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的一天,天气晴朗,中午的阳光晒在人身上,仍令人感到发热。我这天是上午放学后先弯路到小山上的松树林中,做完自己的武术体育运动功课,再回家吃午饭的。我这样做是为了机动灵活地避开炼丹弟弟对我的跟踪“探秘”:弟弟这几天似乎将其嗅觉延伸到了我午后运动的山路上——那天我做完自己的体育运动功课后从山上下来正朝学校方向走,发现他也弯路走到山上这边来了(凭着我与弟弟“交战”所积累的经验,我可以警觉地感应到、判断出其是“有意”——跟踪我而弯路到山上这边来的……)。 我用罢午饭(母亲这天中午在家里,弟弟的开门钥匙这回对我不起作用——他这回放学迟回家早回家对我进这家门都无影响。从弟弟用过的餐具及锅里只有我的一份菜——他那份菜不见了可知,弟弟已吃完中午饭上学去了。下午上学,我走的是“下路”。过了古庙,转身继续前行(这里有路分叉,朝前走是通向小河那边的那条路,左转弯走即是朝学校方向行)约三十米就到了那片枣林。忽然,我望到前面路上有一个汉子正在东奔西窜地追抓一名少女。这少女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嘴里发出了恐惧的尖叫。我未作一丝思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了过去。 “喂!!”我口里向这手即将抓到那少女身上的男子发出了一声怒吼,并迅速跑到了该男子的面前。这男子我见过他,他就是下营村那边的一个哑巴单身汉,以前我就曾听人说过他在下营村的那座“求福神庙”庙边(这哑巴住在此庙)追抓、拉扯过上学或放学回家路过此地的女学生(初中生,下营村上初中的都在我们这个学校,故上学需过此庙,若绕道走、走田间路可免走这庙旁之路)。这哑巴正值壮年,其不知羞耻染上此等恶习屡教不改(以前曾有被其惊吓——其拉扯调戏未成——的女学生家长对其作出过警告),实在令人感到可恨。这名受这哑巴狂徒惊吓的少女即是我的同班同学袁惠莲——袁惠美的妹妹。这哑巴歹徒看到我一双眼睛瞪着他(时这歹徒个子并不比我高),拳头紧握,连忙掉过头摇摇晃晃(这哑巴走路特有的形态,若其喝酒后,这种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步姿尤为明显)地向我放学回家的方向(即向北行往下营村)走了。这哑巴(他可能是到赶集,今天逢圩,可能还喝过酒)狂徒转身离开那刻,惠莲同学看了我一眼,她两颊通红。接着,她低下头迈开步伐默默地朝学校走去。我原地站了会儿,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耀眼,待她走了一段路后,方才迈开步子,远远地跟着她慢慢去了学校。 这个学期期中考试成绩总分我又排到了全校第一位。这个“常胜”优势使得我“野心”大发(但并不骄傲,我知道我只是在跟“小弟弟”、“小妹妹”们“过招”,他们到了我这个年龄或许都学业有成了)——我已不满足那些在学校黑板报上“榨油”的“打油诗”给我的所谓“荣誉”,课堂上的那些“无谓”的作业及老师发下的测验试卷(有人说“考考考,老师的法宝”,我们时常得接受老师这一“法宝”)题目如此容易,我都懒得去做了。我因学习成绩过人,老师们都自知我“沉默少言”却“学习有方”,而不会管我,任我行己事,我完全成了全校唯一的“自由学生”。我开始写散文、小说、杂文,更令老师及同学们难以置信的是:在我的课桌上,竟摆了一本大稿纸。有一回,班主任张老师在讲课时见我——手握笔或在稿纸上“唰唰唰”地写,或眼望窗外似在借野景联想沉思,轻轻来到我的桌前,“斗胆”(我那副严峻专心致志的做学面孔,令张老师也望而生“敬”“畏”)地翻了我的稿纸几下——你能猜出张老师在我的稿纸上看到了什么吗?你能猜出张老师为何目光闪闪地一个劲地打量着我吗? 张老师翻了两下就翻到了稿目那页,他看到了“狭义XX论”这一行字。 别得意。听:“你这篇‘论著’写得一塌糊涂,最好是再过10年后换个主题,或换另一种思维方式去写。”林师哲老师课余时留意地翻了我的论文稿几下,对我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你所遇到的‘对手’是谁吗?是这个令最优秀、最智慧的文人学士也解释不了、看不透彻的大自然——社会、人本身!得了吧,我写申请建议让大自然的风雨多给予你洗礼、让知识的乳汁再多多地喂你……在陆地上行走、奔跑都未学会,你现在就想爬山‘登高’、起‘跳’——嘿嘿,晓愚小兄弟,还早呢!” 我觉得林老师的这番话是在讥讽我。林老师看到我的“攻关”作业,不鼓励我去争取做出成绩,反而待我如此,我心里感到遗憾莫大,又不免产生了丝失望。所幸的是:我并不是有意在他面前“卖弄文才”——是他自己上完政治课后,走到我桌前来翻阅我的稿件的;他有没有发现我写这篇“伦著”,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写我的。他这样对我讲,我可以将之视为耳边风,振作旗鼓继续上路。虽然结识时间并不长,我以为林老师是我全校唯一的“知己”——我记得他邀我到他办公室里去谈什么“人生观”、“世界观”、“时事”等“课外天地”已有过几次,真想不到我转眼脚步加快他转眼也就“变”了。难道我得罪了他?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他的?……我怀疑对我讲这些话的不是我以前的那个曾经关怀、辅导过我的,促使我踏上“攻关”之路,促使我“早熟”的当衷心感谢的林师哲政治老师,他是另外一个人。 林老师此后邀请我到他的办公室里去谈书论著,我都借故推辞了。我觉得林老师曾经对我讲过的所有的“益话”,皆被他后来“"风凉话”冲掉了,我的心受到了不可弥补的创伤。父亲前段时间因我捐款100元之事揍骂我一顿,使我在学校里的沉默度有增无减。林老师主动提出——我若需要别的什么高等教科书看,可以继续再向他借,他只要拿得出的就会借给我。我想还给他上次借给我的那几本书,他却劝我多看几遍,看懂后再还,他说:“你不要以为(这些书)你读了一遍就‘看懂’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教材你或许看一辈子也不会透彻理解清楚——那些书多看几遍、多想想其中内容对你有用的,晓愚老弟,你初中毕业后再还都不要紧。”林老师的这一面令我百思不得其由。 我们班有几十名补习生,其中一位是我们学校杜会计的儿子,他叫杜祁海,他身材高大、结实,略胖,很具成年男子汉之气魄。祁海同学据其自称,以前曾是初三(1)班(该班为当时全校本年级组的“尖子班”)的班长,学习成绩优秀,他想考中师结果却考了个普通高中。他不愿读普通高中,而决定补习。九月中旬的一天,我午后做完自己的武术体育运动功课,抄山路上学路过一个山谷,无意中看到山谷里有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在那松树林下站着互相拥抱偎依在一起。因相距不远,我的脚步声惊动了这如醉如痴的一对,那女子和那位男士都扭头望了我一眼。他们都是我的同班同学,且都是补习的,男的那位座位跟我同在后排,女的在我们这排最近前排…… 我们这个班做为学校本学年的“重点希望”班,拥有学员七十六名,堪称本校“超级胖班”。弟弟曾对我父亲抱怨说:“一间小小的教室,挤坐容纳了这么多的学生,全班学生下课后稍为一动,就搞得整个教室轰轰响,乌烟障气!……”弟弟将我班上的人数对我那大父亲讲后,这大人听后似乎很激动,他说:“你们学校的领导这样搞,有没有人去告他们?”“谁会去告呢?”弟弟说道,“谁不希望自己的学校多考出几个,好为学校争光!” 记得读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张老师在课堂上当众宣布“禁止学生谈恋爱”,我听后心中觉得似乎张老师此言是“针对我讲”(我的年龄最大)的,是“多余的”:什么叫谈恋爱?在我那有家长的野蛮统治及炼丹弟弟的“军事行动”之家境下,能安心地读书,力求上进就心满意足了,谁还有心思、精力去理会这个遥远的问题呢。我在家里早就以“哑巴”(极少发言,我母亲、弟弟都曾称我为“哑巴”)闻名,我对男同学都少有开口讲话(我的沉默性格是历时已久养成的),我有这种“操守优势”,我还会大开“口戒”地去谈什么“恋爱”吗? 学校东北侧山谷中的这一幕,终使我领悟了和老师、学校领导的“先见之明”,张老师在课堂上对学生们宣布“戒律”,并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讲的。祁海同学似乎知道我这个人对他们的牛郎织女式“课外活动”撞见了也是无妨的,他日(又是这个山谷,又是那个时间),他与那位女生又在山谷那边一干涸的山沟里向大自然“表演”了他们的秘密“激情游戏”。他们的这一“节目”不约不意中又迎来了一个无声无息行走路过的观众。我又一回“打搅”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根”,深感对他们不住——这样,我不得不暂时调整、更换了我的从松树林中钻出来后的上学路线。我很希望他们走远一点,我每天为预防“万一”的机会在那山路上碰见他们而特意弯路绕道,需要多费大约5分钟时间才能到校,长此下去,每天加一个5(分钟),到初中毕业我得额外付出多少时间去抄那条弯弯的山路上学。在班上,我扭头放眼一瞥祁海同学的那副“老秀才”般地摇头晃脑捧书反复高读学习“拼命”的模样,心中禁不住会“哈哈”大笑。 我们家乡这一条小河,它的水流从北向南穿过田野。夏日,我和伙伴童年时会常摸到村桥下,或到拦河坝旁游泳。我从去年开始进行了冬泳,不过不是天天去,而是空一天或空几天去冬泳一次的。为自我显示了这个乡村唯一冬泳者的风采,蔑视冬天,我大年日与大年初一连续两天都到河里游了会儿。这两天的水很冷,游泳的“舒服”感觉回味无穷。 国庆节这天,我们学校开展了一场“文艺汇演”活动。我们班选题选人准备参加这场活动期间,我“毛遂自荐”报了几个体育节目。预演后,我的节目几个动作得到录取。实际的舞台表演——即在“庆祝国庆文艺汇演”中,我的表演动作是精彩特别吸人注目的:我的前空翻、连续而熟练的后手翻、武术硬气功劈砖动作令我们班的同学,乃至我的弟弟皆目瞪口呆。有谁敢站着腾空一跃在空中来个前滚后翻?诚然,在世界级体坛赛上,这前滚后翻是两招“不足过问”的“雕虫小技”。但在我们这个学校,这个时候,能像我这么做进行前空翻者(可是在硬地上,不是在海绵地毯上)仅有我一人。老师、同学们又怎么能知道,为练做这两个前空后翻动作,我花费了多少意志、时间和精力!我是个失学了三年又到回学校读书的“老龄学生”,我的个人背景可能影响了我与老师、同学们之间的友谊,我只能拿出自己的“特色”、自己的力量去消除他们对我的疑惑、误会——我不能让老师、同学们视我为包袱、累赘,我文武双学、勤奋好进又有一颗红火的心!(在这次国庆节“文汇”演出中,有初三(2)班一名叫董诚恳的同学朗诵了“地球仪”的《双拥母亲》这首诗,因他声情并茂,且有女学生伴“诗情诗意”表演舞蹈动作,他这个节目获奖。另,“地球仪”的《我们不能落后》后来被一位音乐老师改写而谱了曲,在这一年的“元旦文艺晚会”中,由我们班的副班长李雪花同学演唱……这是后话)我知道我为老师、同学们奉献了这么几个体育动作的“负作用”是什么,我敢藐视炼丹弟弟对我的“军事行动”与变态父亲对我的蛮横粗暴。 炼丹弟弟一般在我做出“古怪”事情之后,会对我立即做出反应。这次,我为老师、同学们表演了几个“技巧、武术运动”动作,他也不例外。晚上,在餐桌前,外星来炼丹的弟弟当着母亲的面对我说道:“原来你偷偷地往山上的松树林里钻是为了练翻筋斗!你有那么好的精神去练那种‘冇点影’(没有意义)的东西,为何不多花点力气去锄家里的那几块地,省得家里花钱去租人家的牛犁田,好减父母亲的负担?真是个半颠!一点都冇脑筋!本官……”
给我们上政治课的这位老师叫林师哲。我们这个班——初三(3)班是学校领导班子严格筛选出来的“精英”班,政治老师一踏入我们这个教室,就被我们这个班所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好学气氛给吸引住了。面对我们这几个在全校学习成绩出类拨萃直上顶峰的学生,林老师讲这第一堂课显得格外严峻(似乎他面临着我们这群“后起之秀”的挑战)。他说:“……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的发表,为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指明了发展前途和战斗方向……第二次世界大战——TheSecondWorldWar的爆发,是资本帝国主义国家存在的危机表现,是法西斯党、纳粹党与日本军国主义集团臭味相投聚合‘大恶瘤’向外界放‘毒’所产生的结果……其中,希特勒这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号战犯,以其主观个人意志给人类社会曾经带来的灾难无比之大……我们在座的各位,要从小养成正义感,为祖国强盛不受他人侵犯而读书,要为实现共产主义理想而读书,要为他人幸福而读书,要为世界和平发展而奉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陈晓愚!”林老师海阔天高地为我们讲了几席令人难以理解的话,稍作停顿而观察我们大家的表情(受学反应)后,忽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到!”我应声意气风发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请你回答一下:在从古猿向人转变的过程中,起决定作用的是什么?” “劳动。” “那末,人的属性包含哪几个方面呢?” “人的属性包含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两个方面。” “好,你可以坐下去了。”林老师两手按着讲桌,向全班同学扫看了几遍,问道:“同学们,刚才陈晓愚同学的回答,有没有出现错误呢?……” …… 这位政治老师怎么会这么快就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呢?林老师给我们班上第一堂课就对我提问之后,我心里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是初二时教我们语文的那位叫张佑东的老师。在开学几天后的班干部选举班会课上,张老师提出选我当班长(因为我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我连忙举手请求发言。张老师向我点头示意允许。我站起来向大家推荐让李镇才同学担负班长一任,并向同学们列举了一大堆我个人的所属“弱点”、“不是之处”,如:什么(我这个人)自私自利呀,什么不善于帮助他人呀,什么不喜欢说话呀,什么当班长会带坏样呀,什么我会辜负大家啦,等等。上这堂班会课这天,据后来我自己统计,是我读初三上学期期间发言、“大话”最多的一日!经过几番逻辑严密、无可辨驳的自我评价、自我解说,我才最终得以安安心心地坐到了自己原来的那个“普通老百姓”的位置。张老师、同学们见平日里默默少言的我这位“怪生”这次说得唾沫四溅,都对我感到大为不解,又无可奈何——我用泥巴把自己的脸“粉刷”、“装饰”得像个丑八怪似的,表情似乎比魔鬼还更可怕,别人没有理由为我洗脸。 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叫袁惠莲。班主任老师在第一次点全班同学姓名叫到“袁惠莲”这个名字时,我心里就禁不住腾地跳了一下:“袁——惠——莲,这个名字怎么跟‘袁惠美’那么相近呢?”我心想,“难道她会是袁惠美的妹妹?” 我暗暗注意地瞥了那个叫“袁惠莲”的女同学几眼——糟了,她怎么越看越像袁惠美呢?——哎呀不好!可能自己的视力出现问题了!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她确实是袁惠美的妹妹。我读初二的时候我记得我曾经看到过她出入二(5)班的那个教室(当时我并未对她产生过注意)。我与袁惠美同学隔开(同学间之别离)而辍学出门那年,袁惠美的脸还未成熟定型,加之时间一久记忆也会跟着衰退——我其实已对袁惠美同学的脸形印象产生了相当大的模糊,是她妹妹——袁惠莲的脸助长、净化了我对她那张脸消退、混沌的记忆。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袁惠莲同学在班主任点到我的名字时,亦扭头向我望了一眼,她的眼神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更深奥难懂。 是我自己健忘、糊涂了。我记得我以前(未辍学之时,读完初一之前)在惠美同学家门口路过时,好像看到过她家里或门口曾经出现过两个比她小的小女孩;我返校续读后,走“下路”上学或放学回家路过惠美同学的家门口,亦曾看到过有一个比她小妹更大些的女孩在她家中出现,或从她家中走进走出。 事情弄清了。“她是袁惠美的妹妹又怎么样?”我心里这么想,“谁知道她的性格跟她姐姐的性格会不会相反?即使她跟她姐姐般那么品格美丽,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决定把她视为一般女同学,尽量向上两个学期学习:不与女同学对话,对女同学采取绝对的“沉默”“无言”(实际上,作为本校闻名遐迩的“沉默的学生”,我对男同学也动用了一定程度的“沉默”“无言”)态度,不管别人,自己发奋加油前进。 开学近两周,学校的黑板报“母校之音”栏目里转载了我的一篇抒情诗(题目为:《母校想我,我想母校》——作者:地球仪): 去年的去年的前年 夏秋逐立 我开始在异乡打工、练上层楼 暑相连中 梦里想您 秋分业绩不成 惊春归。 去年的去年的去年 芒种时节 我又在他乡爬山劳累习作 还练武、翻筋斗 寒霜降里 回头遥望 您美丽。 我年少志不小 羽毛未丰 过早地脱离了您的怀抱 游迹江湖 您怎不为我愁上眉梢? 您盼望我尽快归还 日夜向我所在的远方亲切的呼唤: “转来吧 少年郎 满后处暑 你为何总是离我而去? 我需要你 哪管雪冬冬雪大小寒? 请你不要再自讨漂泊 白寻知己; 不要让热情如春雨水 盲目狂流四溢; 清明谷雨 ——夏至光阴要珍惜!” “地球仪”一名自在上学期随着一首旷校之作——《与松树结义的少年》而出现在学校的黑板报上面,真可谓“一炮”而轰动校园,论之者不绝于耳。本学期约第三周开始,“地球仪”成了我校黑板报“文艺园地”之“专栏作者”,你看他先后推出的《我们要读书》、《献给女同学》、《题路边小乞》、《我从田野中走来》、《我们不能落后》、《双拥母亲》等诗歌是怎么写的: 《我们要读书》——献给失学的小弟弟、小妹妹: 武、武、武/以前我们生活贫苦/现在我们是失学小儿(女)/我们要读书/武、武、武/我们不是松树/风吹雨打助长/我们是人/我们要进步/我们要读书/武、武、武/他们都学习幸福/而我们却不/我们要更好地去奉献出自己/我们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们要读书/武、武、武/校园母亲不抚育我们/不给我们书读/想把我们学进心去除/我们不肯/我们决不糊涂/武、武、武/以前我们生活贫苦/现在我们是失学小儿(女)/我们要上进/我们要读书 《献给女同学》: 女同学,加油吧!/也许,在你努力学习的时候/你会遇到那个叫“虚伪”的神仙/他的目的就是要使你不能向前/在这段时间里/只要用继续努力加上恰当的自信/你就可以叫这“虚伪神仙”回到《封神榜》里边/女同学,加油吧!/也许,在你预备展翅的时候/你会碰上一阵“狂风”的考验/在这个时间里/只要用学会有自重的本领/你就可以勇敢地飞上智慧科学的蓝天/广阔的智慧天空里/你可以尽情地飞翔/如果云雾漫住了你/请不要发慌/——你看:我们正飞过你的身旁/冲破这阵阵愚昧的云雾/前面就是我们的理想/不妨让我们看看/哪个先把云端中的金牌挂上/女同学,加油! 《为了路边小乞》——那一日,在远方都市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衣衫破烂、瘦骨伶丁的小乞丐…… 翻山涉水辛/紧忙向前程/路旁不行者/孤儿难缠身/瞧其少年貌/着实好可怜/风雨复炼磨/毕竟苗还真/同是过路人/切莫心一狠 《我从田野中走来》: 披着天地的广阔/戴着春天的湿润/牵着艳阳的朗美/别着青松的真淳/翻起春泥的味儿/似乎不在/寄有热情的树苗/实像没栽/山河的恋爱偎依着热土的胸怀/——人都说“春暖花开”/自然还有家乡田野里那嫩绿的小草风采/我从这里走来 《我们不能落后》: 我们不能落后/我们做得不够愿主动接受加油/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激励着我们/我们的理想与富强国家、服务他人联结在一起/必要时敢于挺身而出/以实际行动去为生命意义歌讴/我们憎恶人性的虚伪/更恨利益君的野蛮、凶残/我们愿积极参与维护世界和平发展/我们热爱进步生活——/哪怕前方又多了一个坎坷/都时刻准备着将之踏平而过/我们还自我鞭策说:/奋啊,愚蠢的少年/爱美的少年/只有乌龟怕那远方云雨的雷鸣/请看我们迎着朝阳/拥抱红日今天/向着共产主义理想/力求奉献/好学进前 《双拥母亲》: ——敬礼/祖国母亲/我们是抵抗丑恶的新一代学生/科学共产主义营阵抚育我们/我们生命勇智强壮/我们热血可焰/亮照青春/随时候待您的召唤/为您出份力量/看:我们的五星红旗正在招扬/——我们力擎青春/歌声震天/满腔热情/整齐步伐迈向拥抱祖国母亲的地方/——敬礼/校园母亲/我们是美正世界的新一代学生/开辟共产主义领袖引导我们/我们前路闪耀光芒/我们热血可焰/亮照青春/随时候待您的召唤/为您献份力量/听:我们学生进行曲正在奏响/——我们力擎青春/歌声震天/满腔热情/整齐步伐迈向拥抱校园母亲的地方 “这个‘地球仪’是哪位帅哥?他怎么把这个‘文艺园地’给‘垄断’了呢?”一位站在我们学校黑板报前阅读“地球仪”作品的同校同学对其身旁的人说道。 “很有可能是一个驰名的‘校园大诗人’吧,要不我们学校里怎么会老是登他的诗歌呢?” 这两位同学的对话恰巧给在一边阅读“科技之窗”栏目的我听到了。我心中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你们这两位同学讲话也真是,你们讲出水平来了:承蒙我们学校黑板报编辑老师们的关怀和提拔,原本写得枯燥无味、漏洞百出的打油诗,一到他们手里转手就成了‘佳作’,霸占了这块黑板报位置,这对学海无知深浅、作学一窃不通的我来说,可不能怪我——我像个大诗人吗(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在现在的竞争社会中,坐在“大诗人”椅子上的人也是要去进学工作的,不然就会被时代抛弃、饿死。所以,即使我是个“校园大诗人”也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去工地里做蛮牛式的劳动、做小工那么挣钱那么“实惠”),你们若有心,或许你们扬帆一夜之间就可到达学海彼岸,到那时,你们回头一望会说:呵,昔日在我们学校吃香拉醋独领风骚的什么‘地球仪’——原来不过如此!” 我瞟了一眼仍站在“文艺园地”前目对着黑板一动不动的那几位同学,他们那种钟情于“地球仪”的读者相看起来似乎全然遗忘了这边站着的一个我。 “地球仪!”一日,中午放学回家后,弟弟打开厨房门放我进内用餐时忽然冲着我的后脑大喊了一声。我佯装未闻其言,头摆都没有摆一下,揭开锅盖,端起了自己的那份菜。弟弟见他突然之间喊我一声“地球仪”我都没有一丝反应,还是不甘心——他怀疑我就是那个在学校里“名噪一时”、频频在黑板报上登“台”亮相的“地球仪”,到我的房间里的书桌上,箱柜里乱翻(我的诗稿全被我藏到了学校自己的课桌里——为不使别人轻易翻我的课桌柜,发现我的诗稿,我在柜子里塞了满满的书籍。弟弟在学校里碍于老师和同学们的威严,一直对我保持着“互不侵犯,互不言语”的无声“和平状态”,他甚至不会或者说极少走到我的桌旁。至于逢值日扫地时,我估计他也无机会去翻我的课桌柜,因为有上自习的住宿生会呆在教室里,另外他还有一个同桌,他是跟同桌一起做值日扫教室的)一气。未能找到什么关于“地球仪”的蛛丝马迹,炼丹弟递又采用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试探我,他故意“考”我道:“你若能背出‘地球仪’的《双拥母亲》这首诗,本官重重有赏——我去楼上给你拿麻糕,并且今天免去对你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你把饭桶倒过来吃我也不管你!”弟弟这种诱惑还真迷人,若“地球仪”跟我无关,我可能会抓紧时间去背诵他的这首诗——《双拥母亲》,以望得少爷弟弟如此丰厚的“重赏”;在现在的这种形势下,我是不会中弟弟的圈套的:他若见我背诵了“地球仪”的《双拥母亲》,必会追问我其他——弟弟会“一步一步”来令我就范,直到查出、证实我为“地球仪”为止……弟弟见我还是一语不发,似乎火了,特意走近我在我手臂上用力捏了一下,痛得我面部肌肉都有点变了形,口里同时对我说道:“他奶奶的!半颠!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仪’啊?——别装糊涂!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学校里黑板报上的诗是不是你写的!?”听“天下第一”弟弟这么讲,听他的这种口气,好像我在黑板报上发表诗歌是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我心中真是怒火万丈,心里不免忿忿地说道:“是我写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的沉默、面无异样表情,令弟弟泄了气,他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凳上,“唉——”地长叹了一声,尔后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看你这个半疯半癫的样子,也不像子给(什么)有出息的人!想当那个在我们学校黑板报上垄断一方的大诗人地球仪,哼!——没门!” 林师哲老师有一次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晓愚,这里有张椅子。”你对政治、历史好像有特别的爱好,对吗?” “林老师,说实话,我并非是单对历史、政治爱好的,”我说道,“我对其他各门功课其实都一样。只不过在学习中我有时会这么想:‘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怎样活着才能活出色彩、活出意义?……’这样想来想去,使我对有关人类及社会的起源问题的历史类书籍如《社会发展简史》及生物学等方面的图书、知识产生了特别浓厚的兴趣——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的纳粹党头子希特勒、意大利法西斯主义鼻祖墨索里尼及日本军国主义集团罪魁东条英机变成了三条毒蛇,……它们咬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们!” “你上次在作业本上问我:‘马克思为何会出生又为何会死?’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提得很令人感到奇怪。”林老师说。“晓愚,你所提的这个问题涉及哲学世界观方面内容,我若在作业本上简单地回答你,恐怕你也看了可能是不会懂的。所以我特意把你叫到我这房间里来,想跟你谈谈你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涉及到的有关方面的知识。我觉得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兴趣,作为你的老师,虽说只教你政治,又并非只教你一个人,我也乐意为你指点指点——本来的话,你现在才读初三(林老师不知道,我已把高中的文科教材全部读了一遍),哲学世界观方面的知识应到上大学以后再学才适合的……” 林老师借了几本书给我看(其中有《历史唯物主义原理》、《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及一本有关心理知识方面的教材——《心理学》),并提示我只能利用课余时间,在搞好学习的基础上再去学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看这几本“课外”书。 张老师在这个礼拜星期一的班会课上,给全班同学宣布了一则消息,他说:“……我们学校开展的‘希望工程’捐款活动,隔几天就将开始,希望同学们回家后做做准备,跟自己的父母亲讲讲——能捐多少就捐多少,慷慨解囊,越多越好!最少的应不低于两块钱。” “慷慨解囊,越多越好!”张老师提倡的这句“‘希望工程’捐款活动”口号在我们班上的宋庆祥同学的嘴里叫得最响。宋庆祥同学是我们班主任老师的热情崇拜者——他很善于模仿张老师的语调,张老师在我们班的课堂上稍有一句“幽默”,稍有一句“名言”,课后此“幽默”或“名言”便会从庆祥同学的嘴上“转播”、“重播”出来。 “慷慨解囊,越多越好!”张老师向学生们传达了由副班长代理、即日起收“希望工程”捐款费这日,宋庆祥嘴里高喊着这句革命口号,把两块钱“慷慨”地交到了女副班长李雪花同学的桌上。学生终归是学生,一个地道的消费者,全社会的人若能像庆祥同学一样拿出2元我钱来献给“希望工程”,凑份力拉一把失学的孩子,就算是蛮不错了。我们班有80%的学生像庆祥同学一样“慷慨解囊”(要知道这两块钱能买10根冰淇淋或20个“笑枣”呢)献给“希望工程”2元。但也有捐10元以上的,甚至还有一个捐一百元的——就是这件事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 “这个捐一百元的同学是谁呢?为什么他不留姓名呢?他(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位同学学习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精神可嘉。” “我们班可能出了个大老板的儿子!……” “大家向这位同学学习,慷慨解囊,越多越好!” 这位向“希望工程”捐献出100元钱的同学,确实还真有一阵子像传说中的“UnidentifiedFlyingObject”(UFO,不明飞行物——飞碟)般那么神秘。纸包不住火(该捐款100元的同学登记时,在捐款登记本上写了“不可告人”四个字以代其名,未对接款人副班长李雪花张嘴话什么),很快,同学们就弄清楚这捐100元钱给“希望工程”的神秘的“UFO”是谁了——他就是坐在后排、正对讲桌左起第三张桌凳上的那个沉默寡言、学习成绩遥遥领先的小帅哥陈晓愚“先生”。 “MrChenXiaoYu,howareyou?”宋庆祥同学下课后走到我面前,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老外”口气对我说道。 “很好。谢谢你。”我应声说道。 庆祥同学接下来对我的夸奖话,我对之保持了沉默。过了会儿,我见他还在一旁“呱呱呱”地叫,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明知我不好交流,一天中常无言到底,一天中能说出一两句无关学事(老师提问外)之词,就是我的最大口才额外消费。今天我已对你说了五字二句,算是太对得起你这位‘小弟’式的同学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庆祥同学见我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悟地离开了我的课桌。 捐款100元钱的事情“败露”,我预料中最严重的后果恰如其然地降临到了我的头上。炼丹弟弟把我的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弟弟对我一惯有“告状”之习。记得我小时候读小学四五年级期间,我有一回当着弟弟的面夏天到河里游泳。弟弟回家后即违背了对我所作出的承诺——他原答应不将我游泳之事告诉我母亲的,那时母亲是禁止我去河里游泳的,她担心我会被水猴子拉住……——而向母亲告了状,结果,我挨了母亲的一顿软竹鞭了抽打,这种竹鞭打人,据母亲自称“吃肉不吃骨”,痛得厉害,又饿了我一顿饭——母亲命令我不能吃这天的晚饭,“饿饭”是母亲惩罚少时“淘气”、“不听话”的我的一种惯用“招数”、“手段”。这天后,母亲为了防止我再到河里游泳,还在我头发上或前额沾上点牙膏——若牙膏不见了,就说明我到河里游泳了;因弟弟这次告状,暴露了我会去河里游泳之实事,导致母亲天天傍晚对我的眼睛(游泳会使眼睛发红)、头发(游泳会使头发湿)注意,在弟弟告此状之前,我是想尽办法装出“不游泳”的“乖孩子”模样的……至于弟弟对我其他“告状”之事,我觉得不宜多提),母亲就严厉地斥责了我一顿,她说:“你这下可好了,你在砖厂里、倒水泥卖力得来的钱就这样一下功夫给你花掉了(母亲常把事情夸大,用以说明我犯的错误重。我倒水泥与在砖厂里做工共挣了近二百元钱,而我捐款仅捐了一百元,她却说我把这些钱“一下功夫花掉了”,母亲这种“霸道主义”之言,我是无可反驳的,她是大人),下个学期你的学费可怎么办呵!……”母亲就当我捐出去的那100元钱是她自己的钱一样,心里很是怜疼,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哀伤。父亲从其单位回到家里,听到弟弟的汇报(母亲不忍将我捐款之事告诉父亲,她知道父亲待我粗暴,若将此事告诉他,他听后定会对我不客气),当即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你的脑筋怎么就这么蠢?!”父亲扳了一下我的头,对我叫道。“你这样添加父母亲的负担到底是何苦!?——你说呀你!?”父亲用手下力狠狠地在我头上拍击了两下,又蹬了我一脚,差点使我撞到了大厅里的墙壁上。“我还以为你读书会读得越来越灵活,越来越聪明,你却还是这样讨人气!厚脸皮!饭桶!草包!无耻的东西!……”父亲瞪着两眼一个劲地对我叫骂着。
母亲那天晚上听到父亲说我下个学期的学费要我自己负责,过后她心里像是在为我打抱不平而感到不悦,她在我耳旁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此时父亲不在场):“他(指我父亲)少了一个儿子的负担,多(生活剩余开支)出来的钱就又去喝酒、赌、跟朋友上酒楼……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子人!” 一天,二姐夫来到我们家,母亲把我父亲叫我下学期学费自理之事对他添枝加叶式地摊了出来。 “不晓得晓愚能不能吃苦,愿不愿意干那种工作,”二姐夫听我母亲言后对她说道,“若他吃得了苦,愿意干,署假里可以到我们那里去,跟一个搅水泥的班子去搅水泥——很挣钱的,吃又吃得好,就是比较辛苦一点哩。去年七、八月时,他们的生意就曾忙得做不过来,我估计今年那个时候他们也会有那么好的生意的。” “你还说他吃不下苦?”母亲道。“他以前出过那么多门,挑弹棉被的担子挑了那么多,他的力气又大(母亲在上回割稻子期间,曾看到过我挑着满满的一担“五角篓”湿稻谷走出田埂后在马路上“行走如飞”),人家都还看到过他在那山背的松树林里‘飞打飞跳’呢……你先去帮他(跟那个搅水泥的班子)讲好来,到时我再叫他去——他不会不去的,他要想继续读下去就得去挣学费听我的话,他那么喜欢读书,能不去吗?” …… 母亲这几年来总在告诫我:“你遇到了‘土地婆’的第四子可要学声响一点,叫他‘享福叔叔’呵,人家当了市里的大官你晓不晓得……”在未与“土地婆”(因其诬说我偷了她家的甘蔗)吵口之前,我遇上了其那红光满面(他这个人确实脸上常布满少女害羞时的“红云朵”,这种颜色与我父亲喝多了酒后脸上出现的色彩很相近),身后跟着至少一个妖艳女郎“保镖”的第四个儿子——陈享福,确实叫过他几次“享福叔叔”(“享福叔叔”听我这么甜甜地叫他,当然少不了会得到他一两句如“好乖”“是个好孩子”之类的好话);随着父亲对我“颜色”的加深,后来我变得沉默起来——连自己的父母亲我都不叫,见了“土地婆”四子,那声可爱的“享福叔叔”我也就再也喊不出口了。不叫“享福叔叔”,开始或许最多只不过是一种“平衡表现”——我连对我恩重无比的父母都不叫,别人肯定应当不叫(不然,我觉得会引起我那大父及母亲对我的伤心,我不能明目张胆地与父亲对抗);年龄的增长,风雨的再多一次吹打洗礼,不叫“享福叔叔”后来逐渐演变成为一种意志、一种观念,我做为一个并不庸俗的农民学生,有着自己的骨气,“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对此我也略知一二。“土地婆”昨日对惠美同学小妹讲过的那些话,听起来或许并非如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土地婆”对惠美同学小妹讲的那些话,昨日在我放学回家路上,过惠美同学家门口时,听此老资贵妇所言麻辣如是——我心里觉得比开始在硬地上练空翻摔跤后还要痛。惠美同学在死得悲惨,死得可怜,一个美丽无暇的花季少女——一朵娇丽的向阳红花就那样凋零了。“‘土地婆’对惠美同学小妹那么讲,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这天中午在学校东北侧约两百米外的山上松树林中做自己的体育功课时,心里一直在这么想都想不通。为了发泄心中的“无名”怒火,我这次——上这堂“自己的体育课”特意多打了个连贯套拳、多翻了两个前空翻,真想不到,我最后一个前空翻居然脚落地站稳了(手在脚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后落地未挨地)!“总算做出一个完美的前空翻了(我以为,做前空翻这个动作,在空中身子旋转一周后脚落地、手不顶地、人站稳就是完美的)!”我心中暗暗为自己所取得的这个久违的“运动成绩”感到高兴:从小练武翻筋斗翻到现在——沙地里、草地里、稻草堆上、晒谷坪上,广东(做篓子那年也练武翻筋斗)、湖南(做“田答”做蔑这期间也未忘练翻)、井冈山(跟“弹棉大师”到此弹棉被抽空、私下里也会勤翻练),前“跌”翻-前手翻-前半手半跌半空翻-前空翻,手疼、脚疼、背痛、颈痛,有人说我“无聊”,有人说我“疯颠”,父亲又多痛打了我一顿……——终于翻出“头”翻出“新天地”来了。事实上,做出了第一个完整的前空翻动作,标志着我在其他技能——如打拳、踢腿、劈掌等方面(不能忽略学识、情操、意志方面)我也有了进展:我左侧(斜)空翻业已练得达到了接近平稳落地之水平,我一掌劈断一块砖头手不会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我第一次劈断一块砖头时手掌痛得厉害),我后手翻已可一手顶地站起(若此手不顶地即成为后空翻,假设后翻后能落地站稳的话),我凌空飞出两腿可以令两棵松树同时摇动(我现在的学识、情操、意志都比返校续读前更好)……时夏日正午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这几座小山上的一棵棵松树现只陪伴着我一个人,周围、那边山里延伸处有无其他人或……——我没有心思再去留恋这夏日烈阳下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味的松树山林环境,因为我知道,做完自己这体育功课,学校里还有作业功课等着我去做,我得赶紧上学去,不能再在此消磨光阴。 数日后,在学校黑板报“文艺园地”栏目上,发表了我的一首童话自由体诗——《与松树结义的少年》: 少年与松树, 白云蓝天作证, 古老又最新式的结义礼, 在学校东边的一座小山上举行。 老鹰笑他们愚蠢, 乌鸦骂他们疯颠: “成何体统, 松树少年发展友情?!” 对老鹰乌鸦轻狂之举, 少年与松树互视而彼此一笑, 双双发言: “我们相敬相慕相助已经十年; 他向我学习, 我向他学习; 风雨中同欢, 互相鼓励, 真诚二字牵连, 力求上进同心奉献!” 喜鹊为他们鼓掌, 青蛙为他们歌唱: “松树少年结义, 有福同享难同当。 松树少年结义, 有福同享难同当……” 该板报栏目一个星期之内都仅登载了这一首诗,我用的是化名“地球仪”,以避免因一两首拙作衍生出满校“风雨”(疯语),而使我陷入同学们的“崇拜”,及弟弟的“军事行动”中,妨碍我的学习生活。我发现,登在黑板报上的这首诗有几个地方被老师改动过。我用“地球仪”之名来为我挡“风雨”(疯语,我觉得别人不加节制地捧吹一个成绩可怜的蒙昧少年与骂此少年为“疯子”“电脑”无异——对少年成长不利),其实我与“地球仪”有过一段“纠葛”——或说是“缘份”,我这么做既表对此“地球仪之缘”的“珍惜”,又表对鞠躬尽瘁奉献的“地球仪”的深情“眷恋”。尽管按“拆字释义”上来看,以“地球仪”为化名是“野心家”邪恶观念的暴露,然我并不这么以为。我的“地球仪之缘”发生在多年前我读初一年级上学期那年—— 那是一堂难忘的地理课,年轻美丽刚从学校出来任教的女老师在讲台上用纤纤玉手拨动转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地球仪,边为我们讲解《地理》课本上的概念。 “同学们,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呢,就叫做经线;而与赤道相平行的线……”她边说边用手指了一下地球仪上的南端和北端,并做了一个连接动作——用手在地球仪上自上往下划了一下,另又横着一划…… “陈晓愚!”忽然,老师叫了我一声。“站——起来,我问你: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叫做什么线?” 老师刚才讲课时我在“钓鱼”,被她发现了。她叫我名字之际,即吓了我一惊,原本脑袋一点一点地坐做“钓鱼”所特有的(半睡半醒)动作立即消失。我故作上课精神抖擞之状应声“呼”地站起,可老师这一问、这“突然袭击”式的攻势,及同学们对我投来的热辣辣的眼光,令我心里乱了套,脸也开始变得发红——然凭着本人丰富的应变能力,老练的面部修养(面皮或许强人一筹),我临“羞”不惧,很快想出了答题词句,并迅速对老师的题问作了回答:“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级的线叫做直线!” 我这一答,惹得全班同学(连袁惠美同学也禁不住显出了笑意)哄堂大笑。 “大家静一静!不要笑人家!”地理老师对全班同学叫道。“陈晓愚,你答错了,你自己翻开书找一下,看看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叫做什么线。好了,你坐下去!上课要认真点——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啦!” 昨天晚上之事,唉,说来话长。我们村里昨晚放了一场电影,是在离我家约三百米远的山坡上的晒谷坪上放的,有两个片了,一个是《红色娘子军》,另一个是《南征北战》,因机子在放映期间坏掉了两次,我们看完电影可能有零点多了。 我真后悔昨天晚上不该去看电影,害得我今天上课“钓鱼”钓出了笑话。我记得一上这堂地理课时我曾翻了几下课本,谁会料到老师会对我提这个问题(我不晓得事情应该怪不争气的自己:为何老师讲课时偏要打瞌睡,而自己下了课后却睡意尽失,又蹦又跳、又追又打多么好的精神)呢? 这堂课上完后,班上我的两个“对头”,一个叫石墨,一个叫倪规——他们老是跟我过不去——来了个“一问一答”,借以讥笑我。石墨问曰:“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叫做什么线?”倪规答曰:“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叫直——线!”说完,“魔”(石墨)、“鬼”(倪规)两位“大盗”一齐“哈哈”地狂笑了起来。(我给这两位对头起了一个“联盟外号”叫“魔鬼大盗”。) 在“魔鬼大盗”这两位对头中,其中一个——石墨(墨盗)就是我的同桌(他先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晓愚流氓”)。石墨以前曾在我们这张全班最新的课桌面中间用小刀划了一条“三八线”,只要我的手或胳膊在桌子上跨出了自己的“领地”,就算是侵入了他的“国土”,他就会恶狠狠地用其手掌“嘣!”地一声“斩”在越过“三八线”的我的手或胳膊上(若他作出欲打“越境者”之状——其手扬起那刻,我及时发现并迅速撤回自己移到了“三八线”以他那边的手或胳膊,他出于惯性斩下去的手掌或砸下去的拳头击在没有肉体挡击的桌面上而发出的响声更大)。有一次我做作业做得入神,不防肘部向他那边移了一点,他就狠狠地给了我这肘部一击。他这一击发出的响声震颤教室。同桌石墨既然如此“爱国”,为保卫他的“桌面王国”不受我的侵犯,不惜对来犯者——我的手臂动用武力,我只好照着他的样做了,要知道,我被他重击了一下的手臂有好几天都不舒服(石墨兄身材比我高大,人又胖),比我练翻筋斗(或练用手砍砖砍树)跌摔在地上(被硬物震疼手掌)还更有难受之苦(时我练武练翻筋斗是随机性的,还未养成“有规律”——如按时“每天一次”性地练习,我有时会一早起来跑到外面去练,有时又会跟同伴们在其他时间一起玩练,有时在田地里劳动后我又会独自摸向河边的沙滩或草坪,到此翻、滚、跳、打拳、踢腿玩……)。那一回我过到了他的硬,他的前臂几乎全伸过了他所规定的“三八线”以我桌面这边,我看准机会,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捶了下去……(我这一击成了我与他进行的“桌面战争”的转折点,他日后自动放弃了对我采取过的“桌面战略”,取消了“‘三八线’制”。) 自那堂地理课后,在“魔鬼大盗”眼里,我又多了一个“耻辱”。他们在上体育课的休闲时候,也会当着众人的面反复朗诵:“在地球仪上,连接南北两极的线叫——直线。”过了一段时间,“魔鬼大盗”在讥讽我的“对话”过程中居然也提倡了“省时、省油、省力”的“革命”口号,我在地理课上的那句“名言”被他们东折西扣“节省”了一大截——听:有人在喊,“地球仪!”有人在应,“直线!”这两位一喊一应“地球仪”“直线”的“伪哥”“亚正人君子”,即是我的所谓的“对头”、“魔鬼大盗”——“新编童子革命军第一军”正、副“军座”——“猛男兄”石墨和倪规同学。他们“地球仪”“直线”一人一句反复叫了几遍,认为对我的“讽刺”已经“到家”(觉得满足)了,就收了场。 那天是星期五,上午我们有一堂地理课。此前一天,“魔鬼大盗”惹得我跟他们“对骂”了几句。是日,这堂地理课上课之前,趁班上人声混杂,“倪规大盗”跟“石墨大盗”像猜拳、对歌似地又叫了一阵“地球仪”加“直线”。这次我听得很不舒服,怒火中烧,冲着“魔鬼双盗”叫道:“地球仪就地球仪!直线就直线!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魔鬼大盗,‘诬’功盖世,‘乏’力无边,欺压百姓,霸占良天……!” 我与这两位“大盗”的“战期”说起来不算短,但最终我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原称我为“晓愚流氓”,后改称我为“晓愚同志”、“晓愚师傅”、“晓愚老板”乃至“晓愚将军”;我原称他们为“魔鬼大盗”,后改称他们为“墨规大侠”、“墨规王子”、“墨规双雄”。我与“墨规双侠”或“墨规双王”建立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后,“地球仪”成为这两位“大侠”、“王子”乃至其他同学称呼我的“代号”。…… 我们考完了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母亲就把二姐夫欲介绍我去他们那个村跟人去倒水泥以挣学费之事对我讲了。母亲的这些话对我讲得正是时候,暑假到了,我正愁不知如何去挣下学期的学费呢。 弟弟自告奋勇地说要为我代拿我那成绩单,好让我次日即起程去二姐夫家,早一点去跟那伙人做事。我也觉得弟弟言之有理,早一天挣到了学费早一天解除燃眉之急虑早一天准备入学早一天去松树林里安静地享受松脂空气…… 我带了两身替换衣服,一双雨鞋(搅水泥备用,预防水泥——硅酸盐“咬”烂脚)及另外一双运动鞋(此鞋用以穿上去做自己的体育功课),次日一早就骑单车去了二姐夫家。当天下午,二姐夫就把我带到了那伙倒水泥的老板家(倒水泥的全部家什包括搅拌机、吊机在内的东西都是他的)。这位老板姓魏,我二姐夫叫他为“运元哥”。魏老板这期间生意正兴,因收割、栽种双向农忙时节已至,员工有的已退出他正愁少人手。我这身强体壮的少年的到来,令他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而满口答应了我的二姐夫。我二姐夫走后,魏老板面带笑容地对我说道:“小陈子,今天下午我们在本村的一户人家倒完楼面后,晚上还要去城里那下边倒。晚上有一百多个平方,这工作又苦又紧张的,不知你吃不吃得消呵?” “小意思!”我显得挺有劲又信心百倍的样子应道,“我是做惯了农村力气活的,以前还出过远门(做工)哩。吃不吃得消——你看我干完今天再干几天就知道了。” 魏老板骑摩托把我带到了他的那个搅水泥班子所在地——即本村一户人家工地搅水泥现场。这时伙计们正在做搅水泥的预先准备:有的在楼面上搭架(挂滑轮通过卷扬机将用胶脂桶装着的混凝土吊到楼面上的设施),有的在接搅拌机电线,有的在接水……魏老板向指挥搅水泥的工头讲明了我的来意后,自己又骑摩托开走了。工头这次安排我跟另外一个汉子铲石子、拉石子(用斗车)进料。七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将近两点,参加倒水泥的人士全部到齐,各就各位,工头按响了搅拌机——“轰、轰、轰!”搅拌机开始发出其特有的声乐节奏,上石料的伙计跟我各自挥舞着洋锹劈哩叭啦像炒豆子、搓麻将似地铲起了石子。“磞轰!”一个伙计推着一斗车沙子,在离搅拌机料斗约三四米外,猛地下力推着斗车冲向料斗,斗车与料斗边碰撞,发出了一声大响。这伙计随之翻起了斗车,将装于其内的沙料全部倒进了料斗。接着,他打下空斗车,拉着它走向了沙堆。我推着一斗车石料赶过来了…… 连续四个多钟头的紧张劳作,搅拌机在六点多钟其转动发出的轰鸣声忽然停了下来。到现在,我们这班倒水泥的每个人背上、脸上到处是汗水(开搅拌机的也不例外)……我们吃完倒水泥人家所特制的“桌面”(正餐,菜肴满桌,有瘦肉、鱼肉丸子,有禽肉等平日少有的菜,“酒席”的地方言),未另做歇息,即坐上装有工具的敞蓬货车(该车兼用以拖拉搅拌机),趁着茫茫夜色,向位于县城郊区的一个叫柿林的地方(这里距原地约二十里)出发。 我们到了目的地后,东家即叫我们吃了一顿点心餐,还给我们每个人派了一包烟。我们刚吃过一顿“桌面”,在暑阳烤照及大力劳作之情节下食欲并不大,这顿点心实际上大家都只是与之在餐桌上打了个照面,做了个“用餐”样,人面对“食面”,滑稽味多,嚼之者极少。这种有“福”(口福)不能“享”的情况,除了得病者之外,现在我又知道了在另一类人身上也会发生,这类人就是我们这帮顶烈日竭力劳作尽情出够汗的人。 我毕竟是头一天加入这个蛮牛般的用搅拌机搅水泥的班子,适应性、劳作强度承受力再大,在如此紧迫卖力的情节中,还是会疲惫的。刚完成的那一个“倒水泥工程”,我自己是铲石子的,虽我有武术修练之体质可作为耐劳“后盾”,若晚上继续铲下去,我觉得将会产生不良后果。我把自己身上所派到的那包烟递给了铲沙子进料的那位壮汉(他白天也是铲沙子的,铲沙可以避免铲石子所受到的那种震痛,且不用下那么大的力)的手中,请求他帮我换一下:我铲沙子,他铲石子。这壮汉接过我的香烟后,还不肯跟我换,工头在一旁对这壮汉说了几句:“他还在学校里读书,刚来做这个工作的,难免会做累。你白天又铲沙子,晚上跟他换一下干也没有什么嘛,还说你是一个很扎练的大男人……”这壮汉听工头这么讲,自知有惭,才答应了跟我换工。工头另又抽调了一个原在楼面上的伙计下来铲石子进料,这样,晚上铲石子进料的,其实比进沙的还要轻松——他们的石子堆又离料斗近,人手又多(除楼面上下来了一个伙计帮助铲石子进料外,后,出料管吊混凝土浆的一个伙计也抽调了过来,与他们一同铲石子)。我的沙堆离搅拌机远,又仅有我一个人上沙、拉沙;而且,那个壮汉(原来铲沙勉强答应跟我换工的那个)还把一部原他用以装沙的好斗车也拉走了。好斗车拉起料来轻松,坏斗车(特别是轮胎没气或轴承滚珠坏的)拉起料来吃力,这点常识我那时还不明白。 这块楼面我们从晚上大约九点开始正式动手,一直倒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微明才倒完。我们坐上工具车备作返之时间里,个个都打起了瞌睡,有的伙计还想方设法躺到了工具车上,司机(他不用参加搅水泥中的蛮力劳动)在我们劳作期间在东家的客房里睡过觉(他才不会打瞌睡)。 我一跟他们倒水泥就来了个“通宵”(干到天亮),这或许也是一种“福气”(至少我可以说这种经历是少有人逢的,能够“享受”到大自然所给予的这种“特别待遇”,累了个“痛快”,即是一种“享受”、一种“福气”)。这天整日我都在休息:上午睡觉,下午看书,摸到二姐夫家房背后的山上给自己上武术类体育课。据说,跟我一起加过通宵倒水泥的有几个人下午就又跟上那班人去倒一栋两百多平方米的大楼面去了,闻此消息,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到不如。休息了一天,我次日一早即去了魏老板家报道。魏老板有两帮人(一帮分一班)手倒水泥,不先向他报道可能会造成秩序混乱,且还有可能被漏掉自己的工板,没有记到工板的工干了也是白干(我是听工友们讲才知道这样的事的。在茶饭后稍作休息的时间里,我会向工友们问这问那,从而理解到了很多有关这方面工作的事情,也掌握了自己的工资情况。我听伙计们讲,若我们所搅的楼面东家总共给了老板200元钱,老板取走一半后剩下的一半就照摊:参加搅水泥的若总共有10人——司机除外——则每人可得10元……)。记工板是老板个人的事。 我们在西北离县城大约三公里处的一个叫“杨梅塘”的地方倒水泥这天,从上午八点一直倒到次日凌晨一两点钟。搅拌机除就餐时停止运作外,其他时间都在“轰、轰、轰”地响。我这回仍被安排在地下铲石子进料。我们正在倒的这块楼面是这栋房子的第四层楼板。开搅拌机的这位老师傅这几天未与人换班,另外一个开搅拌机的回家割稻子去了。这位老师傅这几天每天加班到深更半夜或凌晨几点,但他还是坚持着赶班干。到今天晚上,这位老师傅在约十点过后工作时就眼皮不时打架,在“轰、轰、轰”的搅拌机噪声中他有时似乎还站着进入了梦乡(事实上,长期熬过夜的他这种人,在工作中一两分钟时间就可进入梦乡,又可很快脱离梦境恢复清醒的工作状态;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半睡半醒状态下仍可开搅拌机——如趁搅拌机拌料让滚筒内的混凝土多转他几圈值此机会“睡”他一两分钟):我把装满石料的斗车推到搅拌机料斗前,并乘势猛地一推,使斗车与料斗相撞(这一招系有经验的倒水泥的进料师傅教我的,使用此招可以使斗车上的石子晃出一部分进入料斗,斗车上的料在斗车与搅拌机料斗相撞那刻,靠车把这边的石料会有相当一部分晃到车口这边,有利于掀起斗车把料倒入料斗),“嘣轰!”但听得一声大响,我紧接着马上用力掀起斗车倒料(干这一行进料的人员需要干活身手有这么麻利、迅速,以适应楼面上紧张的混凝土料之需求,满足老板的心愿——倒得越快越好,早点收工),再次发出来的响声,把这位开搅拌机开得摇摇欲“睡”的老师傅吓了一大跳……在这场工作接近尾声,楼面上的人喊我们等一下子进料(若楼面倒满了,就不再需要混凝土,下了水泥的石、沙混合物在料斗里是一件麻烦事——浪费东家的水泥会令有的东家对我们这班人、对老板产生不良印象,同时多到的混凝土我们处理起来也是很要费力的,故在每一场倒楼面工程中接近完成的时间里,楼面上的人会预先做出猜测还需要多少混凝土浆料,叫下面打浆进料的人还要打——搅拌几包水泥,进几板料)的那一阵子,这位老师傅打起了料斗没有将之放下来就又打起了瞌睡。搅拌机此时仍在运作,发出“轰轰”之响。那位铲沙的汉子正弯睡在料斗下清理搅拌机筒内掉出来的混凝土浆,就在此时,没想到这开搅拌机的老师傅竟迷迷糊糊地把手放到了操纵杆上——庞大而势高力重的料斗眼看就要砸下来了(这样的料斗若开搅拌机的顺势放下不加控制速度地压击在人身上,后果是严重的、可致命的)。在这危急关头,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赶紧一个箭步跃过去按住了操纵杆,并用力推了一下开搅拌机的这个老师傅,把他的睡意全惊消了。“——喂!你是怎么开搅拌机的?!”在料斗下搞清理的那个汉子已迈出一步(站出料斗坑外),惊魂未定地瞪着眼睛对这开搅拌机的老师傅吼叫道,“瞎眼啦?!有人在这料斗下干活你放料斗下来不会给你收拾吗?!……”这个开搅拌机的老师傅被我推醒睁开眼那刻也望到料斗下站着个人(我的手按住他那只握住操纵杆的手就明显告诉了他开机出了问题),现得到一顿训斥、臭骂,自知理亏,未曾作声。“轰、轰、轰!”搅拌机的激情节奏掩饰了夜晚中传来的一阵喧叫,仿佛在告诉沉睡中的村民说:“安心休息吧,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这里没事,一切正常,我正在为建设新祖国发奋运作……” ……这天早上我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窗外有一个声音在喊我:“喂!喂!小陈!起床了!今天去上拔(地名)倒水泥,一百多个平方,——要带快点!人家都快要走了!……”这是魏老板亲自来到我二姐夫家在叫我上工,我闻声后嘴里连忙作了答复,并一边翻身起床,迅速穿好了衣服、鞋子…… 上拔离出发地较远,是山区。我们一行上午约八点钟坐上了工具车,工具车后面拖着搅拌机,在颠簸的山间公路上居然也各自打起了盹。我们一路颠簸一路盹,眼看还有几里子路就到工地了,忽然,“砰!”地一声响——搅拌机的一只轮胎被路上的山石撞破,那只轮子停止了运转。轮胎罢工了,我们个个摇头叹息,只好下车。经协商决定,我们中的四五个人先步行继续往目的地方向前进,其余几个及司机呆在原地等候修机的人到来(司机托熟悉的路人骑摩托将搅拌机轮胎告破一事向老板汇了报,老板马上会骑摩托带修机的人过来。留在此地的人以备必要时共同合力推那笨重的搅拌机。先行的我们这些人中,有会搭架的,先到工地后可把架子及有关其他事情做好,这样亦能做到早点结束这次的“倒楼面工程”,早点回返)。我们走到那工地时已近正午,太阳热辣辣的。过后不久,搅拌机轮胎修好而被原车拖了进来。下午约两点,我们正式开工。开机的老师傅按了一下起动装置,搅拌机的震动声如雷贯耳,“轰、轰、轰!”的性感旋律四处传播,在山谷中回响。如果一位习惯了在夜总会之类歌舞娱乐场出入的人士,被蒙住眼睛从豪华的大都市直接带到了这里,这搅拌机“唯我至尊”式的运转发出来的有节奏的声音所“意味”的环境,或许很有可能会被这位人士误认为自己已到了“的士高舞厅”——忽略被蒙住的眼睛(先别睁眼看),现在时间可以随着这“动感”、“快感”加“钱感”十分强烈的“轰、轰、轰”的声乐节奏扭动腰肢跳“自由舞”了……我这回依旧是在地下(区别于楼面上)铲石子包拉斗车进料。天上现在不见一朵乌云,夏日的炎阳正在倾其情意大大方方地向我们输送其烤鸭般的热量。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流下来,流到了眼里,咬得人眼痛得无法睁开…… 晚上约11点,水泥倒完。工具放好,山村半夜三更的晚饭聚会特演完毕,我们这伙人坐车原路返回。这群人今天似乎还真的交上了“极限锻炼之福运”:拖着搅拌机、载着工具和人的汽车开了一段路,在长长的山坡上自己熄了火——“汽车先生”——我们的“老友”因翻山越岭过度劳累向我们“罢工”,宣布“不干”了。司机的技术再好(据其事后自称,前些天他在离合器失控及刹车又不灵的情况下,竟还敢一冲一刹地拖着搅拌机,载着这伙人上山路、去完成当天老板所交付给他们这班人的倒水泥之使命。这伙人中,当然,还包括一个为了摆脱蒙昧力求上进而卖力奉献的我。司机说他此行之前未向这伙人讲明他车上的所有的这些危险问题,是怕这伙人不敢坐他的车,导致没有人去倒水泥,完不成当天的工务,会挨老板的骂。司机据说是老板的小舅子,他对这伙人讲这些话时脸上还显得轻轻松松的——看来,我们这伙人刚刚经历、做过的那些事,是在跟司机同志一起去“冒险”、“探险”、“玩生命游戏”——汽车曾在山路上差点翻下深沟,汽车起动时我们身子猛地一晃,有一位工友差点晃下车去摔入落差十余米的山谷——我们并不是完全去卖力、奉献、倒水泥……),这回看样子他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有大约20里子路我们这伙人就可到家(我到我二姐夫家),到家后各自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尽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现已普遍成为我们这伙连日劳累、熬夜、与搅拌机“同歌”“共舞”的人的“最高理想”。经讨论,司机和另一位工友留下来守车,其余的八九个人用“11号车”继续上路。 深更半夜,山区的这四周一片寂静。今晚有一点月色,我们模模糊糊看得清路,四周的山林轮廓阴影亦模模糊糊地呈现在我们眼前。连日来的睡眠不足,我们一行走路的,每个人都在行走中打起了瞌睡——看:这样一群摇摇晃晃(眯着眼睛打瞌睡走路步伐是不稳定的。人们或许会难以相信——人走路时怎么能打瞌睡呢?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我不仅是亲眼所见——虽然模糊的月光下伙计们的眼神看得不太清楚,而且我自己亦经历过这事情。为赶跑走路打瞌睡这个“怪物”,我们这些人又深更半夜在这深山中打起了吆喝、唱起了山歌……)、走走停停的人影,夜半深山马路上,也堪称是世间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不作声,如果其中有一个人(A)大声斥问另一个人(B)道:“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其他所有的人都响应这个人(A),都装出不认识另外那个人(B)的样子,或许会把另外那人(B)的心理推向另外一个世界(作为一个高级动物的人,其心理的正常对维持生命存活是至关重要的;人之所以能脱离其他动物而自命为“人”,就在于其是有非同动物一般的灵感意识、精神容易被环境熏陶的生命体,人作为“通灵性”的动物,其心理是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的,而当一个人处于儿童、少年期时,其心理的成长对良好环境的依赖及对环境所受的影响更为明显);陌生的环境,在这样夜半沉寂的深山中,人需要群体性的依赖(心理依靠),尤其是对于一个无备而来的蒙昧少年来说。……路上,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在睡意朦胧行进中,感觉变得钝化、模糊,这雨下得细),一阵山风吹来,有凉意亦有些寒意,更令人有睡意。有人建议说:我们这样走速度太慢了,弄得不好一脚踏进路边的深渊也不知道(这话是有根据的,我们翻上一座山时,路旁一边的山崖位高,若打瞌睡走路走得不好,失足掉下去就……我目睹别的伙计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样子走向路边又折至路中间,走得歪歪扭扭的),不如大家原地睡一会儿再走。有几个人停了下来,弯下腰在地上摸摸索索地,后躺了下来;我们这几个仍然前行,走了不远,也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地往地上、石头上或路旁山壁(怕蛇咬的靠山壁)坐、躺或靠了下来…… 我们走出这山区,天色已亮。是日,我未与他们去赶班倒水泥,又休息了一整天。此后的第五天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们去倒水泥。这天晚上倒完水泥归来又是夜半。二姐夫的母亲在为我开门时冷冷地对我讲了几句,好像我是故意在外面呆到深更半夜才来喊门、故意要打搅她的好梦吵醒她似的。二姐夫的母亲对我的这种态度使我觉得心里比往日的工作都还辛苦;而我自跟他们倒水泥到现在,手上、脚上都有被水泥“咬”(侵蚀)烂的症状;并且,倒水泥这个别具一格的锻炼课目打乱了我数年来的武术体育运动规律(我跟他们倒水泥的头一两天中,因对有关事情不晓得,而会向他们问这问那,但我后来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沉默者”的席位。我干活有劲,赶得上他们的劳作“频率”需求,不误事,很少说话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岗位)——不过这都不是我过早(离开学约还有一个月)离开魏老板倒水泥这帮人的理由:是魏老板怕我“倒水泥倒坏身体”而婉言辞退了我的。我不管是魏老板真心关心我,还是借故辞退我,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觉得自己也该维护自己的一丝尊严而不必再跟他们干下去(从魏老板主动辞退我这一举动看来,享受劳作之“痛快”也是不能随自己心所欲的,也是有“限制”的),一直干到开学。魏老板给我算清了工班(我跟他们所倒过的楼面大大小小合计约二十多个),并付清了我所挣得的工钱,约一百三十多块钱。我拿到这些“工资”当天就回到了家里。 弟弟正在我们家召集了几名同学举行“茶话会”(弟弟后来对我讲,同学们也邀他去了他们家里进行“茶话”,彼此进行友情交流……),这些同学中有我们过去那个班的班长李镇才。我那张被夏日的阳光“亲”得“黑不溜秋”的脸一在我家门口出现,就引起了同学们乃至弟弟的注意、好奇。 “哇塞!晓愚!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脸被晒得乌黑发亮的,一个包裹,浑身劲装打扮,就像跑江湖的侠客一样!”镇才同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冲着我叫道。 “根叟!久仰!久仰!”炼丹弟弟对我叫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我都没有在家里看到你呢?是到做客吗?你真是舒服啊!” 听到天才弟弟的这些话,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到可笑:我去二姐夫家跟人去倒水泥之前,你都还自告奋勇地说要替我拿成绩单,有何必要这么明知故问演‘独角戏’呢? “晓愚!——来,这里坐!”陈冬福同学用手指了指其身旁的一个座位,语气生硬地对我说道。 “过来吃果子,不要怕不好意思似的,你不是作客的。”弟弟站着瞥了眼不知该如何做声的其他同学对我说道,“都是我们班的同学,暑假有机会坐在一块聊聊天还不好吗?” “晓愚德生,你的学习成绩真是好!”一位父亲是物理老师的同学对我说道,“期末考试成绩你可能又得了个全校第一,我们应你弟弟之邀来到你们家里,顺便向你请教学习经验,可不要不理我们啊!” ……同学们离开我家后,滑稽师弟弟走入了我的房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老乡,你的暑假作业我已帮你做好了,——怎么样?你如何来向我表示感谢呢?”弟弟把他手中的那本书——我的那本暑假作业往我桌上一扔,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道。 我打开这本暑假作业翻了翻,见弟弟的字迹写得像“鬼画桃符”似的,一页像张牙舞爪的魔鬼,一页若龙飞凤舞,全书书法形态“婀娜多姿”变化万千,甚是好看。 “你在这本暑假作业本上的字写得太好看了,我恐怕无以回报你的辛苦,跟你的那一本换一下吧。”我拿着这本暑假作业对大师弟弟说道。 “换什么换?!换你的头!”弟弟口里大声叫道,“反正下学期我们上初三了,老师不会检查我们的暑假作业的!我写出这样的字够对得起你了——你不对我道谢,还敢如此无视本官之威严,该当何罪?你……!” 日落西山,母亲挑着一担装有蔬菜的水桶从坝子里的菜园地里返回,看到我站在家门口往对面张望。 “你有没有挣到学费呵?这么快就转来?”结亲对我说道,“你的二姐夫又说你跟他们那班人干得很投机,你还懂得送烟给人家、拉关系……生意又好,他们怎么就不要你了呢?是你自己不做的吗?” “挣到一百五十多块钱,下个学期的学费应该已经够了。”我说,“那个才板说我若再干下去可能会干坏身体,就给我结账了。” “你下个学期的学费够,可是再下个学期的费用你到哪里去找呢?” 母亲的这番话教我无可作答,她说得有理。下个学期是初三上学期,读完初三上学期放寒假天气冷,又逢过年是不好去打工挣钱的;而且初三下学期面临升学考试,学习一定会变得紧张起来,要减轻自己的经济忧愁,消除学费之“后顾”之忧,只能充分利用这个暑假,自己吃苦一点,累就累一阵——可现在还有哪里自己可以去卖力挣钱顺便进行“极限锻炼”呢? 我在家里呆了几天。是日,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位在砖厂做工的族兄在其家门外露了一面。母亲见后叫了我的这个族兄一声:“晴保!”晴保哥哥闻声定住脚步,并应了一声:“欸!”晴保哥哥转身望见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向他走了过去。 “晴宝,你晓不晓得你们砖厂里现在要不要人手哦?”我母亲说道,“如果要,叫我家晓愚去做临时工也好嘛。做到开学也还做得到二十多天,看看他能不能挣到自己读书的学费钱。” 晴保哥哥前段时间到过一回家里,向我母亲无意中谈到了他们砖厂正缺人手的事,那时我已去了二姐夫家跟魏老板的那班人倒水泥去了,他们砖厂现在仍然需要人手。我母亲这么说,晴保哥哥听后欣然答应了带我去做一段时间。在打定主意动身去砖厂之前,晴保哥哥对我讲道:“现在我们砖厂出窑的人手不够,拉坯子(进窑)也要人手,工作很紧、很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我轻松地对他一笑,说:“开玩笑,我出门都出过那么多了,前些时候我还跟人家去倒过水泥,时常加班加到深更半夜,有几次还加通宵呢(这么累的工作我都干得了),砖厂的活难道会比倒水泥更苦、更累吗?” 这个砖厂在我们邻乡,距我家约十六七里路远。我身体长得结实,晴保哥哥把我带到砖厂办公室,老板见了心里似乎甚是高兴。……我被分到出窑钳砖上车的一个组,我的组长身材比我矮一个头多(这使我对此工作产生了信心:他都干得了,我难道还会干不来吗)。出窑这道工序,分在窑里钳砖上铁架手推(或拉)车、拉(或推)装着砖头的手推车及钳砖上运砖汽车等几个步骤。我是新手,组长未让我去推砖,只叫我钳砖上车。拉(以推为主)砖拉得不好,装得又高又满的砖倒下来很容易砸伤人、很危险(有一个工友让我推了一次——是我主动提出去推的,我觉得我既然干这工作,就得样样都干——使我上了一次当,脚被砸伤了)。我的一双握锄头握得生胼胝的手,加上练武做空翻等体育运动在地上磨擦变得异常粗糙有力,说实在的,吃出窑钳砖——用砖钳这碗饭我算是占了“便宜”:我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每天与另一工友钳砖上车一两万,竟也逐渐适应了,握钳的手(我学会了两手各握一砖钳,“左右开弓”进行钳砖劳作)未有任何较重的不良反应。这段时间白天虽常从天亮一直钳砖到天黑(用餐时间也是紧迫的,另一组晚上有时会加班上车——即钳砖上车,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晚上却有充足的时间休息。我利用起早床以每天完成自己的武术体育功课;砖厂门外的柏油公路,以及砖厂对面的一个小学的操场,就是我的“运动场”。(这所小学的操场是开放式的,故我随时想到操场上运动都可以。放暑假这学校很静。) 这个砖厂有自己的食堂,员工吃饭用砖厂发行的饭票。为了少用开支,我每餐都偏爱素菜。煮饭的那名常与砖厂里的汉子嘻嘻哈哈,有时还动手动脚的老妇很精干:她有时会炒“辣锅菜”(未放油炒熟的菜)给我们吃,这种菜放了点酱油,盐分充足,吃起来可谓“色”、“香”、“味”俱全……我吃过她炒的这种“辣锅菜”的碗,用水一冲就干净,碗里原来的“瓷光”恢复亮闪四射原状,赢得了洗碗的时间(别人看了我洗得如此干净的碗,差点把我当成“洁嫂”了),可以加快马力跑去赶班——另一组出窑的都还未下班呢,睢:砖厂停车场上,又停有两辆“东风”牌(这种车装得下五六千砖,一车砖两个人上,忙个不停又加快速度干也得花费约两个多钟头才能将其上完)砖运车。一年中三伏天时节,末伏天气,真热人;我们的工作又热,天热、作热,双“热”加身——我们汗流衣背、汗流满面,衣服上的汗水晒干,便可见一块又一块的“盐酸”(成环形的白色盐层斑纹)。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吃起饭来居然觉得格外香甜(倒水泥期间有那么好的菜肴,却嚼之无味食之不进,如今在砖厂吃起素菜饭来却……),你说怪不怪? 一日,一名在工作中不认真、与别人拉闲话嘻嘻哈哈(他们还大谈色情艳事)的工友钳起砖(一钳夹四口砖;为提高上车速度,我们上车这里增加了一个人,共有三人钳砖上车)往车上放时手一扬,砖钳松而砖脱落,其中一块重重地砸到了我的胸上,还有一块砸到了我的脚趾上……离九月一日开学那天还有几日,我觉得应该停止如此卖力奉献,花几天时间去预习、温习功课以准备上学读书了。我向我的工作介绍人——晴保哥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未加思索就把我的事向上级(老板)报了告。老板破例为我算清了账(按照习惯,他们要压工人一个月工资,到年底才会把工板全部结清),付了六十多块钱给我(据息,我还有一部分工资被“冻结”扣押了)。
我们学校门外有一乡村公路,沿此路往南连行约1千米,会来到一条大河。这条大河约在我续小学五年级那年署假期间,曾淹死过我们学校的两名学生,其中一名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据说,我的这位同班同学那天午后跟另外两人——他的伙伴一起来到了这条大河边游泳。他们一开始是在河边的浅滩上游的。后来,他们游啊游,游到了一个深潭边,有两个人一头扎进深潭沉下去就再也未起来。另外一名学生游得较慢,见他们扎下水里没有了动静,以为他们是在进行潜水“打眯齐子”(打眯齐子,方言,意即尽量保持在水下呆的时间,以显示自己的游泳潜水技能)比赛,就停止不动,以看他们哪个先把头浮出水面,好给他们评赛。这位学生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不见他们起来,这才意识到他们一定是出事了,他惊恐万状地爬上岸(他没敢靠近那淹没了两个伙伴的深潭),而此时离此约二百米外的一条小船上有个汉子……这位同学大声朝那船上喊“救命”,可是那汉子似乎耳聋,他只好穿好衣服匆匆跑回家里向大人们报了告…… 入夏以来天热,下午放学后,在我们学校前方的一条小河的潭里,会有一群群学生到这里来游泳。逢值日我跟同桌扫完教室,在我走出校门回家的一段马路上(这里地势较高),扭头向河潭那边望去,就可看见潭边沙滩上有一部分学生只穿着一条短裤在那里歇息,或追打、逗乐。河潭上成群结堆游泳的学生们的嬉闹、“打水仗”(人数一定的对立双方用手推、泼水浇在对方身上的一种水上游戏)声,我将近走到“九井十八厅”(地名,以该地屋场建筑有九个“天井”,十八个大厅著称)那边都还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到。 这天下午上课前,我在学校东北侧的松树林中的小山上做完我自己的体育功课回到教室,刚坐下,把手臂架在桌面上枕着头想进行午睡,忽然,耳边响起了许炮同学说话的声音:“根叟!大事不好了!陈老师的儿子陈之俊刚刚在大河里游泳被水冲走了……就在那座桥那边,有很多人在看!……”我听到这一惊人的消息,顿时睡意尽消,直起腰向刚入教室对同学们讲话的许炮同学望去。许炮同学一手擦着他前额上流出来的大汗,一手扶着别的同学的桌子,其身腰倚靠在他自己的课桌旁,显得面色惶恐而呼吸又有些急促。 “你说的是哪个陈老师?”班长李镇才同学问许炮道。 “就是初一教我们语文的那个,他的儿子今年读初三,就在我们教室顶上一旁的那个班——陈老师这下可有只‘革’(忧愁)了!”许炮说道,“直到现在,都可能还不晓得陈之俊被水冲到了哪里。我上学从那条马路上过,看到那大河边围着很多人就走过去看了一下(许炮同学家住墟里那边,上学需经过大河边的那一条公路),因还有作业未做好(该作业下午要交),才这么快赶到学校里来的。那里现在可能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现在有没有谁会去看的?”陈冬福同学听了许炮之言后对同学们叫道,“现在才1点10分,(离上课时间)还早,骑单车去!” “我去!” “——走!我也去!” 有几个人(包括班长)跟随着陈冬福同学匆匆走出了教室…… 陈冬福他们这伙人在上课铃——预备铃响后,我们唱课前歌之际,才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入了教室。他们脸色红润,个个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上完第一堂课,老师一走出教室,到大河里看热闹的那几个同学便叽叽呱呱你一句我一句地热说快论起了他们的特见特闻。 “陈之俊可能早已被冲到下游去了,我们的班主任他们怎么还能捞得到他呢?……”陈冬福同学说道。 “那个捕鱼的真是一个黑心肠,我们班主任叫他帮忙打捞、寻找陈之俊,他就是不肯……”班长说道,“后来我们的班主任一伙人扬言说若他不肯载他们去打捞陈之俊,就把他的船掀翻,把他也给推下水去,吓得他不敢作声。我们的班主任还真强硬,那个捕鱼的最终还是服了他。” “陈老师在那里急得不成人样了,他哀求那捕鱼的快点帮他打捞寻找其儿子神色都……”另一位到大河里看陈之俊被水冲走后的情况的同学说道。 “我们这个学校近年来好像每年都会发生一件怪事,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规律?”我们班的班长李镇才在后来的一次课余闲话中,对围在一起谈天论地的同学们说道。“几年前,我的姐姐对我讲,说她们班上有一个叫袁惠美的同学考上了‘中师’(中等师范学校),后来却喝农药自杀死了——你们说,考上了中师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怎么一个考上了中师的人还会去喝农药自杀呢?这事提起来多么叫人看不懂呵!” “你讲的那个袁惠美,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表姐的一个伙伴,住在陈屋村新屋里,听说她有个哥哥,她这哥哥曾在县城重点高中读书,补习了两年,最后还是没有考上。”一位叫王财长的同学说道。 “那件事算什么稀奇呢?重男轻女罢了!”一位家住新屋里的叫陈华生的同学说道。“袁惠美考上中师那年,她的哥哥也正好高中毕业,却没有考上大学。她跟她母亲吵口那天我都还跑去看了热闹呢。我听到她母亲骂她‘三加四卖的’‘败家精’……她的母亲后来还把她的衣服全部扔到了家门外……” 说者不意,听者有心,陈华生的这席话令在一旁专心努力读书、写字的我再也“专心”“努力”不下去了。我很想走过去向华生同学问个明白,袁惠美同学之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何要喝农药……弟弟也在这些围谈闲话的人当中,他未大兴发言,两眼不时往我这边看,仿佛在观察我对他们的说话表情之变化。惠美同学不仅是为他人为我而死,还是为国家为松树而死,我心里这么想着,几天前做的一个怪梦所包含着的哲理意义瞬间得悟:……惠美同学居然来到了我练武的山上的松树林中,她默默地看着我从那个山腰向我走来。忙用力把她一推,这一使劲,把我从“恶梦”中惊醒……——作为情感的人将含笑而去,敞开胸怀地爱他一番施尽浪漫又何妨!为保住自己的心事秘密,我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佯装努力思考问题似的,抬头望了望教室天花板,又转眼看了看教室窗外,之后镇定自若地把目光移到了桌面上的课本中,重新握起了笔——我不会把对袁惠美之死的感情反应表现在弟弟的眼中的。 袁惠美同学有一个小妹,我以前读初一时见过她,她曾在她们家门口与她的伙伴玩“打禾灿子”(打禾灿子,方言,指小孩玩“做饭”游戏)。现在我估计袁惠美同学的这个小妹应该在读小学三四年级了。这天下午放学回家,我走“下路”就要走过惠美同学的家门外时,看到“土地婆”正站在她家门口皮笑肉不笑地跟她母亲讲什么,并一边用手抚摸着站在她母亲身旁的她的那个小妹的头发。“土地婆”此刻正欲转身迈步离开惠美同学的家门,她左右放眼一看,发现我正从那边路上走了过来。无意中有此发现,“土地婆”收回其转身欲行迈出的那一步,再次靠近惠美同学小妹的身子,用手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好一副爱怜幼辈的模样。就在我走过这门前那刻,“土地婆”装腔作势地对惠美同学的小妹发话了,像是要故意让我听到似地,她说:“你可不要跟你那大姐的样呵!……心不要那么野!读书就读书,男同学受伤就受伤,不要去管……!”“土地婆”身为一市之市委副书记之母,其在乡村走到那里,哪里的人们就会尽量对其低头哈腰——“土地婆”在千年封建余毒缠绕的地道农妇眼里(我们这个乡村的男子,如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代表”,对自己的妻子的“约束”是很严格的,我父亲就曾对其酒肉朋友说过:“妇人家——老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男子人——丈夫的事不要理那么多,不服从的就得好好管教管教……”我们这个村那时游客还发现尚有“三寸金莲”——裹足的老奶奶“婀娜多姿”的身影,从这里不难看出:这无疑是一个很落后、“封建”余毒依然存在的乡村),无非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土地婆”大孙子陈必勇在小学时曾跟我在同一个班,五年级上学期体育课上袁惠美同学为我包扎伤口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当时在一起踢足球)。“土地婆”诬蔑我偷吃了她家的甘蔗而与我吵口后,原跟我玩得要好的必勇同学亦跟我翻了脸。这次必勇同学在体育课上看到这特别的一幕,当天晚上他就将此事告诉了他的奶奶——他的奶奶待他很好,是他奶奶叫他不要跟我玩的(“土地婆”常给他的这个孙子糖果吃,必勇同学很听他这奶奶的话,后我有很好看的小人书——如《智擒“捉蛇佬”》都再也引不到他了)。 “土地婆”在村里四处闲聊,终于探听到他的孙子所言一点不假。学校里在袁惠美同学为我包扎伤口后,开了一个“学雷锋,树新风”好人好事表彰大会,惠美同学因而闻名全校,在校的老师对惠美同学的感人事迹更可以说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们村里的一位老师在“土地婆”的来访试探查问惠美同学的事迹中,毫无保留地透露了惠美同学为我包扎伤口的有关情况,并一再称赞该女生的可贵、敢于助人的“雷锋精神”。“土地婆”听这位老师讲后,口里也在为惠美同学好心事迹称道,然其心里却对惠美同学产生了鄙视,她想起了跟我吵架时我那令之不可忘却的“可恨”“可恶”形象……
我几个星期前作的一首小诗——《杜鹃花语》,这首诗是我午后上学拐到山上的松树林里练武,遇见几个男女学生在山上追逐、采摘映山红,有感而作,投到了学校里创办的“诗歌征集室”(“学校文艺”组织办公室)后被征用了,登到了黑板报上。陈冬福同学课间操后路过那块黑板前,第一个在黑板报上发现了我的名字,他在班上(上课前)不厌其烦地把我所作的那首小诗对同学们背诵了一遍又一遍:“年行雩山东,追采映山红。读书少年郎,莫闲嬉春风。……” “‘读书少年郎,莫闲嬉春风’——厉害、厉害!”陈冬福来到我的桌前,坚起大拇指对我叫道。 “你是从哪里学到写那首诗的?”肩负历史使命的炼丹弟弟中午放学回家的,一开口就这么对我说道,“快点给我从实招来!否则的话嘛……本官……——今天中午想吃饭就说,不吃饭就拉倒!” 弟弟凭着他的“实权”(钥匙)在握,对我进行了威胁;他自称、惯称己为“本官”,我是他的“刁民”。他特意坐着一动不动,观察我,看我怎么办。饭菜都被锁着,厨房门未打开,拿了碗筷亦是徒然(我家的厨子在大厅里,未上锁)。 “从《唐诗三百首》那里‘抄’来的,你也可以去向别人借,然后去抄诗嘛。”我无可奈何打破沉默说道。 弟弟诚然知道我是在说谎,但他却也不露神色,对我手舞足蹈地(他这种样子很像电视上文化大革命中的一群红卫兵,在高举着《毛主席语录》造受冤者的反)叫道:“好你个‘文抄公’——陈晓愚!这么不要脸!——算了!给你开门!任凭你去吃——吃!吃个饱!吃得越饱越好读书越读越糟!”弟弟说话时还挥舞着双手,看他那个劲头,说他像电影电视上出现的文化大革命时期造反的红卫兵在一边挥舞拳头高念“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继而又一边舞拳狂叫“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所言合乎事实。 不知是弟弟在故意跟我开玩笑耍我,还是想吓唬我,动摇我的读书意志,吃饭时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道:“下个礼拜星期三你就要打预防针了,十八岁以上(我是年刚满17岁,虚岁才是18)的人(学生)都要打。听说打了这种针的人会变得麻不不仁、浑身无力,以后还会丧失生育能力……别的学校已经打过了,还有守教室门的,要打的想跑也跑不掉……我是听我们班上的人讲才知道的。——你怕不所打?如果怕打就扔掉你那个书包出门去,你现在做决定还来得及——到了那天你就要后悔了……”我一声不吭地动着自己的筷子,弟弟也不管我是否在意或不在意听,一口气把他要说的都说完了。弟弟的话对我已经失去了一丝可以信任的东西,甚至他即使对我说了句实话,我也不会信他——弟弟对我说的谎话太多,以至于我的口袋都装满了:他有一回为骗我走出家门,他好锁门后安心去外面玩,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外面路上有人正在找你”。他有一回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竟当着我的面练习编造其谣言说:“……如果母亲问我这只碗是谁打破的呢?我就说是晓愚打破的。若她接着问我晓愚是怎么把这碗打破的,我就说他是为了跟我抢菜吃而打破这只碗的。她若再问我晓愚抢菜吃怎么会打破这只碗,这只碗又不好吃,我就说是晓愚用力过猛抢我的菜碗时在厨柜里撞破的……”母亲后回来看到一只碗打了一个缺口,问弟弟,弟弟还真“神机妙算”地把他编造好的谣言全部用上了(对此事我一直保持着沉默,我倒要看看聪明伶俐的炼丹弟弟这么做能把我怎么样。母亲见弟弟说我,我始终不开口争辨,也不对弟弟发怒,她再注意看弟弟那个认认真真的“演说家”的样子,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而脸上露出了丝笑意,未再追究下去。说来有趣,母亲问弟弟这只破碗之事,她竟那么容易上钩,使得弟弟在我面前编造的谣言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实际应用”)。他有一回故弄玄虚地对我说:“县里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你了,还有教育局的人也来了,你跑去了哪里,笨蛋?”(弟弟说这番话的事实根据倒是有一点:我失学三年后,以自己之力几次三番拜访教育局,几番周折才实现了这返校续读之可怜的心愿;现在我的学习成绩仗又打得轰轰作响……听完弟弟的话,我心里还真有过一阵子怦怦乱跳呢。弟弟所言这天是星期天,不用干田地活,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我早饭后就一个人带上几本书和日记本、圆珠笔,偷偷翻上我家背后——东面一带的小山,钻松树林去了,直到午后才回。我很喜欢独自坐在松树林中柔软的苔藓地上读书、写杂文日记,到近中午时我又可摸到我那练武空翻运动之场地,做完每天必练的自己的体育功课后再回家,可以避免重复钻松树林增加被人跟踪、注意、发现我的“体育秘密”之几率,心里也觉得就像丢掉了一个包袱)。他有一回嬉皮笑脸地对我说:“根叟,有人请你去出门跟他打棉被,工资很高,你去不去啊?他家有一个漂亮女孩说就要嫁给你……”(弟弟这么说亦有点令人可信,因为我在三年失学的日子里,出门也出了“名声”:我不像别的徒弟仿效他人乱染恶习,我不抽烟又不喝酒,东家给我派来的香烟全归师傅所有——师傅私下里交代我说东家派烟时不要说不抽,要接受——我分到烟后转手就交给师傅“保管”了;我干活实际上是手脚勤快的,有的师傅故意在结工资时对我父母亲讲我干活“偷懒”、“不认真”、“不听话”等等,目的只是要砍落降低我的工资……我在“续读”后,也确实曾有过一个“不识方向”盲目乱撞令人作恶的弹棉师傅来过我家,欲请我去出门做他的徒弟……——这事气得我那天在松树林中做体育运动时像发了狂一样,用拳头猛击松树干打得皮破流血了也不晓得……弟弟的这次所言却完全是个鬼话。炼丹弟弟斯言,对我的心理不无影响,对我的学习不无干扰——他或许也知道我痛厌师傅上门来请我出门去做徒弟,他或许也懂得这种对付我的“手法”叫“心理攻击”、“心理战术”)。弟弟有一回为使我听从他的指挥,去替他这个“本官”拔鹅吃草(母亲安排我跟弟弟一人拔一天的草,这天轮到他去拔草),他从路上一走回家中,就对我说道:“老兄,你还不去拔草啊(他明知今天轮到其自己拔草,却这么问我,从这里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聪明,多么炼丹心意可怜的弟弟),父亲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弟弟晓得若父亲在家,我宁愿多去田地里干活,少呆在家中,少与父亲打照面,少受他的威胁。为探明弟弟所言是否真实,我暗自到父亲房间里查看了一番:父亲房间门边的墙壁上没有挂着那只他每次从其单位返回家时必带的黑色手提“上海·旅游”皮包,他的房间里没有酒气亦无烟味——父亲嗜酒好烟,出外回家后他房间里必有酒气或烟气或二者俱全——见情况如此,我理都不理这个少年“炼丹专家”。弟弟见我未中他的圈套,也没有心思去了解我为何会对他的这次所说的话不理,显得不以为然的样子。或许是他太轻视我的蠢笨了。)…… 这天下午,我在学校里无意中听到同学们说,下个礼拜将会有人来我们学校打什么“预防针”……他们讲的跟我弟弟所讲的不同之处在于:并非仅限于十八岁以上的人要打什么“预防针”,一至三年级的男学生甚至小学男生都要打。这天是星期四,在我们班上,直到下午我才听到有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这打什么“预防针”的事情。此后,每隔一天我们班上的人就多了几个谈这关于打什么“预防针”之事,他们谈论这件事的声音似乎每隔一天响声都在加大…… 到了星期一这天,我上课前有意放慢脚步路过别的班级门口,透过教室窗户,却也看见里面的男生围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在谈论着什么打“预防针”一事。他们的声音震得教室都嗡嗡作响。“哦——后天就要打‘预防针’了!……”其中一个班的一名男生离开那堆奇谈怪论的人们,朝他座位方向小跑了几步,口中这么高声地叫道。我们班上的情景或许尤为热闹。我坐在座位上,看起来样子像是在看书、写字,可我的心里早被从那堆男生口里发出来的轰轰响搅乱了。 “这种‘预防针’听说是为‘魔鬼探戈’而打的。”许炮(我们的女英语老师在课堂上曾对我们讲,说她还教过许炮的两个哥哥——许车、许马的课,英语老师似乎为这很感到自豪,曾在班上面对全班学生向许炮问及其这两位哥哥的情况)同学说道,“人打了这种针以后浑身无力,像个残废,最后只可……怀上一个鬼胎。” “听说有的学校已经打过这种针了,还有守教室门的。很多学生不愿打,……守门的就用武力手段强迫学生打,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事呢?”邱夏田同学说道。 “听1班的人讲,他们班上今天已有两个同学被吓得没有来上课了。”陈伟同学道。 “听说我们学校是星期三这天打‘预防针’的,不晓得是不是。”陈冬福同学眨动着他那双天使般的眼睛对同学们说道,“我刚才在其他班上也看见有人围在一堆谈论着这件事,看来,这事全校都已知道了。” “早几天全校就已知道了!”我弟弟朝陈冬福同学叫道。“还会等到今天才知道(打针这回事)吗?——真是个蠢货(我弟弟对学习成绩较差的、住地离我家近的陈冬福同学起了个外号叫“春福”——延伸为“蠢福”再至蠢货:“富尔顿的蠢货就要开船啦!”我弟弟课余时有一回在冬福同学背后推着他走路,同时嘴里这样放声大叫)傻瓜、笨蛋!…… 星期三这天上午,我上课前一会儿听到从教室外走入班里来的同学说“打针的人来了”,一会儿又听到有别的同学在班里对他人大声宣扬“打针的人开着警车来到了我们学校,找校领导去了……车子又开走了”,诸如此类惊言不时入耳……也有同学在我们班上传播消息说,几班几班的好几个学生的家长都已来到了学校,几班几班今天有好几个学生旷课……上午上前两堂课期间同学们似乎都在提心吊胆,我们班也有几个学生不知去向。上第二堂课之时,我们教室窗外走过1班一位学生的女家长——她大腹便便之行态笨拙极其滑稽,一时间同学们乃至语文老师的目光似乎不约而同向窗外望了一下,——语文老师的那张充满皱纹的脸向窗外那“超级胖妇人”望时,肌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挤动了一下,有点像笑的样子,男女同学们眼见窗外那“超级肥婆”之搞笑式行态(行态与其形态共含其妙趣),又见语文老师脸上那“笑态”,(“盖世肥婆”行态与语文老师“笑态”之“合取”效果,导致——)有一部分同学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同学们笑道)——此时,张老师忽然之间似乎意识到苗头有点不对劲,脸上那挤动的肌肉一下子松驰了下来,露出一副极为严峻的表情,并对班上大声喝道:“你们笑什么、笑什么!?……”在全班的空气顿时“降压”、全班的同学哑雀无声中,张老师收回其锐利“闪扫”“威慑”众生的眼光,忿忿地说道:“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 第二堂课上完,做课间操的广播没有响。我们新教室楼这边的八个班(二年级四个,三年级四个),每个班的教室里都在轰轰作闹,同学们仿佛都在为打什么“预防针”一事提心吊胆或大喊大叫、乱跑、乱窜,还有一部分学生的家长已来到了教室门外——听说小学今天因打什么“预防针”之事都停止了上课,我今天早上上学路过小学没有看见那些教室楼平日里所有的那些热闹景象,教室内外不见一个学生人影,而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平日里学习的心情全被这轰闹又渗透着不少恐怖的气氛搅乱了,我干脆走出教室,到外面去转了转……整个校园乱糟糟的,家长几个、一伙地围站在有的教室门口,有的学生到处乱跑或乱叫,有的家长甚至强拉着自己的儿子的手走了……这眼前的一切完全是恐怖环境下才有的景象,似乎……就在这令人屏息、困惑、担忧之时刻,学校的广播响了,校领导那坚定有力的声音从学校布置的广播网所有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同学们!我是本校的校长……请你们注意了……根本没有‘打预防针’这一回事!是有人有心在我们学校里搞鬼!现在社会上仍有少数非法之徒扰乱社会秩序,他们有的可能已窜入到我们学校里来搞破坏、造谣来了!他们想在我们学校、社会制造混乱,酿成恐怖和……同学们!不要害怕!不要轻信谣言!你们在这学校里有我们领导机关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使你们不受他人侵犯,我们会尽最大力量为你们排忧解难!……我们会及时处理这受污染的空气,还给你们一个安宁而清净的学习环境!现在,同学们注意了:你们不要乱走、乱跑、乱闹——都回到教室里去,继续上课!……” 次日,我们学校举行了一场针对性的集会,陈校长在会上做报告中再次指出作日谣言、鬼话之荒谬,他说:“……前段时间我们学校里的某墙壁上发现有人写了反动口号,可能有一两个不法分子潜入了我们校内,昨日打什么预防针之事看来必定也系他们所为——他们如此造谣,旨在扰乱我们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我们已把所有的这些可疑之事向县公安局报了案……” 打什么针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作为一个学生,我不好去向学校领导探听有关这场风波的最后调查情况;而且,我自知我的“学业”甚紧,不能抽出时间、精力去理会这“无关”之事。这场“打针风波”到底是由何人如何掀起的,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未解之迷——我记得,大约在六七年以前,我读小学三四年级之时,我们学校里也曾发生过一件怪事,这件怪事至今我亦无知其成因何在:那时学期快要结束,再过一两个星期就将放寒假了。我也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天听到一名同学讲,说我们学校里有人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中说如果这一年即将到来的某月某日你早晨起床,听到窗外有会讲话的公鸡喊你的名字,千万不可应它——它要喊走人的魂,否则就会倒地吐血而死……我们班的同学们常围在一起(在课间操后或上课前)轻声细语地谈论“喊魂公鸡”这件事。每当这个时候,我作为一名听众,总免不了要暗暗注意观察周围,心怕旁边就会出现这种令人恐惧的公鸡。有一回课间操解散后,消息灵通的一个跟我关系甚好的同班同学像是得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保密消息似的,一把牵着我的手径直来到了一个高年级学生的一旁。这位高年级学生手里时正拿着一封信在看着,其身旁已围着另外几个人一同看他手中的那张写满字的信纸。我凑过脸向那信纸瞥了一眼,只见信的开头写着:“给王母娘娘的一封信”。听同学们讲,这样的一封信张三李四也有。我没有多去看这高年级学生手里的这封信,只看了一眼开头及瞥了下子正文上的字——这信上的字全是用圆珠笔写的,写信人的写字艺术或许只比我好一级。我早就听老师说过鬼神在这个现实世界上是不存在的。那样的“鬼信”内容少看一点,歪门邪事不去知晓那么多,对于易受惊吓、见识浅薄的像我们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我觉得要好些。 不到“喊魂公鸡”喊人那天,我又在同学们口中听到了新闻,说王五及刘六在学校一间空闲、杂乱又阴暗的教室里玩(不意闯入),遇上了又高又大的“和尚鬼”。之后,我又听到同学们讲,说又有人在这间王五及刘六两位同学遇到过“和尚鬼”的教室里,遇到了别的五花八门的鬼(总的说来),如:什么“竹杆鬼”、“吊睛鬼”,还有什么只见身子不见脑袋的“无头鬼”等等。听同学们说,王五刘六逢鬼后大病了一场,某人某人见鬼后摔了一跤,跌成重伤……——凡此种种“鬼”话,听了真教我心里又惊又怕…… 父新在莳田期间从某林场返回。父亲多年来一直不下地,农忙赶回家来在大姐未嫁之前是“监督”除弟弟之外的我们兄妹几个带动,现在他需要“监督”的只有我一人。弟弟他近乎成了“本家王国”的“自治公民”,他受父亲——“本家国”皇帝的“特级‘忧’待”(我认为父母如此纵容未成年弟弟,值得忧,父亲对弟弟“优待”即是“忧待”)。我们学校这次农忙放了九天假。父亲在农忙结束行将到回其工作单位计划出发日前夜,晚餐时,向我交待了一个重要问题,他说:“……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读完初二若还要继续读下去,读到毕业,我也不会反对你——但你的学费要自己负责,不要又要我这个老头子来为你挑那个我完全可以抛开不挑的重担:你现在已有能力、力气自谋职业,你出过那么多门,你弟弟他的学费我不得不出,他还小,还没有办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自费读书。另外,还有件事我得一再提醒你:不劳动者不得食,你不要以为你在学堂里读书就可以躲避劳动,‘老子天下第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放学后回到家里弟弟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事情干就要主动问你高智商擅长拔萝卜的弟弟,不要放学后也捧着那几本抹布书,装出蛮认真似的,一副大学生的样子,你的炼丹弟弟代表你父亲我的威严——听到我讲话没有!?” “听到了。”我连忙细声地答道。 弟弟在农忙假的第三天,被我们的语文老师请去为他家莳田了,这天适逢我家莳上虾田(地名)那块四担半谷田地。我们家没有请人莳,母亲一大早就领着我去坝子里(地名)拔秧,与我一起拔了约两担秧后她再赶回家做饭。我先将一担秧挑到了那块地(此地离秧田约一里路远),一个人打格子,一个人莳。父亲在我打了两行格子,正式拉长行准备大试武莳田时,来到了这块地里。父亲初站在田埂上,后把我的扁担找了一个适当的地方一架,坐了下来,“监督”“指导”我莳。父亲这种模样,多么像旧社会中的地主“照看”长工干活!我怀疑父亲是故意这么做,以给我心理造成……约十点左右,我把另一担秧从坝子里挑了过来,将近莳了五分之四,父亲看了一下表,对我叫道:“好了!别那么紧张,休息休息,吃完饭再莳不迟!——走!回家吃早饭!”我本打算将这担秧全部莳完,不用父亲叫也收工回家吃早饭的,见他如此下令,还更好。父亲在“监督”中,还曾蹲在田埂上弯腰拔了几扎我莳下去的靠在田边的秧苗。“你莳得太深了!要莳浅一点!”父亲拿着拔起来的秧看了几下对我叫道,“像你这样莳田,这秧苗几时才能得到翻身!?饭捅土匪嫖客!莳田都还未学会!”父亲说得倒轻松,他哪里晓得这么深的水,不莳稳来秧会漂(特别是人转身后而漂起的秧若未被发现重莳,这秧就废了)。而且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做到“手一点”(莳田速度快时看起来就像手点水)莳稳一扎秧(秧未莳稳漂起就要翻工),谁会去“称量”自己的莳田力度,固定下多大的力去莳呢! 这块田莳了我将近一天半时间,父亲为此“马拉松”式的莳田术大声斥责了我一顿,他说:“……草包、鸡蛋、废物!像你这样子莳田,去帮人家莳——连稀饭都会挣不到来吃的!莳得这么慢,莳得再整齐、再好也没人看得起你!看这个王八烂棍、好吃懒做的混账东西!难怪请你出门去打棉被、做蔑的师傅,会说你干活差劲、好偷赖,挑轻减重——如此无用,多么讨人口气呵!”我听了父亲的这番话,心里很是不服:“我要自己挑秧,还要自己参与拔秧,有谁比我快的,你叫他来这块田地里露一手‘莳田功夫’给我看,让我开开眼界——真是!……”
“唉——冰棒冰糕!”“咳——冰棒冰糕冰绿豆!”炎炎夏日,乡间的小道上,只要有其中这么一声(或两声先后喊出)喊叫过后,通常会马上响起“叮铃铃、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我读小学的那些年里,每逢夏季若听到这类声音在我们乡村、屋场的大小路上响起——这类声音一响,就意味着卖冰棒的人来了。有家长疼爱的孩子,这时即会吵着向大人要钱,买冰棒吃。 我最熟悉的一位卖冰棒的男子叫陈本和(“和”读“hú”,跟“糊”音同),其家住“新屋里”,位于“下路”一旁,距袁惠美同学家不远。陈本和的“唉——冰棒冰糕!”之喊声“情深意长”又“抑扬顿挫”,曾是我们这些蒙昧孩童模仿大人“叫卖冰棒”的语音榜样。陈本和的冰棒冰糕价格一般最便宜,从不刁难小孩顾客,杀小孩的“猪”(故意提高价卖)。陈本和的弟弟陈本高——本高佬年纪约跟我二姐般那么大。记得我九岁(其实我八周岁都还不满)那年,我在樟树下(地名)拦水(从沟渠里引水灌溉),本高佬欺负我个子矮,他的水流又是“跌岸水”(我家田地地势较高,须在田埂引水口垫高他那边的渠道与之分水),用锄头一个劲地压他那边垫好的泥块“分水坝”,导致连我家田地里的水也往外流了。“你怎么搞的!”我忍不住很生气地对他说道,“你这样子拦水像话吗?”说完我赶紧用锄头在渠道上挖了一块泥土,垫到了他的分水坝上,重新分过。分好水,为示公平,区分两边水流量大小,我学大人的样子拔了两根草叶,放在上游的水流中,让草叶顺流而下,看看草叶流向哪一边:若两根草叶都流向他那边,那就证明他的水大;若一边流了一根,说明水分得最平。两草叶全部流到他那边去了,我估计流入我家地里的水约占总水流量的三分之一的样子。我情知自己田里的地势高,拦水困难(本高佬一副傲慢盛气凌人的神态,加上其高大的身架,令我心里着实有所顾忌),能保持这种分水状态,让水和平自流也算蛮不错。故我见草叶都流到他那边去了,仍站在一旁不做动作……天快黑了,本高佬气冲冲地来到分水处,大掘其坝底,露出满脸恶相。我及时从那边田埂上跑了过来,用锄头挖土向他那边填(我进入了“应战”状态)。本高佬(那时他大我足有十岁)见我胆敢与他对抗,气急败坏,仗着其身高力壮,向我扑了过来,把我摔倒在水沟里,使得我一身到处都是水或泥巴。我从沟里爬起来时,他还疯狂地逼过来卡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哭叫声传得很远很远,昔日的“打狗英雄”风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大姐闻声从离此地约五六十米远的小溪干我们家的那块地里赶了过来。大姐见我衣服上又湿又沾满了泥巴,脸上也有污泥,像个“三花脸”,哭声不断,一副好可怜的样子,遂狠狠地斥责了狂妄欺人的本高佬一顿。本高佬这回给我的珍贵教训是:体弱落后就要挨打,学练武术防身迫在眉睫。 五月的一天下午上课前,我们在学校里午睡时听到同学们的消息说,陈屋村新屋里路旁有一户人家来了一帮打手,正在打架,打得很激烈:“……一个打手走到一个水缸边,一脚就把水缸踢了一个洞,一个打手挥出一掌劈在对方打过来的木凳上,将凳腿砍断了……后来县城公安局里的人来了,打手全被抓到了警车里,一个都未逃掉……”我这天吃完午饭上学是走“中路”的。为了搞清楚新屋里到底是哪一家发生了那么一场“好莱坞”式的“战事”的,下午放学回家我走的是“下路”。可惜,一个如此“精彩”“惊人”的真实“影视打斗场面”被我错过了。我相信袁惠美同学家是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袁惠美同学是个美丽的女孩,她的家境固然也是美丽的,我很久以来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下午放学后,我走“下路”回家心里一直在为她而想。袁惠美同学家到了,她家的大门敞开着,我边走边扭头放眼朝她家里望,里面的桌椅整整齐齐的。我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三十来米,在一块晒谷坪上,我发现那里还有乱七八糟的破碗,烂厨具及横七竖八的家居类东西——陈本和的母亲双眼已哭得成红肿,在她门前影(闪)了一下;陈本和家屋里的东西更是被胡乱丢得满地都是(他们可能已收拾了一番这些“战后”东西,所剩的乱杂之物只是部分“战后”场景),本高佬及其老婆皆无精打采地在他们屋里出现了一下。后,我看到本高佬从其家里走出来,转身向他们家旁的一条小巷里走了进去。陈本和家的那口手摇井被什么东西捆扎、盖封住了,摇把业已被拆下。…… 晚上,我们母子三人就餐时,父亲的一个叫“灶背大王”的酒肉朋友来到了我们家。母亲及时打出一碗糯米酒,端到了他面前,并又到楼上拿了一盘果子,放到了他那边的餐桌上。 “哈哈!今天新屋里有一户人家打架打得好厉害!”“灶背大王”呷了口米酒半眯着眼对我母亲说道。 “你自己看到了没有?”我母亲问道。 “还不!?有几多子人看哩!” “我可是怕看那种打死人的把戏”母亲说道,“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听人家讲,是新屋里的一个男子人——以前会在路上喊叫卖冰棒的那个,活活打死了他的老婆;有人到他的老婆娘家告状,于是他老婆娘家就请来了一帮打手而下来‘报仇’闹事的。不知是不是这么回事,你知道那个男子人是谁呢?” “就是那个人家叫他‘本和佬、本和佬’的,他卖冰棒是个有名的人物,他打死老婆后自己接着也上吊自杀了。”“灶背大王”饶有兴趣似地说道。“据说本和佬怀疑他老婆与别人私通,把老婆关在房间里严刑拷打,老婆拒不承认而最终被他活活打死了……——唉!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应该了!” “听说那些打手还在他们家的摇井里下了剧毒农药,有这回事吗?”我母亲问道。 “有,怎么会没有呢?他们放的是什么农药我都还晓得呢!”“灶背大王”边剥着花生往嘴里放,边说道。 “什么农药?”母亲连忙问道。 “乐果。” “灶背大王”这时在果盘里捏了一块麻糕,将其塞到了口中,慢慢地嚼着。“唉——,”“灶背大王”嚼完这块麻糕后长叹了一声,说:“新屋里真是个失时(走运)的地方!不晓得是去年还是前年,就曾喝农药死过一个女客(未结婚女子,女孩子的地方语称谓),可惜呵……” “你是说那户姓袁的人家的那个女子(即女孩子)吧?”母亲问“灶背大王”道。 “除了他家还有谁呢?” “——是前年!我读初一上学期的时候!‘星际五度时空艺术团’来我们乡村表演《魔鬼探戈》的那天,我上学走下路经过那户姓袁的人家门口,看到他们门前的路上丢着一堆女孩子穿的衣服!”在一旁听着“灶背大王”跟我母亲对话的天才弟弟忽然发兴般地插口说着,“过了一天,我就听到家住新屋里的一位同学说,他们那里一户姓袁的人家喝农药死了一个叫惠美的女孩。这个女孩在被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我听了弟弟说的这一番话,含在嘴里嚼着的饭菜无缘无故变得难以下咽。我禁不住斜眼带蔑视般地瞥了弟弟一眼,他那眉色飞舞、唾味四溅的“演说家”演说后的风度犹存。但愿这个“少年演说大师”讲的纯粹是一派胡言!若他讲的确实为虚话——我打心眼里祝愿聪明绝顶的弟弟发扬他说假话的优秀作风,这回亦毫不例外——我宁愿三呼“弟弟演说大师万岁!”我心中暗暗为惠美同学祈祷,但愿她明天仍然捧着课本,稳坐校园里窗外放眼望去满是鲜花的教室。 弟弟见我斜眼看了他,我脸上同时又露出了丝对他鄙视般的表情,鼻子还似乎“哼!”了声,深感不乐,随冲着我叫道:“喂!根叟!你那样看我干什么!?你想造反吗?没大没小的——本官绝不轻饶!……” “哈哈!晓聪!你怎么对你哥哥这么说话啊?”“灶背大王”在席上听了我弟弟的严厉言辞,莫名其妙中禁不住发起了笑。 …… 过了几天,我们村里有人在报纸上看到了陈本和夫妇之死的有关报道。 我们家的土砖木瓦结构的新房隔壁、路外一旁曾经住有一寡妇,我母亲称之为“姚女嫂子”。“姚嫂”有二子,我读小学五年级那年,她的小儿子就已年至三十。“姚嫂”家底贫困,两子又全靠出们打棉被挣钱以支援耕地经济。次子满三十这年,长子仍为光棍。“姚嫂”的次子全名叫陈猎色,我奉大人命称之为“猎色阿哥”,身高一米七几,长圆脸,阔嘴巴,背有点驼,眼睛凹陷。 一天晚上,我到离我家约两百米外的山坡上的一户钟姓人家看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正当满厅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黑白电视屏幕看解放军侦察员摸土匪的哨兵那刻,大厅门忽然开了,猎色阿哥与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这个女孩进来时嘴里说说笑笑地,还会用手拍打猎色的后背呢。这个女孩我认得,她是我们组邻近的上刘屋组的一个叫刘通生的小学老师的大女儿。这位通生老师家只有一个儿子,是这个女孩的弟弟。猎色与这位女孩在大厅里企鹅般地站了一下子,随后两人即勾勾搭搭地转身走出了这个厅子。……一段时间后,一天傍晚时分,通生老师不知为何面色极为气愤地来到猎色家外。通生老师在猎色那个房间门口大叫大骂,并用脚下力蹬踢那条门。猎色此时其猎影已若人间蒸发似地不知去向,其房间门紧锁着,通生老师独自一人在他门口叫骂够了,被其夫人劝拉而去。此事发生后,我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得到了通生老师此举——踢猎色阿哥房门并对其破口大骂之解释(这可是铁的事实,不是人为虚构的无聊材料):猎色阿哥诱奸了通生老师的女儿。令人不禁感到震怒的是:一段时间后,又有一位叫“闷肚子”的老村民光顾了猎色阿哥的家门,他把通生老师在猎色房间门口所做过的那几个动作——大骂大叫、悲痛欲绝表现、踢那条门等行为惊人相似(两者的这些动作相类似程度是如此的吻合,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重复做了一个动作)地重演了一遍。通生老师与“闷肚子”对猎色恶棍的态度表现为什么会达到如此的相同程度呢?我感到很奇怪,“闷肚子”的女儿(为他的次女、小女)亦被猎色之棍诱奸了(“闷肚子”知其女被猎色诱奸,无非是其女有了被迫偷吃禁果后的女子怀孕等反应外露,猎色霸占玩弄其女之次数多少导致东窗事发则是另一回事)。“闷肚子”家在我家前面一侧约六十米外,我所听到、掌握的这个人家——“闷肚子”乃至其女之酸泪故事,其真实性由此可见一斑。值得一提的是,“闷肚子”夫妇只有一个儿子,猎色为何选择对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的女儿下其兽乎?除此两户人家的女儿被其诱奸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家的女儿亦曾被其糟蹋过的?这些事我都不明白。(说也来怪,“土地婆”第四子老家即在“姚嫂”家房,一个市级政府长官对“邻”窗案发却是一直一无所知,乐得猎色阿哥至今仍逍遥法外——被害人家因顾及女儿终生大事及自家面子而未向法院起诉——还娶了一妻,生下了两个小孩。)有一年,位于坳子圩(地名,北离我家约三百多米)的一口池塘轮到我家养,腊月干塘(以便好捉鱼)母亲请了猎色和另外一名壮丁为我们拂水(用顶、底且两边各拴有一根长绳子的开口小木捅,两人分别站一边各用其手——一手拉顶绳、一手拉底绳,有规律地晃动小木桶向池塘里打水,再把打起来的水泼入渠口围好的池里流出塘外,这种动作叫“拂水”,该桶称“拂水桶”。“拂水”使塘里的水干到可以捉鱼的地步的整个过程叫拂水)。为鼓励猎色阿哥为我们干塘拂水的干劲,我母亲特意备了几瓶糯米水酒,让他每次在我家吃完饭上工时就带一瓶。猎色老兄在拂水劳作中有酒助兴、助力,甚是卖劲。猎色大哥在我家用饭时,我发现他的眼睛老是看我二姐(我二姐年龄跟猎色后来诱占过的那两个女孩的年龄相似,二姐这时还未嫁人),令我二姐很难为情……我家有三兄弟,或许仅凭这一点使得猎色引诱我二姐之心有所顾虑,而最终未能令其邪欲得逞。猎色阿哥这个家伙,从他后来诱占近在咫尺的邻人女孩的品行中,不难看出其人的险恶性与毒辣性。别以为我母亲喊他喊得甚是亲热(我母亲叫猎色阿哥为“猎猎、猎猎”),别以为我母亲待他和好他就会在我母亲面前固守人性、不打我家二姐(实际上他还可能威胁着我二姐)的主意。猎色老大为实现其罪恶欲望,发泄其兽性,他什么事也干得出来——这点后来用铁的事实得到证实。 陈本和事件发生时(时距猎色暴行罪行日已久),我们村来了一伙警察,猎色一下功夫变得去向不明之伎俩重上舞台表演。约两个星期后,我又看到他在其家中出现。 我们那栋老土砖木结构房子的隔壁,住有一户人家,此家上至叔伯,下至弟侄,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各个都有一段精彩的传闻。这家的伯辈人称“厨牛麻古”,约六十余岁,人长得较矮小而胖,身体结实,其妻早故。这家的侄兄辈人称“拜金佬”,其妻名叫“琵琶女”,还有个侄弟辈人称“瘦家”(方言,即瘦子)。据说,“厨牛麻古”一天晚上去嫖村里的一年轻寡妇,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和尚鬼”(据说这种鬼剃光头,穿全白和尚服,很胖,会吃人,有一栋屋那么高),而被吓得病了几天。我听人家讲,说村里的那条三叉路口,有什么“和尚鬼”就是从“厨牛麻古”遇鬼那时开始的。有一年春雨季节,连日来的轰隆隆的雷声加上哗啦啦下个不停的大雨,令人小识薄的“瘦家”惊恐万状。这日一早,“瘦家”穿上蓑衣冒着倾盆大雨去田地里的池塘看水,他走出外面放眼一望,到处水满,波光粼粼像片海洋。雨越下越大,“瘦家”走到半路就折回来了。“瘦家”一回到家中就在门外大喊大叫,像是要发生或已经发生了什么大灾难事情似的(“瘦家”不久前看过一场有关“唐山大地震”的纪录片电影),他说:“厨牛叔吔!大事不好了!外面闷(涌暴而出)地水了!”“厨牛麻古”闻声惊慌失色地从房间里光着脚跑了出来,拖鞋都来不及穿,问“瘦家”道:“哪里闷地水了?”“外面!”“瘦家”尖声不无惊恐地答道,“田地到处都是水!涨到卫坝岸(地名,水涨到这里在村民眼中意味着洪水涨得特别之大,村民处于最高警戒状态)下了!”“厨牛麻古”不信,披上蓑衣打双赤脚冒雨到外面去巡看了一番。归来时,“麻牛麻古”严厉地斥骂了“瘦家”一顿:“这个短命上望的!哪里是什么闷地水,大惊小怪的,人都会给你吓死(“厨牛麻古”此前亦看了那场关于“唐山大地震”的电影)!那田地里的积水只不过都是些雨水!鬼打你……”“瘦家”后来在刺杀其离之而去的老婆事毕,自己服安眠药倒在了一甘蔗地里。“瘦家”原妻被他桶了几刀,肠子都流了出来,听说后竟被奇迹般地救活了,只是胎儿命不保。据说,“琵琶女”在为其家母举行葬礼时,道士按照风水习俗问她:“……要不要——?”“琵琶女”大声叫道:“不要!不要!”“琵琶女”刚这么一说完,“拜金佬”就在一旁窜过来重重地扫了她两记耳光……这些传闻,都是跟“厨牛麻古”等家聚住在一块的我小时候的一个同学兼伙伴告诉我的,真实可靠,童年的孩子只会重复别人的话,不会“加工”别人的话。 在“拜金佬”、“厨牛麻古”家这个屋场,又有户人家主人叫“风车佬”。这个“风车佬”、这个“风车佬”——就是在我“绝食以求读书”时,向我母亲献策说“不吃饭就灌他粪水,看他还吃不吃”的那个大人。他的大儿子十七八岁就结了婚(我哥哥曾为他装新娘),他的二儿子外号“臭豆腐”,生性流腐,说话还操一口“女人调”。据我的同伴讲,“臭豆腐”在某年夏季的有一天放鸭婆时曾跟其十五六岁的堂妹一起到河中游泳;“臭豆腐”还跟其另一位叫大桃的堂妹关系密切,“若不是因血缘关系,我们一定会结婚的,”我的那个伙伴对我讲臭豆腐的光荣事迹时,引用了臭豆腐自己所言的这么一句话。 我重返学校续读初二之下学期那年,臭豆腐结婚了(时其年约刚满二十岁)。臭豆腐的堂妹大桃这年起(确切的说是在臭豆腐定亲日过后的数天,大桃就变了)开始犯了“花痴”——看见陌生的大男人就跟在人家身后,披头散发一路嘻嘻哈哈,笑得前俯后仰。她奶奶有一回坐了她的凳子,遭到了她的严厉斥责:“你坐我的凳子干什么?……”她母亲有一次动了她的衣服,两母女因此大吵了一场。大桃人长得相当标致而肥胖,年龄跟我一样大,无兄无弟,其下仅有一妹,其父据息在一国营重型单位任高职。记得在她花痴伊始,有一天上午曾被她母亲派至我家帮我们挑石灰粉刷破旧的墙壁。她工作时总爱跟在我的身后,且老是用眼睛瞟看我,还主动对我说话,那时我是个公认的“沉默的孩子”、“哑巴”,母亲及几个邻人都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害得我很不好意思,还是好,我心静意清,度过了那个严峻考验、极具挑战性的可悲又可笑的上午。 陈本和事发当日,我在“中路”上学路上,曾遇到过“花痴”的大桃:她披头散发,胸膛高耸,在路上见人或笑或胡言乱语,走走停停……而我吃完午饭走出家门,弟弟同时出来准备锁后门那刻,大桃的父亲从路房走过,还心急火燎似地问我们有没有看见她从这条路上走过呢。是弟弟回答了大桃的父亲,他说道:“没有看见,我们刚刚打开这条门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