06:12:50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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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四)

      “同志们,快快走,前面就是乌江口……”他们说得那么起劲,我不甘被冷落,一只手提着盛草蔑具,一只手像打快板似地有节奏的摇晃着,背起了《突破乌江》红军宣传队鼓舞士气的行军词。  沙地到了,我们各自放下了盛草箕。“铁布衫功夫”心情浪漫,用脚像踢足球似的踢了他自己的草箕一下,把它踢滚得远远的。然后,他向沙坪中跑了几步,一个人玩起了侧手翻。用现在时间的眼光来看,这块沙地是我们这几个愚童的“乐园”。“猫眼”在这里练起了“站桩功”,看他那个样子,与其说是在“站桩”,不如说他是在蹲厕所。“多多娘”在沙地上又滚又爬,他在模仿电影上看到的解放军侦察兵“匍匐前进”,试图模敌人的“哨”。我在沙地上耍完竖叉、横叉,接着独个儿一本正经地练起了“檎拿格斗”。什么叫“檎拿格斗”?其实比我高一年级的初一年级学生“多多娘”也解释不清。我是听村里一个退了伍的“大哥哥”讲,说他们在部队里练过“檎拿格斗”,才知道有“檎拿格斗”这回事的。“‘檎拿格斗’跟‘铁布衫功夫’哪个厉害?”我曾仰头问当兵回来的这个“大哥哥”说。这“大哥哥”微笑着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答道:“两个都厉害。小弟弟,现在跟你讲也讲不清楚,等你长大以后慢慢的就知道了。”  “猫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河堤坝上,那里有一小块坝墙平台,他在那里像懒猫一样躺了会儿,后站起了身子,两手叉腰,像个威武“大将军”似地这望那望,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喂!喂!‘牛头’、‘铁布伞’(“衫”的小孩发音可作“伞”)快来看呀!有一个小孩掉进河里了!”听“猫眼”那么大声地喊叫,我们顾不得练什么“武功”了,争先恐后地向堤坝上跑去。  我看到一个小孩顺着急流正往下游冲走,而下游不远处就有一个深潭。我什么都没去想拼命跑下河道,在仍漂浮于急流水面上的小女孩流向前方下水将她截住。我把小女孩高高地托着,顺流上了岸。  我放下小女孩那刻,她还站得稳。夏末天气,小女孩落水一身湿,似不觉得冷。她站着,一动不动,两眼睁得圆圆的望着我,满脸恐怖的样子。这时候照看这小女孩的她的小姑姑满脸哭相匆匆跑过来了。“呜哇!”——到现在,这小女孩才突然大叫一声地哭了起来,同时扑到了蹲在其前两手扶着她打量着她的小姑怀里。  我把这名小女孩抱出水面之前,她面朝下(但头向上仰)被中间深(约到我腰上)两边浅(两边地势较高)的急流冲得趴浮于水面。她为什么没有被冲得翻滚而入水底,我搞不清楚。这名小女孩看样子没什么危险(几年后我看到她长得更为可爱——备注),在她的小姑姑向我们这边跑来,接着蹲在她面前扶住她那刻,我就一声不响地慢慢离开了她,她的小姑抚摸她的动作我在慢行回头中都看到了  我们几个伙伴在河堤上做了会儿,大家都不吭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拔好草回家去,要不然会挨骂的,不要玩了。”浑身湿漉漉带点狼狈的我扭头向那边桥上一望,正好看见桥上下坡处有个行人像我家哥哥大人,随对伙伴们说道。  他们同意我的看法,各自到沙滩地里拿到自己的草箕,准备拔草。  回家的路上,他们你一言他一言都在说我学了雷锋,说得我心里很不好意思,我故意生他们的气,说那件事微不足道,够朋友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我们都是小小学生,以后的路还长着哩,我不想因这一件小事而得到邻里邻外的闲话,我尤其希望这事不让我的父亲和哥哥大人知道。几个伙伴很讲“义气”,为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在家里,我以半哭的语气向母亲“坦白”了我不小心跌入河里弄得一身湿的“事实”,母亲对我很感理解。)  晚饭时,哥哥大人与大姐一人一语地谈论各自的进城心得。哥哥大人擅长于“借题发挥”,他直言不讳地说道:“在县城的街上与大姐并行,谁都认为我们是一对天生的夫妻,老天爷为何偏偏要安排我们是两姐弟。这是前世祖宗造的孽!”哥哥大人怨道:“前人(暗指我那诽闻多多的爷爷)做嫖客后人多苦难。大姐这么好的人,走到哪里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天生一对’,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转世,谁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姐弟!”  哥哥大人在情子路上徘徊,荡游岁月之中,与其同学小发一道加入了义务兵应征的队伍。在我们农村,当兵是一件大事、大好事。哥哥大人离校两年来,在家未出门打工就以我家为中心,向四周围游玩,认识的人(包括村、乡干部在内)也多。其一张能言善辩之巧嘴,加上其对人称呼有大有小甚讲礼貌,且能把三百年前他的那副“一国之君”、“一世之王”的“幻想架子”搬到三百年后的这时间的现实中来——有这样的“超级口才”、“超级口功”、“超级意念嘴巴气功”,人才品貌皆佳,人们都乐意与之建交。当兵之事即是他在村政府旁的一所有美貌闺女的人家住房里“闲访”时探听到的,村长其时亦在此处。  “晓智啊,你今年多大啦?人长得顶不错的,又高又结实。”村长对我家哥哥大人言道。  “我今年刚满18周岁,”哥哥大人说道,“‘大领袖’有何指示?”  “初中文化有吧?”村长对我家“大人”投来赞赏的目光,道。  “有,前年毕业的,村长大人问这件事——怎么啦?”哥哥大人看村长的眼里,充满着好奇又不乏敬爱。  “好,你的条件还可以。”村长道,“我们现在正为征兵工作而忙着,你可以做好准备报名参军,体检如合格,成为一名军人,你的前途无量。”  哥哥大人在乡里通过初检,到县城复检的日期不久即将到来。  母亲对哥哥大人当兵之事宛如喜上眉梢,她进厨房回头看哥哥一眼,走出厨房又看哥哥一眼,左看右看,斜看正看,越看越觉得哥哥大人像个红军传人,像个地道的解放军战士,比他叔叔还更威武更风流,哇呦,一个多么有出息的大人物——忽然,母亲眼前的穿西装着喇叭裤配高跟皮鞋头发飘飘的人物不见了,一位手握钢枪、头戴绿军帽身穿全副草绿色(又说是淡蓝色)当年红军穿过的那种旧式军装的人物赫然代之显现出来,而她自己也似乎倏地变成了一位手拿鲜花的少女,《十送郎当红军》的音乐也似乎在耳边响了起来……母亲对哥哥大人的有些言辞是相当好感的,而所有这些“好感言辞”中,最为“听得心花怒放”的当属那句“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女子”之“妙语”。哥哥大人就是用此“妙语”一次又一次地攻克了母亲对他发射出来的“怒火炮弹”,从而为他在本家庭创建“独立王国”开辟了道路,他对我们姐弟几个颁布“法令”、“法规”是可以忽视母亲这个“后顾之忧”的——只有父亲,哥哥大人有所顾忌,两个粗暴蛮横的人物狭路相遇并非勇者胜,这时,具“裁判”性质的观众应往“辈分”方面考虑,以免失误、“偏见”。  哥哥大人到县城参加复检回到家中,一开口就要求补血,要母亲给他增加营养。哥哥大人说话中既盯了一眼我家养的一只大骚公鸡,也瞟了一眼我家的那两只大肥鹅。  “今天被抽了满满的一瓶血(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种瓶子,我那时的猜测是酒瓶,再大一点是面盆),别的参加体检的人都说回家后要大补一回,我不会比不上别人的(他的意思是说人家要大补他也要大补,他甚至还要更大补)。”哥哥大人对母亲说道。  母亲听宝贝大儿子讲被抽掉了那么多血,自然心疼。哥哥大人不必多费口舌,母亲从他的眼色——哥哥大人视线所向中就知道他在打鸡、鹅的主意。母亲随“磨刀霍霍向”——鸡、鹅……  接连几天,在餐桌上,哥哥大人像邻人那刚生了孩子的媳妇似的,母亲为他供应了“私菜”。我们姐弟几个望着他的吃相,很觉得有趣,他的手按在裤带上搞那个动作——松裤带,是这种趣的最高峰,两姐姐都把脸转开了,我却不然。哥哥大人的“趣”归趣,我是不会那么便宜对其发笑的,他若强要我发笑,我有可能要“斗胆”向其“索价”。我真搞不懂姐姐为何在吃过苦头后仍对那种“庸俗之趣”笑得出来——她们面对这种“庸俗之趣”不得正视而回避就是(堪称是)笑的一种控制表现,她们对这种“庸趣”花费太大了,更糟糕的是,她们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值”的。  哥哥大人没有被征入伍。与他同去报名参军的小发个子比他矮,人也没他那么结实英俊,倒戴上红花被村干部吹吹打打送走了。当兵对哥哥大人来说是场美梦。雷响梦逝,哥哥大人不免颇感扫兴。我们姐弟几个都衷心祝愿他早日穿上军装——我们无意希望他成为人民的英雄卫士,其实,只是希望家中好少一个令人恐惧的“阎牢王”。哥哥大人的梦未能实现,也可以说是我们的“不幸”——我们又得面对他在家中所推行的“巴掌政治”的现实。  农历12月,村里办喜事的人多。  哥哥大人的一位同龄好友,住家就在我们家附近。他父亲是一名村干部,几个月前就给他这个儿子办好了结婚登记手续。那时还没有发居民身份证,稍有一点实力的人,只要“拉拉关系”“做做手脚”,儿女就可凭空增长几岁,直至向外人宣告其儿女法定结婚年龄已到(有的家长为提高弄虚作假的“质量”,笔一挥嘴一唱就把儿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拉到了“二十五六岁”这一高度,这个高度已经“超婚龄”了,再不给办结婚手续,以后讨不上老婆或嫁不出去就找你们算账)。好友结婚喜日,哥哥大人被请去装新娘,他的“任务”是用自行车把新娘从娘家拉至新郎家。  看着一个无论从身材(哥哥这好友只到他肩膀那么高)还是从相貌上,都不如己的人讨上了一个如意夫人,哥哥大人心里就像翻了一只“八味瓶”。他完成自己的那份“使命”,参加迎亲的人都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宴席上吃喝谈笑,即借故回到家中,唉声叹气,向母亲诉苦:“人家的子女就是命好!自己不操心,父母亲倒着急为他讨上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婆……唉——!……”  “人比人气死人,你还能跟他比,他父亲是什么人你父亲是什么人?他家又有钱,你只有靠自己争气去挣到钱来,才是好事,你爷佬远离家门工作在那个林场,工资又那么底……”母亲安慰而又带鼓励地对哥哥大人道。  大姐自与哥哥大人同逛县城以来,一直心事重重。忽有一日,媒人上门,与母亲“坐谈”了大半天……大姐再也未与哥哥大人一起外出游玩了。一月后,郎君方面派了家属来到我家“查家下”(进行订亲交流活动等的婚前预备大事俗称,据说只男方亲属去女方家才这么叫),大姐坐在自己房间里闭门不出。哥哥大人在应征参加体检后“待息”的日子里,大姐在忙着为出嫁做些活儿,如:缝鞋底、做布鞋,等等。  哥哥参加了其好友的婚礼后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姐姐嫁人之日来到。那晚,哥哥大人与大姐做了“最后的”谈心,他们言到亲情处,双双簌然泪下(为恰如其分地表明我家大姐与哥哥大人此时的“离别”之情,看来还得把多年后在我国唱得红火的一首情侣对唱流行歌曲——《心雨》“引”到这里来。且假设男声是我家那至尊的哥哥大人,女声为我多情的大姐,那么就有:哥哥大人唱道,“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大姐唱道,“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哥哥大人唱道,“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2009-02-16 06:08:19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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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三)

       炎热的夏季里,到处洋溢着诗画般的浪漫气氛。每逢赶集的好日子,乡村里的马路上会出现一个十七八岁的俊小伙子,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红、黄、白格子衬衣,下穿喇叭裤,脚穿高跟皮鞋,一宽大的铁链皮带束着裤腰,内夹着衬衣,骑着一辆崭新的轻便自行车,一路上左扭右拐如游龙摆尾似地向集市方向赶来。小伙子一路吹着罗曼蒂克式的曲调,偶尔腾出一只驾驶单车的手,撩撩其油光滑亮的头发。  驶出乡村马路,路上赶集的人三五成群。从那边小路上走来的几个都是姑娘家,她们红红绿绿的衣装,小伙子老远就注意到了。  “欧——”“哎——”“嗨——”小伙子骑着单车扭头向她们发出了一连串嚎叫。  “他是在喊你吗?”一名穿淡红色上衣的姑娘对旁边一位略胖的女孩道。  “不!他是在跟你打招呼,要不就是叫她。”胖女孩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一个高个女孩。  “明明是在召唤你,你却说是叫我!?”高个女孩争道。  “哈哈哈!”“嘻嘻嘻!”“咯咯哥!”无言之中,三个姑娘一齐笑了起来。  这几个姑娘快走到马路边了,小伙子骑着单车向她们面前的马路猛冲了过来。  “咳!小姐,goodbye!”这骑着单车的一副十足阿Q嘴脸,说话中还用手朝她们挥了一下。姑娘们似对这骑单车的“阿Q”有所顾忌,止步不前,眼看着他从面前狂啸而过。  此“阿Q”即是我家哥哥大人。他现在已经是出过多次门的“社会人物”(区别于学生),荷包里有供他自己消费浪漫的本钱,那都是他在外面用汗水换来的。哥哥大人现在对异性的追求已从在学校里的“漫步”转化成了“快步”,有时还起“跑步”。他的这个需求达到了如此程度,剌激着他走向时尚化、罗曼蒂克、阿Q化。“高跟鞋、喇叭裤,跳起舞来扭屁股”是要有经济基础的,哥哥大人将打工挣来的钱全部投注到了这些方面。他以前说的支援家庭经济、承受一份家庭负担,用他自己的汗水钱造福这个家庭——他拿了几块钱给父母亲,鬼晓得。哥哥大人现在去的是墟上的娱乐店,在那里他可以与男、女朋友欢聚一堂,必要时还可以混成一堆。大城市的“迪斯科风暴”不知何时席卷到我们这沉寂的乡村来了,没有VCD卡拉OK,见不着MTV上的摇滚节目,录音机还是有的。仅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疯狂节奏,就够狗男狗女摇头(据说有一种东西人吃了后连续摇头二十四小时,还不会累呢)晃脑大舞大跳累死累活。  父亲很少回家,哥哥大人也并不经常在家。哥哥出门回来除了玩乐、追踪女友,其他什么都不管。哥哥大人从小就没有在农忙时挑大粪的经历,现在的他能力大增,大到可以另起门户另开炉灶无须父母插足;哥哥大人外出已久回乡偶逢收割、种植,母亲欲得其力,须大做其“思想工作”像“求人写大字”(文盲母亲的惯用语,意为叫人做事得巴结、奉承、一求再求,喻叫人做事难上加难)一样难。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姐弟几个比母亲更能发现哥哥大人的“绅士风度”,常怀着羡慕与崇拜的心情暗暗向他望。“多在出门极少在家”的父亲看到哥哥大人那“绅士”般的气派,“越看越不上眼”,而哥哥的刺激性“香气”却接连不断地继续向父亲鼻子上冲来,这样,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迎来了空前激烈的一次。  “你这个土匪、混帐的东西!高跟鞋喇叭裤,穿着整日价这游那玩,母亲叫你做点事还倒责怪斥骂她!你越来越目中无人,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父亲揪着比他高出一截的哥哥大人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叫道。  “……我做错了子给(“子给”地方言,意为“什么”)!?你看看别家像我这么大的年轻人,他们西装笔挺,皮鞋——脑门也发光,有时还牵着老婆的手在集市上到处逍遥……你这样对待我,能把我怎么样?!我到时照样要娶妻讨老婆生儿育女!……”  “说得好!有志气!我能有这样的儿子,实在值得骄傲!”父亲言毕,松开了揪着哥哥大人的手,走到餐桌“上席”坐了下来……  这是发生在一天晚餐前的事情。  几天后,哥哥大人带回两个女友,我们家像来了贵客似的,使得母亲忙里忙外,在厨房、灶前灶背累得不亦乐乎。三姐见哥哥带了两个女子进入了我家,躲得远远地;二姐干脆拿上锄头去外面“打田圈”(巡看自家田地里的情况,如看看田地里有没有水,庄稼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生虫要不要打农药,等等)了。在那间古老而彩画满壁的屋子里,哥哥大人安放了一台录音机,备有一盒盒最新流行歌曲磁带。整个上午,哥哥大人陪着两位贵客在房间里谈天说地,或跟着录音机里的歌星摇头歌唱。他挑了一盒最热门的歌曲磁带,在录音机操纵键上啪啦啪啦按了几下,一首女高音独唱、男声伴唱的《阿里山的姑娘》出台了。哥哥大人把音量放到了最大限度,好纵情跟唱而不被人发现自己唱得糟糕,两女友也轻声地哼着,并打着节拍:  “阿依努哇那依呀那哟嘿……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啊,啊……高山常青,涧水常蓝,姑娘和那少年永不分那,碧水常围着青山转……”  唱完《阿里山的姑娘》,录音机里一种异样的宁静,磁带仍在转。几秒种后,欢快兴奋的旋律伴随鲜明的节奏,导引着他们讴歌新声: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暧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  哥哥大人其实唱得很动听,他的嗓子很好,两女友甚至忘记了跟着哼唱,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哥哥大人那副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声情并茂而百唱不累的“歌星”模样。“索拉索米索,索拉索米索,索拉索米索索米发米雷米,雷米雷斗雷米索斗——斗”,一曲刚过,哥哥大人和着录音机传出来的旋律,又拉开喉咙高歌起来: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梁,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  这天上午,哥哥大人相当于给两个女友举办了一场“个人演唱会”。两女友加上哥哥大人的“口才艺术”早已被英俊不凡的哥哥大人的“新星艺术”所陶醉,她们痴呆地望着他,他含笑着说道:“你们可不要这样看着我呀……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今天欢聚在一起,明日可能劳燕分飞……”  贵客在我们家用过午饭,哥哥大人显得依依不舍地陪着她们走出了门。  “以后来我家玩吗?”一贵客对哥哥大人说道。  “我家父母亲都好客,来我家包你过得快乐。”另一贵客接着说,“随到随迎。”  “现在我有充足的自由时间,”哥哥大人语气豪迈地说,“父亲又不在家,在家他也管我不了那么多。你们即然有请,我怎好推辞?隔些日子一定来。明天我的一个同学在墟上请客,后天又有一哥们约我……”  哥哥大人有充足的自由时间,他却一直在忙。母亲从他脸上表现出来的神色隐隐约约有之所悟,她没有指望哥哥大人承担一份家务或农事活。哥哥尽管已不可能成为“太大学生”、“非常大学生”之类在学业上卓有成效的人士,母亲还是认为他会有前途的。他不是种那几亩田的料,母亲也不希望哥哥继承祖业,一生滚着泥巴。“让他去吧,”母亲心想,“从他说的话中就可以看出他是有主见、有本事之人,儿子终究是儿子……”乡村里有点来头的人家的儿子,十七八岁就讨上了老婆,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子女都已有两个了。母亲不识字,听到人家十七八岁的儿子就讨上了老婆,她心里也是有感受、有反应的。邻居家那个比母亲并不大龄的老妈,每天早晨抱着孙子在逗他玩,那种声音从她家的屋里传出来,仿佛是有意在讥笑邻人。母亲每每听到那个老妇逗孙取乐的叫声,脸上就会表现出很大的不悦。离我家不远处有户人家,六女一男,自办了个电动农作物加工厂,经济状况比我们家优越。此家主人一度因鸡毛蒜皮之事与我母亲大动口角,母亲从这次口角事件中抽出了“精华”,借用以指责我们:“人家说你们是水蛇,你们不争气,气得父母要死。没出息的水蛇再多也强不过人家的一条花手巾!”被时代剥夺了认知文字权力的母亲,对迷信是颇有讲究的。纯粹是一派胡言的口角用语,却像一条“自然法则”被母亲强加在我们兄弟(特别是我)的身上。母亲坚信“多子多福”、“早生子女早享福”,当初眼光独到的哥哥大人动辄讽刺母亲“生儿女也跟人家比赛”,看来也是有一丝积极的社会意义。小孩要大人抱,被认为是他们那时期的一种心理需要;老人想抱小孩,或许也是他们的一种心理需要。其中后者更能体现人类繁衍生存本能之高。母亲就这样纵容且也无能为力地让哥哥大人成天价的在外游荡,让他去找欢寻乐。每次哥哥大人回家来,母亲最关心的是看看他身边或后面有没有带着或跟着别家的女子。哥哥大人在学校读书时就给了我们姐弟几个“花花公子”般的印象,现在这种“印象”跟着其“原形”在“全面发展”,于是乎我们家的“准花花公子”——哥哥大人最终“问世”,哥哥大人受“准花花公子”之衔有理、当之不愧。  大姐前不久已“出师”返回家中,父亲筹资给她买了一台“西湖牌缝纫机”。大姐用这台机器给我们每人制造了一身新衣服,之后,有人家送布料来请大姐制衣,也有的人家连人带机器将大姐请到他们家中为他们造“福”(造“服”,制衣)。大姐成了全村一名闻名的裁缝师。  哥哥大人在我们家中,父亲在外,他就是“天王”——“老子第一”。他的巴掌时常在我们姐弟中晃来晃去,我们活若“惊弓之鸟”,人人自危。为更清晰地解释这件“怪事”,我可以打个比方,哥哥大人在我们姐弟面前晃来晃去的巴掌,就像一个悬挂在空中做“荡秋千”运动的魔鬼,这个魔鬼晃到了谁的头上,谁就得遭灾。只有大姐,哥哥大人很是尊敬。大姐天生丽质,身材丰满,身高也居我家三姐妹之首。童年的时候(如我五岁那年),大姐的“五厘包子”(把手指屈起来用除拇指外的四个指关节敲人头上——即用“敲门”的手法打人头上的这个动作,我们俗话称为“五厘包子”。我初听到“五厘包子”这个词,时年约四五岁,以为这是像“鱼包子”或“肉包子”一样可以“吃”的“包子”,还一个劲地吵着要“五厘包子”吃呢。我记得我好像为了吃上这个“五厘包子”,一天到晚都对母亲闹情绪,后母亲估计给我闹烦了,终用敲门的手法在我头上敲了两下,她并没有下力,可我还是觉得疼。“这下你就吃到‘五厘包子’了,味道怎么样?还闹不闹要‘五厘包子’吃?”母亲在我头上敲“门”后说道。母亲对我这么讲,我还是不懂“五厘包子”是一种打人的手法,且我已经刚刚“吃”过了,以为是买“五厘包子”的价格太贵,难住了母亲,惹她生气,她才这么打我的……我单单认识这“五厘包子”就“花”了几年时间,约七八岁时,我才知道:“五厘包子”是“吃不得”的),曾使我流过泪。我吃饭时端碗不小心掉在地上把它打破了,才吃过大姐的“五厘包子”的,这天母亲好像不在家。大姐也真是,她给了我“五厘包子”吃,也不对我讲明——这叫“五厘包子”,害得我过后仍然“日思夜想”地想吃“五厘包子”……那都是过去的事,大姐对我其实很好,我记得我读四年级时,她还曾私下里给了我几角钱(那时的糖果最好吃的也才两分钱一粒)呢。不仅如此,哥哥大人的“魔掌”晃到我面前时,她还敢为我挡住它。大姐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令我深受感动;得到大姐爱护最多的应该是我。故躲过极大“猛男兄”一劫后,我心里总会默念:“感谢大姐大。”  哥哥大人带两女友到我家那天,大姐被人家请去做衣服了。晚上,大姐回来,我们正在吃晚饭。  “姐,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县城玩玩吗,好久没到县城去了。”哥哥大人开口道。  “等做完这家人的衣服,看看有没有时间再说。”大姐说完,迈步进了她的房间,一会大姐又出来。  “今天谁到我房间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大姐冲着我们叫道。她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是我带了两个女朋友回来,在你房间里坐了坐。”哥哥大人应道,他说话时嘴里还边嚼着东西。  大姐听了来自哥哥大人的口音,未再语。  大姐比哥哥大两岁。哥哥大人今年出门回来,见识倍增,在姐姐“出师”之前,他就经常跑到姐姐师傅的裁缝店去,约她出门。大姐与哥哥大人肩并肩,有时还手拉手的在山林中漫步、闲游。他们那个样子,别人很容易误以为是一对“情侣”,他们倒不在乎,或许也没注意到这一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都正值青春年华,跟着感觉走,管他对与错,他们拒绝不了岁月到时的需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哥哥大人与大姐的关系发展,有时在家内也有所表现,母亲对此比较敏感,她对有关两人做出了提醒道:“你们两个可不要丢父母亲的脸呵。——晓智啊,你记着要为我们争气,一心一意挣到钱来才可以解决问题……”  大姐做完那家人的衣服,与哥哥大人第二天一早就梳妆打扮赶至县城。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情爱“橙”里透“黄”的电影,走出影院两人脸上或辣青或红晕……他们一同走入了一家照相馆。哥哥大人与姐姐站好近乎相互依偎准备拍照时,店主忽然向他们提出一个问题:  “你们是两夫妻吗?”  “不!她是我姐姐。”  “那……你们应该换一种方式照才对,才合乎规矩。”  店主搬来了一张塑料靠背椅,让大姐坐在椅子上,哥哥大人站在一旁,他的一只手被允许放到了椅子上。  “好!就这样!带笑一点!……”店主摆好相机,在定位“瞄像”时说道。“咔嚓!”一声响了,摄影师照下了哥哥大人与大姐的“无穷贵”合影。“隔两天来拿照片,”店主送顾客出门时说道。  哥哥大人与大姐花了几十分钟就从南到北走穿了县城,接着他们又花了几十分钟在县城打了个小圈,顺便逛商店。哥哥大人买了几张美女歌星画和电影宣传画,大姐建议买几个苹果准备带回家给母亲和几个弟妹吃,被哥哥否决了。“钱不多了,下次买吧。”哥哥大人道。  哥哥大人领着大姐进入了一个小餐馆,点了三个菜……这次,大姐也掏了钱包。在去搭公共汽车回家的路上哥哥大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钻入了路边的一个百货商场。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瓶皮鞋油。“皮鞋擦亮了,别人才看得起,才有威信。”哥哥大人对大姐解释道。  哥哥大人与大姐下县城游玩这天下午,我约了三个伙伴去拔草,其中“铁布衫功夫”——“铜菩萨”也在内。  昨天晚上我们村里放了一场电影,是在晒谷坪上放的。我们这几个人都是看电影的“积极分子”,听到附近有放电影的消息,必有一个当“侦探”的。片子好看不好看,全看“侦探”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情态:如果他(或者我)约我(或他)们看电影,是无精打采慢腾腾地来的,晚上的电影想好看是很没有把握的——多只是“咿咿呀呀”唱什么“跳梁剧”或“菜茶(采茶)剧”曲调的(对什么剧或什么什么戏的片子,我们叫不出其名堂,会自己为这类“剧”“戏”起名)看得教人“起眼睡”(打瞌睡俗称)的片子。不管怎么样,村里附近放露天电影,我们这几个人都放弃不了前往一看。猜测终究是猜测,谁知道听起来不合口味的片子,放起来就不会有惊人精彩的场面呢。  昨天下午“铜菩”(我们叫他“铜菩萨”外号有时会省略“萨”字)来约我们看电影又唱又跳地,不消说,我们几个早早地就提凳背椅到放映场上“聚会”去了。《南北少林》、《突破乌江》的片子仍还装在箱子里,放映员也不知还坐在谁家的客桌上“举杯弄清影”,我们几个小少年却在大坪上饶有兴趣地放起了自己的“功夫片”——在这里“服打”(“武打”一词的“武”我们会发音成“服”)、“战斗”了起来。  “铁布衫功夫,刀枪不入也!”“铜菩萨”模仿电影《鹰爪铁布衫》里的“英雄人物”动作,站好“马步”,向我们挑战道。  “八格亚鲁!”(这是我们这种年纪的人物从电影上学来的“日本话”,其意为何,我们都不晓得,据说是日本鬼子骂人之语)看招!外号“猫眼司令”的邻居伙伴小元装腔作势,张牙舞爪又口里哇啦哇啦地叫着对“铁布衫”发动了进攻。  “候!哈!”“哈!哈!哈!”“猫眼”与“铁布衫”嘴里叫着,手脚乱舞,似乎彼此打得难分难解,打得“天昏地暗”,然而他们的手、脚实际上连对方的身体都没有碰上,走近去定睛一看:原来两位“战斗勇士”都紧闭着双眼。  “有西有西!停止战斗!”外号“多多娘”的伙伴石长像《敌后武工队》中的日本法西斯军队指挥官似的,拿着根小树枝,当作“军刀”,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铜菩萨”与“猫眼司令”之间,对他们说道:“你的,什么的干活?你的,良民大大的好!要不死啦死啦的有!”这声音实际上是“鬼叫”——他的这种荒唐可笑的大人样对我们小孩是很有市场的,我当时就笑得前俯后仰……  昨晚看完电影,回家后我们都睡了个好觉。“铁布衫”直到上午九点才起来,是他母亲叫他起床吃早饭才把他给喊醒的。今天是星期日,“铁布衫”睡懒觉影响不大。我起床后,哥哥大人和大姐都没有在家中看见他们。哥哥大人不在家,谢天谢地,我心中暗喜,整个上午我都感到愉快。  我们一行不约而同一齐向河边的一块沙地走去。路上,我们说的、笑的都是昨天晚上看到的电影里出现的事。  “多多娘(我们把“良”字发音成“娘”用之代替“多多良”,不会得到“当事人”的人反对),你有没有看到《突破乌江》的那个敌旅长盖三床被子,蛮好笑的。”“铜菩萨”对“多多娘”说道。  “不!还要那个碉堡里放夜哨的敌人更好笑,他用手电筒在窗口外照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我们的人就蹲在下面。”“猫眼”插话说。  “是的,那个笨蛋最好笑,鼠头鼠眼,看电影时我们的周围就有很多人笑他。真惊险!若被他发现,我们先摸过了乌江的人定会吃他们的亏!”“多多娘”道。

    2009-02-16 06:06:54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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