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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二部 三)

        下午约过了一点钟,我关上宿舍门(这房间没锁,我心里很担心别人会把我的那个包拿走,我包里也还有几块钱),独出工地而上街头。    我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走或该去哪里,我只觉得到这街上来走一走比不上班也呆在工地里感觉要好一些。我们这个工地位于十字路一角,出口有两处,各通向不同的街道:正向出口(进车道)通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马路(属于105国道),侧向出口(仅人可进、出)通向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而若一走出这侧向出口就沿着一条铺有水泥板盖的下水道向南行,过了我吊沙包的这棵比子树所挨着的一段围墙(这围墙属于这工地,有一半工地周边阔),就会来到一条小巷,到了这里,又有几种走法,可以通向本城的其它地方。    明天就要过中秋节了,前年的中秋节,我是在跟“哥哥大人”弹棉被的外地(广昌县)度过的;去年的中秋节,我是在跟篾匠师傅做篓子的广东增城某镇(福和镇)度过的,这一年我在外面(广东)打了11个多月的工,吃多了酸辣,回到家里,还是免不了要受蛮横凶暴父亲的打骂……    明天若不回家过中秋,那就意味着我已连续三年未与家人分“团圆柑”、吃“团圆饼”。是去广东出门那年起,我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思考自己的将来……后我又跟“弹棉大师”上了井冈山弹棉被(久负盛名的革命老区旅游胜地——井冈山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少年游客”,他挑着担子,像《西游记》中的“沙和尚”,跟在一位“弹棉老先生”的的身后,饱览名胜英迹。这“沙和尚”的绰号,还是这“弹棉老生”为这少年起的。“弹棉老生”的口角稍微拐弯,又会把这少年称为“猪八戒”,起程时对少年这么说:“‘八戒’!挑起东西来走人!”),又跟父亲的一个“酒肉朋友”的女婿去龙南弹棉被(我父亲的这个“酒肉朋友”跟他保持着“酒肉对流”关系——即今天你请了我喝酒吃牛肉,明天我就请你喝酒吃鸭肉,此类事循环往复)。对这最后一个弹棉师傅,我终于施行了“革命”(采用“苦计”向其“罢工”告归。所谓“苦计”,指的是我用可怜的策略使得师傅不得不放弃雇佣我,让我回家——我要返校读书,不想如此下去荒芜一生;回到家后,这一策略成为别人——尤其是父亲的“酒肉朋友”及其亲属——污蔑说我为“先生蜂子”、“老牌电脑”(电脑方言音同颠佬)的“理论基础”;这一策略使得我在家乡从那时起“少年蜜蜂”——即“小疯子”之臭名开始远扬,我觉得这一策略害得我好苦)……“我要读书。”这是面对家庭及其周边环境的恶化而自己“沉默化”的我对母亲一连几天唯一说的一句话。父亲听说我说什么“我要读书”严厉地斥责我,又变本加厉地打骂我……为了实现再回学校读书(我读完初一刚满13岁被父亲强迫弃学出门。我数学才考了77分,父亲说我“数学不及格,没考上不让你读书也只怪你自己”)之心愿,在智穷力竭之际,我只好使出了自以为“最厉害”的一招——绝食(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达三天)。绝食又以失败告终(绝食未能令父母亲——母亲或者可以忽略,因为这个家庭暴父为上,母亲也受其极端限制、约束——对我产生可怜,让我、帮我实现返校读书之愿,反而饿坏了自己的身体,空了几天钻松树林练武、翻筋斗),父亲又粗暴地打了我一顿……我对自己的这个家失去了一点点的希望,决定离家出走。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我没有对父母亲讲明我是“誓死不回”,而是说我是去“出门”(出门打工挣钱),父母亲(我对父亲极少言,对母亲说明后,她把我的话转告给了这“暴君”)听我说要“一个人出门去挣钱”,都为我感到高兴(母亲的这种高兴与父亲的这种高兴包含着两种意思——其一为母亲所想:儿子要出门“独立打工挣钱了”,这事可喜可贺。其一为父亲所想:我与你这个孽障天生八字不和,我终止你的“学业”,就是要令你将来的日子别过得那么好。你说要一个人去出门——笑话,你这么大的一个小孩,到了社会上,人家说话稍为大声一点,也会令你做噩梦;还想去挣钱养活自己,你这是天真的——肉包子打狗去送死吧,街上、路上无家可归、濒临死亡的讨饭佬我见过多了,你走到外地,回家连车费都拿不出了,嘿嘿,你……——我且不管你,哈哈!),还带上些自豪。“你总算‘醒’(父亲曾宣布说我“想读书”是愚蠢荒诞糊涂的,就像被鬼拍了后脑一样)过来了!敢一个人出门,这样才像个好子好女!”父亲没忘了对我即将进行的童痴行动打一针“兴奋剂”。“人家像你这么大的人早就一个人出门了,现在有的钱已挣到了大把,都准备讨老婆了(父亲常用“别人像你这么大都准备讨老婆了”这句话来驳斥、论证我想读书之蠢烂荒唐)——‘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善于正理歪用、曲用),你及时省悟,我对你的希望没有失去,我对你的苦口婆心教导没有白费——我总算使你清醒了!……”父亲对我的印象太可怕了(我宁愿投入与魔鬼决战之地,这样做都有显英雄色彩,不愿接近这可怕的父亲,与父亲过招是可耻的),他所掌管的这个家对我已失去了其固有的意义。……    “看,又一个电脑来了,这电脑也还年轻,——呦!看他那相貌,还长得挺不错的哩!”    我正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上边走边想,步伐显得异常沉重,忽然听到耳旁有人在这么叫。我忙把目光移正,对着前方,这次我下意识地昂着头挺着胸,并模仿电视上的军人迈开了大步走路。刚才是哪个人说了那些话,此人说的是睡,我都无心去管他。我昂首挺胸拐入了另一条街道后,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着:一条裤脚边破得拖在地上的裤子(我后把这条裤边剪掉了),一件掉了两粒纽扣、衣袖破得右边长左边短的上衣,一双破烂的解放鞋,这才发现我所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在工地上班时穿的。“看!又一个电脑来了!……”回想起刚从路边听到的这些话,我联想起了工地光头工、孙老汉等人换掉上班衣服、鞋子,穿上好的干净的衣服鞋子回家(或上街)的那一幕幕,似乎忽然之间领悟了一个什么道理……在一个家商店门口,我远远地发现:有一个小女孩很像我几年前在家乡的那条小河里,被我抱起的那名掉在河里被水冲走的那个小朋友(这小女孩当时约三四岁,现在时隔多年,应有六七岁了,这正好跟眼前商店门口的这个小朋友的年龄相近)。为弄清到底是不是她(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只觉得似有一种好奇心在促动着我去做),我特意走近这家商店,在这名小女孩的一旁慢慢地走过,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小朋友确实很像那位掉入河里被我抱起的小女孩,可是那店子里的那两个大人(可能是这小女孩的父母亲)我都不认识(那小朋友的父母亲我认得到)。我对那个“特殊的小女孩”(我从河里将她抱起那刻,就对她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似乎她以后的生命连接着我跟我“息息相关”一样,我一直在惦记着她)的父母亲是谁我心里有数(我把那小女孩从河中抱起后,她的姑姑——一个跟我年纪相近的女孩就吓得面如土色地从河坝上跑了过来。这女孩担负着照看那小朋友的责任,是她把那小朋友从家里带到这河边来的,我认识她),从商店里见到的那两个陌生的大人,可以推想而知:这小朋友不是她。这小朋友在我快要走过她面前时向店子里退了几步,随后也扭头向我看来。    这个城市说起来虽是我的“家城”,我家离这县城仅三十里路,我是这个县级辖区内的公民,我在街上所遇到的人们,我都未曾见过,走在路上的这种感觉,与走在千里之外异乡路上的感觉居然那么相像。“家城”可不比千里之外的异乡,我在街上未遇见过熟人只不过是一种“巧合”——说不定在旁边的某栋房子里就住有跟我同一个村的人的亲戚,甚至住有不久前刚搬到这县城来的所熟悉的同村人;我父亲从家里往返至他那个单位都得路过这里;我们村有的商店老板都得到这城里来“调货”,而所有这些对我又有何关呢?我若不是那好心的“胖阿姨”把我带到了这工地上做工,恐怕现在早已饿得不成人样了,……我相信我不会被饿倒的,在最困难的条件下,我也可以学习别的“电脑”(多为无家可归的男乞丐)或“颠婆”(多为无家可归或被人抛弃的女子)之样去捡垃圾卖或讨食物吃(自从来到这“家城”,我已在街上看到了好几个“颠佬”和“颠婆”在水果垃圾堆里乱扒乱翻捡垃圾吃。最让我注意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子的男小乞丐:他蓬乱肮脏的头发上有时会盖着一个破盆子,他的一条裤子破得像酒楼、大饭店里的迎宾礼仪小姐穿的旗袍那样露出一边大腿再到小腿的肌肤,他的上衣也破得成一条一条的,有点像电影上见到的那些热带雨林中的土著人——野蛮人裹在小腹前后的那种成条形的装饰物——芭蕉叶、兽皮或其他什么易被撕成条状的东西……他早上会在餐馆外面的路上捡别人丢掉的面包吃,他有时会眨动着一双因长期缺乏营养而变得畸形怪状的眼睛看着别人微笑)。我心里忽然无缘无故地感到似有莫大的悲伤。我为什么会忽然产生这种“消极”的心理?是刚才站在那家副食品商店门口的,那打扮得妖艳而身段苗条的女士抑或是“小姐”说了我是“电脑”?还是我在街上没有遇到一个熟人?……一个小小的我,出现在这个“家城”的街道上,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是“多余的”;若没有那胖阿姨“拉我一把”,把我从集市一旁的屋檐下带回到她老公承包的那个工地,或许我现在还是……别人怎愿为自己添加上一个不必要的包袱而对我怎么怎么呢?那个在这城里出现的小乞丐落到了那个样子,能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这个小乞丐原本是五官端正地投入到这社会上来的,因长期缺乏营样,他的眼睛已长得“畸形怪状”;再过一段时间,他的两脚或许也将“畸形”发展得“异化”了;他的两脚“异化”,不能走路了,再往后他会变得怎么个样呢?——哎呀!什么都别去想,考虑考虑自身的处境、自身的问题要紧。假设我明天就会失去工地里的那个工作,自己该怎么办呢?失去了工作等于失去了住处,失去了“伙食”(伙食费)来源……这个后果是严重的,不能去“假设”。然而,这“假设”是存在的,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自己不能“高枕无忧”。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生命脆弱得像条小虫,或像一只蚂蚁那么渺小,假设我一眨眼工夫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且这件事成为现实易如反掌,比如说我可以去跳河或跳山去“实现”这一假设。不去跳河跳山我若无工作,家又不能归(难以回的家在一定程度上称之为不能回的家并不成冤枉),别人又不帮助我,这个假设变成现实也指日可待(那个小乞丐可算是我的“投影”,我可以从他身上看到我无工作无人帮助之“未来”)——我不禁要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出了个我?为什么我要苦苦活着?……    “哎呦!”一声大叫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情不自禁举目向发叫点望去,见前面约三十米开外的马路上,一名骑摩托的男子撞到了一位老人后立即驱动摩托不顾老人安危“轰轰轰”地开走了。    “你这个抵(挨)刀死的啊!不要走!……”这名被摩托撞倒的老人口里在对远去的摩托上的背影竭力地喊骂着……    我加快速度向这位被撞得仍半躺在马路中的老奶奶跑了过去。    “比来子啊,过来帮帮忙,扶我一把……”这老奶奶见我向她跑了过来,对我说道。“那个抵刀死的撞伤了我,……却开车走了,——哎呦……”    我把这位老奶奶扶了起来,她挽起了左脚裤腿,靠膝盖处受伤部位鲜血直流,以为她可以自己走路,想松开手,她却站立不稳两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后我按她自己的话把她背到了最近的一所医院。    ……我一手拿着从新华书店里买来的《新华字典》回到工地,先在吊沙包的这棵比子树下停了停(我走得是侧向入口),用另一手摸了摸沙包(我觉得这个沙包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我很爱它)。我转身向工棚这边望了望,发现我住的那间宿舍门被人打开了。我以为自己的东西可能出了事,忙起步加快速度冲锋般地跑入了房间。称石古正躺在他自己的床上,眼望着工棚顶似在发呆地想着什么。我进宿舍的这种紧张状态令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并瞪着其眼看我。我见称石古露出这种受惊反应,,忙嘴里吹起了悠闲的口哨,并放慢脚步走到自己床边。 我把字典轻轻地放到了行李包旁,蹲下身子在地上拍了几下自己脚上穿着的鞋子,动了一下放在一旁的凉鞋,接着我站起身把鞋脱了,换穿上了这双凉鞋。我的整个动作过程,都被称石古的视线笼罩着。称石古与我互不做声。我换好鞋走出宿舍,到自来水处洗了一下手,又步入了宿舍。我从包里拿出本信纸和笔记本,夹上一支圆珠笔,带上字典,走出工棚上了那个砌了一半墙的楼面。在一个砌好了墙,木工们已在此做了些模板工作(木工们已搬了些装模板用的支架在此)的房间里,我挑了几块干净未沾有沙浆的砖堆成一只“凳子”,又在此“凳”旁放了一块,坐了下来。我把信纸、笔记本平靠在两合并着的大腿上,字典放在身旁的这块砖上,拿起笔,思考,写,……我有“炼丹心得”。    我们这间宿舍有一盏电灯。晚上,我坐在床上继续写下午开始起草的那个“心得”。约八九点种时分,称石古带着一个陌生的汉子进入了这个房间。这陌生汉子身材较矮偏瘦,一张发黑的脸成倒等腰三角形状,约三四十岁的样子,两眼内陷。    “小兄弟,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回家过中秋啊。”这个脸成倒等腰三角形状——即“三角面”陌生汉子用他那双凹陷的眼睛看了我几眼,对我说道。“怎么,席子、蚊帐都没有?怪可怜的,你不怕蚊子叮吗?”    这三角面说话口气还真有点亲切感,听得我体内若升起了一股热流,冲荡着我原来平静的感情。“天气差不多变凉了,蚊子到时自己就会消失,我睡觉时脚包住、手包住,头脸也包住又穿着衣服,蚊子叮我不到的。”听了这陌生人三角面的关心语,我暂停写字,抬头向他望了望说。    “哦——……”这三角面待我说完,嘴里发出了这么一响,其两眼仍在打量着我。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在信纸上写的字,以回避他那滚烫的目光。“他怎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呢?我又不是美女……”我心里在这样想,“真是奇怪!管他,让他看去。”    三角面在称石古的床沿上坐了会儿,点了根烟抽,没有再说话,随后与称石古一同走出了这间宿舍。这天晚上我写“心得”写到很晚,可能有11点了。我收起笔下床走出工棚向看工地的秃顶老汉宿舍那边望,发现他已熄了灯,平常他一般都是在晚上11点种左右熄灯的(工地正向入口内一旁,有一盏“照夜灯”,此灯每晚一直亮到次日天亮,是工地里设的)。明天不用上班,我可以起晚一点,至于起早床练武、翻筋斗、打沙包——那个秃顶老汉看着我做这类事对我也无妨(我觉得他知道我的“运动秘密”也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妨害),只是这个跟我睡在同一个房间的称石古……要想不让他发现我的早晨规律,不让他看见我的早晨运动,我可以起床后关上房间门(称石古在工作日起床一般都晚,明天不用上班,他更有可能会睡懒觉。我关上房间门出外做体育锻练运动,他若起床打开门我就会注意到他,从而停止运动或换个地方运动,此房间门关上——它保留被关上状态,对我来说是一种“警惕信号”、“安全标志”,它一被打开,我就会知道称石古起床“出动”了。称石古对我来说是个“防备对象”,他的“出动”他的出现,正在打沙包的我会立即停止打沙包,正在练翻筋斗的我会马上站着变得无所事事的样子——我对他无好感,我不会让他看到我做任何一个体育动作的。“打沙包!打个屁!”称石古这句话我是不会轻易将之忘却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安静多了:写到11点就11点,写到零点都不怕,不过,现在应该回房间去休息了,不必要再留恋、观赏今晚这个美好月圆之夜色。    中秋节这天,称石古起床出去后整个所余白昼未回宿舍。这宿舍里没有别人,工地里又只有那个秃顶老汉,无人搅我,我坐在床上写昨日之“心得”,未去别处(我这天并不知道称石古起床出去后会直到晚上才回,我一个人在这宿舍里就坐在自己床上写“心得”。若他回来,我仍会有必要且可以离开这房间到外面去的。我在这房间里呆,是未“固死”的)。上午,秃顶老汉对这工地进行巡查,他顺便进入了我这间宿舍,跟我聊了一阵子。“小孩子!你还不回家过节啊!”他一进门时就冲着我这么说道,“你的父母在盼你、等你回家过中秋呢!你在床上写什么?写信写文章啊!”    “老师傅!你怎么也还不回家过节呢?你的老婆子女都在盼你、等你回家过节吃团圆饼哩!你对你的老婆子女这么无心吗?”这秃顶老汉听到我讲这些,似乎不好再问我什么,在这房间里四下看了看,“嘿嘿嘿”地干笑几声,就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今天中秋,工地显得冷冷清清的,往日的搅拌机的轰鸣声、吊篮起落的声音听惯了,一时不闻,令我心里也感到有一种不对“味”的气息。中午我去快餐店吃快餐,才知道那几家工地的工友们带我去吃过饭的便宜的快餐店都停止了做生意。我早餐吃了一个油条,两个面包,现在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便宜的快餐店关上了门,别的饭店的门是敞开着的,只是太贵了,我觉得吃他们的饭划不来。我于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一家家饭店门口的蒸笼,问他们有没有包子或馒头买。晚餐我吃的也是采包和馒头,两个菜包两个馒头吃下去不久便会令我感到饥饿。我很想再去买它几个馒头或其它什么东西吃,可我屈指一算,今天花的钱已远远超过了平日——买三个包子就可以吃到一顿快餐,有二三两饭,两角钱菜(一角可以打一种),快餐吃下去有饱,三个包子吃下去却似乎没什么反应(或许是工地劳作“强化”了我的胃口),买包子吃真是不值!“过了今天这个节日,明天就会有快餐吃的,今日节省一点,明日一顿饭吃两个快餐也还省钱(未超计划乱花钱)。”我心里这么想着,把肚子里的“呱呱”叫兼带点儿“咕咕”伴奏之“交响曲”给淡忘了。    今晚月圆。我无心去欣赏这古老的美人脸,独自坐在床上写……又翻字典。    “小兄弟!过来吃面柑子!”我正埋头(房间门开着)聚精会神地翻着字典查字,耳边忽然响起这个声音,惊了我一跳。说话者是三角面,他两手抱着个柑子,称石古站在他一旁。“小陈子,别客气,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柑子吧,还有月饼呢,今天过中秋节,你不知道吗?”称石古对我说道。称石古他这个人在工作时对我一直没有过好面孔,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对我如此热心了呢?真是件怪事!出于回谢他们的热情,我打起笑脸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买的东西给我吃,(我吃了你们的食品)你们不会觉得心痛吗?”    “呵!你这小兄弟还真会讲话!我们买的东西(叫你吃)又怎么啦,我们诚心诚意叫你吃——这点小意思算得了什么。”三角面说着,掏出水果刀把柑子按在一张床上(孙老汉铺位)开始剖了起来。“给,小兄弟,接住!”三角面剖好柑子,分了约三分之一的样子欲向我投过来。    “这位师傅,谢谢你,我不喜欢吃柑子。”我做了一个礼貌推辞不接受的手势(伸出右手掌向对方)说道。    “月饼吃吗?不吃柑子就过来吃月饼嘛!”称石古对我说道。“还有花生、瓜子……”    “我已经刷完牙准备睡觉了,晚上刷了牙就到第二天起床后再吃东西这已是我的习惯。谢谢你了,称石古师傅。”    “唉——!”称石古嚼着柑子,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要这么客气干什么呢?!同在一起干工的,他又是我的‘大哥’……”    我低头翻查着字典,三角面与称石古同坐在一张床(即我对面一张床,是孙老汉的)沿上,吃着放在床上的柑子,他们的装有月饼、花生、瓜子等物的果品袋亦放在这张床上。三角面边吃东西边向我张望。这房间里暂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他们嘴里嚼食所发出的“啧啧”声。    “小兄弟,你干这个工作觉得苦不苦啊?”三角面打破沉寂向我说道,“不消话,肯定是苦,是不是?——唉,这个世界说起来就是这么不公平!实际上,像你这么大的人有的都还在家里向父母亲要吃要穿,你却出来干这样的苦工了……你怎么不去读书呢?你初中毕业了吗?是你自己不读,还是你家里的人不让你去读的?你的父母亲对你好、关心你吗?……你看起来真是可怜!”三角面见我翻着字典的手一动不动了,说得似乎越来越有劲。我把头弯得低低的,三角面对我讲了这么多话,我都未抬头向他望。三角面其实说到我的内心深处了,我不想把埋藏在内心的心事轻易地透露给别人知道,他的话说得再跟我的内心“投机”,他对我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    “小兄弟!你现在有没有钱用啊?”三角面这次提高了对我说话的音调,他的话仿佛又充满了对我殷切的关心之情。“你如果没有钱用,——拿,我这里有几十块钱,先借给你用也没关系,我只觉得你让人很感到可怜。”    “这个师傅,你是干什么的呵?你怎么会这么大方,愿意借钱给我用呢?”三角面的话又一次、更加深入地感动了我的心,感激之中,我禁不住抬头望了望他,对他不无礼貌地说道。    “我是做生意的,”三角面对我说道,“我这‘兄弟’是暂时在这个工地干活,隔些天——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他就要跟我去做生意不做这个工了。如果你愿意跟我去做生意,我也会为你安排事做的,过段时间可以把你跟我这‘兄弟’一起带到我那‘店子’里去。”    “你的店子是发那行财的?”我问三角面道,你店里的工作我(这个没有才能的人)能干得了吗?三角面未作答,把从身上掏出来的钱数都不数就站起身子迈出一步伸长手将之递到了我的面前,“拿着,小兄弟。”三角面慷慨地对我说道,他的面色表现得大方又热情,“相信我的话以后就跟我去做生意,帮我的忙,不相信我——等你以后有了钱就再把这钱还给我。我借几十块钱给你买蚊帐、买鞋子,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角面这些话说得并非无道理:我现在若有钱,肯定要先买蚊帐拒令人深恶痛觉的蚊子于帐外,买席子之事可以不忙,买衣服、鞋子穿上去走出工地好不使人“误”认为、肆意认为当事人是“电脑”,这事情解决得应是越早越好的,可这三角面跟我非亲非故,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若他是坏人,我借他的钱用,岂不……难道他真的仅是个同情我、关心我的好心人?不行!我不能借他的钱用!……“哈哈哈……!”三角面在我痴呆似的犹豫之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令我的注意力迅速脱离心思幻境而集中到了视觉所能感知到的现实中——眼前的这位脸成“三角”的陌生仁兄身上。“你这小兄弟真是好不胆小!我好心好意借钱给你都不接受!——算啦!不能勉强为事,你不要我就不借好啦!”三角面说完,把钱放回到他自己的那个衣袋,并坐回到原处,随手从果品袋里拿起花生剥吃了起来,他的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开了。    “小陈子,你真是太傻太不通人情了。”称石古边吃花生边对我说道,“我‘大哥’这么同情你、关心你,借钱给你去买蚊帐,好使你睡觉时不用蒙头裹面弄得像个鬼似的,你却不要。我们的庞老板对你有那么好,会借钱给你去买蚊帐吗?你可能向他借伙食费都难!……”    “这个师傅,你是真心真意愿借钱给我,还是跟我开玩笑的?”我抵不住蚊帐、新鞋子、新衣服等令蚊子痛头令自己焕然一新的物质的诱惑,鼓起勇气对三角面说道。    “那还用讲?不是真心我怎么会自动掏出钱来送到你的面前呢?我又不是买弄钱财在你演戏!”三角面似是很不高兴地说道。“你若想要我现在仍愿意借给你,无所谓的!——你想借多少嘛?”    “二十块。”    “就这么多?够吗?”    “够,就借二十块就可以了。”    三角面再次从其衣袋里掏出了那些钱,数了二十块(一张10元钞票,一张5元的,两张两块的,还有一张一块的)递给了我。    “谢谢你,师傅,”我对三角面说道,“等我再干一段时间,向我们的老板借到钱以后马上就还给你,没关系吧?”    “不要紧,这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三角面语气显得相当豪迈,“其实,即使这二十块钱送给你,对我来说亦是无所谓的,我同情你的处境,想帮你忙嘛。”    “哦,对了,师傅,你说他是你的‘兄弟’,”我指了一下称石古对三角面说道,“那末,我可以把这钱还给他(他再把钱转交给你)吧?”    “当然可以。”三角面等我话音一落,就显露出很自然的样子说道。听到三角面这么讲,我心安多了:我原以为向一个陌生人借钱是很不妥当的,既然我可以把向他借的钱还给他的“兄弟”——称石古——我的同事,那我不是等于向我的同事借钱了吗,向自己的同事借钱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里,我低下头集中精力继续翻查着自己新买来的这本字典,似乎对刚刚施惠于己的三角面及他的兄弟称石古的存在都给忘了。……    过了中秋这个佳节之后一天,工地就恢复了正常工作秩序。工友们一大早就赶到了这个工地。上班之前,他们在工棚门口进行了一番习惯性的“聚会”,他们说呀、笑呀——瞧他们脸上的那种神态,仿佛拿起泥刀、做小工是他们的天赐本份:他们热爱这个工作;过了一个愉快幸福的节日令他们更加感觉到对这份工作的依赖;他们乐意从此在工地里奉献,什么科技、国防、电子计算机,什么教育、发展、国际合作,还有什么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及为之奋斗的精神——都是别人的事。他们仿佛拿起了那把砌墙的泥刀或勤勤恳恳地做上了小工,就觉得足够了,就觉得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可以藉此无愧于国家和人民的希望而欢歌乐业了,“落后就要挨打”,再厉害、再长的棒子也抡不到他们的头上。昨日过节这个工地只有我和秃顶老汉(称石古可以忽略不计,他早上出去晚上才回宿舍)在,工友们似乎都已远远离开这个工地去另觅他欢、另寻发展了,留下了一个靠卖蛮力为生孤单落后的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被世界抛弃了似的……现在,昨日“远去的”工友们一个不少地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心里很是高兴——原来我并没有被人被世界抛弃,工友们回到这个工地,仍会叫我“小陈”或“小陈子”,我仍然存在于他们的心目之中,——可是昨日那种不妙的感觉——“冷冷清清”的感觉我毕竟是产生过了,我无法忘记这种“冷冷清清”中的“舒服”、“快感”,这其中应该会有(存在着)什么“教训”什么“美妙反思”的,就像人犯下错误一样,若不记住这个错误——“教训”,难免以后不会重蹈覆辙。我对这个“陀螺”式的工作并没有一丝嗜好更谈不上很感兴趣,我是个有头脑有意识力求进步不甘落后的少年,并不是一头蛮牛——要别人驱使、鞭策才回去按照犁田所应遵循的路线走。暂时做做蛮牛,只可作为一个少年人的“意志锻炼”方式,只可作为一种激发少年人向前的辅助手段,可以是一时需要的,但不会是必要的。我更谈不上会去盲目留恋这个“陀螺”式工作,这可是我的心里话。我想回到学校去读书,一直读到高校毕业,读出成果——说我是“野心勃勃”也好,反正我是不会情愿一辈子从少年做到白头翁干这个工地活的,至于我这个“工作”份儿,靠卖蛮力的工作属于什么工作?原始人都开始懂得去卖蛮力了——蛮力为生本是原始人的“专利”,若人们光讲卖蛮力,不在“蛮”中思智、“蛮”中求进,哪里还会有社会发展,哪里还会有人类的美好今天?现在不是有机器人吗?卖蛮力的工作机器人最适合干了,有灵动意识的人需 要多学点知识、多搞点科学研究、多讲究点“奉献效率”(在奉献的同时应改善自己,没必要轻易牺牲自己,去奉献时就应保护好自己。比如说去救湖中的一个落水者,若有快船或有救生设备可使得救生更有效就利用工具,盲目跳入湖中“不怕死”地去救人,献出了不懂水性的生命——英雄的另一面是鲁莽,是国家损失的一份,人的悲剧一个。故作为生命只有一次的人类讲究“奉献效率”讲究“科学行事”、“灵活做好”是很有必要的)去充分、更好地实现自我价值嘛(人在实现自我价值中的一个行为——制造承担蛮力劳作的机器人是可能的。人出生后得依靠他人经过一定时期的抚养,方能达到去追求其实现自我价值的程度,他人——如父母亲对刚出生者的抚养可以说是一种“投资”方式,一种特别的投资方式,新出生者达到或接近一个更高程度的自我价值,即可看成是对“投资者”——抚养者的一种“回报”。人具有自然与社会两重属性,一个新生者所得到他人的“投资”并不仅限于父母,还包括其所生存依赖的社会系统。一个罪犯走了犯罪道路,可以认为是社会系统对该罪犯“投资”异化后得到该罪犯“反馈”的表现。为说明这个问题,还得以古文《三字经》开头的一句作为“权威”以论:“人之初,性本善。”一个罪犯不管其罪行有如何之大,其出生后——如婴幼儿期——有一段时间却是对社会和人们绝对不会构成危害的,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纳粹党头目希特勒,也是由特定社会一步步“培养”出来的。社会对一个人的“投资”有两种主要方式:好的“投资”方式和坏的“投资”方式,好的“投资”方式使人对社会做出有益贡献,坏的“投资”方式使人走上作恶道路,祸害他人……所有这些“大道理”,我那时并不懂,我只觉得我需要社会的抚育——好的抚育,他日我总会报答社会对我的恩情、对我的“投资”),若每个人都热爱做泥手、做小工,痴迷于卖蛮力工作,这个社会还能有进步吗?工友们过了中秋节后又到回了这个工地,他们还有说有笑的;我不回家过中秋,我情知我离不开这个工地(就目前情况而言);若回家去过中秋,说不定我就会再到回这个工地(我不是“好马”,不敢断言自己会“不吃回头草”,回家后若要我再到回这工地,恐怕机会要比丢下此工地少)——回家后或许我又会对母亲施行“革命”对她说“我要读书”,甚至于有可能为实现重返学校读书这一愿望不惜“故技”“丑技”重演,再来一次“绝食”……若我这次“革命”成功了呢?我还会再来这个工地做“会说话的陀螺”(当一个人被工地的泥手们使唤要干这干那忙不过来,累得“团团转如陀螺”,包工头又在一旁“监视”时,这个人或许会觉得做一个真正的陀螺还更“幸福”)吗?我觉得我做得对:摆脱不了做工地“陀螺”(有“自知”之明),就干脆老老实实地埋头做;回家过“佳节”后又到回这个工地做“陀螺”,不如节省旅途之劳苦、节省车费、节省时间来个“坐地成佛”就地追求自我发展——人家方志敏烈士都可把反动派的监狱当成书房呢,向革命烈士学习我根本就谈不上——这个工地就是我的教室、我的学校,我是一个“陀螺学生”,或许可以这么说……    “小陈子,你回家过中秋了吗?”一个声音把我从忘我的思绪中惊跳出来,我眨了眨眼睛,但见孙老汉正提着一个包裹站在我的面前,是他在问我。    “老师傅,你这么早就赶到工地上班来啦。”我看到孙老汉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有另一种想法,口里说的则是寒暄话。    “还早?现在都快八点了,是等车耽误了时间,要不我早就来了。”孙老汉说道,“庞师傅来了没有?”    “我没有看见他,他好像还没有来,”我答道。“你看那些泥手、小工们,他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吧,怎么不见庞师傅呢?”    孙老汉举目望了一眼那围在一堆说笑的工友,说道:“看样子砌墙的是好像基本上都来了。那个光头工怎么不见——他来了没有?”    “光头已经来了,他可能是去外面吃早餐了吧,我刚才看见他从那边(工地侧向出口)走了出去。”(光头工若未来上班,孙老汉有可能要被庞包头“提拔”到楼面上去拉车子,他原所干的帮老陈打沙浆的活将被楼面上的女工或别的男大工、小工替代干。中秋节前的有一天,光头工旷工孙老汉就被包工头叫到了楼面上顶光头之位。那天楼面上小工作业紧张,到地上干孙老汉那份事的人是庞包工头的侄子。孙老汉很关心光头工的是否到位,或许跟光头工的那个不妙位置将又会被他替代有关系。)我说道。    “哦……”听完我之所言,孙老汉嘴里发出了这么一响,迈步进入了宿舍,方下包裹,换起了鞋子和上班时穿的“工作服”……    木工领班的这位师傅,这个工地的施工员(质量监督员)陆海湾称其为“骚古”(骚古,方言,称好谈色情艳事的男子,或称行为举止放荡的男性,也称作“骚狗古”,其中“古”有“公”的意思。行为举止带放荡或言辞不加节束的女子则称之为“骚狗婆”)。“骚古”,小眼睛,鼻子较长脸也显得较长,细唇,身高一米四五左右,比我矮,其体态趋瘦。骚古的电动锯子在庞师傅的“办公室”门外,卷扬机前约五米开外的一侧。庞师傅带着泥工们砌二楼东北面的那半墙之初,骚古的这部电动锯就一直未停过——这部电动锯我来此工地时就在那里,每天(下雨除外)都会有两三个木工操纵着这台电锯工作。这电动锯锯木板发出的尖厉的“唧——唧——”声与搅拌机打沙浆运作发出的“轰、轰、轰”声堪称本工地的“机动二重唱”,而卷扬机运作时发出的“呜——呜——”声应是其“伴奏”。据悉,骚古同时承接着好几个工地的模板安装业务,他偶尔会到这个工地来“检阅”他的“部下”看看工作干得怎么样,以及看看工地砌墙的进度情况。我头一次听到陆施工员叫这个身体矮瘦、外衣常披开不扣纽扣、对那在电动锯旁工作的木工指手画脚、骑一辆嘉陵摩托在这个工地快来快去的男士——“绅士”为“骚古”,是在我来此工地工作约一天之后。那天上午约十一点时分,陆施工员正站在吊篮旁严令我们这几个在地下装砖的劳工,把那些刚从砖厂里运来的干燥的砖洒湿后再装上斗车吊上去砌,忽然一辆摩托“突、突、突”地自外而入出现在工地的车道上,后此摩托在吊篮另一边的砖堆旁停了下来。陆施工员闻摩托声就抬头将其视线从砖堆移到了车道上。“骚古!”他口吐泡沫对那摩托上男士喊道,“那几个柱子要抓紧时间多派几个人来把它们装好,明天就要搅水泥柱子(倒混泥土框架楼柱子)的!”    骚古拔出摩托钥匙,跨下车,迈步向陆施工员走来,其脸上似笑非笑地。“老陆,用不着那么担心!你说要快就快,要几快子都可以,今天下午装不完我们晚上就加班嘛。”骚古边走边说道,“今天老庞这边的墙砌不砌得完?”    “今天砌不完明朝(明天)两天总应该可以砌完吧,”陆施工员说道,“他们一砌完这边,你就可以把你的人手调到这里来了。”    “那肯定呵!哪里要紧(我的)‘兵马’就得调到哪里嘛。”骚古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先递给了陆施工员。“老陆,昨天晚上在外面‘吊骚’(寻欢作乐、逍遥)了没有?”骚古半眯着他那双小而显得精灵多多的眼睛,微笑的脸色显得有点古怪,望着陆施工员似在等他的反应——回答。    “嘿嘿,”陆施工员干笑了一声,说道:“你就知道‘吊骚’!(他言外之意,骚古就是骚古)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兴趣去‘吊骚’!走路都‘白白跌’(地方语,意为人老走路一晃一摇不稳定像要跌倒的样子)了,还敢跟你们年轻人相比吗?”    “哈哈!”骚古不知为何笑出声来,说道:“老陆,我昨天去哪个理发店理发可有意思了……那个后生女子问我想不想去楼上‘按摩’,十五块钱一回……我跟她上了楼,发现旁边隔着一条窗帘布的一张床上正睡着一男一女……这个后生女子主动脱下了她的衣服……——他妈的!撞上一个‘鸡婆店’了!这个后生女子人长得还挺不错的。”    “有那么好的货色你有没有去搞?”老陆吸了口烟,面带怪笑地看着骚古说道。    “你若中意我今天晚上带你去算了!——走!去你房间里打牌(包牌,一种赌博扑克游戏),跟老韩(那秃顶老汉)三个人打,若不好打就叫老庞古(即庞师傅)下来,四个人打!”骚古望了望在这边工作的我们三个人,未回答老陆的问题,只对他如此说道。骚古言毕,靠近老陆挽住他的一只胳膊,连拉带推地促动他走向了秃顶老汉宿舍一旁的那个房间(陆施工员的办公室兼宿舍)。    砌二楼西南面这半墙的最后两天,骚古的“兵马”来了七八个人到这个工地。骚古头上戴着顶红色安全帽,腰里别着卷尺,一手拿图纸,一手拿彩色铅笔,亲自“督阵”指挥木工们装摸板摆“波势”(拉开工作面)。对那边比子树上吊着的那个沙包,骚古并非不见而是早已视之。他前些日子骑摩托忙来忙去以至于无心理会其目睹本工地这一特大“怪状”,无心去探此“怪状”之源原,无心去解开这么大的“好奇”。尔今他的“主力部队”调到了这个工地,他自己亦守呀望呀喝呀令呀地在这个工地一天呆上七八个钟头,他免不了又向那边比子树上的沙包望了一眼。他排斥、拒绝不了固有的对“神秘”的求知欲,人们告诉他:那沙包的“主人”叫“小陈子”,在那吊篮口装砖的那个穿一件两只袖子一边长一边短的比来子即使他,他是个“大力士”、“少林俗家弟子”,他有“气功”,可以一掌劈断一块砖头,厉害……    “小陈子,你的功夫现在练得怎么样啦?”骚古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吊篮前,站在一旁看着我装砖对我说道,“愿不愿意露一两招子给我们看下子啊,——用手砍砖,劈断了一块我请客怎么样?”    “师傅,你就舒服呵,在楼上楼下走来走去,对你的‘兵马’指手画脚。我们工作这么忙,哪还会有什么心思去砍什么砖头!”我一边不停地工作,一边对骚古话道。    “不肯就不肯了,你怕我知道你有功夫是不是?”骚古说话之际,一只脚伸得老长踩在砖头堆上,还这踩踩那踩踩,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砍一下,表演你的‘气功功夫’给我们看看,也没什么要紧的嘛!”骚古见我不说话,“唉——”地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有没有玩过‘鸡婆’?晚上我带你去玩怎么样?八点半钟,我等你……”    我未理会这个骚古,做着自己的事,装出很忙、工作很紧张的样子。    “称石古!今天晚上又去那店子里玩去不去啊?”骚古似乎不甘心失趣,转口对称石古喊起了话。    “汤师傅,你做带班的有钱天天去也不要紧啊,”称石古手不停作地弯着腰说道,“我们做小工的几块子钱一天怎么能跟你相比去花钱享受呢?”    “今天晚上我跟你去!”胡须汉在一旁突发其兴似地叫道,“我在这个工地睡一个晚上也无妨(胡须汉家在城外,晚上若在这城里玩得晚,不如在这工地住一夜更省事。他可以在我们宿舍跟人搭铺,也可以到庞师傅那个“办公室”里去睡),潇洒下子也好!”    ……骚古与胡须汉及称石古的对话,听得我心里很是莫名其妙:骚古对称石古说的“那个店子”是个什么样的店子呢?胡须汉说的“潇洒下子”是什么意思呢?(据说嫖客去玩“鸡婆”叫“吃快餐”,了事很快。“鸡婆店”长时间留客是要向嫖客索取更高价的,据说“鸡店”留嫖客宿夜情况较少,胡须汉若去这样的店子里“潇洒一下”,他还得回到这工地过夜或赶路回家)……我记得我借了三角面那二十块钱后的第三天晚上,我独自去街上买蚊帐经过一条步行街时,旁边的一个门上贴着“桑拿”、“洗脸”、“吹风”、“踩背”、“按摩”、“过把瘾”等广告字的,店子里门边坐着的一个年轻女郎使眼色地看着我并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她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见这女郎如此,看都不敢再看她,忙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店子门前的这一段路。骚古口里说的“鸡婆”我是晓得其意思是什么的:所谓的“鸡婆”,就是****,卖淫的女子,我跟那篾匠去广东做篓子的那年(即去年),我就从篾匠师傅们的口中了解到了“鸡婆”这一概念及其涵义。那个店子里的那个向我招手示意的年轻女子长得并不丑,若她在电影或电视上以明星——哪怕仅以一普通姑娘的身份出现,说实话,我是羡慕她的;她向我招手,还挤眉弄眼,边张开嘴巴说“过来,过来”——如此丑恶的举动、丑恶的模样,令我看了心里都想呕吐(话要说回来,她若仅向我露出普通友好般的微笑,不要挤眉弄眼、向我招手丑态百出,也不至于令我失去对她的一份羡慕)。这骚古也真是太有眼不识“泰山”了,我是什么人,竟问我有没有玩过“鸡婆”(看来,在这骚古的眼里,我虽年少、衣服破烂在干苦工,做个“老嫖客”或许是相当“平常”的),还想以“带你(我)去玩‘鸡婆’”为“昂贵的诱惑”来“巴结”我——岂有此理,妈拉个巴子,想不到我在骚古的眼里会是这么一种人!他原跟我说话时我还以为他知道了我是那棵比子树上吊着的沙包的“主人”,就会把我当成是“少年志士”、“少年好汉”一样看待呢,谁知道他竟差点或者说已经把我当成“老嫖客”或是“新嫖客”、“少年嫖客”了——妈拉个巴子的,想不到我一个从小学习努力做好的少年在有的人眼里形象竟会变得如此丑恶,想不到我一个直行力进光明磊落的老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他这个木工领班的有着“骚古”美誉的人的眼里竟会是个“老嫖客”或“新嫖客”,看来这个工地真是诚如那光头工所说“就像个‘小江湖’,什么人都有”,在这个“小江湖”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扬帆行舟才不至于翻船而葬身于这个“小江湖”中的鱼腹呢?我后悔刚才不应该跟这骚古讲话,跟一个戴着“嫖色”眼镜去看人的人讲话不值得,跟一个从“嫖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看嫖)了的人讲话——亦不值得;我暗自庆幸我后来对这个骚古之言将之视为“狗吠”或将之视为“道士念经”——听若不闻,埋头专心干己所行蛮牛事。    称石古自中秋节那天晚上开始,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他看我的眼光里也似乎对我充满着热情与关心,他对我冷眼想看冷语相对的日子看起来已一去不复返了。骚古的那一番话说、问得我无可作答,我这“无声”的态度令骚古心里有点不悦,称石古后来与他的对话为我解了围,称石古对他说道:“汤师傅,你可不要带小陈子去‘鸡婆店’呵,他这个人胆小,你把他给吓坏了可不行,他是我的好友、好同事,你吓坏了他,我可要找你的。”    “——哎!还说是练武功的!”骚古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胆小怕事,叫他砍一下砖又怕别人会晓得他有武功似的,说要带他去‘鸡婆店’就话也不说了。”……孙老汉拉着一车沙浆过来了,站在吊篮前与我们几个人闲话的骚古不得不左退右让,觉得再呆在此处无味,又会给人家工作带来碍手碍脚,终迈着绅士般加寻花公子少爷般的步伐走远了。    这就是骚古首次跟我讲话的事情经过。    骚古离开这吊篮前过不久,楼面上即传来了光头工的喊话:    “喂——大胡子!装两块短一点的‘油纸块’(即过桥板)上来,要一米二的,然后你们拿一个人到这楼面上来,庞师傅说的!”    过桥板吊上去了。称石古、胡须汉互相之间望了望对方,又各自扭头看了看我——我正在弯着腰快速地捡着砖,砖砸在斗车铁皮上“轰轰”地响。“我上去好了,你们在这下面装砖吧。”称石古讲完,也不顾胡须汉有何表示,从口袋里拿出手套,边戴边转身踏上砖堆走向了楼梯。                

    2009-02-17 02:41:32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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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二部 二)

       我次日天蒙蒙亮就在工地的沙堆上练起了翻筋斗。高度达五六十公分或到一米的沙堆对缓冲解消翻筋斗跌撞所遇到的疼痛相当有效。就是在这几车沙堆上,我开始练起了向后翻——即后手翻,这后手翻对我具有较大的挑战性吸引力,我在电视、电影上曾经见过(《西游记》电视中的“美猴王”做的后手翻动作我就记得很清楚),我也在江湖艺人卖艺现场看到过他们表演这类运动。我提神运气,向后翻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下就过到了我的硬:我的头重重地在沙堆面上顶撞了一下,颈项部位受后翻身体冲力、重力、撞力等诸多因素的作用,造成的压挤而顿然之间觉得奇痛无比——我的颈项被扭伤了。重重地跌撞在沙堆的头有厚软细沙作缓冲,摔得倒不觉得痛。我在沙堆上直起身来,只觉得颈项部摆动一下头或低一下头都觉得疼而困难。我下意识地把身子站平、站直,努力把头像平常一样抬起,平视前方,按我的自我感觉来评定,我觉得虽然颈项部位摆头、低头变得会痛还不如以前灵活,但还没有摔得很坏。我现在已学会了前手翻,会下腰,又会倒立着用手走路。我试着慢慢地在沙堆上做了个前手翻动作,觉得做这个动作不会令已扭伤的颈项部位疼痛加重;我再翻一个前手翻,暂不站起直腰,特意保持着与下腰相同的那个状态,并尽力把头向两脚后跟靠近,这样做都未使颈项受伤部位痛感增加;我又试着在沙堆一旁的沙坪上(此坪原来有一车沙,沙已被用光)来了个“竖蜻蜓”倒立并用手支撑着身子走了几步,亦未使颈项部位疼痛加剧。此后的一段时间,我再也不敢向后翻了,直到颈项部位的疼痛、不舒服症状彻底消失。又隔了几天,我才先在细沙堆面上做了一番手脚——在预算向后翻颈项落地部位把这些沙弄松,稍为队得比周围的沙高一些,而在我站脚起翻的那个地方,我也用手把那些沙扒得高高的……我试着提臀收腹运气勇敢地向后一翻:这次的后手翻我翻得照样很不好,还是翻过去了;这次的后手翻我没有受伤,摔得虽然一塌糊涂,颈项部却未像上次那样摔伤;这次似乎颈项部未受力,受力的是头顶——我头发上沾满了沙子,沙堆上多了一个深洞。这次的后翻“第一关”闯过了,我就敢接着做第二个(后翻);第二个后翻仍摔得无大碍,我就翻了第三个。好了,今天就翻三个,“锻炼贵在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撒网”是不会有收获的,谚语云:“最无益,莫过于一日曝十日寒。”接次日,我又翻了三个后翻,仍未摔伤颈项部(俗话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我前次后翻颈项部受了伤,继之而来的后翻我的心里担心的都是颈项,但我并不怕“井绳”,敢冒再伤颈项之险);再下一天,我又翻了三个……我就这样练就了后翻胆量(往后的后翻——在水泥地上翻是要经得起考验的),我就这样养成了后翻之习(“功到自然成”,不仅仅是后翻如此,我做别的体育运动、别的事情都是如此,这是后话)。    我平生第一次练后翻颈项部受伤这天,我工作如常,工友、那胖阿姨、庞师傅等人都未看出我身上的异样(捡砖靠的是“弯腰功”、“手功”,不靠“扭头功”,故我顶得过来,坚持得住而有痛不露)。    我在这个工地干了四天后,我就自制了一个“沙包”,吊到了工地里一旁(东侧)的一棵树上。我这个举动——这一沙包为我若来了不少别人的闲话,还出乎意料地若出了是非。    “沙包”这个词语在我耳旁第一次响起的确切时间我现在已记不清楚。记得我读小学一二年级那时,我就曾听过大人们谈话说什么“练沙包”、“打沙袋”之事。在我跟篾匠师傅去广东做篓子那年(即去年),我听师傅们讲,说他们那村子里有个练武功的“每天都打沙包”,这个人可以“一拳砸烂一扇门”,又可以“一掌劈段一张桌子”;而在电影或电视上,我记得也曾看到过练武的人打沙包(我还在电影上看到过“少林和尚”用拳击打挂在树上的厚书呢)。“沙包沙包,练武用的,应该是用沙子装在袋子里制成的。”我心里常这么想。“有机会我也得制造出一个‘沙包’来好让自己练武攻关。”我一直不晓得,据说真正的练武沙包应是用特制的布袋加铁沙制成的。我所想象的这种“沙包”,亦不能否定说不是沙包,一个袋子里装有沙子,捆住袋口而成的东西,不是“沙包”会是什么呢?    从找这个装沙的袋子(俗叫“蛇皮袋”,是装过米或其他东西的塑料袋,用条形塑料编制而成的,会漏水),找捆、吊沙包的绳子,到找地方吊这个沙包,我就花了两三天时间(“业余”时间,上班前或下班后)。我用两毛钱的代价从快餐老板的手里换来了两只装过大米的袋子,又用几番好话从一位工友手中讨到了两跟粗绳(这工友是个木工,他那天从街上捡回了这两根粗绳,正巧被我看到了)。    这日上午,工友们集合(为作业而合)准备上班之前,扭头一望,看到工地边的一棵“比子”(柿子俗称)树上吊着一个沙袋,便各个交头接耳叽里呱啦地谈论起了这个“最新之闻”。到底是哪个工友(不会是那个木工,他今天不在这工地上班)——是大工还是小工,是女工还是男工先发现比子树上吊着的这个沙包,呱呱直叫,从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或是几个人同时发现了那个沙包,展开炸油锅式谈论,我不晓得。   “那个沙包是谁吊上去的?”一名手拿黑胶皮手套的工友对一位正在卷生烟抽的泥手问道。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怎么知道!”   “昨天下午下班后那树上都好像没有吊着这个沙包,是昨天晚上或是今天一早被人吊上去的。”“老益壮”显得很关心那树上吊着的那个沙包的样子说道。她的视线这移那移,停到了“尖鼻公”的身上。“喂!死老狗(指尖鼻公)!去那树下打那个沙包,去呀!你不是那么有老劲吗?”   “可以啊,没问题!打沙包怕什么?你如果抱起我来打,不吃饭、工钱也不要打一天都无所谓!”尖鼻公面对着老益壮,滑稽十足又嬉皮笑脸,操一口怪腔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工友被尖鼻公的幽默逗得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是我们工地上的人吊上去的,还是别地的人吊上去的那个沙包,你们晓不晓得?”庞师傅的侄子问工友们道。   “你说呢?”一个嘴里吃着肉包子的工友说道。   “——哇哈!如果是我们工地上的人吊上去的,那我们这个工地就进了一个练武功的高手了!这个工地真像个‘小江湖’,什么人都有!”在楼面上拉车子的那位剃光头的“光头工”说道。    ……“别理那么多了,那个沙包谁吊上去的都好!时间到七点半了,上班去!”庞师傅的侄子言毕,率先走向了通往楼面的楼梯。    这个工地的材料房——即看工地的那个秃顶老汉(他的头中间光溜溜的像面镜子,两边却长有头发)的房间(该房间隔壁为施工员宿舍兼其办公处),在工地进车道路的一边。这车道入口为工地“正门”(此处无门类设施,呈“开放”状态,是工地物料进口)。我那沙包所吊的那棵比子树位于东面靠着工地的一户人家院门外。工棚里住着的人们早上起早一点走出工棚就可以看到我吊在那树上的沙包(时或许我正在打沙包也不一定);这看材料、看工地的秃顶老汉若一早到工地上的自来水处装水提(这工地有两个自来水龙头,都装在搅拌机边,搅拌机在工棚与建筑楼之间)亦可看到我打沙包(若其逢得巧的话)。这秃顶老汉我第一回在沙堆上练翻筋斗他就看到了我。不出几天,工地上的人(泥工、小工、个别木工和铁工)就似乎全都知道那比子树上吊着的沙包的“主人”是哪位“高士”了。    一日,跟老陈一起打沙浆的那位头发发白的老汉——庞师傅称其为“老孙”(我初听到庞师傅这么叫他,头脑里会不自禁联想起《西游记》中孙悟空与妖魔鬼怪会战时常说的那句话:“俺老孙来也!”有时我头脑里还产生过荒唐的念头,把这个头发发白的拉着沙浆车像老牛一样劳作的老汉当作是孙悟空的“化身”——我用近乎痴呆的眼光看他,他俯首弯腰劳作的那个模样似乎就变成了那个手拿金箍棒曾经“大闹天宫”的老孙——孙悟空,在我眼前翻腾跳跃、灵气活现好不威风)拉着一车沙浆来到了吊篮边。孙老汉放稳斗车后,吊篮刚升上去,有一阵子空闲(打沙浆的若打得赢泥手们用,孙老汉拉沙浆车来到这吊篮前,可以等吊篮放下、把这沙浆车拉入吊篮、推到装沙浆的空车子再到回他那搅拌机边,那胖阿姨与庞师傅在孙老汉这短暂的歇息侯吊篮时间内他们见了一般不会讲什么。只在楼面上等砖用,或楼面上等着沙浆用时,庞师傅夫妇才会朝侯吊篮歇息的孙老汉喊话,叫他帮忙捡砖或快点回到搅拌机处上沙、上石灰以便快点打出沙浆来用)。“小陈子!你还可以嘛!这么小,就早晨起来练沙包锻炼身体,以后肯定更会有好的身体为人民服务啦,对吗?”孙老汉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烟荷包,打开包撕了片烟纸,卷起烟来。听了他言我没有作声,他似乎也不在意。    “小陈子,你练得是哪种功夫呵?是少林功、蛤蟆功还是武当派的(功夫)?”胡须汉边捡砖边问我道,“你以前也打沙包吗?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没有?”    “打个屁!打沙包!捡起砖来这么慢!人家捡五个他才捡三个。”称石古用冷眼看了我一下,插口道。    “不会吧?”孙老汉接过称石古之言说,“我看小陈自捡砖手脚都还是蛮流利的,他干起活来好像挺有劲似的。”孙老汉把他卷好的烟塞进嘴里,用打火机将之点燃。他吸着烟眼光继续向我看来。胡须汉装的那车砖满了,他直起身,一手握住一边的车把,把这斗车拉到了便于进吊篮的一旁。他未接着发言问我,或跟孙老汉及称石古对话。    “呜呜呜!”那胖阿姨脚踩着卷扬机的磁铁制动器(此物仅向下放吊篮用之)放吊篮下来了。吊篮这次因她放得过快(与地面接触前一秒——吊篮距地面只几公分时未松开踩制动器的脚刹一下“车”)而与地面碰撞发出了“轰!”地一声大响,惊得人毛骨悚然。这声大响似乎在代那胖阿姨向吊篮前的我们这几个人(或许那胖阿姨无意对我这么做,只是对他们……)发言:“快点子!楼面上等着要砖、要沙浆用!你们快点子干,别聊天偷懒,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要付工钱给你们!……”    “喂!你们地上捡砖的拿一个人上来打砖!”那声大响刚过,庞师傅在楼面上对我们喊话了。    “你上去!”称石古没好声气地对我叫道,“你在地上干活这么慢!”    我扭头瞟了胡须汉一眼,见他目视别处,没有做要上楼的样子。上楼之任非我担当不可,不消多说,我随满腔热情地踏上砖堆、跨过卷扬机钢丝绳,快步上了楼梯。    “哇哈!小陈子!欢迎你到楼面上来打砖!”    “小陈子,来得好!过来提一下这捅灰!”    “比来子!你上来啦!快去帮我拿垂尺过来吧。”    ……    我的身影一在楼面上砌墙的这边出现,马上就听到了泥手们对我的这喊那叫。    “哈哈——呦!——好!练少林功的人上来了!”老益壮见了我兴奋地口里这么叫道。“打沙包的人有力,——喂!比来子!到这里面(房间里)来给他们打砖!”我听到老益壮这么一喊就弯腰钻过他们搭在这门口的砌墙架子,进入了老益壮所站的这个房间。这个房间的架子上有两个泥手在砌同一面墙,另外几面墙也都有泥手在砌,他们的架子搭在外面。    老益壮在我一进这个房间那刻,她就走到别处去了。“这个(牛作)位置给你,你更行,我走啦。”她像这样无声代有声地离开此地,其情若是。    “小陈子!把那桶沙浆提起来。”我刚站稳脚跟,就听到架子上的一个较年轻的泥手对我叫道。    “好!”我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这泥手这么一说其实另我有点心慌),就走到墙角、架下的一桶灰前(这桶灰为何会到这架下,而不放在这房间进口的另一边,也许是这装灰的桶太大了点,别的灰桶比这桶小两倍多。这是只“特别的桶”,不仅令挑灰者“反感”,提灰者乃至架子上的泥手对其均有同感),一手将之提起挂住了这泥手放下来的用以钩沙浆的钢筋钩。“哎呀呀……我的妈呀!”这泥手钩着这“老爷桶”沙浆在上提过程中口里这么叫道,“这桶沙浆这么重!他妈妈的!怎么用这样的‘失时’(方言,“倒霉”的意思)桶装沙浆呢!”    现在这房间里除刚吊上去的这桶沙浆,没有另外一桶沙浆,这泥手叫我提这桶沙浆给他,或许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庞包工头若看到他在墙上无所事事,“说”他几句子是可以的)。“打起砖来。”这泥手提到这桶“以一当三”的灰浆,停顿了下对我说道。    “怎么打?”我仰起头看着这泥手,表情茫然。    “你没有打过砖吗?”这泥手蹲在架子上,左右看了看,两脚做了些稳定性的位置调节,随后把视线移到了我身上说道,“这就不妙了。——别怕!把你打沙包的功夫下出来,两手托住一口砖平平地向我手上扔,别扔得过重、扔准一点就行了。”    听了这泥手之言,我按其话试着打了一口砖,被他接到了。    “很好,就这样,——再来!”他说.    拉车子的那个光头工拉着一车砖从门外过,被我看到了。这房间里砖少,打起砖来很不方便,要我东捡一块西捡一块,,见有砖来,我忙放声对他喊道:“喂!师傅!这房间里要砖!”    这光头工闻声放下斗车,弯腰钻过架板(这个架板搭的高度适合拉着斗车弯腰而过),到我打砖的这个房间来四下看了看,抛下了这么几句话:“这里面的墙快砌完了,你把那些断砖、零零星星的砖全打上去,给他们砌就差不多够了,少也不会少多少,你的打沙包的功夫一放出,到这房间外面搬进砖来打给他们用你也打得赢他们啊,比来子!”    光头工不肯把砖拉进这房间里来,别的砖(架下以外未沾有沙浆、干净的砖)都打完了,我只好捡架子下沾满沙浆(石灰、水泥与沙的混合物,加水拌成)的好砖、断砖给这两个泥手师傅用。“小陈子,你不戴手套捡砖啊,你的手会被石灰咬烂的。”架子上的那位较老一点的泥手(他戴着一双红色胶手套)在接我打上来的砖时看到我握着“灰浆砖”的赤手说道。    “我又没有手套,怎么戴?”我边打砖边讲道,“你那双手套是自己出钱买的还是工地里发的?”    “工地里发?——听下子都好!”这戴红手套的泥手说道,“不花钱买手套戴,手被石灰咬烂工地里(管理部门)都是不管的。”     “你那双手套多少钱一双?”    “一块钱一双,市场上的摊子里、商店里到处都有买,还有五毛钱一双的。”    “我怎么好像没有见到过(你说的那种手套)呢?”我又问道。    “你若不信,我下班后可以带你去买。”    一名女工挑着一担沙浆进来了。    “表嫂!你们不要用这么大的桶装灰,很难提的,猪屎都会提出来!”较年青的泥手提起那只用完灰的大桶反手将之扔到了地上,对挑灰进来的女工说道。    “是庞师傅叫我们用这只桶装的,我们有什么办法?”这女工说道,“我们挑这只桶最讨厌了,一边重一边轻,挑死人。”    “喂!打砖的,到这边来把这过桥板抬一下!”旁边房间里的一个泥手在放高声调叫道。    这个放高声调叫喊的泥受话音刚落,庞师傅在这房间外的过道上出现了,他定了一下就弯腰钻入了我们这个房间。“小陈子,你打砖不要光打这两个人的,还要去帮忙打砖给其他人用,别人叫你提沙浆你也要去提你这样干活还会给你收命(我要垫本付工钱给你,会被你搞死)的!”庞师傅对我铁青着脸说道,“去那边帮那个泥手抬一下那块过桥板(两边各架一门墙做门框顶用的混凝土长方块),快点子!短名商(骂人俗语)!”    听庞包工师傅这么说完,我心中很感羞愧,未敢作声,连忙迈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哪里要抬过桥板的?”我在这房间门外叫道。我特把声音放高一点,想让庞包工头听了觉得我干活是积极的。    “这里!到这里来!”这声音发源地离我原来打砖的那个房间相隔约一二十米(转弯抹角地算起来)远。要我抬过桥板的这个泥手师傅即是尖鼻公,他这里本来有老益壮为他提灰(这个“灰”指的是沙浆,尖鼻公等人除把沙浆称作“灰”外,还把沙浆称作“沙子”甚至会戏称之为“泥头”。“泥头”即泥巴,沙子与泥巴是常相提并论之事,泥手们若高叫“挑‘泥头’来!”女工们很容易理解他们的话——他们没沙浆用了,就会挑沙浆给他们,而且是加快速度地挑)、打砖;我到这楼面上来了,老益壮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的身影一在尖鼻公的眼前出现,似乎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啊!‘大力士’——‘俄国大力士’(电影《武林志》中的俄国大力士与东方旭比武我们这一带的几辈人都对之熟悉,“俄国大力士”常用于戏称有力气的男子)来啦!很好!放出你的功夫来,快点把那块过桥板伸(递)上来吧,我墙上开好的灰都快干了!”尖鼻公说完,蹲在门墙上,两手做出接物的样子,等我抱过桥板过来递给他。这过桥板有点份量,我还是下力把它从外面的这一墙边抱到了尖鼻公所砌这个房间的门口。“伸不伸得起?”尖鼻公在墙上问我道。我试着伸举了这块过桥板一下,未能达到够着尖鼻公手的高度。    “——哎!不行!打沙包的‘俄国大力士’还伸不起(这过桥板)!”尖鼻公在墙上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几下,叫道:“喂!来一个人帮忙把这‘油纸块’(即过桥板)抬一下!”    与光头小工一起拉车子的另外一名男小工推着空车子从隔壁的一个大厅里走过,对尖鼻公之叫声置若罔闻。这时,一位前两天刚招进来的男小工闻声从那边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尖鼻公视之,口里赶紧叫道:“这个师傅,过来帮一下手,把这‘油纸块’伸上来。”我们刚把这过桥板上递给这尖鼻公,被他接住、横架到了门墙上,一名挑沙浆的老年女工挑着一担沙浆过来了。    “表嫂,刚才叫你们怎么不应啊,是不是被哪个大‘男古’(汉子)拉住啦……”尖鼻公边用泥刀在刚架上去的过桥板上这边敲敲那边敲敲,边以诙谐的语言对这女工说道。    “你这个死老狗就是这么讨人厌!”这女工仰头对尖鼻公训话道,“还不认真砌得去,砌快一点,等下庞师傅看到你做事像这么个‘撕牙狗’(方言,指轻慢嬉皮笑脸与他人相处的人)样数一下你今天砌了多少口砖,不骂你才怪呢!”    “小陈子!这桶灰提起来!——打起砖来!”我正欲往尖鼻公的架子上扔放砖(他这架子搭得暂时较矮),听到这一叫忙弯腰钻出这个架子,快行急步进入了原来打砖的那个房间(这叫声是从较年轻的这一泥手口中发出来的)。“把这桶灰伸给我,”架上较年轻的这一泥手继续对我叫道:“打上砖来,没有砖用了。”    我把房间里的三桶灰全递给了他们,打了大约十几口砖/次(以每打一次为一口计,半砖、砖节也算一口)给这个泥手的样子,就又听到了尖鼻公的喊叫:“小陈子!到这边来提一下灰!”    我赶过尖鼻公这边来看了一下,那挑灰的女工在我离开这里时她可能随后也就挑着空桶走了,她那一担沙浆还放在地上(她完全可以将地上的这担沙浆递给尖鼻公)。“这尖鼻公搞得是什么鬼,他刚才怎么不叫那女工把这桶灰提起来再走呢?”我心里这么想,“难道这沙浆是固定要我提的?偏偏要我跑来跑去,……”    尖鼻公仿佛看出了我对他的疑惑,半眯着眼对我说道:“你们打砖的小工,一个人打赢了三个泥手的砖、包提沙浆,这样做就可以了,庞师傅不会讲你们的。你们做得快,打得赢三个人的砖,站着休息会儿都没关系,没有人会说你们。”    尖鼻公说是这么说,有几次隔壁有别的泥手师傅喊要砖要灰、要人帮忙拿垂尺或伸过桥板没人应,我听了不也同样要匆匆跑去给他们打砖、提灰、拿垂尺或伸过桥板?庞师傅对我说过:“你看到哪个泥手要砖、要灰、要人帮忙做别的什么事情,你就要去给他们打砖、提灰、帮他们的忙——不要限制打几个人的砖!”我按庞师傅的话去做,往往导致顾此失彼——打这个泥手的砖时那个泥手就已差不多没砖或没灰了;打那个泥手的砖时另外一个泥手又没砖或灰了……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你会觉得:正在专心干一件事就是“幸福”——不用跑来跑去累得喘不过气来,不用跑来跑去转得头昏脑胀,不用去理会这个泥手的叫那个泥手的喊,再加上另外一个泥手的大声召唤。我觉得我就像一个“陀螺”一样,被泥手们搞(叫唤)得“团团转”。不止我一个人像这种“陀螺”样,别的小工也有的会像我。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法子”在躲避做这个“陀螺”,他们即使会“团团转”,其速度也不会同我这么快。对于女工,泥手师傅们前口叫她们“表嫂”,后口喊她们“阿姨”,中间插上一句“姨子”也可以。这些“表嫂”、“阿姨”或“姨子”在与泥手们的谈话“趣生”中,调泥手们的“骚”(“调”读做“掉”,“调骚”这词出现在我们这地方一些人的口语中,意义如“东西”一样广泛,比如人们说:“今天晚上去外面调骚。”这个“调骚”就有“玩”、“寻欢作乐”、“逛街”等的意思,也有去“走一走”、“潇洒潇洒”或“做嫖客”——据说的一种活动——等等的意思)——不那么勤于工作,若无包工头或其夫人催促,泥手们对她们是“不管”的。有的男小工壮汉,他会借抽烟、上厕所(尤为前者更惯用、反复使用)等的方式来减慢他的“陀螺转速”。我不抽烟,上班时从未上过厕所,又不好意思不顾泥手们的叫喊而在一旁闲着,等等,这都是我以最大速度“陀螺”式旋转的“优势”。    这天干下来,我的十个手指上都出现了一个个小窝洞,有的还在流着血,每个伤处都有疼痛感,触物时痛感更甚。下午下班后,我用自来水洗手之时,摊开两个巴掌看了又看,那位亦在一旁洗手的孙老汉见了,似乎很生怜情地对我说道:“小陈子啊,你的手被石灰咬烂了,咬得这么厉害,要去买一双胶手套戴上去上班才好,不然你的手还会被石灰咬得更烂更痛的!”    我们这个工地砌墙用的灰——沙浆是由水、沙、石灰再加少量水泥混合搅拌制成的,石灰含量高。裸手拿、打砌墙架下沾满石灰浆的砖,手与这种“毒”砖(干燥的这种砖所沾上的石灰浆比湿的“咬”人要轻些)摩擦的次数多了,再厚的手掌也会得到损害(我这双离家之前就练武、翻筋斗、握锄头而变得粗糙的手,单捡那些刚刚从砖厂里装来的新砖,不管这些砖被水洒得多么湿,都不会被磨烂。只是在楼面上打了一天的那种湿湿的“石灰浆砖”——为了保养刚倒完不久的楼面,楼面上到处都被水洒得湿湿的,混凝土楼面如此之湿——我的这双手才有如此的下场)。    我没有去买手套,我觉得花钱买手套干这个活划不来。我不知道我有几多块钱一天,我以为自己的手总会适应石灰浆的“牙齿”令其“咬”不烂的,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么糟糕:我的手被石灰浆咬烂的下一日,庞师傅就叫我到回地下去装砖。从今天起开始砌西南面那一半墙(不过仍有一部分泥手留在东北面那半墙工作。这些泥手所做的事有:边墙不够高的再继续砌,拆完架子后补砌因搭架在墙上所留下的洞位等等),楼面上不用那么多小工(打砖的小工不用那么多)。庞师傅把我叫回地下捡砖,是形势发展的需要;我的手指昨天被石灰浆咬得出血了这事他晓都不晓得;而干我们这行的,受点轻伤——如脚不小心踩到了有钉子尖露的木板上,被钉子扎出了血,打砖或装砖时不小心被砖砸伤了脚活手,放沙浆上斗车一时被搅拌机里滚出来的沙浆溅到了眼上,鞋子破了踩到石灰浆或鞋子里掉到了石灰浆脚被咬烂了,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伤小痛,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包工头若见人受了这类小损小伤,他所注意的不是人的伤痛得如何的问题,他所要对受伤者密切注意的是伤者的工作速度、工作负荷是否够快够量的问题(包工头具备了从工人的工作中评算这个工人是否劳动得与他的工钱相等值之能力,工人的一举一动在上班期间都对包工头起着“钱”的意识作用,工人若工作慢、力度不够,他就会走过来对这工人说:“你这样干工,连稀饭都挣不到来吃的!”“你这样干工,我要垫本给你的!”……别处的包工头是否如此,我不晓得,我现在所处这个工地的包工头 ——庞师傅却是个十成十足的“铁算盘”,这点有事实可证)。我昨日下午下班之前,有的被石灰浆咬烂的手指在捡、打砖时就已开始流血。有一次庞师傅走过来看我捡砖、打砖,我强用着被石灰浆咬得发痛的手指,动作表情若常的状态未引起他对我产生“特别注意”。与其让这包工头发现受到了小伤而被其“特别关注”(有觉悟性地严格观察人的工作效率),不如把小伤掩饰起来,以避免引起这包工头的“特别留心”(受伤者的“受伤”若被包工头发觉,等于为他发送了一条“特别——有意注意”信息,人像平常那样干,把自己投入到“万绿丛中”,而不充当那“一点红”,包工头对人的注意力不会产生那么“格外”—— 包工头只会以“无意注意”去观察人干工)。    在地下装砖干了几天,我手指上被石灰浆咬烂的小窝洞逐渐愈合、结了痂(换种方式工作成了“疗伤休养药方”,生活中就有这么多的令人“称奇”之事)。形势的好转,给予了我更多的一份信心与希望。    中秋节前一天,我们下午开始放假。我从那胖阿姨手里“借”到了10元钱伙食费,这是我入工地以来“借”伙食费最多的一次。前几次我向庞师傅借钱,他借给我一块、五毛或一块五,八角也借过一回……这天上午下了班,工友们大多离开工地回家或者去吃午饭了,我一个人打开水龙头洗手洗脚之际,那胖阿姨从工棚东北面边上的那个房间里出来,站在那门口闲望,看到我就向我走了过来。“小陈子,明天过中秋你回不回家?”这胖阿姨语气亲切地问我道,“你身上有没有钱(吃饭钱)啦?”    “我不想回家过中秋,我那家里那个样子,再好的节日回去过也没意思。”我道,“你能(代你老公)借几块钱给我做伙食费吗?”    这胖阿姨听我这么说,也不问我以前向她老公借了多少钱,就从口袋里掏出了10块钱,递给了我,她注视着我的微笑目光,教我觉得很难为情。“暂时拿十块钱给你用吧,”她说,“用完后再向我们拿,你做事稍微带发肯一点,——你做事也是还象样、卖力,我们都会拿钱给你的。”    我接过这张“大团结”(即旧版10元人民币),一声不响地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你们家离这县城不会很远吧?(这胖阿姨还未问我是哪里人,我与她在菜市场讲的都是乡语,或许就因我的一副地道乡腔,令她忽略了问我的来历)你过中秋都不回家吗?”这胖阿姨又对我说道。    “远是不会远,坐车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可是……”我说到这里,后语未言,视线移到了她的侧身后,做出远望的样子,似乎我已被远处的景物给吸引住了,无心再回答她的话。这胖阿姨用眼光打量了我一番,似在读我的窘态,亦未再讲什么,,转身朝工棚东北向那边走去。    我住的这间工棚宿舍,,共住有称石古、孙老汉、楼面上拉车子的那个光头工和我四个人。孙老汉和那个光头工这天上午一下班,就顺“流”(工友潮流)涌入了庞师傅设在工棚东北边的那间“办公室”——向包工头“借”钱要“过节钱”。他们从庞师傅办公室里出来后,各自回到我们这间宿舍里在其人自己的床上、床下摸索(拿衣服、换鞋子等的综合动作)了一番,即先后离开此地赶回家过节去了。       

    2009-02-17 02:37:46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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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二部 一)

       这个包工头叫庞盘石(我称之为庞师傅,庞包工师傅),人长得五大三粗(他个子不比我高),又看起来戆头戆脑的,看不出来,他居然能包上本市(辖家县之市)建筑工程总公司承建的工地。庞师傅的老婆(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只晓得工地上的人都叫她为“大只”或“大只婆”——即肥婆的俗称),在这个工地开“吊篮”(即升降机、卷扬机),是我的“恩人”——是她叫我到她老公所承包的这个工地来干活的。    我离开家门,走乡村公路出了我们那个村庄,在县级公路上(次路接我们的乡村马路)搭了一辆去县城的班车(我搭车用的车费钱是我自己积累的,我爷爷去年过年时给了我们几个孙子孙女每人包了5块钱作压岁钱),这县城离我们那个村庄其实并不远,大约五十华里,那时我以为到了这个县城就与我那个酸家“隔绝”了——尽管我出门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最远的还超过千里,我对自己的这个离家仅几十里路的“家县城”,却一点都不熟悉:我以前从未一个人在这“家城”的街上走过,我以前在这个“家城”出现,是跟师傅出门回来,在此地转车再搭车回家,才在这里的一条不知名的街上露过面的(记得去龙南跟那师傅打棉被那回,那师傅带我来到着县城搭车出门,因车难搭,而在此地住了一夜。在此期间,白天有空我也未到街上去走,一个人呆在师傅的一位在这县城工作的亲戚房间里看报、看杂志……)。    我在这个“家城”的街道上“旅游”了几天又露宿接头几夜,后被一位好心而陌生的“胖阿姨”带到了一个工地。这位“胖阿姨”那天一早去菜市场买菜时,看到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菜市场外一旁的屋檐下,似乎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问题(我天朦朦亮就到这菜市场旁的一个空坪上做了一些杂耍体育运动,运动完毕我又到回这刚露宿过一夜的屋檐下坐,眼神充满忧愁),走过来问我说:    “小弟弟,你坐在这屋檐下不回家——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阿姨,你好。”我见这“胖阿姨”走过来亲切地对我问话,忙站起身对她说道。“是这样的,我……我家里的那个父亲——他不让我回校去读书,还变态加厉地对待我,我想离开那个家,再也不回去了……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说完话,用乞怜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这胖阿姨问了我几句就似乎明白了我的一切。“你愿意跟我去工地里干活吗?”她后来对我如是讲道,“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你不怕挨饿吗?……”    这胖阿姨买好菜又到回我这屋檐下,其意自明,我未与之多言语,心怀警惕而又无奈、好奇般地跟着她走了。    这个红砖、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的大型九层楼工地时刚倒完二楼楼面,需要增加人手到楼面上拉砖,或在地面上装砖、拉料车进吊篮。有包工头庞师傅老婆大人的引见,我无丝毫阻隔地通过了他这一关,下午我就被安排到地上吊篮前捡砖(将砖扔上斗车)。    这胖阿姨告诉她老公,说我是“找工作(而被她招进来)的”,未把我的那些“可耻”的时(露宿街头,家里之事等等)对任何人讲。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在这工地里干工,作为有见识的包工庞师傅见了,并不觉得为怪(我后来发现,有的工地里甚至有比我年纪更小的男孩在做工):我们这个地方经济发展得比较落后,城里人都有在这工地(或其他工地)上做工(包括做小工)的,泥手工、钢筋工、装模板的木工都是我们这城乡一带的农民。    我在家里沉默,与其说是我沉默“不爱说话”,不如说是父亲使得我“无话可说”——在父亲大人粗暴掌管(对我来说)这个家庭的“现实”中,我是“无言”而沉默的。这个家境已无我说话的余地,只有挨打、受骂、当“父亲皇帝”的“泄暴筒”的余地。我在这个家庭中沉默,是对粗暴父亲的“文明反抗”、“温柔抗议”。我的沉默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必要的。随着环境的改变、好转,我甚至有可能成为“话家”。这个工地谁都不认识我,没有一个人目睹过我在父亲的掌脚下活像个“落水的羊羔或狗”——狼狈不堪又可怜万分。我可以拿出常人的天赋与“同道”、“同仁”、“同事”们自由畅谈,说笑风生;我不会在这工地里的人们面前出现别人目睹过我受自己的父亲侮辱打骂所不可避免的“羞耻”感,我其实是活泼的;我在家里沉默、无精打采的样子都是父亲苛政的一种结果,是他的“掌功”加“脚功”加“鹰爪功”所应该在我身上得到的一份回报。从工友们的口中得知,我在这工地所干的活叫“做小工”(也可以说是一种“职务”),我对于这工地上的人来讲,是个“小工”(这或许代表一种“身份”);这个工地上的泥手师傅,叫做“大工”。庞包工头统率着这个工地的所有“大工”、“小工”,还对铁工、木工及其工作起着管理、调动、监督和指导等作用。    同我一起装砖的这个男子年纪约在二十岁上下,比我个子高一点,他留有一头长发,看起来与港澳台男歌星男影星的那种长发发型极为相似,不过他的头发没有影视歌星头发的那种光滑、柔顺,也没有影视歌星头发上呈现出来的那种特有的光泽,他的头发显得散乱不堪又灰暗。庞师傅称这个男子为“称石古”(关于“称石古”这个名字据说是算命先生给人按的避凶趋吉之祥称,其中“奥妙”甚多,但都不外乎是迷信说法。我所知道的叫“称石古”的人不下于五六个)。    “称石古!”庞师傅把我带到吊篮边后,指着我对正在弯腰工作的这个长发男孩说道:“这个人跟你一起在这里装砖,你教他怎么干,他可能是还没有做过工地活的。”    “称石古”听完庞包工头的话,用冷眼扭头瞥了我一眼,未作声。庞包工头见“称石古”不发言作声,亦显得不在意的样子,拿着图纸转身去楼面上指导泥手们砌墙了。    “你是哪里的?”“称石古”与我装了几斗车砖被拉斗车(装有料的)上吊篮的一位壮汉(这壮汉满脸有胡须)拉走后,用其一双狸猫似的眼睛斜看着我对我讲道。    “谷丰(乡镇名)的,你呢?”    “我是洪坳(乡镇名)的。你来这里干多少钱一天?”    “我不知道,是那位开吊篮的阿姨介绍我来的。”我说。    “你是老板娘介绍来的啊,”称石古说话变得和气起来,“她是你的什么人?”    我未回答称石古的话,我也觉得不好说明。为防他追问,我随把话题转了个弯,而问起他来:“你在这里干多少钱一天?”    对我此问,称石古也停止了讲话。    “喂!打沙浆的!打稀一点!——太干了!”楼面上有人向我们这下面喊话,其音震耳,我们在这下面装砖的、拉斗车的、打沙浆的五个人都仰头向楼面上那喊话的工友望了一眼。“听见没有!?打沙浆的!沙浆太干,打稀一点!”那位工友又向那开搅拌机打沙浆的人喊道。    “听到了!”打沙浆的那位男士像是听得不耐烦似地高声应道。这男子拿着小桶,到油桶(用以储水的空圆柱形的大油桶)里打了一桶水向搅拌机的筒内倒去(这搅拌机的自动供水装置已坏),接着重新按响了搅拌机。工作中的搅拌机发出的轰鸣声,直吵得不习惯听这种噪声的人心跳加剧、烦躁。    今天的天气真热,火辣辣的阳光不顾秋风的威胁仍在一个劲地往人身上钻,它还是有意要让人们知道它“健”(热)如盛夏似地,说:“暑起刚过,秋风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不忙加衣服。我仍然有充足的热量令你们全身发热,我仍然有足够的热情与幽默令你们的皮肤高兴得出油、痛快得出泪——你热爱劳动,不会躲避我,我就喜欢你。”    称石古给这日上午刚刚拉来的红砖一遍又一遍地洒水,水龙头一关,洒过水的红砖过一会儿就又露出了干燥之色。称石古为砖洒水,装砖之事顾不得,楼面上等砖用,到头来他也得付出一份责任——加倍地干,他洒水是带敷衍性的,对于他那双手来说,洒过水的砖比没洒水的干砖更易磨烂他的手而对他不利。称石古洒砖水,我装砖得更加紧张(少了一双装砖的手,我的工作量随之加重)。    “称石古啊!给那些砖多洒点子水!”庞师傅又一次走到楼面上的吊篮口,探出脑袋向我们这下面叫道,“老陈,沙浆稍微打稀点子!”    “好!”那个打沙浆的男子应道。    这位打沙浆开搅拌机的男子相貌看上去不外乎三十来岁,庞师傅喊他作“老陈”,听起来真有点令人感到有趣。庞师傅对他这一喊,倒使我了解到:这位开搅拌机打沙浆、一按那个按钮就令那庞然大物轰轰作响震动整个工地的男子是跟我同姓的,对这个问题的了解,对这个信息的获得,为离开家门在这工地出现举目陌生的我增添了一份“亲切”感——这个开搅拌机的跟我同姓,我可以叫他为“大哥哥”嘛,这样自己不是多了一份依靠了吗?“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同姓人’!”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直起身子抬头望了望那个开搅拌机的男子一眼,捡砖上车的手动作放慢一时又到停止了运作。    “小陈子!手脚带快点!快点装砖,楼面上等着砖用——没砖了!”庞师傅还蹲在那吊篮口向我们这下面张望,见我一时不埋头弯腰干活,工作懒散,即对我喊叫道。听到他这一叫,我忙收回望那开搅拌机男子的眼光,低头弯腰捡砖加快速度往斗车上扔放,两手同时运作,我不敢扭头往楼面上看,心里似乎很清楚自己工作开了“小差”,自知理亏(他叫我快点干是对的,我不该停下来没有一点紧张感地去观望别人工作)。    “叭嚓!”开吊篮的那位胖阿姨扭了一下那个杆式卷扬机制动器,发出的声音传到了我们这边(搅拌机此时暂未运转,老陈与他的“助手”——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在上料进斗),“呜——呜——呜”电动机的轰鸣伴随着吊篮升起及牵引钢丝绳与铁架、滑轮等的摩擦声随之又在我们耳边响起。庞师傅见吊篮升起了,忙把身子让至一边,让楼面上拉砖、拉沙浆的两个男子(他们倒完斗车里的料就把空车拉到了进吊篮的楼面一旁,站在吊篮口边等吊篮升起)进吊篮拉斗车。    “喂!称石古!砖不要装那么满!会晃出来摔到外面打到人!不好拉!”庞师傅刚转身离开那个吊篮口,我们便听到在楼面上拉料的一为男子的高叫声。“打沙浆的!快点打出沙浆(放入斗车)吊上来!等你(你的沙浆)上油锅(没有沙浆用)了!”    满脸胡须的这位拉装着料的斗车进吊篮的壮汉到此时亦凑过来跟我们联手装砖了,他原先是拉完装着砖的斗车进吊篮后,吊篮升起未降,就站在一旁候吊篮下降而歇息的(这一时间也算是一种“分工”)。吊篮下降后,就会有空斗车放下来以供装砖的(我们)或打沙浆的(老陈他们)上料。装传的斗车共有八九个,装沙浆的有三四个,每次吊篮升起,我们这地下仍会有几辆空斗车等着我与称石古装砖,装沙浆的斗车被这胡须汉拉到搅拌机滚筒出料口,装到料就又被他拉到了这吊篮一旁,待吊篮放下来他再把沙浆车拉进吊篮。有时跟老陈一起打沙浆的那位老汉也会过来拉装沙浆的空斗车或拉沙浆车到这吊篮前来。胡须汉把沙浆车拉到吊篮旁,若吊篮未放下,他原来就只站在一旁看我们装砖,似乎在说:“喂!你们装砖装得这么慢啊。你们看我拉完斗车就又可休息了,你们快点装,装完空斗车,吊篮未放下,你们不也可以休息下子?你们可不能嫉妒我,只能怪你们自己手脚不灵活,干活不够快。”胡须汉的工作模样、为人态度若放“好看”(勤快、热情)一点,他会两手托起一辆空斗车的车把,把这斗车斗的高度放底一点,这样我们装起砖来就较省力些。不过,胡须汉的这种动作亦可说是“多余的”,斗车自然放平(斗车有两个铁脚杆,放得稳)后,我们同样地捡砖往斗车上扔,没有必要用人来托扶这车把,这扶托着车把的人完全可以过来跟我们一起捡砖上车,他扶托车把,我们得照样一个不少地往斗车里丢装砖。这个道理我不懂,自有别人知,那位开吊篮的胖阿姨见楼面上的人已在高叫催上沙浆料(沙浆告急,可以令人推想到楼面上的工作紧张度——或许砖也在告急),终于忍不住向胡须汉喊话了:“大胡子!你拉得赢车子,可以帮他们一起装砖嘛!不要站着看人家装砖,那个斗车不用托,把它放下来自己装几下子不会怎么样的!”    搅拌机离吊篮(以拉沙浆用的斗车过道为准)约10米,我们的砖堆离吊篮最近的就在吊篮一旁(距吊篮两三米之外,斗车装满砖,稍微一拉使其拐个弯就进入了吊篮),有力气拉得起装满料的斗车、拉斗车“技术”熟练的人干拉斗车进吊篮这一活是赶得过来的。胡须汉看他那个熟练的拉车技巧,及其强壮的体质,在这地下拉车子之活对他来说应是较轻松的;对于我这个刚入工地干工,是年才满15岁的人来讲,拉车子这活我一时间一定干不过来——我以前从未接触过“斗车”这玩艺,它装上满满的一斗砖或一斗沙浆,重量有可能大我体重几倍,我拉他胡须汉拉的得心应手的满载重物的斗车,搞得不好还会翻车的。    “唉——!这个工作太累了!”胡须汉跟我们老才装了两车砖就发出了一声长叹,随之又自言自语起来,“挣工地里的钱真是不容易啊!”    “还要上午更累,今天下午多了一个人装砖稍微要好一点。”称石古听了胡须汉的牢骚话直起身子用衣袖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说道。“今天楼面上的泥手师傅有二十多个,做小工的人手还不够,若他们搭起架子来砌墙肯定还要进小工。”    “楼面上昨天刚进了两个女小工,今天好像又进了一个挑沙浆的女工是吗?”胡须汉问称石古道。    “是的,”称石古点头说道,“楼面上今天已有八个小工了,六个挑灰的女小工,两个拉车子的男小工。”    “呜——呜——呜……”吊篮下放,电动机发出了轻啸。胡须汉停止了捡砖,站着看到吊篮一停稳,就迈步走入了吊篮。他把三部空车子推了出来,把一车沙浆及一车砖拉拉了进去。    吊篮这次起升时,与老陈一起打沙浆的那位老汉拉着一车沙浆过来了。这位老汉头发有点白,却也来这工地干这种力气活,我不免对其产生了一丝敬意而注意地望了他一眼。    “小孩子,你干这种活,觉得累不累啊?”这打沙浆的老汉见我注视着他,微笑着对我说道,“你现在就不读书了,这么快就毕业啦 ?”    “老师傅,你真英雄,这么老了还来工地里卖力,我们应该向你学习。”我以言代答对他说道。    “这有什么,禾又栽下去了,呆在家里没事干,到这城里来做做小工挣几块钱回家为子孙后代为自己改善生活也好。”这老汉说道。“我在这里干了今天就有五天了,头两三天我干的都是零零星星的事,碾过石灰(把熟石灰铲进特制的碾碎机里碾)挖过沟又搬过工地上的杂物整理这个工地。”    “老孙!快点把沙浆车拉去打沙浆!楼上没有沙浆用了!”从卷扬机那边又传来了那胖阿姨的喊叫。    这老汉听胖阿姨这么一叫,忙收起说话后残留的笑意,转过身拉到一辆装沙浆的斗车向着搅拌机走去。    我们所为之劳作的这幢大楼坐东北朝西南,面积约几百平方米,底层有一二十个房间,升降机吊篮所处的位置在这幢楼的前面(西北向)正中间。庞师傅统率泥工们从昨天起开始砌二楼的砖墙(东北面这半约有八套房)泥手师傅们昨日放完线(放线,即按图纸在楼面上定出房间墙位)砌了基,今日砌墙速度加快,亦增加了大小工。    “嘣!”“嘣!”“嘣嘣!”    我们三双六之手一手捡一块砖地往斗车上仍,砸在空斗铁皮上的这种声音很响。斗车里有砖了,我们仍砖上去,砖打在砖上,发出的碰撞声就小。我见称石古与胡须汉装砖的动作在加快,也学他们的样加快了速度工作。我与称石古同上一辆斗车,胡须汉一个人上一辆,他的人站在我这边(他这样上砖往斗车上扔砖时若不小心扔过头,砖掉出来就不会打着我)。我们这一次很快就把地上的三辆空斗车全装满了,吊篮还未放下来吊篮里时还有一车砖未被拉走(我们昂头可见)。这下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站着歇息会儿了(若尚有空斗车未装好砖,或吊篮放下来了,我们这样站着歇息是会挨包工头夫妇的说、骂的)。    “前段时间放暑假的时候,楼面上一位挑灰的女小工的儿子在这里做了十多天。他这儿子在读初中,年纪就像你这么大,他走了,你来了,还真巧哦,你就像跟他约定了一样。”胡须汉在闲站之余对我说道。    “他是在这里装砖的吗?”我问道。    “不,他是在这里挑灰、打砖(搭架子砌墙需要往架上打砖)的,那时在砌底层,这吊篮还未装呢。那小男孩做事还可以,比他母亲做事还更顶力。”胡须汉说道。    “你知道他多少钱一天吗?”我问胡须汉道。    “他四块五一天,比我们少一点。”    “喂——!楼面上拉车子的怎么啦!?快点把那车砖拉出去放下车子来!……”胡须汉刚把他的那句话说完,那位开吊篮的胖阿姨已走出她的那个“开机座”外,仰头远远地向吊篮这边楼面上的人喊道。    过了一会儿,楼面上一个拉斗车的男子匆匆忙忙推着一辆空斗车在吊篮边露面了。他把空斗车放在一边打起,似是有意让斗车与楼面碰撞发出一声大响(像是在说:“肥婆!别那么紧张,我们没有闲着!”),接着大踏步走入了吊篮,转身、俯腰拉起了那斗车砖。    “你们拉车子的是怎么搞的!?没响没动的!怕踩死蚂蚁一样!动作要带快一点子啊!”那胖阿姨远远地冲着这个男子叫道,这个男子拉的这部车子在出吊篮那一刻,又发出了“轰”地一声大响(吊篮放得高出楼面几公分,斗车从吊篮落到楼面拉者稍下点力就可令之发大响,这像是在对胖阿姨说:“别担心!大只婆!我们正在加油拼命干!没有偷懒!”)。    ……    “轰隆隆!”一声响雷从东南方的那边天空传了过来,我禁不住直起身子抬头向那边望了望。    “马上就要下雨了!”胡须汉开口叫道,“你们看,那边的半个天角都暗下来了!”    “没事,我们也快要下班了,现在估计时间也快要到6点了,——你有没有带表?”称石古对胡须汉说道。    “老陈!”忽然,楼面上传来了庞师傅的叫声,“不要再打沙浆了!快点子把筒里的沙浆放出再吊上来!”    “好!”老陈听到包工头之大叫亦提高嗓门作了应答。    越十多分钟后,,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几道闪电、几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过后,天上开始下起了“大滴子”(大雨开始时落的一滴一滴的大水球),楼面上的泥手们与庞师傅及小工们都下来了。    “这‘下班雨’下得好哇!我们下班时就下雨,这个天很通人情!”一位头戴红布边草帽,手拿长把泥刀的泥手边向工棚里跑边口里这么说。    “下这么大的雨,回家都回不了啦还说‘下得好’?若迟二三十分钟再下雨,我们回家后下雨那才好哩!”一名穿蓝衬衣的泥手说道。    “回不了家就在这工地里睡一夜嘛,反正工棚里又有床铺,晚上那顿饭就去快餐店里吃个快餐,五六毛钱吃它一个,经济又实惠,——还怕它下雨?”那戴红布边草帽的工友说道。    “这工地里有多少个床铺?”    “有八个。”    “太少了!哪睡得下这么多人呢?”穿蓝衬衣的泥手说道:“还有六个女的,怎么睡呢?”    “怎么睡,就那样睡不就行了!”一名身材干瘦鼻公尖细的老泥手师傅笑意浓浓地答话道。    “死老狗!叫狗婆跟你那样睡也好!”一位年越四五十岁的女小工在一旁发话道。这位女工年纪大体质却显得壮更胜当年,应该说是个合格的“老益壮”。    “你若叫得到狗婆到我的床铺上来,跟狗婆睡就睡了,人家宠养狗的人有的抱着狗睡觉都成习惯了呢。”“尖鼻公”对“老益壮”嬉皮笑脸地说。    “下吧!下吧!下阵子雨使人感到凉快,晚上睡觉也舒服。”一名穿白棉布短袖的泥手说道。这位泥手刚一说完,一道耀眼的电光在众人眼前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得连这个工棚都似乎抖动了一下,人耳在雷声响过之后发除了“嗡——嗡”之音;“啪啦啪啦”,工棚的雨布被密集的大雨打得发出的响声是如此的急促,真叫人心里有点惶恐不安。    这个工棚被分割成四间单独宿舍。尖鼻公与老益壮等这帮人在西起第二个房间里作随谈笑论之时,庞师傅与他的老婆——那位胖阿姨以及她的侄子(一泥手工)等人亦在靠东北边的一间宿舍里高谈、争论着什么(他们这房间里传出来的噪杂笑闹声不弱)。西起第三间宿舍住着开搅拌机的打沙浆的老陈和他的老婆——她在这工地里做小工。靠西边上的这一间宿舍是铁工住的,此屋兼做铁工的工具房。木工的工具放在庞包工头现正与别人轰闹的那个房间,此屋为包工头的“办公室”。    滂沱大雨下了约三四十分钟后逐渐变小了,不在此工地留宿的工友们先后顶着小雨离开工棚走上了归家之程,庞师傅骑摩托带着那胖阿姨回家要比其他人晚些,他家离此县城约有二十多里,在桑山镇。    我上午被那胖阿姨带到这个工地后,他就先为我指定了一个搭铺的地方。这个铺地位于工棚西起第二间,现有四个床铺——我来时原有三个,我上午搭起的床铺是新增的。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书包”——我的行李包是去年我跟篾匠师傅去广东做篓子时用过的,是我大大姐送给我的。我这包里装有两身旧衣服、一本字典、一本信纸(我晓得自己无信可写,带上信纸可用来练练字或写写其他什么东西)、两本《中国历史》(上下册,我读初一时用过的教科书),一支“中华”牙膏及一支牙刷,另洗脸毛巾我也带上了,我从今年正月开始写日记,这日记本就放在我的包底,其内佳了两支圆珠笔。我没有席子,上午搭床我向开搅拌机打灰的那个师傅(我未问他姓什么,他就是后来庞师傅叫他“老陈”的这个汉子)讨了三只装水泥的纸袋(他本不肯送给我,说他要卖,可以卖几分钱一只。见我露出一副像求他的面孔,他就“做人情”送了三只给我)。这种水泥包装纸袋有三层,我将外层和里层的撕下来垫在床底贴着板的一层,将中间那层干净没有被水泥灰或被其他什么东西污染的纸铺在面上,这样就成了一张“纸席子”(过了几天我在工地上找到了一块有席子那么大的薄膜胶纸,铺到床上,避免了晚上因天热出汗而染湿水泥纸“席子”的这种不如意)。    雨变小了,我站在宿舍门口正举目打量着工地上的那个吊篮及其支架,老陈与他的老婆从他们房间里走了出来。老陈锁好门,迎面向我走了过来,他口里说道:“喂!比来子(小男孩俗称)!走,去吃饭去不去?”    “去哪里吃饭?”我问道。    “去外面快餐店里,五毛钱一餐都吃得到,不会很贵。”老陈接着问我道:“你向庞师傅借(支)钱吃饭了吗?”    “没有,我自己还有钱,——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快餐店?我跟你们去看下子。”    我跟着他们吃上了第一顿“物美价廉”的快餐,这是是日晚上之事。三毛钱饭,一毛钱鱼或肉(一毛钱打一份鱼或肉只是量少得恰如其分,餐馆老板会打给人吃),一毛钱青菜;或四毛钱饭,一毛钱菜,吃五角钱一餐,六角、八角、一块钱一餐都行。    自离开家来到这个“家城”,我一直都在以馒头、麻枣(1角5分一个)或油条和肉包子加稀饭(1角钱一碗)当正餐,今天中午吃午餐我到小食店里买了两个馒头、两个麻枣,共花了5毛钱。我不去饭店里吃饭,我以为饭店里吃饭一定是很贵的,起码要两三块钱一餐;我自己身上到今天为止,才剩下了十几块钱……(那时有的快餐店的基价达到了两三块钱,这不过是快餐店的一种类型,他们的消费对象一般是旅客或做生意的。老陈带我去的那个快餐店属另一类这种餐馆的消费对象大多是建筑工人。吃那种两三块钱一餐的快餐所得到的物质享受,还不如供给建筑工人(当然,这并不是“仅仅”供给建筑工人的,其他任何人——只要有钱进来了就可以吃)吃的那种廉价快餐的“半价”——一块或一块五消费那么好。从这里可以看出,吃饭找的“对象”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对象”找中了,花费少而吃得饱又好,对象找得不对;花费多又可能马上就挨饿。    晚上我刚躺下作息不久,耳朵边便响起了蚊子“嗡嗡”的叫声。随后,我的手指、脚面(脚底皮厚,蚊子不好叮)及露出裤外的小腿都觉得有蚊子在向我发起试探性攻击,有的蚊子一叮我就会有痒痛感。我以脚相互拍打、摩擦的方式去驱赶在我脚上骚扰作恶的蚊虫,又用手向脸扇风或在脸上乱摸乱拍的方式以抵制、防止蚊虫叮面。可恶的蚊子时时乘虚而入叮得我感觉紧张,。该死的蚊子如此猖狂,咬得我防不胜防,我不得不采用在街上露宿时对付其的“战术”:用薄衬衣蒙住头,用另外一条裤子的裤脚套住两脚,两手也伸在一件长上衣的衣袖里,把自己的外露皮肤全部“封闭”严阵以待抵挡它们的袭击。“蚊子勇士”们见我武装得一肤不露,无毛细血孔可钻,有的悻悻离去,有的恋恋不舍,另有踏歌载舞的的“顽固分子”却仍在我耳边“嗡嗡”叫,试图寻找破绽机会叮我的脸、耳(我蒙头的衬衣为便于呼吸而选薄的,若蒙的紧,衬衣紧贴着皮肤,蚊虫叮透这层薄衣仍可吸人血,我尽量把蒙在脸上的衬衣弄得褶皱、蓬蓬松松的,蚊子的吸血武器,鞭长莫及)。……

    2009-02-17 02:35:15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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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十)

         是日,午饭前。    “你说你有病,出不得门,是不是要我打才打得好!?”父亲像耍猴似地提揪着我的后衣领,瞪着其一双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对我吼道。“啪!啪!”父亲在我的头上用掌猛击了两下,随后他腾出提揪我衣领的手,扼扣住我的咽喉并猛力摇动:    “你装什么病!?华子良(《红岩》小说中的人物)装颠是为了革命,你装颠想做什么?厚颜无耻的烂棍、蛋糕、花痴、龟儿子!还说想去读书,——去读人家的抹桌布好!不争气的草包、牛屎堆!没志气……!”    父亲有一个同事,姓古名打七,据其自称,他练过武术,尤其在掌功方面,他“练得四个手指头都是平的”。古打七此人文化素质低下,有对动物虐待狂症,其杀鸡鸭狗等皆不先用刀,而是先将之活活扼死(据古打七自称,这样杀更有营养保留)。我父亲有点文化底子,据说还当过小学教师,此人古打七家离我住处约有六七百米远,八十年代初期为我大父的贵客,又同在一个单位上班(据他们自己所言),两人除对妻子惊人相似地“要求严格”外,还有一共同爱好:喝酒。古打七佩服我父亲的见识(尤其在对待自己的老婆方面,暴父所言令古打七倍感不如),我父亲佩服古打七的武功,两人情同手足。父亲老当益壮,经古打七指点,其放弃已久的“手功”(含掌刀功、鹰爪功)重练,且大有进展。    父亲在扼住我的脖子下力扣于咽喉处并狠很摇动后,又恶狠狠地向我右肩砍了一掌。我顿觉得头晕目花,身子若忽然之间矮了半截似地,着掌部位及其一侧身躯疼痛难忍……多年来的体质锻炼,我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中华武术练习过程中常用的“运气”方法。此法在打拳时运用,打出的拳有力;在翻筋斗时运用,跌在地上更不觉得痛,而若用手掌砍砖,此方更得实施,否则不仅砖不会开裂,手掌反会被撞伤。    父亲在扼我咽喉时我就在运气(憋住呼吸,聚“气”于咽喉),正是以此功打消了父亲扼我咽喉所预期而获的“快感”,我没有倒下去令他大为不解(我脸色在“运气”时未变)。父亲累了,中止了其扼我咽喉之招。在暴父砍出其“掌刀”(这称得上是父亲的“看家本领”——“陈家刀”)那瞬间,我未得及防(未在肩上聚“气”),结果中刀后的我有了严重的不良反应。但,马上“运气”,仍可挽回被砍得“摇摇欲坠”的狼狈局面(暴父见我被其砍得摇摇欲坠,必将大获快感),且可进行镇痛(自疗)。    哥哥大人和嫂嫂在父亲“惩罚”我的模样一摆出之时,都在现场,嫂嫂见大父对我说话语气恶劣,就躲入房间里去了(她似乎不忍再看我暴父的精彩“表演”)。哥哥大人却视如不见,他在梳妆架前面对着镜子抚弄着头发,偶尔掉过头来看父亲耍“猴”戏。父亲砍完掌后,哥哥大人见到我那副“苦酸”相,终于走了过来。    “爸,不要发那么大的火,自己的身体保重要紧,木头总打也是那个样子。”他说。    父亲倾其气力向我砍完掌,就坐到了餐桌上席,开始慢享饭菜,他口中依然在骂我,两眼不时向我翻瞪(哥哥大人刚说之言,暴父若吃了一个不辣的青椒,听了不在意)。母亲从厨房那边端菜过来了。    我像木头一样站着不动(或如哥哥大人所言,我确实是个“木头”,暴父打的也是“木头”),心里真的悲伤万分,好想痛哭一场。事后回味,我才发现在这场一方为“木头”的“战争”中,胜利的是“木头”(而不是另一方的这个“大人”),在这场“战争”中,作为子体的“木头”完全具备了还击“对手”——父体之力(乃至有法律依据:此乃防暴还击),“木头”没有还击,不仅起着报答父体生育之恩的作用,还起着轻视(藐视、鄙视)对手之效果:你不配跟我为敌,你品行恶劣,从你以至高之尊亲体之权去欺负、凌辱、践踏后代,就可以看出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拳打妻室的功绩且不论)!    父亲砍我一掌,扼我咽喉之后一日就返至其单位。暴父砍我一掌所留下来的伤痛,更加激发了我勤奋刻苦地去练武。有一个星期,我特意在晒谷坪上练空翻(前空翻和侧空翻),摔得我皮破脚痛也不顾,我想借此痛去冲淡暴父所给予我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感觉,渐渐地,日子过久,父亲砍掌之痛在我身上失踪,我的“练武痛”“筋斗痛”占居了感觉上风。    我变得空前的沉默。人们或许会说,一个会说话的孩子,一天到晚在自己家里不说一句话是“不可能的”。然我做到了,而且不止一天两天做到了。后来在八月中旬,我一天会说一句话(可不是我吝啬,连话都不舍得多说),这一句话是:“我要读书。”这是在父亲未回,母亲叫我(我得应声)时才说出来的。    “你要读书?”母亲头一次听了我说“我要读书”,就似笑非笑地反问了我,以为她是听错了。    接连几天母亲都听到了我说“我要读书”这句话,我之所以对母亲如是说,我仍天真地认为:母亲再无权,受父亲管制,若对我产生同情,竭力对抗父亲,在她身上(读书)希望还是有的——我欲再返回学校读书并非是“天使的梦想”,我读完初一辍学不过两年多一点,我又未染上吃喝(抽烟喝酒)不良之习,今年才十五六岁,怎么不可以返校读书接读初二呢?    母亲把我“我要读书”这句话当成了笑谈,她不止对一个两个乡人这么说:“我那不说话的‘哑巴’儿子,原来他还是想去读书——这多么好笑呢!”母亲此举,令人不自觉联想起鲁迅小说《祝福》中的祥林嫂说的那句话:“我真傻,真的……”——明显带有讥笑我之意,为表示强烈抗议,我决定进行绝食。    母亲见我一连两天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慌了,四下向人讨主意,一个叫“风车佬”的村干部向我母亲献策,他说:“他不吃饭,就灌他粪水,看他还吃不吃!”这个“风车佬”的儿子十六七岁就由其父弄虚作假谎抱年龄而讨上了老婆,如今“风车佬”的大孙子已几岁了。哥哥大人当年就是为“风车佬”的这个儿子装新娘的。据我家哥哥大人自称,他那次装新娘运气不佳……    母亲听了“风车佬”之言,如获至宝,回家后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道:    “还不快起来吃饭啊!灌粪水的人来了,他们已走到那祖堂门口了(离我家只有几十步远)!”    我一个健康的少年人,饿了一天就觉得浑身无力,眼看饿三天的“大功”已经“告成”,母亲就要“倒戈”为我拼命而向父亲彻底“宣战”了,却不曾想到她还会借用他人之言如此来吓唬我,看样子母亲的喉咙为喊“快起来吃饭呵!灌粪水的人已经来了!”这两句话都快喊破了,我于心不忍,深感内疚——想不到我绝食以求返校读书还会“祸”及母亲,我服了这个家庭,服了这家边的一方环境。绝食求读以失败告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我饿坏了身子,荒废了“练武场”,每天一次亲近松树林的诺言失信,又倒退了体力……真是不妙!    九月一日,又是新学年开学之日,这天我也挎起了“书”包,但我不是走向学校,而是走向社会,走向大家。母亲这天一早就为我个人特烧了一顿饭(以前哥哥大人出门时,母亲也曾如此做过),我毫不客气地将其一扫而光,在门口,哥哥大人——我们的年轻有为的“营长”(民兵营长)问我到底要去哪儿,我回答像对母亲一样间单:“出门。”    我的这个家仅有的一点希望对我都已失去无存,我只有离之而去。我这个家本应该在自己建立另一个家之后失去,可我却提前将之“挂失”,我这叫“打破常规”——时代在变,少年可“畏”嘛。我敬佩哥哥大人,他在与父亲“对阵”时犹能喊“革命性”的口号:“我照样要讨老婆、生儿女!”他果然厉害,结婚时才满20岁,令刚满18岁的二姐(“我刚到他——二姐夫家什么也不懂!”二姐回娘家后曾如此对母亲抱怨道)同时出嫁,令母亲倾一年养禽畜之心血为他结婚养了一条重达300多斤的“大畜大”……失去了无意义的小家,我不会感到孤独与悲哀,因为我把自己投入到了一个欢闹兴建的大家庭之中(这是该少年平生“自主奉献”的首次尝试)。与大家在一起,我原努力去追求做得更好些,大家幸福,我也幸福。或许,隔些天我又“戏剧般”(我们这个地方若“出门者”出门几天后就回,是很不“雅观”的)地返回小家也不一定。

    2009-02-17 02:31:59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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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篇校园小说)逗雪梅红(第一部 九)

      龙南县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师傅带着我跟其几个旧同事弹起了商品被子。他们在工作中常鬼话连篇又紧扣色情。别看我这个师傅瘦瘦的身架,他可见“色”多广,且会察言观色投其人所好。他油腔滑调地“呱呱”叫了一阵,别的师傅都已不做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忽然,他的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并发现我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    “你有病啊!吐那么大一口的口水!”师傅对我叫道,“你不是吃错了老鼠药吧?”    真想不到师傅把挂秽之口一转就喷到了我的身上,他明明在大谈性文化,言语一流再流向下,其词淫秽得不堪入耳!师傅这一语说出来不用本钱,两个伙计听了,同时把他们的目光射到我这边来,他们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比干脆骂我一声更有讥刺意义。    “我岂是随便让你秽口喷人之辈!”我表面上沉默无言,心里却在忿忿地说道。“我好端端的一个健康向上的男孩,比起你们这些十言九语不离淫秽的‘大师’来要美正多了,还说我有病吃错了老鼠药,——可恶!”    我心里怒火中烧,脸上平静若常边下力做着事——我两手转动磨盘磨着被子,尽量低头看着磨盘。一个伙计操作着碎棉机“呜呜”作响,师傅言毕亦“乒乒乓乓”地用棉椎敲起了弹弓,另一个伙计干着与师傅相同的活儿。我心里觉得火气越来越大,不无痛苦地压抑着所沉积又曾失去活力刚被激活的力求上进奉献自主的感觉。    母亲在我行将出门之际,曾再三叮嘱我要听师傅话,好好干,呆在家里受父亲打骂,不死也要蜕层皮。被父亲践踏脚踢夜一过,我就把希望投向了进们请徒的这个师傅:我一再告诫自己要发奋做事,“痛改前非”(虽我知道此前并无什么欺师之过错)以便让师傅看了满意,好使自己有个出路,不再单单依靠由酗酒、粗暴成性的父亲掌管的这个败坏家庭。为什么这个师傅跟以前的师傅一样,也那么令人讨厌?这师傅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是有“好处”的,可别将其“功”抹杀了,它使我及时怀疑起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或许我讨厌的不是这个“师傅”那个“大师”,只怪自己是个少年——不甘落后的少年,只怪自己不适合环境……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口水,油水欠佳的素菜饭,又吃不饱,消化液增多,口水含在嘴里,多了吐出来却可以吐掉沾满嘴唇的棉花尘(我没有口罩戴而工作)。    就是听了师傅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导致我心里对周围工作环境之厌恶感急剧上升,而每当这种感觉突破抑制涌上心头,我怎禁得了自有其苦的心理斗争:    “这样下去危险!假设你打工发了财,你也才初一文化,是个半文盲,是跟不上文明发展的时代的……生活的痛苦不已,不正在启示着你要力求上进、更好奉献?生活的痛苦在继续不正说明你做得很是不够?你落后了,你难道真是个笨蛋,不可救药,不受别人的压榨、剥削就会去跳河,就会寝食不安?朋友,放弃你的读书美梦,甘心去做由他人鞭策的牛马吧……——不!我不能这样!我要读书!我要回家……回家?回家你经得起暴恶的父亲打骂吗?……别再胡思乱想了,‘通色师傅’正在看着你呢,还不专心工作……”    这个地方很适宜起早床锻炼身体,师傅们都睡得迟起得晚,没有人“关心”我的早晨行踪。离我们的住地大约五十米,拐过几个屋角,有一个草坪,这是个理想的翻滚跌交练武场。我站直身子,手不顶地向前翻,后背或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不觉得十分疼痛。地上草坪土壤还具有弹性,你说,在硬地上有时还敢摔敢翻的我,在这样的一个“海绵”式的场地里跌交会觉得疼痛吗?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很利于我早晨翻筋斗练功的好地方。sorry(对不起),此地方不属于一个不求学上进的人——不属于我,逍遥自在的不是一个愚蠢落后的少年,过几天我就将有可能与之道别。我决心回家,为重返学校读书“革命”一番。我知道家中父亲像古代公堂里的行刑手,手拿欲打人八十到一百大板的毒辣工具随时恭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有哥哥大人呢?……我不是在故弄玄虚,自吓自己。父亲是不会一下功夫将我置于死地,他懂得剥夺别人的生存权要坐牢,剥夺儿子的生存权亦是如此,他过去在我身上“实践”其武功时就常常扬言道:“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我再自觉卷起铺盖去坐班房!”父亲打我是有“节制”的,讲究“艺术”的,他既可以发泄其对自己青春远逝的恼怒,发泄其对世道的怨恨(父亲曾对他人说:“现在的后生人真是享福……我以前都吃过谷糠……我们小时侯的生活是多么的苦呵!”)又可以从打我之中获取“快感”。我不知道讲这些不堪入目的现实生活故事是在干什么,可能是在做“极端无耻”的事情。我只觉得发生过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人都可以讲,自己讲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经历)也一样。    “对不起,师傅,你说我有病,我就干脆说我有病好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要回家,要读书……”我成天埋着头工作,一句话都不说,心里在这样想。    隔了几天,我想累了又克制不住自己内心之火,就向师傅发出了具有人生转折点意义的大话:    “师傅,我是有病,我要回家。”    为使师傅增加对我所言之信任,我接着又平静地对他说道:    “以前这种病在家曾发过,医生说了,病若复发了就一定要再到他那里去看……”    “如果你不让我回家,我出了什么事,你就要负责。”师傅在半信半疑、犹豫不决中又接到了我发出的声波信息。    与师傅合作的同行在他们相互交谈中透露,以前师傅也有一个徒弟因病不得不送回家。“是他(指我师傅)走运了,那又有什么办法。”一个伙计这么对另一同事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师傅的同行对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对我十分重要。有了它,我对自己的计划(“战术”策略)实施越加坚定,越加充满信心(必胜之信仰)。    师傅终于在我的不懈“攻势”中动摇了。“给你车费,你自己回家,认得到来转(“转”,方言,即“回”的意思)吧?”他对我说道。    “认得到。”我平静地说,“我以前都到过广东,也到过井冈山,我又不是头一次出门。”    师傅未让我一个人启程回返,他需要回家再请个徒弟,顺便办点别的事情。    师傅的岳父是我父亲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酒肉朋友,他们彼此之间逢桌上有点荤腥便会邀请对方,形成了“请客吃喝对流”。小时侯,我们姐弟几个常在父亲这个朋友来到我们家那刻对其冷眼相看:他在餐桌上挥舞着“竹竿”(即筷子),与父亲对酒,把我们难得一见的那盘菜肴“扫荡”得盘面直露;父亲与之尽兴后,喷吐着酒气满屋可闻,不骂母亲就是拿我们出气……师傅回家后在其岳父面前“大谈”我事,其岳父待我父亲在家露面而伺机“出山”为其女婿“讨公道”。    ……

    2009-02-17 02:29:23 作者:红日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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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高三祭(长篇连载2)

               第二章养育子女比生育子女更不容易,从嗷嗷待哺到长大成人不知倾注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多少心血。                                      ——林宇的妈妈姚仁的叹息  就差披着夜色去寻找了。     我的妈妈姚仁焦急万分,虽然正值假期我出去晚了些回家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我是一个男孩子不想女孩那样不方便,但这么晚才回家还是让妈妈她担心得要命。一直以来妈妈都将我视为最宝贝的儿子,虽然我还有一个读小学六年级的妹妹,但妈妈对我的关心显然超过了妹妹,这让妹妹很不开心,常在生活中与我发生一些小别扭。其实当儿子没在她的身边时候她才能更真切感觉到我的重要性。其实这并非我娇生惯养,只是在家里妈妈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而总是与爸爸两个人一并扛了,而他们只会对我说:林宇,你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有爸妈为你分担着。可他们越是这样说,我的心里越不是滋味,想想他们那么辛苦,自己一心搞学习却还是不能把学习搞得拔尖。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本来我妈晚上七点多钟就下班了,回到家里看到我不在,自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往常这个时候我不是上学校上晚自修了就是到同学家借东西,更何况现在正值假期,她自然也就没有过多在意。直到入夜11点半了发现我还没回家,心里才着急。其实自从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下午,我便把政治考失误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妈妈了,可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安慰我,在听完我的话后马上就是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那一句句厉言就像一把把小刀刺向我的心灵,可是这能怪她吗?我好自责,父母他们这么爱我,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去报答他们,连这样重大的考试也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也难怪妈妈会责骂我,她骂得对。   “林宇,你跑哪去了,这么晚了,想把爸妈急死吗!!”一回到家里,妈妈就气急败坏地问我。 “妈,没有,我就到闹市区走了走,不知道时间已晚了。以后不这么晚回家了。”我有点懊悔回答着。   “我和你爸把该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你平时去的商店、书店……还打电话到你同学家问,你同学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呢,如果打你电话再打不通,我们就要到派出所报警了……”   “妈,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小题大做吗?”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都这么晚了,林宇,别跟妈较劲了,快上床休息吧,以后别这么晚回来就是了。”说话的是正躺在被窝里的爸爸黄诚。   “姚仁,林宇就这性格,由着他性子就让他玩这一次吧,反正现在高考都已经结束了!”爸爸接着对妈妈姚仁说道。可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突然感到头很眩晕,一摸额头还有些微微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熬夜太深折腾的结果,可是我却不想告诉父母,怕他们为我担忧,一定又会问长问短了。算了,我还是自己跑到药店买了些感冒药吃。以前感冒了我总是自己解决的,除非是不能自理的。下午,有个女孩打来电话来说要约我到公园谈心,原来是高二时候和我同班的玉朝,她暗恋我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对我表白心声,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对我有意思。去年圣诞节时,她还为送上了礼物。那个女孩并不高,中等身材,喜欢穿一身裙子,小小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人长得很精神,浑身上下洋溢着只有这种令人羡慕年龄的青春气息。她的成绩一般,在班里她的英语成绩总是名列前矛,而且人缘也不错,是那种能广交朋友的女孩,可是我对她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只能作为普通朋友去对待。从第一眼见到她的眼神我一下子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但我还是答应和她到公园一起走走。也可以问问她报考了那所大学。但是妈妈却是极力反对我过早地谈恋爱。当然这种事情我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一定会骂死我的。或者又该把那些事例一举般上来和我较劲了。而我只能对她说:“老妈啊,你就不要为我尽操心了,再说我已经长大了,你就是操心也操不到那份上去,我都已经20有余了,有些事情能自己做主了。你只管管好家里的家务就是了,以后有时间我也可以帮帮你做家务什么的。”这就是儿子对妈妈说的话,看来时代真的是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呐。有时候连父母也不放在眼里了。姚仁独自想着他亲爱的孩子林宇所说的话,但心里却在一阵阵伤感。其实儿子说的话已经不止一次伤害过她的心里,有时候母子吵架,两人都在气头上说的话过分了些,可是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那么说妈妈啊,毕竟是长辈,作为儿子怎么能这么说话。想不到人到更年比人到中年更难过,可偏偏人到更年期时正巧又碰上孩子的青春期,于是那个叛逆劲也就上来了,还真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吃不消。可她也不知道现在孩子怎么就和她那一代的不一样,光是心理还是还是生理上都有很大不一样了。孩子那让人头疼操心的青春期,能不使自己的更年期更加万分难过吗?儿子只是在书本上学过或看过这个词语,可是否真正了解过母亲正在渡过这段时期的艰难与烦恼吗?他就不能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吗?她经常在大街上看到一些穿着不论不类的孩子,那时候他总是在想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可是现在能怪谁呢?难道怪丈夫小诚没有说教好儿子吗?可是他也理解丈夫,他在外面工作已经很累了,是不想让家里再出现那么多的争吵,所以才让姚仁少说两句,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姚仁的眼泪禁不住涌了上来,自从嫁进了林家,其实在家庭里也没少争吵过,有时候为了一些小事,姚仁总是会和丈夫发生口角,其实这也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试问有哪个家庭不会发生一些小吵小闹的事呢,她有时候除了说话口气重点以外其余的也就习惯了。不过这幸亏是在夜里没有人注意到她作为一位母亲对孩子对生活留下的眼泪,只有在床上她偷偷将眼泪擦干。几十年前,她也有过儿子这般年龄,谁没有过如诗如画的年龄呢?那时候虽然作为一个女孩,可是姚仁也有过和儿子一样懵懂的情感。最后她遇到了丈夫小诚,听说丈夫正是看上她的温和与善解人意的个性。虽然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丈夫还保存着他们当年结婚和照,丈夫有时候会拿起照片和妻子温存起那段甜蜜的岁月。就是当年未曾见过现在看看当初照片的人,也都这么说。自然,现在这么说的价值等于零,徒增无穷无尽的伤感罢了。对比自己的儿子,姚仁只能埋怨自己的命运不好,当她象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儿子这么幸福。那时候的姚仁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因此,儿子已经不止一次地嘲笑自己:“你别用单纯美化你那一代人了!单纯是一种美,是一种境界!单纯不是简单,你啊,那时简单得像一根直戳戳的木头!”姚仁无言以对。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时的确简单得像一条单向射线,连拐一下弯都不懂得。姚仁那代人没有因为家里没钱,而且家里的姐妹又多,只读完了小学便辍学了。文化知识并不懂得多,所以现在只能干着最辛苦的工作。现在他常常埋怨自己当初的那种生活,又常常说教自己的儿子,过着这么好的生活,却不知道懂得去珍惜,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一代人究竟是怎么了。连她也弄不明白。那时候读小学时,还当过班里的班长,而且很喜欢听流行歌曲,有一个还和儿子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同学偷偷旷了半天课,是为了跑到商店里买一名歌星新出的专辑。那心情如同放满一糊湖水一样荡漾不已。其实作为父母与自己的儿子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是很尴尬的,不过有时候在家人拉家常时会不知不觉地地聊到自己以前的事情。而如今,自己的心和耳朵已经钝得像一把生锈了多年旧刀子。难以割出一点点血来了。现在一听到儿子mp3里那些流行音乐就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的审美观点是不是越加而退化了。自己到底怎么了?姚仁犹如一个没有赶上车的乘客,眼巴巴望着承载着一车年轻人的列车飞驰而去,而只剩下自己逐渐在岁月里老去的容颜,望着空荡荡的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铁轨发呆。自己是哪儿走错了一步,以至于一步跟不上,就算是跑步也跟不上。或许自己真的是老了,已经无法适应那些年轻人的步伐了,姚仁回忆起自己曾经度过的那段岁月,那段峥嵘岁月。想想自己当年家庭里有七个姐妹,连每顿饭也都是每个人吃半个鸡蛋以及几条炸菜。有时候一条咸鱼一快豆腐乳一家人还要吃上好些天。可现在的孩子几乎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可他们还是不满足于现实,现在的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自己的步伐就像老太太织的网眼,网眼太多,老太太是瞎眼,她实在道不出究竟哪个网眼是当初织错的关键一处,致使整张网一直到如今都不是那么美好。有时候,姚仁埋怨完儿子,责怪完丈夫,便开始骂自己机。一个女人,自己与丈夫还有孩子组成了家庭,起决定作用的底边便是女人自己。她万般无奈,百思不解时,只好自责了。其实孩子和丈夫又怎么会了解自己的苦衷呢?作为一个女人的苦衷。自从嫁入了黄家,姚仁总是在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总是任劳任怨地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几十年如一日,从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其实奶奶对妈妈姚仁总带有一定的偏见,以至于多年以前爷爷给舅妈找了一份在图书馆看管图书的工作,那工作很是轻松,每天只管做在舒适宽敞的图书馆里负责图书的借还与买卖工作。可姚仁却干着最累的工作——清洁工,自从姚仁以前的工作单位对外免费开放后,她便被单位分配到环卫处当清洁工人。以至于有时候我总是埋怨现实对自己的妈妈所受到的待遇也太不公平了。可如今,该如何回首那段往事,那段初嫁入黄家的往事,人生竟然这样的匆忙好象刚过不久的事情,就开始逼迫她去回首了?可是从小姚仁的书读得不多,对文化知识了解得不多,虽然是这样,但她的生活阅历却远远高于任何人,于是很多时候她经常口训儿子,可那有些叛逆的儿子却很少能听得进他亲爱的妈妈的话。世上有时最难破译或读懂的是彼此的心。世上有时隔阂最大最深的往往是母亲与子女。世上有时最深的误会是母亲与子女之间。姚仁有时候想儿子很难懂得的正是母亲自己青春这一次无可追回的失落,才将所有的期望与关爱都一并加在儿子的身上,甚至还超过了对那个只上小学六年级的妹妹。她希望自己的青春连同失落的未圆梦的理想能够一并在儿子的身上继续延续下去,这才能让她看到人生唯一的希望,她希望自己在儿子身上能得以体现并延续那段年轻岁月。可谁知道儿子并不情愿,正如呱呱落地那一刹那从母体脱离,她便不想再与母亲同为一体,他想建立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那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而顽固地如同鸟儿一样早早离开了母亲的羽翼庇护之下飞向无限自由的蓝天,以往,无数次的爱却导致了无数次的家庭争吵,弄得家里的气氛很不和睦。可姚仁的本意并不想这样,她只想儿子今后能成为某一方面大“大家”,虽然这有点不切合实际,可那却是她今生活在人世最想看到的事情。可是又在何年何月能够看到呢?连她也想不到,有时候她总是想如果人能预知或看到未来那该有多好……“我上中学时候,哪像你这么让人操心,以前我妈也没过问过我的学习一次,考试也没像你这样按下葫芦起了瓢,还有每次我放学回家还得帮家里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扫地……还得到田地里去种菜,可我的学习在班里仍旧是名列前茅。真你知道你们这代人是怎么学习的,家庭条件这么好,学习环境又这么好,不愁衣食住行的,怎么就不能把这简简单单的书读好?我要是生在你们这个年代啊,早就上清华北大了……”这是姚仁经常面对那不争气的儿子唠叨的话。可儿子却也不甘示弱,仍会以一番大道理来反驳老妈:“那都是你上小学时候的事情了,现在社会性质不同了,还提那陈年往事干嘛?再说你那时候有彩色电视和摄影机吗?那农村的路上还是一眼望去只看到一片片农田呢?有高速公路和立交桥吗?那时候的人们生活很贫穷怎么能和现代人比较呢?妈,你就会给我忆苦思甜,我看干脆你再回到田地里拔菜根给我们煮着吃罢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妈都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你,若是外人理都不理你那样叫好吗?”姚仁看来真的是老了,不懂得现在年轻一代孩子的心思了,这也难怪他们那代人思想就是简简单单的,从来不会去想学习或生活以外的事情。可是儿子却不是这样,真不知道他头脑里想的是什么,姚仁很想拆开他的头脑看看他的思想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不然这辈子她这个当妈的都不会放心。面对儿子不领情的反驳,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于是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场中国式的家庭争吵就此拉开的序幕。不过这样换来的只会是周围人嘲笑的目光,最直接的是邻居,于是姚仁骂了儿子两句也就只有忍让的份了,毕竟家丑不能外扬。儿子就是这样毫不动心地嘲笑过去的一切。怎么样呢?你到是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虽然作为妈妈我没读过大学,但我未完成的梦要在你身上得以延续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早年去世的爷爷,他若是在天堂有知一定会很失望和伤心的,想必作为爷爷的大孙子也不想让爷爷失望吧。还记得一年多以前爷爷去世的那天,儿子亲眼目睹了棺材以及那些让他那个年龄无法无承受的一些有关死亡的冰冷冷的物件,可那时候她没有看到儿子掉过一滴眼泪。她虽然也没掉泪可内心就像针刺般难受,想必儿子当时也是同母亲一样吧,更何况作为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就算不为了妈争个面子也得为在天堂的爷爷临终时候的叮嘱而去努力实现这一梦想吧。儿子啊儿子,如今你有了彩电、摄像机、mp3、mp4,有了舒适的学习环境和优越的生活环境,你要再不忆苦思甜,动不动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么能学好知识,妈妈虽然文化知识不多,但生活的阅历绝对能为你的未来保驾护航。所以你还是要多听听妈的话啊,不能老是和妈妈顶嘴。再说妈为了这个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你要再不听话妈妈的身心压力该有多大,如果说你好好学习听话些,妈就是在外面工作得再辛苦也值得。不是天下母亲常言:只要自己家的儿子听话,父母就算工作得再辛苦也值得。只要你学习上别让人操心,更不能丢人现眼……对儿子的晚归,她确实很生气很生气,可是现在不能想这个,一想,姚仁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恐怕又该对儿子苦口婆心一番了。可儿子能听得进去吗,哪怕只有几句。更何况现在录取分数还没有出来,其实她心里比谁的都紧张。可不知道儿子又是怎么想的,自从高考结束后就没看到儿子再动过桌子上的书本,这还保留着高考前的样子,这也难怪他,这学习就为了考试,这考完了试书本自然就失去了它的作用了,还要来干吗,最多只能作为一份回忆还收藏着,其余的只剩余废纸的价值了。可现在应试教育就是这样。她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母亲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带着复杂的心情期盼儿子能顺利通过那一次又一次的考试罢了。在家里时,她竭力劝自己,人到更年期情绪一定要稳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倒退时光重新来过一次,只能平静地去接受事实,再多的争吵可能也只会僵化与儿子之间的关系反而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姚仁稳定下自己的的情绪,竭力去想儿子的优点。儿子这次的高考成绩语文92,英语75,数学65,文综95,政治93,总分421,这样的成绩估计百分之九十只能上专科。儿子的数学成绩本来就很差,可是这也不能怪她,他对数学总是不感冒,一看见那些烦琐复杂的数学公式就头疼了,他的头脑能接受英语却偏偏接受不了数学。这也难怪数学自然也就不亲睐他了。自小就不喜欢数学有时候还常自问为什么有数学这一科目要是没有那该多好!他一看到那复杂的数学题目就后怕了,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吗:兴趣是成功的一半。如今儿子对数学根本就没有兴趣这也难怪他高考考不好了。儿子是自己选文科的,他对姚仁说过自己喜欢文学,还有理科的东西他没有把握,所以便选了文科。早在高二文理分科时,她本来坚持让儿子学理科的,可从实际上看来儿子理科的成绩远远比不上文科的,强行让他学理科如果他学不进去那也不等于零吗,那时候他也就依了儿子的选择,让他读了文科,选了政治专业。其实她当初让儿子选文科是因为理科的高考录取分数线相对于文科的低一些,文科虽然不那么难可录取分数却比理科要高些。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政策,这社会也太不公平了,不过仔细想想着社会本来就不公平,否则姚仁如今也不会干着这么低微的工作了。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那么固执?如果?这世界上可以有一切,就是没有如果与假如。此时此刻,她只能祈祷那令人生畏的录取分数线能够低些,能容纳下自己亲爱的儿子。夜已经很深了,儿子也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声息了,大概是睡着了吧,姚仁心想:这孩子也太让父母操心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对他真是爱狠交加啊。自己作为母亲心里还是很疼他的,是啊,试问天底下有哪位母亲不爱自己的亲生孩子?虽然他不是很听话。只是这些年以来自己为了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又有谁知道,作为一个家庭主妇的心声又该向谁诉说?丈夫黄诚吗?可他一天到晚总是忙工作,家务也很少帮着干,儿子要回校,丈夫工作忙,而那还在读小学六年级的妹妹却还小,帮不了她什么忙,所以很多时候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是姚仁一个人全包揽了。这倒也罢了,自己的辛苦若能换来丈夫的体贴与关爱,吃再多的苦也值得,自己的辛苦能换来儿子的理解与乖巧,吃再多的苦也是甜滋滋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们都不曾理解她。想着想着,姚仁听见了微微的鼾声。她看了她床头上的闹钟:零点二十分。这么晚了,家里静悄悄的,儿子已经在另一个房间睡着了,丈夫黄诚这会正躺在自己身边发出着沉重的呼噜声,或许他与姚仁一样的辛苦吧,只是作为家庭的支柱又是男人所以不轻易说出来罢了,平时姚仁问他时,他也只是似答非答的样子,见状姚仁也就转移了话题,不再过问,但她的心里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过来了难道她还不了解自己丈夫性格吗?而此时此刻自己却还像被忘掉关闭的电视一样,一直在那开着而无人问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儿子,这就是丈夫,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家庭!她蹑手蹑脚起身到儿子房间里,借着昏暗的睡眠灯帮儿子把被子盖好,这孩子虽然都二十了,可晚上有时候还是会踢被子。看着在黑暗中儿子沉睡中的样子,姚仁的眼眶有些润湿了,可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吵醒了儿子,或许儿子也太累了,一年的高三下来,他瘦了不少就让他好好睡吧。在黑暗里她极力端详着儿子那年轻的脸庞。好象在找寻着什么。这些年她很少能有这么长时间把眼光停留在那亲爱的儿子的脸庞上。这一夜,她彻底失眠了。

    2009-02-16 18:37:13 作者:子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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