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故事·奇幻
07年我错失的遗忘
我曾经美丽过,那是因为我曾经拥有过。当父亲告诉我:两个月前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流产……我什么也听不见,很突然的一阵打击一下子向我袭击而来,我双手颤抖了一下,吃饭时,筷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宝宝?我有过宝宝?宝宝的父亲是谁?晚饭用餐,我再也没有进过一口饭……“老豆你在说什么!我流产?我有过宝宝?我恋爱过吗?宝宝的父亲是谁!老豆,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为什么我对以前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迷糊的泪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睛,天昏地暗的一片我就是这样晕了过去……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夜晚了,父亲靠在我的床沿上也睡着了。我身躯在床上微缩卷了一下,父亲似乎被我起床的轻微声音弄醒了。我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地跟父亲撒娇:“老豆,我肚子好饿哦!我想吃很香的鸡腿,我还想吃甘蔗……”父亲一下子傻了眼:“女儿,你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吗?你不怪老爸吗?”我傻呵呵地看着父亲、并眨着大眼睛:“老豆,我当然想知道啦!但是我现在只想赶快填饱肚子。”父亲乐了,我终于看到父亲笑了。“好……老爸这就给你张罗吃的去。”甘蔗和鸡腿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今年家里面的收成还算不错,几天前父亲特地从农田里,拉回了十几把甘蔗分给村里的大伙,家里现在还有剩。我们就一直住在下坡村,从我落地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村外过了一条公路就是上坡村。距离家里也只不过只有十来步之遥。李大爷就是住在上坡村,李大爷和李大哥在我很小时就开了一家夜宵店,每天晚上店铺总是通宵鞑靼到早上……那次父亲去给我买鸡腿,再也没有回来过……活着出去的人,回来时却被抬上白色的床架,就这样摆放在家门前。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了父亲的后事,父亲去世后,我也跟着像变了一个人,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人。我没有心情再去念读书,也跟着从大学缀学回来,再者说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再读下去。回来后的那一个多月,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地打游戏。很饿的时候,就只啃几块饼干和喝下几口水。家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是狼籍和茫然一片……父亲的突然去世,家里的叔叔和几个嫁出外省的姑姑都纷纷从外地赶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分得那些属于他们的微薄财产。他们都说我天生就是贱骨头,我是父亲的第二个老婆生的女儿,大妈去世得早,还没来得及为父亲生儿育女就离开了……他们不曾承认我是李家的后代。我当时就是这种情况下离开了家,没有父亲在的地方,那里永远都只能够是一个不完整的家。广州是一个灯红绿酒的大城市,或许我也只能够属于那宁静平淡的小村庄。我凭着身上仅有的一百来块坐车来到了这座城市,身上的钱没有了,也不知道车坐到了哪里,就被人扔了下来。扔到哪里就注定在那个地方,生根、流浪甚至做乞儿……我开始害怕了,我不要做乞儿!于是我开始拼命地找工作……我没有身份证,在这也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好工作,我去了夜总会做服务生。在那里包吃包住,一个月下来都有300块,但是我的同事任何一个的工资都比我高出好几倍。老板很同情我,但是同事们排挤我,老板娘处处为难我。我根本不是坐台的小姐,但她却仍然一把手把我推了出去。我受不了客人那发淫的双目,更忍受不了他们肮脏的手在我身上乱摸。我的思绪一下子****起来,就从夜总会里面逃了出来。我哭了……父亲去世时,我却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现在我却要为我支离破碎的生活,被迫做乞儿的命运而流泪……下雨了,我像一只疯狗一样在街上乱蹿。就连雨也在欺负我,拼命地往我身上乱拍打……我没有栖身避雨的地方可以去,我只能够蹲在大街上,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平时这条大街是属于这座城市的人们的,只有在下雨时,没有一个人像我那样在大街疯狂地淋雨。有时候想想真的很感谢雨。喊完了,哭完了,就连傻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于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话……在雨里,我遇到了一把“伞”,是他把伞从手上递到我的面前。他说他是拯救我的“伞”,我就是这样被他牵带了回家。我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说话,而他却一直傻傻地以为我天生就是个哑巴,就把我送到了聋哑学校。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分开一个多月,后来他把我从学校接了回来。他说他受不了想念我的煎熬……而我也再也不想回到学校去……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他说我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他的喉咙突然咽了一下……他哭了,眼泪就是这样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真的很羡慕他心里的那个她,我开始幻想如果有男人为我流泪该多好……我和拯救我的“伞”分手了,他是个温文而雅的男人,家庭条件各方面都很好,我自卑、我配他不上,但最终还是我放弃了。好像就连父亲也说我是个傻丫头……和他分手后的第一天,他很早就起床、洗刷完就去上班了,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放心了……第二天,他病了,他没有起床,就连刷牙洗脸都没有。他静静地缩卷在被子里,不停地抽烟,一整天下来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屋子里面洋溢的全是烟蒂的气味。我开始担心起他来……第三天,他的病也好转了,我一颗心也开始放松了下来。老天突然哗啦啦地下起了一场大雨来,他像发了疯一样跑了出去淋雨,就连我也阻拦不了他。他蹲在雨里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他也希望拯救他的“伞”也能够出现。那天直到雨开始停了,他才肯善罢甘休回到屋子里去。第四天,他没有去上班。到了晚上,他去了我以前上班的夜总会。他喝得叮咛大醉,醉了以后就开始在大厅里闹事,砸酒瓶、动手打人……后来就被保安拉了出去。我发呆地在酒吧台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第五天,他开始又回到工作单位,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工作了。或许他想把我的精力全部都转移到工作上,业绩也开始慢慢上升了。这样也好,转移一下思绪,恢复原来也快。一年后……他从职员升到主管,从主管升到经理,最后自己做了老板。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到我的坟墓前,我数过了一共11支。花语是:你永远是我唯一的最爱!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这样在我面前跪了下来……他流泪了……我看到在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为我流泪。我真的很想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可是我发现我不能……我只能够看着这一切流眼泪,可是我发现我不能……因为没有泪水——好假,就连我想哭都不被允许……那个人认识我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那个人知道我名字的时候我才刚认识他那个人喜欢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名字那个人爱上我的时候我才刚开始喜欢他那个人离我而去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爱情为何总是迟了一步?难道爱情真的只能够是一场骗来骗去的游戏吗?原来我一直都站在爱的背后,只是我从来都未曾转身回望而已。一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我们彻底地分手,不……应该说是彻底地分离,那是生与死的分离;我还遗忘了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不……应该说是来不及,我还来不及说——我爱你,哪怕是永远……【编者按】没看明白,我还需修炼。我失忆了,爱情却没有失忆。(一夜※天一2008.9.25)
2008-09-24 20:01:03 作者:克诺依ξ人皮 9583 0
看不清的前世后世缘
男孩和女孩本来就是一场兄妹,男孩比女孩大四岁。女孩一岁,男孩五岁时,哥哥老是爱学着大人把妹妹抱着满屋子跑。女孩两岁,男孩六岁时,哥哥总是扶着妹妹的手教会她走路。女孩三岁,男孩七岁时,哥哥常常瞒着父母偷偷带着妹妹到海边捡贝壳。女孩四岁,男孩八岁时,哥哥每天上学都会把妹妹也带回教室去照顾她。女孩五岁,男孩九岁时,那年妹妹刚好上幼儿园。家里离幼儿园很远,女孩上学和放学都是由男孩接送。女孩老爱欺负男孩,每次走不到一半的路程,女孩总是嘟着小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男孩:“哥哥我的腿疼走不动了,我要被背背。”而每次女孩看到男孩无奈地摇头说到:“谁叫你是我的宝贝妹妹呢,小家伙上来吧!”男孩很自然地蹲下身去,妹妹幸福地趴在男孩的背上再一次地笑了。女孩六岁,男孩十岁时,妹妹小巧可爱的模样总是招惹到高年级的学生的欺负,哥哥每次都会为妹妹出头,自然免不了脸青鼻肿。女孩总会哭着鼻子为男孩包扎伤口小嘴唠叨地边说:“长大后我要做军人,我要带一只强悍的部队,把他们那些坏人全都枪毙了。他们竟敢欺负我哥哥……呜呜……”男孩看着女孩脸上挂着鼻涕又是眼泪,好笑又好气。轻轻地摇着头抚摩上女孩的小脑袋,他记下了女孩所说的话了。女孩七岁,男孩十一岁时,那年正赶上妹妹的生日。女孩许下了一个愿望:“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哦!”当时爸爸和妈妈看到女孩认真的模样都笑了。只有男孩脸红了一阵,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妹妹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哦!”一转眼的时光匆匆过了十一年,他们都长大了,女孩和男孩的感情也随之而剧增。女孩十八岁,男孩二十二岁时,那年男孩刚好大学毕业。他放弃了城里的一份很好工作,毅然不顾家里的父母反对去了西藏当排长。男孩去西藏只有女孩在心里默默地支持,默默地祈祷着。第二天黎明的来临,女孩将男孩送到车站。家里的人并没有来送行,来送行的只有女孩。女孩流着眼泪拉着男孩的手,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包:“哥哥这个你拿着,到了那边如果你想我们的时,就将这个包包打开。哥你一定要回来……四年后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去嫁人。”男孩总以为自己不会哭,列车开动了,女孩疯狂地追着火车,流着眼泪大喊:哥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男孩把自己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女孩的身影被抛得越来越远时,不禁也红了眼眶。眼泪就是这样顺着玻璃流淌了下来……刚到部队的那一个月,男孩忍不住想起家里的亲人来。突然有天晚上男孩想起女孩在自己临走时所给的那个小包。男孩很快就从自己的行李将小包找了出来,小心翼翼将它打开来,里面竟然整齐地重叠着二十二张电话卡。而且每一张电话卡上都贴上他们的一起照的小照片。男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笑了。男孩拆开了第一张电话卡给女孩拨了一个电话……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有一天男孩在用到第二十二张电话卡时,竟然发现电话卡上贴着一行小字。“哥别让我等太久,我已经等了你十八年了,我真的不介意再等多你四年。二十二张电话卡代表我二十二年的青春,四年后我要做你的妻子。”男孩感到很心酸,怪不得每次打电话给女孩时,女孩总问到同样一句话:“哥,你现在用到的是第几张电话卡啊?”男孩真的不敢想象,兄妹到最后走到一起结婚会是怎样的结果。最后的一张电话卡男孩并没有用来给女孩打电话,他而是完整地把那张卡保留了下来。时间眨眼又过了四年,女孩写给男孩的那些信比自己战友的那些书籍还要多。战友们都很羡慕男孩有个懂事乖巧的好妹妹。在信中女孩是这样写到的:“哥都过了四年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爸和妈都很想你,如果三个月内你再不回来我就去西藏找你。”时间很快又过了三个月,男孩因公事繁忙并没有回去。女孩打点好行李,告别了父母就去了西藏。到了西藏,女孩在离部队不远的山下的一家小店停留了下来。当男孩知道女孩已经来到了西藏,就匆匆地往山下赶。四年了,男孩昔日的白皙已经成为活脱脱的黑红色高原人。女孩很心酸地注视着男孩,男孩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接过女孩手中的行李。一路上大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到了部队。晚上夜幕的来临,似乎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多大的震撼。女孩在男孩的房外一直徘徊,男孩打开门看到了女孩,当他们眼神交会所感触的那一刹,女孩眼红了:“哥哥我等了你22年了,我不想再等了。我们结婚吧。”女孩想上前去拉住男孩的手,但一下子被男孩闪开了。“妹妹你在和哥哥开玩笑吗?我们是兄妹,况且现在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是我们首长的女儿,也是在这个部队的。再过不久她就成为你的嫂子了。妹,你今晚打点一下明天下山,快回去吧,高原的气候不适合你。别在这里老让人操这份心。”男孩拿出了那第二十二张电话卡,递了过去,女孩没有伸手去接。男孩也依旧动也未动,就连眼睛也未曾眨一下,只除了他深邃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我不回去!哥你到底有没喜欢过我?只因为我们是兄妹关系吗?还是你真的爱上你上司的女儿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了你这么多年吗?从小到大能够嫁给你一直是我的愿望,因为我爱你!”女孩情绪的波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拍”的一声,男孩的巴掌狠狠地落到女孩的脸上。男孩的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碎了女孩的心,也粉碎了女孩的所有梦想。女孩捂着脸哭泣,她明白自己的柔媚再也博得不了他的垂怜。妹妹不要恨哥哥,哥哥也爱你。但是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的。老天总是那么残忍,谁叫我们是亲兄妹呢!哥哥的这一巴掌只想将你打醒,脸还疼吗?哥真的不愿意看到你哭。男孩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男孩低下头用手背为她拭擦着眼泪,女孩楚楚动人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怨恨。哥哥我们并不是亲兄妹,当年我在路上只是个弃婴的时候,是你的父母将我抱了回来,并且还给了我一个家。可是现在我想说出来已经太迟了,因为再过不久你就要和你心爱的女人结婚了,不是吗?我会流眼泪是因为我想让我的眼泪随风飘向远处,给你带来的祝福。女孩也并没有将这话说了出来。又过了一夜,却多了一天……早上男孩很早就起来,将早餐端到女孩的房间里去。门敲响了很久,也不见女孩上前来开门。男孩推开了房门,只见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男孩将手中的托盘松开,所有食物都翻倒在地板上。男孩用最快的速度走了上去,拉起女孩的手,一直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小手冰凉的,连呼吸也没有了,男孩抱着女孩冲了出去……女孩死了,她由于不适应高原的气候所产生的高原反映,所以死了。后来男孩在整理,女孩住过的房间时,找到了一本日记本,日记本中还夹带着被男孩丢弃的那张第二十二张电话卡。男孩抖动着那双粗拙的大手将日记打开……2007年3月1日晴哥,我等了你足足22年了,从我懂事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去西藏看你了,西藏是个神圣的地方。为了你,我也愿意一辈子呆在那里做个普通军人的妻子。爸和妈都很想你,他们这么多年来也很照顾我。就在你四年前去部队的那年,他们俩老双手互相搀扶着来到车站,含着泪水,目送你远行……2007年3月29日阴哥哥今天很生气地给了我一巴掌。我哭了,当我听到他有心上人时,比那一巴掌来得还要痛。我的脑海只有一片空白,我不想哭,可我的眼泪总是不争气。爱情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场赌注,我的赌注是22年的青春,我不想输了你,可是毕竟坚持到最后一刻还是我输了。今晚真的好冷,就连呼吸也是那么紧促。哥你在哪里?我真好害怕……男孩沉重地把日记本给合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脸上黯然滑过了一脸,永远也抹不去的眼泪。
2008-09-21 01:59:37 作者:克诺依ξ人皮 9577 0
对你的爱--就是无法愈合的痛
几许是上天的愚弄,让我降临到东京这个繁杂的大都市。我生平是个文学爱好者,我喜欢中国的文字,我喜欢中国的历史,但更多的是我不能够接受,曾经日本皇军在历史上给中国同胞们带来的罪恶。在中国呆了整整1095天,在这之前我认识了一位中国的军人,他同时也是我这21年来,除了外公以外唯一接触过的男人。是的,后来我深深地爱上他了,可是我们最后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因为我是日本人。中国人或许永远也忘不了,日本国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更加不会将过去的那一段历史给遗忘。既然矛头的趋势已经走到了尽头,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留下来也没有意思,或许这对于大家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和他短暂的相遇快要结束了,而我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土去。可我还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爱情总是不停站,爱情浪漫的时光总是太短暂,短暂总是浪漫漫长添不满。父亲是个地道的中国人,而母亲则是日本人,父母的相爱最终不能够走到一起。外公的极力阻挠,父亲最后只能够回到中国大陆。我回到中国时,也曾想过要把父亲给找到,压力和矛盾的双频施压下,最后不得不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或许父亲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了吧!何必呢?母亲则一直呆在东京,而终日以郁郁告别人世。我不喜欢日本的男人,更不喜欢日本国。在日本的社会里,女人永远都只能是最卑微下等的,女人永远都得不到男人的尊重,女人永远没有地位。18岁的那年,是我的勇敢和执着,第一次赢得外公对我的重视。我和外公的约定:3年内,如果我在中国,找不到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3年后就要回到东京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以至也包括自己的婚姻。记得自己刚来到中国那时,广东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个再陌生不过的地方。我就好像夏天的一阵雨,雨给人的感觉有种清凉舒适的享受;而他则是冬季的一场雪,雪很冻很冷给人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和冰冷……第一次见他时,天上下着小雨,马路上的人们都在匆匆忙忙赶路。绿灯亮时,我们彼此都想着对方走来。身穿军服的他,就连走路的模样也可以令我着迷。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小水珠还挂在他的短发上,我们就是这样擦肩而过。人们在雨中不停赶路的同时,而我却情不自禁停下,转身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身影就是这样渐渐消失在雨的路上。第二次见他时,老天还是在下雨,我为了躲雨就进入了网吧。来网吧避雨的人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空位就坐了下来。急着不小心按到旁边客人的重启键,顿时就手忙脚乱慌了。于是马上站了起来,边不停地鞠躬,边不停地道歉。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没事的,你不需要道歉。”我愕然抬起头来,一套军人的装束倏然立在了自己的面前,再缓缓对视上他的眼睛——他!他的表情就好像零下30摄氏度下雪时的冰冷。他就是这样坐在我旁边的电脑机上,整个中午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好像只有他的冰冷气息,但是在我的感觉来说,似乎又多了一种什么。第三次见他时,我站在超市门口抖擞着,贴在衣服上的雨水时,远远就看见他推着超市里面的小车转来转去。挺拔的身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够看到他。感觉我们的第三次相遇是老天赐予的缘分,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地走上去。胆怯地用生硬的国语,向他打了招呼,接着又很快地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出了笔和纸,飞快地记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硬邦邦地塞在他的手里。我不敢再次看到他那发黑冰冷的脸庞,什么东西也赶不上买,就冲出雨中……我们交往是在什么时候?准确的时间我也忘记了,不好意思。和他分享过很多快乐的时光,但即使以为这样可以消去痛恨,就可以把爱留住。最后一次见面,他的丢给我的一句话,足以让我永远对爱情死去:“我们分手吧!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你是日本人!我接受不了你是日本人,更接受不了你欺骗我的事实!”这也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走了,他走了,他就是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弃在时代广场上。走得是那么干脆,走得是那么利落。曾经说爱过你又如何?曾经说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又如何?曾经说过下一辈子,还要你做他的女人又如何?他,一个零下30摄氏度温度的男人,决毅要将温度再次降到最底点时,叫一个平凡的女子如何去挽留?他也毫无等我有半点解释的机会和余地,直到当我把视线从他的背影离开时,顿时感到喉咙和眼里堵得慌了起来……昨天是一个零下30摄氏度的你,就像一场雪冰冰的、冷冷的。今天是一个20摄氏度温度的我,就是一阵雨清清的、凉凉的。昨天走了,他说自己竟有一种被欺骗过后的感觉。昨天是梦,而你在我的梦境里不能理解我的世界。激情的散去,爱也将无法再继续……在冰冷的黑暗中,今天用昨天残留的记忆回忆着。其实昨天和今天没有什么不同……后记:回到东京已经4个月了,4月初东京正是个粉色的世界。我总是喜欢到富士山下赏樱花,看着富士山上的雪景,就像看着当初一个零下30摄氏度的中国男人。樱花总是争艳地显示自己美丽的身段,当微风吹起零碎的花瓣,樱花有时也常常为远游而漫天飞舞。但我总是提不起笔来,有时常常盘腿伏在小桌子上写稿,写到一半就无法再继续下去。再过两个多月我就要成为井上先生的新娘了,日本的女孩一直以来都相信6月的新娘是最幸福的,但我却不是……直到今早,东京又下起了雨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雨,无论在日本或在中国都会让人的思念更加清晰。窗外的雨滴轻触着树叶,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把小桌子上面的稿纸从窗外吹了出去,稿纸在雨中轻轻地飘舞着,就好像被雨水打落的樱花瓣。有的被风吹了落到地上,有的被风吹挂在树枝上,有的被吹卷到小池里。走到窗户边上,不禁伸出了手掌,试着感觉雨水轻触的温柔。过了很久,小手还是冰冰凉凉的、依然柔软不起来。而模糊在窗外水池里,荡漾起水圈的那一滩水,不知何时竟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
2008-09-21 01:33:18 作者:克诺依ξ人皮 9586 0
青春曲线
一夏日的午后阳光正劲,闷得地面上的生物皆毫无生气,仿佛垂垂待死。家家户户的灰黑色的瓦片上似乎都冒着一股轻烟,袅袅然如仙境之气,飘逸而恒久。四周浓密的林荫中偶或一两声蝉鸣,跟着便一切归入寂然,徒留下一抹微红而炙烈的从天空中射将下来的斑斑印记。林子兴倾斜着身子半躺在门前的一丛柳荫下的竹椅上打盹,手上还燃着烟斗,纤细似幻的烟雾缓缓从烟末处升起来,间或一丝微风吹过,酥得他仿佛在牛乳中沐浴。“子兴哥,子兴哥,你儿子来信啦。”一赤着身子,单穿着一条三点式短裤的中年人跑过去,拉长着声音叫道。“小黑,什……什么?信——。”显然,他早已知道儿子将信寄出,只是一时贪急,反应不过来。“你儿子来信啦,快看看。”中年人非常殷勤,也格外兴奋,全然不念这信是与自己无关的。原来,信上说希望林子兴好好想想已与张家攀上的那门亲事,为长远起见应该退掉。其最根本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压根儿没见过张家的女儿,更因为自己尚且年轻,有着梦想与追求,不愿意过早为婚姻一事所束缚。看完后,林子兴大怒,气得将近旁的蒲扇撕揉得粉碎,飞镖似的一下子横梭出去,击在一株细小的樱树上,反弹回来,滚落到脚边。“狗崽子,狗崽子,好说歹说定下的婚事,由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么?”林子兴气呼呼的一屁股重重的坐回到竹椅上,一口一个“狗崽子”,咯吱着牙齿“眉飞色舞”,吓得笑容早已凝固的小黑无措所从,傻傻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子兴哥,孩子的意愿你也得考虑考虑,至少可以暂时保留,待日后却作计较。”林子兴不语。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那被林子兴称作“小黑”的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那年月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非常难过。更兼父亲死得早,母亲多病卧床已久,小黑总是吃了上顿叹下顿,不论晴雨皆要到外面捡些碎铜烂铁、纸片硬壳,一点一点往家里积。有一次,在一户当时堪称“有钱”人家的菜园旁边捡到一只破了底的粪桶,惊动了主人家的大黄狗,气势凶凶的飞扑过来狂吠不已。小黑当时才十四五岁,个头只八九岁孩子摸样,虽然不甚惧狗,然“狗眼看人低”,硬是死命向他扑撕,一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凶神恶煞。一会后,男主人出来,站在门前第二步台阶上望了望,进去了。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出来,几下狂“嗾”,得意的笑将起来。之后,小黑和大他三岁的林子兴为生活所迫,背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在列车上,小黑格外兴奋,一会东望望西瞟瞟,一会目不转睛的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巍峨山岭与一排排渐渐高起来的楼房,手舞足蹈。而林子兴,则多了几分成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微笑。后来,又有一个现象叫他俩既兴奋,也感到安慰,那就是在他们目光所及处,绝大多数青年男女都是身着陈旧衣裤,背上或怀中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不用想,大家都心知肚明,“同是天涯沦落人”!几天后,他俩同时被一家电子厂录用,喜的简直呼天喊地。穿上青绿色的厂服,灰白色的厂鞋,再戴上浅褐色的阔沿尖顶厂帽,俨然又回到了纯情时代的校园,神气了然。清晨,天蒙蒙亮,薄薄如蝉翼的晨雾虚浮于半空;星月微隐,晨露迷蒙,更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宽坦而整洁的厂子一片寂然,万籁无声。不远处的街巷里时不时飘过一两声雄浑而持久的吆喝——白米绿豆粥哟,纤细甜米粉哟,瘦肉嫩包子哟......一会后,酣睡中的男男女女接次醒来,懒洋洋的套上厂服,趿上厂鞋,顺手扣上厂帽,打着哈欠半眯缝着惺忪双眼出门。或三五个一群或两三个一伙,径直顺着此起彼伏的一串串越来越响亮而短促的吆喝走去。“包子,三个。快点,快点!”“好,好噫!”“粥,粥一碗。”“甜米粉五盒。”…………每每看见如此情景,林子兴总恨出门时带的钱不足,只能蹲在一旁舔舌咂嘴。“咳,工厂也太小气了,还要硬扣着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不放。唉,真——!”或许是真的抵挡不下肚中饥饿,小黑叹道。“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唉——就怪我们自己好了!”林子兴见说安慰道。不多久,面对着一台台轰轰隆隆的机器和一群匆匆忙碌在流水线上的男男女女,两个来自偏远农村的小伙子,暂时忘记了肚中的饥饿,吸足气,一下子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扛起,脚不点地的来来去去。“林子兴,这边!搬过去,快点!”一个矮矮的长相尖滑的女人,三十上下模样,左手撑着水桶般的圆鼓鼓的腰,右手支成手枪式,“指点江山”,忙得不亦乐乎。“林子兴,这边,这儿的搬过去,那儿的再搬过来。”“林子兴,你没吃饭是怎的,妈妈的。”末了,见他直挺腰板,圆睁双眼,死死的望着自己。便尖滑的双眼观望别处,补道“快点——啊”!林子兴读过很多书,最是有一股傲气,信奉“士可杀不可辱”。虽则身在外乡然而从来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承认自己是个“工人”。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毕竟还非常年轻,刚刚步入社会,相信自己将来一定是会闯出一番成绩的。打工之于他,只是一个跳板而已,决非永久安身或希望寄托之所。正因有如此傲气,他所在的拉的拉长便最是恶厌他,就像古代帝王最讨厌有思想的读书人一般,或则杀戮或则掩埋,毫不留情。然而,那拉长却忘了,古时候一县之长皆可称为“芝麻官”。而今相隔近一个世纪,竟然连一个只管着几号人或十几号人的小小拉长也竟然敢以“官”自居。因此,气闷之余,林子兴也自时时冷笑,心想:就连你上面的那些“官”儿,出了厂门,谁个还认得——算个屁!终因生活所迫,林子兴只得聊以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的“精神胜利法”自慰。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同时进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拥有几百号人的工厂。一个倚持“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居;一个则低眉下气,顺着任何一个敢于呵斥他的人的意思行事,竟然非常得人喜欢。大家总喜欢一口一个“小黑”,极其夸张的叫着。有几个觉着“小黑”二字仿佛不够味,另帮他取了“阿黑”、“黑子”等等名字,没想到一经出口,便广为流传。数天之后,这边一个叫道,“小黑”过来帮帮忙;那边一个叫曰“黑子”你的XX没做好;前边一个打趣似的叫唤,“阿黑”你倒真黑啊!虽众口各是,然则终呼一人。小黑却不在意这些称呼,只是忙得满头大汗。大家虽然不是真心诚意喜欢小黑(和林子兴是同路人),但为着显出更加厌恶林子兴,也不得不借此拉大他们各自在大伙心中的印象。这样一来,林子兴和小黑的关系就开始僵化。起初表现为林子兴很厌烦和小黑说话,而后表现为每每见到小黑,总是怒目相向,而且兀自抛出一个叫小黑心痛的字眼:贱。好几次,小黑总想向林子兴解释,皆因周围处处是人,迟迟没敢开口。后来,一件事稍稍缓和了这种僵局:发工资。林子兴长得高高大大,也兼大家都讨厌他,便将所有人都不愿意做的“搬运”工位给了他。对于小黑,则特意从也是同林子兴一样的“搬运”工位上换下来,插入一群十六七岁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小妹子中间。于是,在工资的多少上二人有了显著的差异,林子兴的是一千三百七十五元,而小黑的则只有一千一百七十五元。两两相差整整两百元人民币!林子兴虽然浑身傲骨,然也格外看中这让人心颤的两百元人民币——在农村,是父母三到四个月的收成,如果遇到天灾,虽则不致颗粒无收,却补得半年的用度!林子兴紧紧攥着一个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的哭了。一会后,笑了。林子兴似乎参悟了一个什么道理,竟主动和小黑以及那群憎恶他的人亲善起来。虽然大家对他的一反常情皆疑虑不解,依旧恶狠狠的前呼后骂,“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过了好些日子,林子兴真的“软”了起来。大家见能够轻易的驾驭他,也就没怎么去刻意争对他,只是偶尔骂几句,不过还是一副不消于顾的神情——蜚之以鼻!五个月过去了,林子兴一共存了四千多元钱;七个月过去了,林子兴一共存了七千多元钱,并且头一次添上了一身暂新的衣服;一年过去了,林子兴存了一万四千元,但是渐渐的没有了吃早餐的习惯,因为他的意思是“能存两块钱的时候,绝对不存一块五”。后来,大家又开始讨厌他了。而他,总是回以木然的一笑,像鱼嘴吐气泡那样,刚开便合。二林子兴曾经有一个梦想,就是当一名作家,或者一名行政人员。因此他格外注意平常的学习。虽然离校已经好些年了,总是一有空隙便抱着书本啃。进入工厂后,也没有丢却这个习惯,只是时间明显减少。有一次,厂里没有加班,喜得他一蹦三尺高,仿佛犯人被宣告自由。吃完晚饭,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上宿舍楼,兴奋不已的翻出压在衣服最底层的一本厚厚的《家》,细细抚摩,而后静静的读起来。读到宁肯以死向封建主义专制抗议的纯洁、刚烈的丫头鸣凤投湖自尽时,愤然出臂,恰好一下子打在一个在外面疯了半天刚进门的广西籍的小伙子脸上,自己也吃了一吓。于是慌忙赔礼答话,话未出口,左脸早经了重重的同样一拳,疼痛不已。“小子,故意的是吧,恩——!”那小伙子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歪着头,指着林子兴的鼻尖说。“我,我……”林子兴刚想争辩,见那人后面挤上来几个同伙,一律怒目而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鸟人,胆子够大的,谁给的志气你,啊——。”“鸟人,快说!”后面的那几个同伙齐声道,唯待找个理由就要动手。“我把,把书撕了算了。”林子兴近来已经变得非常顺从,这会面对一群狼也似的人,竟带着哭腔说。“撕你个妈,赔钱——一百元,一口价!”“我......我......。不,我——不。”提到钱,林子兴显得格外敏感起来,断断续续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自打第一次挣得那一千三百七十五元后,林子兴对钱的感情似乎陡然增加,简直爱若心肝,敬如父母。因为林子兴知道,自己现今之所以沦为一个无名的打工仔,一个最根本的缘由就是当时家中拿不出钱来供自己完成学业,而致天资聪颖加后天勤奋的自己无法很好的施展抱负。于是,林子兴便发狠的读书,拚命的做事,为的只是日后能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因此他从来不肯乱花一分钱——钱,对于自己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才是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唯一,简直是周郎苦苦寻求的“东风”。只是没想到平时苦苦积攒,连早餐也舍不得吃,到头来竟要......。想到这里,早已变得软弱的林子兴想起了曾经同情过的祥子,一阵苦笑。“妈的,鸟人!笑什么,说——究竟怎么办!”那几个人见林子兴发笑,摇起拳头来。林子兴给了钱他们,书也被撕了。从此以后,林子兴更加很少读书了。每逢路经书店,林子兴总要探望良久,然后慢幽幽的踏进去,坐在椅子上随手拈起一本,胡乱翻翻,放下,神情痴呆。“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林子兴突然看到这句话,不自觉的念叨起来。看看作者,是学贯中西的文学大师林语堂先生引用宋人语。“三日不读书,呵——我已好几个月不曾翻书啦!”林子兴黯然神伤,叹道。“走吧,子兴!”小黑在一旁胡乱翻看了一会,催促道。“看啥子书,有什么好看的。去看电影吧,好不容易捱到放假。”“好,昨日的电影好看,今天看什么呢?”林子兴从疑虑中回过神,很随和的说。“到了就知道。”小黑一面催促他快走,一面自己加快了脚步......每次大家发放工资,总要互相庆贺一下。就连小黑也已数次倾囊遍请众人吃喝,然而林子兴不这样。他依然非常看重自己已辛苦挣来的钱,只恨不能将别人的也从腰包抠出。因此,大家都骂他小气。一而再,再而三,知道他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也就平息了心中的欲望,重新和他亲善起来。因为大家每每骂他,他总是木然的回以一笑,样子很机械化,倒让别人感到似乎受辱。林子兴除了在钱方面一丝不肯放松外,别的方面一律表现得格外随和、积极。一次,林子兴看见人家将存放东西的“木插板”搬起来,离地很高,然后一下子放倒,吓得周围的一群人既好气又好笑,便跟着学。起初,也同样被别人骂而不笑的呵斥,一次两次之后就不怕了,而且每每举得比别人更高,惊得周遭的人一身冷汗。同时,他也开始随喜别人一起看电影,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站在别人后边看,有时也竟自己掏钱,戴上耳机静静的看。这种改变,虽然是微小的,然而也同样博得大伙的赞许:入流。尽管他努力随喜在一群往日看来腹内简直“草莽”的同事之中,然则他究竟是一个苦读了十几年书的读书人,向善之心始终未泯,只要微微得到激发,便又回复如初。那是几个星期后的事了,因为有事必须外出,便去请假。由于头一次请假,不知该向谁个索要请假单,于是便去找副主管,之后才知道其实应该去找其拉长。但是,这样一来倒让拉长拿下话柄:呵,长志气啦,连“我”都不经过便上窜下窜的!于是,故意延迟不与批示,大摆“官”架。经过一年多的忍气吞声与强作欢颜而饰,林子兴早已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既不吭一句,也不冷笑了,拿起单子便到写字楼请主管签字。跨进写字楼,俨然进了“福天洞地”,惊叹不已。一间间亮堂而宽大的办公室里坐着一群文笔之士,或则盘弄电脑,或则伏桌读报,或则挥笔如流,或则四顾茫然。看得林子兴羡慕不已,情不自禁的叹道:如果我有此条件,多好啊!突然,一个多年前心中的愿望紧跟着冒出来,而且愈来愈强烈: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凭借知识过上这样的生活。再抬眼看看,大家已然注意到他,皆用一种高傲的眼光望着他、监视着他,让他感觉有若芒刺在背,惊恐不已。出去的时候,隔着厚厚的玻璃,望了一眼那些蔑视他的人们,大家早已低下头去。“没什么了不得,较我而言只是身边多了一台电脑,几张报纸,如此而已!”林子兴忿忿然,心想。回到宿舍,由衣箱底下翻出几本曾经口咏心记的书,静静的看了几张,竟然心血来潮,摊开一张雪白的草纸,作文起来。钢笔支在草纸上时而急走一会,时而来回圈叉,时而放在口中摇拨几下,时而搔搔汗液不止的脑袋——心上着急起来。草纸图画得一塌糊涂,撕了一张又一张,一张又一张。胸口抨然有声,大汗如阳春竹笋齐齐冒出,整个人儿烦躁不已。“林子兴,你的信!”正在他惊恐不安之际,小黑跑过来,高兴的叫道。“什么信,我的?”林子兴放下笔,掩上书,问。“看看就知道了,看看。”小黑依旧兴奋,伸过颈去。“哦,我爸爸写来的。”林子兴熟练的拆开,坐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化身信中。“结婚,爸爸让我结婚——?!”林子兴读罢,垂手拈着信,不敢置信。“你爸爸让你结婚,啊——好事啊!”小黑抱着双拳熟练的上下摆动,喜道。“不行,我有我的梦想与追求!”林子兴放下信在床沿边,轻声而倔强的说。“子兴哥,梦什么啊。梦——唉,我还常常梦见和爹爹见面呢!可现实呢——早死了。”小黑探下头去,几滴泪很快汇在一块,从唇沿处流进嘴里,咸咸的。小黑说自己永远不会拭去从眼角流出的泪水,而要咽下肚去,直到有一天这小小的晶莹的液体不再渗杂任何咸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子兴左手按在信上,兀自道。“啊,你说什么,媒……。”小黑自然不懂其意,以为在和自己说话,接道。一个月后,林子兴坐上了归乡的列车。列车上黑压压的一群人,中间仅仅一条小通道。一个年轻而秀丽的姑娘推着一辆四轮车,慢慢迎向林子兴走去。林子兴起初只注意到姑娘娇好的容颜以及一身格外惹眼的衣服,而后才将目光落到车子上的一排“王老吉”上,慌忙大叫:“王老吉——。”“你要几瓶?”姑娘停下车子,微笑。“一……两,两瓶。”林子兴本来没打算要,临上车的时候,小黑打趣的说“现在你小子可安稳啦,带着两万多回去娶媳妇。车上热,买瓶王老吉可以消热。”“王老吉?”林子兴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诧异不已。“你现在有钱啦,两万多在乡下足足可以建起一座小洋楼呢!还争一瓶‘王老吉’。”小黑似乎后悔平日里的大手大脚,叹道。“哦——。”林子兴这一声应答绵长而富于力度,中间承杂着无限得意。林子兴付过钱,将两瓶王老吉落在怀中的衣包上,端详起来。“两瓶——十元钱!真是贵啊,已往一担谷子也值不到这个数。醉,喝一瓶应该不会醉吧——或许也未必!”林子兴兴奋的想着,一手拿一瓶互相碰撞,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接着,拉开衣包拉裢,放在里面。“噫,这是什么——”林子兴正欲拉合衣包,发现一张报纸横在里面。抽出来,原来是一张自己经常投稿的《XX都市报*人在他乡》版。顶上面有一行拙劣的用铅笔写上去的字:子兴哥,恭喜你,你的《XXX》发表了!刹时,林子兴想起临别时小黑一再劝说自己不要有什么“梦”,那样活得太累了,一个月既能够挣千元之多,远比一篇文章拿的稿酬高。当时,林子兴不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纳闷小黑为啥三次五次一时说个没完没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混小子,呵呵——真有你的!”林子兴心想,似乎并不为此而有丁点恼怒。相反,更加得意于怀中包里的两万多的票子。三“子兴哥,就顺了孩子的意愿吧,啊——。”小黑蹲下身,一手扶着林子兴躺着的竹椅,一手捏着一跟短棒在地上划圈。“可是,张家的婚事——张书记的女儿!”林子兴仿佛十分为难。“不打紧的,只要你愿意改变主意,退路总是有的。”小黑仍掉手上正在划圈的短棒,搔搔大腿,说。“你知道个屁,孩子在外面一个月顶咱干三四个月。如果成婚了,两个一起出去,不是更好!你看这房子,不是我当年挣回的?——二十多年了,还是老摸样!”林子兴似乎有点恼怒,声音大了起来。“还说哩,当年是谁时常在我耳边聒噪绝对不会一辈子受穷。还说什么,什么‘放羊之后娶媳妇,生崽、放羊’!”小黑义气深重,争锋相对。原来,林子兴那时因见小黑对谁都是温顺的,料道他今生是没什么出息的。同时也兼大家成日只是争对自己,便将全部恼怒抛到小黑身上,说他必定会子子孙孙永无出头之日。而且还用一个故事作释,“放羊之后娶媳妇,娶媳妇之后生娃,生娃之后放羊……。”“混小子,还有脸说——当时是谁将我‘埋没’的?”林子兴转怒为喜,依旧板着脸说。“真要说是怎的,恩——呵呵。”小黑歪着头,笑说。同时,似乎非常得意没有让林子兴在列车启动之前看到那张报纸。林子兴见小黑诡异的摇头大笑,知道自己当时抄袭文章一事小黑早已得知,也大笑。跟着,从屋中拖出桌子,端出几碟花生米、青黄瓜以及一条清蒸鲤鱼,将着一壶老酒对酌起来。林子兴的儿子最终还是回来了。不过,不是为张家的女儿回来的。满村子的人都知道,林子兴要将儿子培养成才,并且光宗耀祖。一个星期后,林子兴驾着摩托车载着心志早已成熟的儿子,驶向三十公里外的一所市级中学。透过反光镜,林子兴看到一轮红日悬浮于几片洁白的云朵之间——光芒四射,天地间一片辉煌!完稿于9月14日,凌晨。【编者按】父母培养孩子很多时候就是完成自己当年没有完成的梦想,这篇文章让我更加肯定了这点。但是父母的希望不一定都是坏的,也不一定都是好的。(责任编辑:一夜※天一2008.9.20)
2008-09-20 19:59:13 作者:张成 9596 0
夏日喧哗(碧草)
第一章青铜时代1炎夏,南国边陲小城滨江市。残阳如血,太阳在一天中使尽了浑身解数,毫无忌惮地炙烤着人们。在告别一天时仍忘不了留给人民最后燥热的回忆。大地暑气逐渐散去,天气陛下开始温情地注视着大地,人们期待着一个凉快的夜晚的来临。“叮当当”,滨江市实验中学下课铃声响起来。“万岁”,一群少男少女从高二(2)班蜂拥出来,疲倦的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俨如天边倒挂的一道七色的彩虹。“今天下午的足球赛,关系到我们班的荣辱之战,各位务必全力以赴,尤其是没有比赛任务的同学一定要到球场为我们班加油助威。”一个个头壮实的男生忙把大家叫在一起,该男生是高二(2)班的班长何庆,工作能力,人缘颇佳,深得老师同学们的喜欢。“杨雨,你组织好队员参加下午的比赛。”何庆拍了拍一个叫杨雨的男生的肩膀,对他投以信任的眼光。“没问题”,班长大人,那个叫杨雨的男生嘻嘻笑道,“你就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吧。”杨雨,高二(2)班的体育委员,中等身材,一个典型的南方男生,俊秀的脸上经常荡漾着迷人的笑容,下巴闪动着几颗黄里带黑的胡须,这是第一批来这里定居的居民,他格外爱惜,经常和同学们开玩笑说要为他的胡子投保,特有的脸部轮廓远让他看起来颇似金城武。他刚迈进高二(2)班的时候,确实也引起了不少女同学的尖叫:“哈,帅哥来了……”“啊,金帅哥……金城武弟弟?”杨雨一点也不高兴,每当有人说他像金城武时,他都苦笑着,连连摇头:“拜托啦,金城武确实不是我失散了多年的兄弟,我是他的影迷,再说金帅哥身边美女一大堆,可是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到一封情信呢……’杨雨更喜欢人家说他像罗纳尔多。罗纳尔多是杨雨多年以来的偶像,虽说现在肥罗的状态大不如前,但并不妨碍杨雨对他一往情深的爱。杨雨对足球的疯狂热爱,是受他舅舅马忠的影响。马忠是位小学语文老师,也是一位文学发烧友兼铁杆球迷。他爱喝酒,每次喝醉后都手舞脚滔,嘴里念念有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文学,右足球……”马忠平时不但对每场英超,意甲绝不放过,就连每场甲A甲B都看得津津有味。课余时间,还花了大量时间深入研究《足球》、《体坛周报》等体育类报纸,收获颇丰。与别人谈起球经来,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对方往往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想发表意见,但插不上嘴,只好点头频频称是。在中国队几次三番地被挡在世界杯大门口外后,马忠扼腕痛惜,恨铁不成钢,破口大骂中国足协那群废物。马忠爱之深,责之切,于是施展生平才华,闭门苦干一个星期,一篇洋洋洒洒的几万字—《致中国足协x主席之万言字》出笼了。马忠寄信出后,静侯佳音,不料此信如泥牛如大海,渺无音讯。马忠仍痴心不改,一次喝醉后,他醉醺醺地说道:“老子已接到中国足协的召唤,明天到国家队走马上任……”杨雨在读六年级的时候,跟随马忠读了一年的书。杨雨父亲杨林本意是让杨雨跟着马忠,让马忠看管严格一点,多学一点东西。岂料适得其反,杨雨的学习成绩不见得提高,但受马忠的耳濡目染,他的足球知识突飞猛进,与马忠聊起球经来,头头是道,这让马忠惊叹不已,暗叹青出于蓝胜于蓝。在陪伴马忠看完九八年世界杯后,杨雨发觉自己已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足球,并憧憬着成为第二个罗纳尔多,成为中国足球的救世主,救中国足球于水深火热之中。此时,罗纳尔多的一举一动皆成为他模仿的对象,甚至他打听到罗纳尔多小时候是赤着脚踢球的,他也刻意去模仿。一个下午下来,脚低冒起了不少水泡,脚趾头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杨雨感慨:难道罗纳尔多也有如此经历,一想又觉得不对,人家是外星人,脚丫子自然长得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了。在与马忠一起的日子里,是杨雨童年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到黄昏来临,杨雨穿上短裤衩,上身着一件背心(那时候他还买不起足球衣),怀抱伴随了马忠走过多年岁月的旧足球,叫上几个要好的伙伴,赤着脚在学校运动场上搏杀,一直杀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杨雨他们才悻悻地收队。他那球迷舅舅见怪不怪,多次感慨:“这小子,踢起球来真有我当年的风范。”上了初中之后,杨雨的足球水平有了一个质的提高,像过去那样踢野球的现象少了。学校定期举行一些足球比赛,这给了他大展身手的机会,在经过N次摔伤屁股和撞肿鼻梁后,杨雨的球技有了突飞猛进,这为他以后在滨江市实验中学大放异彩打下了基础,当然,这是后话。当老杨林发现他的儿子踢球的时间与学习的时间成反比后,几次三番向杨雨提出警告:“考不上滨江市实验中学,老子宰了你……”杨雨每次都信誓旦旦地向老杨林保证:“爸,我是在课余时间才踢球的,保证不影响学习。’“放屁,你的课余时间比上课时间还要多,老子打电话给你班主任核实一下。’老杨林乃沙场老将,历经风雨,杨雨这点雕虫小技如何骗得了他。杨雨吓得大气不敢出,眼珠儿骨碌一转,计上心来。“爸,咱也订一个《约法三章》吧,”杨雨说道,“每个星期,一、三、五下午课余时间归我踢球,二、四、六下午一定好好学习,周日嘛,则为自由支配时间,怎么样,爸,这个想法不过分吧?”老杨林心想,这混小子不好管教,来硬的不行,再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这小子主动提出来了,就给机会让他证明一下,他若不认真执行,哼,有他受的。老杨林满口答应,杨雨则心里暗喜,既然二四六下午不能踢球,那就改在上午呗!当老杨林发现儿子在钻《约法三章》漏洞后,气得小胡子乱颤。几次埋伏在杨雨跟他伙伴们经常出没的球场,想来一个搂草打兔子,但杨雨早防有一手。他的那些伙伴,都是一条藤上结出来的瓜,与敌周旋经验异常丰富,而且还善于相互间配合与交流经验,寻求相得益彰。他的那些伙伴一旦发现敌情,便及时发出暗号,杨雨马上施展百米速度,飞快地逃走,即使老杨林提前发现他们,也不济于事,老杨林已是廉颇老矣,伦百米速度那里的儿子对手,杨雨一个转身,便把他甩得老远。杨林无奈,气得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喘着粗气,大叫着:“看你小子今晚还敢回来吃饭……”杨雨一点也不担心晚餐问题,有老妈马苏保驾护航,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马苏从来不担心儿子,再说儿子在班中的成绩出来没有跌出前三名,就让他玩呗,怕啥,上重点高中一点问题都没有,年轻人就应该多运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杨林每次找儿子麻烦时,马苏都与老公唱对台戏,杨雨在马苏的保护下,每次都化险为夷。杨雨的同学一直把他视为奇才,这小子平常学习的时间都用来踢球了,成绩还是顶呱呱的,这还真把一群整天埋头苦干的书呆子们气坏了,一次,他班中的王胖子向他请教学习秘诀时,杨雨狡黠一笑,用手指指脑袋:“据医生说我这里的面积跟爱因斯坦的差不多大……”,差点把王胖子气得吐血身亡。老师们都喜欢这个怪才,个个都发话,杨雨若考不上重点中学,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每次老杨林侥幸缴获杨雨足球后,如抓奸在床,兴奋不已。杨雨则向老师们诉苦,有的老师马上打电话给杨林,说什么杨雨是现代学生中执行劳逸结合的佼佼者,应给予理解和支持。老杨林也就吃了定心丸,不再向杨雨的足球发难。鲁巴是杨雨的语文老师,也是一位文学狂热者,他原名不叫鲁巴,但为了与文学拉近距离,与鲁迅跟巴金攀上关系,他忍痛割爱,把自己心爱的名字改为鲁巴,并发誓愿为文学献出青春,愿像鲁迅先生当年一样大力提携文学青年。鲁巴潜心研究鲁迅和许广平的恋情史,颇有成就,每次上课时都情不自禁地向刚步入懵懂期的学生们灌输鲁迅和许广平的动人爱情故事。害得那些刚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遐想纷纭,春心萌动,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鲁巴从初二开始带杨雨他们,一直到初三。他尤其喜欢杨雨这个聪明好动的学生,因为杨雨的语文成绩一直稳居全班前列,尤其是作文写得顶呱呱。鲁巴认为,如果自己早发现杨雨几年,在他的精心调教下,杨雨将是文坛的明日之星,可惜只与杨雨相处仅两年,杨雨根基基本已定,想来一个脱胎换骨难度太大了,真是相见恨太晚了。尽管如此,鲁巴对杨雨的文章还是非常推崇的。每次上作文评价课的时候,鲁巴经常是一手奉着杨雨的文章,眯起双眼,轻扶眼镜,脑袋呈45°仰望天花板,嘴角微动:“如此美文,尔等凡夫俗子应汗颜也,在你鲁老师精心教导下,每年都能涌现几朵文学奇葩,既出一师,为何你们就写不出这样的优美文章呢……”其他学生气得肚子里都暗骂鲁巴老娘,这个偏心的家伙。但表面不敢表现出来,都齐声恭维杨雨文章,有个别者在恼恨自己资质纯庸,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杨雨,羡慕得直流口水。杨雨对在鲁巴手下享受着如此待遇已经觉得司空见惯了。他其实觉得自己的文章从鲁巴的嘴里嘣出来已经失去了原汁原味,听起来头皮有点发麻,伴随着鲁巴抑扬顿挫的声音,杨雨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中考结束,杨雨如愿如尝地上了滨江市实验中学。老杨林喜得屁股一颠一颠的,逢人就夸自己儿子聪明,学习努力。为庆祝杨雨中考胜利,老杨林特地从家里的旧衣柜里翻出失散了多年的九号战袍,陪儿子到足球场搏杀了一个下午,老杨林秀了一下脚法,让杨雨惊奇不及,原来老爸脚法如此出众,他年轻的时候足球踢得肯定不赖,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杨林快乐地在球场上奔跑着,仿佛年轻了几岁。马苏则不以为然,凭儿子的天赋,考上重点中学是理所当然的事,何须兴师动众地庆祝。鲁巴当然舍不得麾下的得意弟子离开,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杨雨在与鲁巴告别时,鲁巴忘不了以恩师兼文学前辈的身份来叮嘱杨雨,告诫他以后在攀登文学高峰时应注意的细节。临别时,送了一本《两地书》给杨雨,还赠诗一首:轻轻地,你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我挥一挥手,送你一本《两地书》…………2滨江市实验中学,与滨江市第一中学齐名,号称滨江市最高学府。由于该校历年的高考成绩颇佳,升本率均保持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踏进了这个学校意味着你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本科院校,所以每年都有大批的初三学子拼命的往里面钻,功力浅薄者,均想方设法地找关系,花大钱,拼了小命也要挤进去。水涨船高,滨江市实验中学在滨江市名气越来越大,大有超越滨江市第一中学之势。杨雨最高兴的事不是考上了这所学校,而是为脱离了老杨林的控制而兴奋不已。滨江市离杨雨老家杨镇较远,杨雨必须住校,以后就尝试全新的宿舍生活了,杨雨期待着这天,已经很久了。滨江市比杨镇繁华多了,杨雨初来咋到,看到的一切,既感到很新鲜,又是一阵莫名的新奇和兴奋。此时的杨雨,已经长成一位英姿勃勃的青年了,加上长期进行体育运动,肌肉哗啦哗啦的一块一块的,格外健壮。声音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以前沙铃般的声音消失了,取代的是带有浓厚磁性的男中音。摸摸脖子,喉结几乎是在不知觉中突兀出来。杨雨一开始感到恐慌,疑心身体哪个部分出现了毛病,后来翻开书籍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靠,身体正在向成人期发展呢!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杨雨忽然间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烦躁,心情飘忽不定。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女生,他忽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亢奋和激动。天啊,这些女的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呢!怎么以前就没有注意到呢?一次,杨雨坐在校道旁边的长凳上,一位身材高挑,长发飘飘的女生走过来,杨雨两眼发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光在她身上足足驻留了几分钟,那女孩终于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杨雨一眼,抛下一句:“神经病……”然后扬长而去,剩下杨雨坐在那里静静地发呆。杨雨所在的高一(7)班以女生居多,并且大部分是滨江市区的,家境相对殷实。那些女生平时打扮得很时髦,且行为大胆豪放,一些从山沟里走出来的男生没见过多少世面,岂能放过这次能大饱眼福的机会。杨雨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长期压抑在心里,有时呈爆发之势,但很快有被理智压制下来。杨雨一阵恐慌,唯恐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定了定神,忙打电话向鲁巴求救:“鲁老师,我最近觉得自己怪怪的,学习精力老是不集中,注意力很容易分散,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鲁巴略一沉思,“扑哧”一笑:“小雨,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暗恋上了某个女生?”杨雨吓了一跳,忙辩解道:“啊,鲁老师,肯定没有那事。”杨雨信誓旦旦地说,“我爸一贯反对我早恋,若真有此事,他不打死我才怪呢!”“哈哈,”鲁巴笑起来,“不要紧的,早恋并非洪水猛兽啊,张爱玲女士不是说过吗,一个在二十岁以前还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人生是失败的。但我并不是鼓励你早恋,不过,就算是,你也莫过于紧张,这是人生必要过的一道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嘛,对爱情应该有美好的憧憬的……”“鲁老师,我还没有谈恋爱呢……”杨雨有口难辩,想不到鲁巴想象力如此丰富,思想如此超前,比自己那个封建的老爸开放多了。“我只是对某些女孩有好感而已……”“哈哈,这很正常啊,人非草木,孰无七情六欲,唉,”鲁巴叹了一口气,“你鲁老师那个年代,严重地压制了人性,我当年忙着喊口号,背语录,没空理会这个,不瞒你说,我和你的师娘不是经过自由恋爱走在一起的,而是我妈叫媒人牵红线的。不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正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啊,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小雨,只要你掌握好分寸,我是支持你的,当然,不能够影响到学习……”鲁巴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紧接着诗兴大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杨雨知道鲁巴的老毛病又犯了,草草地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杨林对儿子管教很严,从小就不允许杨雨和女孩子一起打闹。在杨雨八岁是时候,有一次在院子里同邻里的几个男孩女孩玩起了耍亲家的游戏,闹得不亦乐乎,忘了时间。被老杨林回来发现,马上大发雷霆,当场把几个孩子给吓跑了。杨雨从小酷爱读书,经常是手不释卷。儿子喜欢看书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杨林总是感到忧心忡忡,生怕有一天儿子看了不该看的书,残害思想,以致走上歧途。为安全起见,于是,杨林出笼了一套书籍检查制度:凡是杨雨买回来的书,都必须经过他过目,凡是发现题目或内容带有“性”、“爱”、“饥渴”、“爱情”等书目的,都被杨林视为洪水猛兽,格杀勿论。在杨林的两个“凡是“错误思想的指导下,杨雨家中刮起了一阵文字狱旋风。家中的藏书本来也不少,但经过老杨林的大清洗运动后,所剩不几。《雷雨》、《白鹿原》、《茶花女》、《差泰莱夫人的情人》等中外名著皆被杨林封杀,判处无期徒刑,锁在一个柜子里。巴金的《爱情三部曲》本来没多少情爱描写,但就因为巴金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不幸被老杨林错杀了。《红楼梦》虽声名大噪,但老杨林细读一番后,觉得里面女人出现的频率太高,影响不佳,不大适合儿子看,于是,杨林毫不留情的挥起屠刀向它砍去。经过老杨林的一大系列整顿后,效果颇佳。家中的书架中只剩下《三国演义》、《水浒传》、《保卫延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战争与和平》等长矛与机关枪贯穿全文的著作孤零零地躺在书架的角落里。老杨林也觉得过意不去,特地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尽是《林海雪原》、《春春万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些红色经典。杨雨有不少已经看过了,心里也觉得确实写得不赖,不过总觉得自己的阅读面要广一点,不要整天与革命老前辈见面,于是向杨林抱怨:“爸,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搞文化大革命那一套,要与时俱进啊!”“你这小子,别自以为是了,老爸这是为你好,避免你误入歧途,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良苦用心的。”老杨林振振有词地回应儿子。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杨雨自然摸索出一套看书秘诀,家中的藏书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鸡肋了。杨镇中学大门口前沿的道路两旁,有不少小版摆着书摊,整天在兜卖。那些书虽然大都是盗版的,质量不佳,经常一本书翻几次后,书页便像一块快要散架了的积木,“哗啦啦”地一股脑儿一页一页天女散花般地掉下来,煞是好看,但价格很便宜,几块钱便可以买到一本很厚的书。书籍的题目也很吸引人,《隋炀帝风流史》、《武媚娘艳史》、《有了快感你就喊》、《埃及艳后》,单是这些标题,足够让人想入非非,热血沸腾了。那些中学生经常是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一两个小时,然后就空着手拍屁股走人,空留小版们哀怨的眼光。意犹未尽者在书页中做好记号,下次来继续欣赏。长期下去,小版们不依,为杀杀霸着茅坑不拉屎的风气,于是订了一条规则:在此地看书,不能超过二十分钟,购买者则可自由支配时间,任其欣赏。此招果然奏效,那些学生看完二十分钟后,一脸的痛苦与期待,特别是看到关键关头的,更是两眼快要喷出火来,迫不及待地想往下翻,但被小版们无情地制止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几个字更是无情地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只好一横心,一咬牙,掏钱把它买了。杨雨也偷偷买过这样的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偷偷地把藏在隐蔽地方的禁书拿出来打起手电筒,钻进被窝里,猫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在昏黄的灯光下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书中描写男女交欢的情节,煞是精彩,看得他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等会儿看完,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意乱情迷,过了几分钟,静下心来,整个脑海犹如台风过后,一片狼藉。整个高一第一学期过得索然无味,光阴在指缝间悄悄地溜走,杨雨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宝贵,以前轻松自如的生活节奏已被打乱。高一的知识难度明显比初中的上升了一个台阶。单凭小聪明来应付所有的考试,明显是跟不上的。班主任何鸣九经常以“辛苦三年,幸福一生”这句话来鞭策他的学生们。并几次三番警告大家不要轻易谈恋爱,以免误了学习,毁了大好前途。但在这个温情的花季雨季,空气中都洋溢着草莓浓郁的香味,爱情的种子悄悄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播下,并生根发芽。校方三令五申不准学生们谈恋爱,明令不已,便采用“暗访”手段。每到周末,夜幕降临的时候,学校由各班班主任组成的“扫黄队”便整装待发,目标直指向足球场,篮球场,花圃,草地的各个角落。但这些长期呆在特殊环境中的学生却练就了一套惊人的游击战术。当他们远远发现“扫黄队”向他们靠近时,便化整为零,两人暂时分开,在那里悠然自在地欣赏风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等“扫黄队”走远后,他们便又化零为整,继续逍遥浪漫。另外,还发扬光大了“声东击西”,“引蛇出洞”,“调虎离山”等游击战术,对敌手段可谓丰富多样。其实,这些战术都是一届传一届的,跟随者竞相模仿,并进行改进。校方对此深感头痛,无计可施,转而策略一改,抓典型,杀鸡儆猴。其中有过度沉醉在两人世界中的小情侣被当场抓获,校方如获至宝,责令他们检讨,并按要求做出保证等等。这些刚步入爱河的小情侣临床应变能力还有所欠缺,往往是一脸的厌恨,但他们毕竟也怕被自己的父母知道,于是只好怏怏分手,另寻他路。校方棒打鸳鸯的政策自然受到家长们的一致欢迎,在这个以学习为重点的学校,学生的一举一动皆要以服务高考为中心,其顶风作案者自然遭到那些自诩为道德卫道士们的口诛笔伐。杨雨一度感到不解,自己长得也不错,学习也不算差,怎么就没有女生喜欢呢?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明白,不可守株待兔,要学会主动出击,但又怕被人家拒绝,失节事小,失脸事大,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但自己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去把握,何谈成功呢?杨雨决定来一次赌博,本想打电话向鲁巴咨询一下,但又怕鲁巴超常发挥想象力,坏了大事。于是决定自己孤军奋战,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杨雨几经摸索,终于锁定目标。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杨雨决定向同桌金莲下手。金莲虽然不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但长得也算标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了灵气,瓜子脸,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由于是同桌,两人关系还算好。杨雨埋头苦干一个晚上,充分发挥了自己浸淫了多年的文学才华,一篇洋洋洒洒,滚得发烫的情书出笼了。第二天早上,杨雨来了一个大早,悄悄地把信夹到金莲的语文课本里,由于每天有早读课,金莲肯定能够看到。杨雨干玩之后,反而惊忧交加。等一下上课又怕看到金莲的反应。于是心生一计,一路小跑到何鸣九办公室,装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摸样:“何老师,我早上起床时,肚子突然一阵剧痛,我要请早上的假,去医院看看……”何鸣九用手扶一下几厘米厚的近视眼镜,上下打量了一番杨雨,杨雨心里发慌,强装镇定,还好,何鸣九没看出任何破绽,继而温和地说:“哦,杨雨,以后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恩,你赶快去医院吧,不要耽搁了,我准你早上的假。”杨雨阴谋得逞,马上跑回宿舍,躺在被窝里,喜滋滋地做起美梦来。熬过了一个上午,下午的上课铃声终于响了,杨雨忐忑不安地往教师走去。路上,遇见与金莲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发现她们个个都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走一边嘻嘻地对杨雨笑道:“杨雨,你的字写得真漂亮啊!嘻嘻!”一个叫王英的女孩笑道。“杨雨,想不到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啊,恩,那字行里间流露的情意真叫人心动啊,要是我,肯定经不起诱惑咯……”“我们今晚相约在足球场西北角那块草地,不见不散……”“哈哈,嘻嘻……”杨雨一愣,满头雾水,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怎么平时不与自己搭讪的女生变得那么主动起来。他定了定神,略一思索,妈呀,他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呼啦一股热血往脸上涌,刹那间满脸通红,他顿感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找出一个缝,马上钻进去。杨雨诚惶诚恐,像一个小偷一样溜进教室,幸好他发现其他同学并没有异常反应。略为放心,偷偷地瞥了金莲一眼,发现平常活泼好动的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板着脸,见杨雨走过来,眼皮都不抬,静静地在那里看书。杨雨心想,这下完了,他手忙脚乱地摸到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大气都不敢出。这节课真难熬,杨雨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板,不敢斜视金莲,整个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就固定在一个位置,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至于何鸣九在上面讲什么内容,他一点都不晓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无数个小人在混战。快要下课的时候,金莲递过来一张纸条,杨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横心,打开一看,只见娟秀的笔迹写着:杨雨同学,你的来信,让我受宠若惊,请原谅我无力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于是不经过你的同意,私下和宿舍的几位好友分享了,让她们也感受一下你过人的文采和剖析你丰富的感情世界。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孩,请你另寻他人吧!请你放心,我并没有向老师告状,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是我们宿舍几个人。请自重!金莲杨雨松了一口气,暗幸自己大难不死。其实,他已经对金莲翻脸做好了准备,想不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槽糕。若让何鸣九知道此事,那还得了,欺师之罪加上早恋之罪,这双重罪名足够让自己的屁股接受老杨林巴掌暴风雨般的洗礼了。幸好金莲做得不算绝,自己尚有回旋之地,尚算她看在昨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这件事过后,杨雨自感无脸见金莲,跟她同桌,每天如坐针毡,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和另外一位同学交换了座位。3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痛定思痛后,杨雨终于定下心来,在学习之余,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足球场上。高一年级的足球比赛“新生杯”快要开打了,杨雨心想出名立万的机会来了,便加紧备战,一心投入赛前的准备中。有意思的是,杨雨班中虽然以女生居多,但为数不多的男生却个个长得彪悍强壮,而且让杨雨更加高兴的是,他们脚下的功夫都不俗,在各自的初中学校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汉。杨雨来这个班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遇上了一般志趣相投的哥们,下面介绍几个重要人物:王虎,外号“王老虎”,是杨雨的哥们,长得虎头虎脑,短小精悍,黝黑的皮肤光溜溜的,几乎要挤出油来。他一米七的身高,却稳坐本班的主力中卫位置。王虎球风剽悍,他的名言是:人过球不过。王氏飞铲闻名全级,各班前锋都俱他三分,有他坐镇后防线,杨雨可以非常放心地长时间游弋在对方禁区前缘,寻找机会攻城拔寨,而不用分心回来参加防守。李卫,外号“齐祖”,是班队攻防转换枢纽,此君头脑清醒,踢球思路清晰,阅读比赛的那里很强。他技术出色,攻守兼备,常能够给前锋传出致命好球。有他坐镇中场,杨雨不愁没人给他输送炮弹。主力前锋当然非杨雨莫属,现在的杨雨已不是以前那个爱踢野球的小男生了。在经过初中三年有规律的训练比赛后,杨雨禁区内嗅觉更加灵敏,门前捕抓机会的能力大部提高,自从考上重点中学后,老杨林对杨雨踢足球的态度来了一个大幅度转变,不再仇视杨雨的足球。中考结束后,为嘉奖儿子,特地特许儿子狂玩足球一个多月。“新生杯”终于开打了,(7)班众多的女生拉拉队显示出巨大的威力。由班主任何鸣九亲自带队,(7)班的拉拉队是全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只要(7)班队员一拿球,呐喊声。助威声,尖叫声,响彻全场。(7)班队员自然不敢怠慢,在场上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7)班的实力在小组中明显比其他队高出一截。三场比赛下来,全队表现俱佳,三战全胜,以攻进八球,仅失一球,小组第一的佳绩出线。杨雨也在球场上出了一口恶气,三场比赛,他攻进五球,助攻两球,令班中的同学们疯狂不已。特别是小组赛最后一场,到八十九分钟时,场上比分还是一比一。此时,杨雨中场接李卫传球,一路狂奔,长驱直入,连过三人,最后晃过门将,打进制胜一球。全场都为杨雨而疯狂,(7)班女生更是高呼着杨雨的名字:“杨雨好样的,杨雨帅~帅~帅……”此时,杨雨已经成了(7)班乃至高一年级的名人。此前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因为在这所重点中学里,每个学生的学习实力都不俗,竞争异常激烈,考试成绩的排名经常出现波动,你一松懈下来,下次模拟考试时说不定便被一个排的人超越了。杨雨成绩一直在中游上下波动,自然不能够享受到在杨镇时鲁巴手下的待遇了。如今,他有了一小点名气,再加上长得也不赖,女生们开始注意上他了,课余时间有几个漂亮女生借着讨教问题的机会,与杨雨坐在一起长谈。王虎则坐在一边,望着他们坏笑着,杨雨瞪了他一眼,等会儿与该女生谈话结束后,王虎走过来,吃吃一笑:“雨兄,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要稳抓机会啊,哈哈,兄弟我怎么就没有那个命啊,真羡慕老兄你……”杨雨自从经历“情书门”事件后,对于男女同学交往这事觉得不好把握,警惕性随之提高,忙辩解道:“去你的,这正常同学之间交往啊,你小子别往那方面想,就算我有这个想法,人家也不一定看上我呢!”金莲对杨雨也抛弃了成见,偶然在路上遇见他,眼光也变得格外友善起来,对杨雨微微一笑。杨雨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胡乱地朝她点点头。进入四强的队伍都不是吃素的,半决赛杨雨他们班对阵(6)班,两队实力不相伯仲,在场上杀得难分难解,虽然杨雨在上半场利用对方后卫回传失误,打进领先一球,但到了下半场,场上风云大变,王虎的王氏飞铲失灵,硬生生地把突进禁区内的对方前锋放倒,这哥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借助王虎力量,顺势向前一倒,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紧抱双腿,痛苦地呻吟起来,裁判以为他要死了,二话不说,马上施以极刑,判给(6)班一个点球,该哥们马上死里回生,精神大振,一蹴而就,双方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比赛不久进入了补时阶段,但双方均无建树,比赛进入了点球大战。前四轮双方均弹无虚发,第五轮时,(7)班门将江洪仿佛“八爪鱼”雅金灵魂附体,神勇地将对方的射门拒之门外,而(7)班出场的王磊轻松命中,(7)终于艰难战胜(6)班,跌跌撞撞地闯进决赛。决赛的对手是(2)班,能够闯进决赛的队伍实力自然不俗。(2)班在杯赛开打前就被公认为夺冠的最大热门。(2)班各条线上人员齐整,善于打地面配合,攻防转换的速度非常快。四场比赛下来,攻进十二球,仅失一球。前场的攻击力让人感到恐怖,难得可贵的是,前场在保持强大的攻击力的同时,后防也坚如磐石。守门员王齐更是有着“疯子门将”的美誉。王齐极其崇拜巴拉圭传奇门神奇拉维特,他不但善于扑出对方高难度的射门,还喜欢带球进攻。不过这样子也容易造就了对方制造经典进球的机会。上一场比赛,王齐拿下对方前锋射门后,顺势带球出击,由于出击太远,对方球员猛扑过来,他赶忙传球,岂料大脚将球踢倒对方十号球员脚下,这个哥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面对空门,一记四十来米的远射,成功掉入球门死角,王齐无力回天,只好望球兴叹。幸好这场球倒最后还是赢了,要不他就成罪人了。(2)班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核心人物,那就是前锋高峰。高峰天生就是一块杀手型的料,不但速度奇快,脚下技术也极其出色。他球踢得好,人长得也帅,在整个高一年级名气颇大,仰慕者者也不少,据说追他的女生达到一个排之多。高峰交了几个女朋友,分分离离,至今仍是单身一人。由于在球场和情场上的不俗表现,使高峰获得了“快刀浪”子的称号。四场比赛下来,高峰已射进六球,与杨雨并列射手榜首位,外界都认为他们是竞争最佳射手的最佳人选。支撑着(2)班进入决赛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们班疯狂拉拉队的强大推动力。(2)班被公认为高一年级美女的集中营,其他班的男生下课时有事没事地往(2)跑,名为找同学借东西,实为多看(2)的美女几眼。他们的拉拉队长叫卢小姬,是十里挑一的美女,暗地里被叫为“校花”。卢小姬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的移民,四年前跟随父母来到滨江市。她的家庭背景颇为显赫,母亲是滨江市政府部门重要人物,父亲则是滨江市振威食品公司的一名部门经理。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她为人低调,总不在同学们面前摆阔,她平时衣着也很朴素,父母为了锻炼她独立生活的能力,让她长期住校,尝试宿舍集体生活的滋味。像卢小姬这样的女生,追求者自然不少,但她都是一笑了之,客气地拒绝了人家。杨雨早就有所耳闻卢小姬大名,上课时经过(2)班的窗口,偷偷地看了几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一看不要紧,卢小姬硬生生地把他的魂给勾走了,卢小姬的身影竟然一下子稳稳地霸占住他的大脑,赖着不走。她的一笑一颦,是多么的迷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杨雨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卢小姬的倩影,就像过电影一样,在自己的眼前一闪一闪的,伸手去抓,索然无见,刚闭上眼睛,她的样子又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如此反复,让杨雨折磨不已。杨雨心里郁闷,本想再一次发挥多年练就的文学才华,写一封滚烫的情书的卢小姬,倾诉相思之苦。但鉴于金莲事件的前车之鉴,杨雨胆怯下来,叹了一口气,不敢轻举妄动。杨雨疑心自己患了单思病,无处发泄,于是把自己的痛苦告诉给王虎,希望王虎能够帮忙出出点子,使她走出困境。“你这小子,还真蓄谋已久了。”王虎一惊一乍的,“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多情种子,这个卢小姬吧……”王虎抓抓后脑勺。杨雨大喜,以为他想出来好点子,忙说:“说啊,她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啊?”“追她的人有一个连之多呢,想把她弄倒手,难度确实不小。”王虎摇摇头杨雨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地地下头来。“不过,”王虎接着说,“你小子还是有机会的,啊,我想起来来了,机会来了……”王虎一拍脑袋,“咱们班后天不是要跟她们班打决赛吗?你小子要狠抓机会啊咯,最好是多进她们班几个球,多捞一点印象分,然后就趁热打铁,星期六晚上主动邀请她出去……哈哈,这样不错吧!”“得了吧,简直是扯淡,我把她们班给弄输了,她这个队长肯定好受不到那里去,恨不得把我宰了才怪呢!更别说对我有好感了。”杨雨苦笑着说。“唉,人家估计不是那种偏激的球迷,我看得出来,她应该懂得欣赏比赛的。”“好了,你小子闹了半天,到头来连屁都不放一个啊,算了,我自力更生了!”“你小子到时候不会脚软吧?就为她?”王虎又一惊一乍的。“去你的,咱爷们岂能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杨雨瞪了他一眼,“决赛决不脚下留情,狠狠地揍她们班。”由此可见,由一个美女队长带领的美女拉拉队威力和杀伤力可想而知。只要(2)二班队员一拿球,美女拉拉队马上尖叫声,嚎叫声搅浑成一片。(2)班队员像上了发条的表,浑身充满了力量,在场上玩命地奔跑,抢截,看不出有一丝疲劳之意。同时拉拉队们还给了对方一种无形的压力,造成他们场上失误也不少。(2)班凭着他们的努力和特有的自身优势一路高歌,杀进决赛。何鸣九也久闻(2)班拉拉队大名,明白他们杀伤力不可小觑,特地亲自带队,做好战前部署:“遇到任何事,千万不要自乱阵脚,要稳住,只要我们坚持好自己的打法,我们一定能够赢下来的,大家有信心吗?”何鸣九大声的问道“有,有……”人群里稀稀拉拉的传来声音。“大声点,你们是男子汉吗?”何鸣九大声吼道“有,”杨雨带头大声吼出来。何鸣九未雨绸缪,也对拉拉队员人数进行了补充,补充了几个有名的大嗓门成员。高手过招,拼的是内功,但外力的作用也不可小视。期待已久的强强对话终于要上演了,整个高一年级的球迷基本上是闻风而来。连高一年级的级组长也抽空过来凑热闹。球场两边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杨雨一阵兴奋涌上心头,同时也夹杂着一些压力。自从自己出道以来害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盛大场面,他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在决赛中进球,赢下比赛,拿最佳射手。卢小姬今天穿了一件红色上衣,戴着一顶红帽子,在拉拉队中显得格外显眼。由于球场没有看台,各班的拉拉队只能紧挨着门柱,这样近距离更有利于为本班加油,等到下半场换场地时,拉拉队也紧随过去。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机会,比赛进行得非常激烈。(2)班后卫也不敢小看杨雨,由有“李屠夫”之称的李毅专门负责盯防他,杨雨跑到哪里,李毅也阴魂不散般地紧跟着他。王虎要面对高峰的有力冲击,压力也不小,但高峰的几次个人突破都被他的王氏飞铲破坏了,高峰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破门方法,场上呈胶着状态。比赛进行倒四十分钟时,杨雨终于觅得破门良机。高峰禁区内带球突破时被王虎成功抢断,王虎马上向前快速推进,把球传到李卫脚下,李卫接住球,向前带了几步,瞄了一下禁区前沿的杨雨,杨雨马上心领神会地向前跑,对方队员马上向李卫猛扑过来,李卫一个急停,快速出脚传球,一记李氏弧线,皮球像长了眼睛了似的,直向杨雨飞去。(2)班后卫眼见不妙,马上有两名队员扑过来,杨雨在一刹那间瞄了一下球门,马上胸部停球,紧随着左脚一挑,皮球越过两名防守队员头顶,紧随着快速启动,摆脱这两个后卫,一路杀到禁区。“疯子”王齐大吼一声,弃门出击,只见杨雨右脚轻轻一挑,球越过王齐头顶,落入网窝。“世界波”,“好波”,观众都被杨雨神话般的表演惊呆了,欢呼声如雷动。(2)班拉拉队顿时哑火,一时鸦雀无声,分明是被杨雨的表现给征服了。杨雨紧握双拳,怒吼着着向本班方向奔去,队友们都走过来,与他击掌庆祝。(7)班的总部马上变成了快乐的海洋,欢呼声,加油时,混成一片,直冲云霄。重新开球,(7)班队员明显害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有点不思进取,传接球都出现了几次失误,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第四十四分钟,高峰突入禁区,王虎失位,来不及回防,高峰禁区内接七号张飞下底传中头球攻门得手。双方又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不久,上半场比赛结束。中场休息时,何鸣九急红了眼,吼道:“你们在干嘛,个个像在梦游,注意力放集中点,注意防守,就剩下四十五分钟了,你们得全力以赴,拿下比赛,你们要相信自己!”杨雨心里也很不痛快,大家面面相觑,无语相对。下半场场面更加激烈,双方为了夺取最后的胜利,都聊足了劲,看家本家都使出来了,场面一度火爆。随着比赛的进展,双方均无建树,心态都发生了变化,各队拉拉队们的加油助威声,更是火上加油,双方队员动作明显大起来,裁判接连出示了几张黄牌。比赛进行倒三十分钟,杨雨终于获得了全场最好的机会。李卫边路妙传,杨雨带球突入禁区,但发现对方禁区内的队员达四名之多,不好起脚,慌忙往右分球,右后卫孙海拍马赶到,连续几次左右晃动,把球带到底线,左脚下底传中,球速很快,在空中划着一道弧线急剧下坠,杨雨侯着个正着,他不等球落下,左脚凌空转身抽射。就在他出脚的一刹那,心里暗感不妙,坏了,踢歪了部位,说时迟,那时快,皮球像一发出镗的炮弹,“嘭”一声,皮球轻微擦着门柱,砸到人群里。不好,皮球不偏不琦,正好砸到离门柱不近的卢小姬脑袋上。卢小姬此时正处于兴奋中,挥舞着双臂,高喊着为本班加油,对高速飞来的皮球,毫无防备,杨雨习惯用左脚射门,劲道十足,一般的男生若被他射出的皮球击中,也是痛苦不堪,何况一弱小女生,如何受得了。只听见“哎哟”一声,卢小姬应声倒下,(2)班拉拉队顿时乱作一团,赶忙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卢小姬扶起来,此时,卢小姬已呈半晕迷状态,裁判不理会,比赛继续进行。杨雨此时还没有回撤,离卢小姬不远,他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因为足球比赛时,皮球射到人群中的现象很常见,后来听到很多人尖叫起来,紧随着一大群人围过去,他才明白倒事态的严重性,赶忙凑上去。“不好啦,小姬她晕倒啦,快,快,送她去医院啊!”“男生,谁过来把她背走啊?”(2)班的男生个个面面相觑,在那里发愣,没一个上前。糟糕,杨雨心里一惊,此时卢小姬已是昏迷不醒,就在这里呆着,时间长了,就出现意外事件的。把她给背走,杨雨脑海里瞬时闪过一个念头,再说她是自己射出的皮球击中的,自己岂能袖手旁观?但自己走了,剩下的比赛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紧急,人命关天,区区一场比赛,何必在意?杨雨一横心,向前走了几步,人群中投来诧异的眼光,自觉地让出一道路,杨雨二话不说,把卢小姬扛在肩膀上,转身就跑。“杨雨,回来,你还得继续比赛啊,让别人去吧!”何鸣九在后面大喊着。杨雨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快步向学校医务室跑去。卢小姬娇小的身躯静静地躺在杨雨宽大结实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沉睡着的唯美古希腊女性雕塑。杨雨低着头,闷头向前狂奔。一阵幽香袭来,杨雨感到一阵窒息,那是女性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特有香味。杨雨思绪万千,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与心中仰慕已久的女神竟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虽然几次梦中与她见面,但那毕竟是虚幻的,一觉醒来,只能喟然长叹,空留惆怅。她若是醒来时,发现是自己把她背走的,她会怎么想?女孩子天生的矜持会不会让她无地自容,转而责怪自己呢?再者,她会安然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吗?杨雨心里乱哄哄的,当前要事,是尽快把她送到校医室,确保她不要出事。杨雨深呼吸了一口,加快步伐,快步向校医室奔去。一路上,不少人在一旁坏笑着,指指点点。杨雨全然不顾,假装没看见,拼命地忘前跑。终于到了医务室,杨雨放下卢小姬,累得够呛。“医生,快看看她!”杨雨喘着粗气说。那个女医生稍稍做了一下检查,说卢小姬脑部可能遭受损伤,鉴于这里的条件有限。校医连忙叫了一辆校车,要把卢小姬送到滨江市中心人民医院。此时,(2)班主任黄大发也赶来了,于是和杨雨一同送卢小姬去医院。一路上,卢小姬还昏迷不醒。杨雨心乱如麻,刚才在球场上的激情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整个身体像掉进了冰窖,冰冷冷的。他不敢去想象事情的结局,只得为卢小姬默默的祈祷。终于到达医院,卢小姬被送进了急救室,剩下黄大发和杨雨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约摸过了半个钟,医生终于出来了,两人赶忙凑上去,杨雨更是着急地问道:“医生,她到底怎么了,问题严重吗?”“哦”,医生擦了一下汗,“问题还不算太严重,病人的头部被重物击中,造成轻微的脑震荡,血管输血不及时,故而暂时昏厥。幸好她命大,没有被击中要害,还有你们几时送来,要不麻烦就大了,放心,只要休息得当,合理调养,不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和学习的。”两人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来,此时黄大发也拨通了卢小姬父母的电话,他们正匆忙地赶来。黄大发转身看了一眼杨雨,说:“恩,好了,你也走吧!她父母正在赶来,又他们来照顾她就行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洗哥澡什么的,今晚还有晚自修呢!当然,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望她,唉,”黄大发叹了一口气,“你小子好端端的球门不射,咋尽往人家脑袋上砸,呵!这次还算走运啊!”杨雨无语,这到底是谁的错,一时不好判定,他此时也萌生去意了,他害怕卢小姬醒过来后看到他的窘像,他也不晓得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走吧!一切都过去了,她的父母也快到了,明天再过来看望她,略表歉意。杨雨走出医院门口,拦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此时也不心思讨价还价了,径直坐回学校。回到学校,这是他发现自己饿了,便向饭堂走去,刚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他忘记了带饭卡,饭卡还在宿舍呢!他正要转身走,突然发现王虎,李卫他们正在离他不远的桌子上吃饭呢。啊,杨雨这时才想起来,比赛早就结束了,不知道结果如何了,过去看看吧!王虎和李卫他们一脸的沮丧,闷头在那里吃饭,杨雨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唉,我的大球星,你怎么跑了,你这一跑不要紧,还把我们的奖杯给带走了。”王虎垂头丧气地说。“喏,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李卫感慨道,“难道(2)班这些小子知道干咱们不过,故意施展美人加苦肉计,把我们的大球星给支走了,然后慢慢地玩我们。”李卫调侃道杨雨这时才了解到,他走后,何鸣九无法,只好派上平时上场时间的不多的李羽顶替自己的位置。杨雨一走,(6)班的进攻套路就乱了套,基本上丧失了进攻的灵魂和进球的欲望。李羽明显和杨雨不是同一个档次的,难堪大任。为改变锋无力的现象,何鸣九只好全线收缩,打防守反击。(2)班岂能错过此等大好机会,几乎是围住(6)班大门狂轰滥炸,江洪虽然神勇,扑出了高峰的几个必进之球,但最终难以保证百无一失,在第八十五分钟被高峰偷袭得手,场上比分变为一比二,(6)班无力发动攻击,扳平比分无望,比分最终保持到最后。本来一场期待中的强强对话,却变成了一边倒的比赛,这让观众失望不已。“哥几个,这次输球的责任在于我,明天我向大家道歉。”杨雨对此感到愧疚,“不过现在卢小姬没事了,我想这也值得。”杨雨接着说。“雨哥,别自责了,”王虎忙说,“一场比赛而已,别看得那么重要,足球比赛嘛,重在过程,赢了,就当是娱乐一下,让大家开心,输了,就当是锻炼身体,培养集体荣誉感,大家说是不是?”“对,”江洪接着说,“雨哥,当时那情况,你当然不能够袖手旁观,况且人是你击中的,怎么说你都逃不了干系,咋爷们嘛,要负起男人的责任,敢作敢当,输一场球算什么,人命关天,如果那卢小姬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父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幸好你及时挺身而出啊,像个男人,你看(2)班那帮龟孙子,个个畏畏缩缩的,平时还口口声声地说如何如何地喜欢她,可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雨哥,就凭这点,兄弟我佩服你,来,今晚你这顿饭我请了!”“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李卫再一次感叹。“雨哥,你小子对她不是有那个意思吗?哈哈,”王虎狡黠一笑,“这次不是正合你意吗,让你小子捞了一个大便宜,嘿嘿,想不到你们的第一次接触竟然如此亲密,羡慕死了,怎么样,雨哥,背着她感觉如何?说出来与兄弟们分享啊!哈哈!”“哈哈,”大家爆出一阵大笑,刚才的不开心事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去你的,兄弟我岂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当时情况紧急,只想着救人,没心思想其他事,不过,能够背着一个大美女走一段路程,确实是我杨某人人生的一大幸事啊,哈哈……”“哈哈,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杨雨心里很感动,想不到这帮哥们如此通情达理,真不是白交了他们一场。卢小姬父亲接到黄大发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他知道女儿出事后,就匆忙地散了会,驱车向人民医院赶来,顺路把卢母也给带上。卢父满脸的愧疚,自己由于平时工作忙,对女儿的关爱很不够,虽说女儿是独生女,但从小就要强,大事小事都是一肩扛,很少让自己操心。平时自己与女儿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她只有周末或者假期才回家。但是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在学校的成绩很好,开家长时老师也不停地夸她懂事,学习努力,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卢母也是一脸的忧虑,恨不得马上赶到医院。一六六号病房,卢小姬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她早已经醒过来,不过脑袋还得微微作痛,现在她头脑中一片空白,正在努力回忆不久前发生过的事。她最后的记忆是脑袋被突如其来的皮球击中了,然后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人群中在喧哗,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双手把自己扛到一个宽大,厚实的肩膀上。那是一个陌生的背,既有父亲般的安全感,有带有男性特有的气息,她明显地感觉到那颗火热的心在急促地跳动着。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小姬,你醒了!”守在一旁的黄大发惊喜地叫起来,“别起身,躺着,好好休息。”“黄老师,我到底怎么啦?”卢小姬微微睁开眼睛,脸色有点苍白。“没啥严重事,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你现在别想那么多,你这个星期的课嘛,我帮你请假了,到时候我再叫同学们过来轮流给你补课,你就安心养伤吧!”黄大发安慰道门被推开了,卢父卢母慌忙走进来。“我的宝贝,你怎么啦?”卢母心疼地叫着。“妈,没事的,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你就放心吧!”卢小姬强颜欢笑。“小姬,你到底如何受伤了,告诉爸爸,好吗?”卢父问道。卢小姬觉得不好开口,望了黄大发一眼,“你问黄老师吧。”黄大发详细地告诉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最好陪笑着说:“卢先生,真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是我这个班主任的错,当时忙着组织比赛,把细节给忘了,忽略了啦啦啦队员们的安全问题。”卢父也不好意思再追究,客气地和黄大发寒暄了几句,黄大发由于有任务在身,也就告辞了,临走时还叮咛了几句,并说明天要带学生们来看望卢小姬。卢父卢母一起商量了一下,鉴于卢父是总经理,忙得抽不开时间,卢母时间相对还比较宽裕,最后决定卢母向组织请假一个星期,精心照料卢小姬。杨雨满身疲惫地回到宿舍,痛快地洗了一个澡,然后打算返回教室自习。班上的气氛有点沉闷,大家都在闷头学习,估计是今天快要到手的肥肉被人家抢走了,心里都不舒服。可是并没有人表示对杨雨的不满,杨雨依然的他们心目中偶像。杨雨悄悄地走进教师,依然感受到亲切的眼光善意的微笑。杨雨一脸的歉意,教室里静悄悄的,杨雨本来说几句道歉的话,但有说不出口,又怕影响到人家学习,只好暂时压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莫急。打开抽屉,拿出课本,突然发现抽屉里有一封信,打开一看,信是老同桌金莲写的,杨雨心里奇怪,忙打开一看:老同桌:很冒味给你写这封信,我相信你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受,别难过了,一场普通比赛而已,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的,体育比赛次之。但你今天的表现足以让全场的每一个观众为你致敬,我们班也为拥有你这样敢作敢为的男子汉大丈夫感到骄傲。说真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现在都成了我们班女生的偶像了,嘻嘻,你感到很意外吧!还有,上次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算了,不提了,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今晚请你吃宵夜,怎么样?晚自习后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见。你同意的话,往后看了一下我就行了,呵呵!金莲哈,还有此等好事,杨雨心里暗喜。不过现在他对金莲已经没有那个意思了,自从遇见卢小姬后,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到卢小姬身上了,卢小姬的倩影。已经在他的脑袋里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了别人。卢小姬的出现,给杨雨的生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以前他的生活,简单而紧凑,上课玩后,就去球场上疯狂一番。晚上熄灯前,寝室里的几个哥们,有时会扯一下男女话题,几个闷汉乐一下,也就过去了。但一个卢小姬,已经让杨雨对其他女人丧失了兴趣,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把天底下其他女人看做行尸走肉也无所谓。哈,如今金莲自动走上门来,可来的不是时候了。但人家都主动邀请了,岂能不给面子给人家,再说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可以把上次发生的那件不愉快事一笔勾消,一举两得,不亦悦乎!他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金莲,狡黠地笑了一下,金莲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滨江市后门有一条小食街,颇为繁华,宵夜种类颇为丰富。每个小店都装修得别有风致,橘红色的灯光下,播放着柔和安详的音乐,让人感到颇为温馨浪漫。每当晚自习后,学校里一对对的小情侣三五成群,结伴来到这里逍遥浪漫。杨雨显得颇为拘束,木木地坐在那里,倒是金莲显得很主动而大方,她笑着说:“杨大球星,喜欢吃点什么啊,千万别跟我客气啊,我今晚打算豁出去了,嘻,最多不吃一个星期的冰淇淋。”“哈,”杨雨笑道,刚才的拘束感被金莲的好客驱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晚能把杨大球星请到这里,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啊!”金莲嘻嘻地笑道“啥球星,你就别忽悠我了,混球还差不多,哈!”杨雨听了金莲的话,心里很高兴,但假装不表现出来。“杨雨,你今天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啊,咱们班的女生回去后都不停地夸你呢!”金莲赞许道“啊,真有此事,”杨雨假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着实高兴,“人是我击中的,我当然要负一点责任啊!”“也不知道小姬现在怎么了,我很担心她啊,可是今天没空,明天再打算去看望她。”金莲略为担忧的说“医生说她没大碍,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你认识她?”杨雨好奇地问道“岂止认识,我们还是好朋友呢,她家就在我家附近,我们的父母都很熟,她和我一直都是在同一个学校里读书,初中的时候我们还是同桌呢!”金莲颇为自豪地说道哈,有戏,杨雨心里暗喜,心想要充分利用好金莲这块资源啊,得和金莲建立好关系,以后方便与卢小姬接触,这样比自己贸然出击好多,杨雨心里暗暗在盘算着。“你在想什么呢?不会在想她吧!”金莲盯着他“那里,”杨雨慌忙说,“在想其他事呢。”“是吗?没那么简单吧,”金莲咄咄逼人。“哦,”我想起来了,金莲一拍大腿,“听王虎说你喜欢她有一段时间了,是吗?嘿嘿!”杨雨心里直骂王虎那王八蛋守不住大嘴巴,不过又想了想,他小子今天算是立了大功了,提前帮自己说出来了,呵,免得自己开口了,哈,以后再好好地感谢那小子。“嘿,确实有这个想法啊,但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酸小子呢!杨雨假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哎,杨帅哥,你怎么能够妄自菲薄呢!加油哦,我相信你的实力的,放眼全年级,也就是你有这个实力去追她了,其他男生,哎,悠着点吧!不过……”金莲话题一转。不过什么,杨雨心里一沉,莫非卢小姬的要求很苛刻。金莲接着说:“据说她的邻居王千胜的儿子王百佳一直对她虎视眈眈,你要多一个心眼哦,那王千胜可是我们那里的首富哦,富得流油。王百佳就是依着他老爸有几个臭钱,到处沾花惹草。不过他家和小姬家里的关系很好的,听说他和小姬小时候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嘿,咱俩是哥们,我才告诉你这个,以后需要打听情报,俺准时给你提供,嘿嘿,谁叫我欠你的人情呢!俺甘愿当绿叶,不过主要要靠你努力哦,我看得出,小姬不喜欢王百佳,我相信你能够击败王百佳那小子。”杨雨不胜感激,亏得金莲这么看得起他,哎,以前还对人家存在一些芥蒂呢,真是不该。这女孩子心直口直,心地善良,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自己争气点,难得人家如此垂青自己,不能够让人家失望啊。两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一下,很快就十一点钟了,于是两人起身走了,再晚一点回去可就进不了宿舍了,临走时两人约定明天一起去看卢小姬。卢小姬今天心情颇为不错,她此时正躺在床上看书,护士叫她好好休息,她口里答应,暗地里偷偷地看。刚才来了一拨同学,嘘寒问暖的,令她非常感动,她恨不得伤马上好,尽快回到班集体这个大家庭来,和大家一起学习,玩乐。她忽然想到,今天是星期六了,怪不得同学们那么有空,自己还得躺五天,每天面对着空荡荡的病房,日子难熬啊。几天不上课,功课又落下不少了。今天她母亲部门有一点急事,急需召唤她回去商量解决。卢母觉得女儿伤情已不大碍,叮嘱了护士几句,也就匆匆地走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过后,杨雨和金莲走进来。“啊,金莲,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卢小姬惊喜地叫起来。“呦,他们能来,我就不能来啊,谁定的规矩,怎么样?好点了吗?”金莲一副心疼的样子。“嘿,没啥事了,其实我觉得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但他们偏偏说要继续呆几天,哎,呆在这里太闷了。”卢小姬抱怨道“我的好姐妹,别逞强了,人家叫你继续呆在这里,准有他们的道理,好好休息,别功亏一篑。哈,看,我把谁给带来了……”金莲狡黠一笑。“你不会不认识他吧,大牌球星加肇事凶手,你等一下慢慢找他算账吧!”“你好,你还……好吧,”杨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尽管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问候台词,并且在心里默默地排练了十几次,可是一见到她,莫名其妙地忘了差不多了。“呵,好多了,应该没事的,谢谢你来看望我啊,金莲,快给同学倒水啊!”“遵命,”金莲调皮地笑道。“他是来负荆请罪的,嘿嘿,你慢慢整他吧!哎,”金莲叫起来,“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估计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得上一趟场所,你们慢慢聊吧!”金莲朝杨雨暗使了一个颜色,笑嘻嘻地走了。这臭丫头,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把戏了,卢小姬心里暗暗地骂道。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似乎在变慢,慢慢地,似乎在调戏他们。两人都颇为尴尬,眼光不经意一碰,便又迅速移开。杨雨如坐针毡,感到满身的不自在。但心里又一想,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拘谨干啥,自己是男人嘛,当然要主动了,今天是大好机会,错过了岂不是要终身遗憾。“真对不起啊,杨雨红着连说,“昨天把你给弄伤了,非常抱歉啊,我这里向你道歉了。”“呵,不碍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后来也多亏了你……”卢小姬说到这里,脸上发起了红晕,低下头来,抿嘴一笑,轻声说:“谢谢你啊……”“呵,举手之劳而已。”杨雨慌忙说道“你的球踢得真不错哦,”卢小姬称许道,“那进球真漂亮,是我有史以来看到的最漂亮进球。”“呵,那里,运气好呗了。”经卢小姬一称赞,杨雨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我踢得好有啥用啊,我们班不是照样输球了吗?呵,恭喜你们班啊。”“恩,但是如果你一直在场,那结果肯定就不一样了。”卢小姬望了杨雨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的文章写得也不错哦,上次我在校刊里看过你发表的文章,恩,写得蛮好的,你真是文武双全啊,佩服.。”卢小姬一副钦佩的样子,“有空向你请教哦,嘿嘿……”“啥文章,那阵子闲得无聊就胡写一番,想不到竟然发表了。”杨雨心里直冒汗,早知道她看校刊,自己就得精心琢磨一下再去发表了,那文章写得确实让人不敢恭维啊。两人又谈论了一下其他话题,杨雨的拘束感也逐渐消失了,胆子也渐渐地大起来。他这时才发现,卢小姬并不是跟他想象中的那样矜持,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反而很健谈,开朗,活泼。倒是自己显得有点束手束脚的,说话也放不开,实在有失男子汉大丈夫的风度。两人岔开了话题,说话越来越投机,谈到动情之处,卢小姬偶尔笑出几声,这让杨雨陶醉不已。卢小姬感到一阵莫名的奇怪,自己今天到底怎么啦,与这位平时没来往的男生竟然说了那么多话。虽然自己长期独立生活在外面,但自己与男生打过的叫道却不多,平常与他们聊天时也尽是说一些公事,其他的很少提及。而其自己一般是听别人说话为主,很少插嘴,关键时刻才补上几句。父母平时对自己的管教很严,自己在家时,有朋友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玩时,他们也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以至她有时候感到厌烦。由于父母的特殊地位,他们经常会带自己去参加一些高级宴会。那里是一群有头有脸的任务的天下,其实她心里非常厌烦去参加这样的应酬,但父母的理由是现在多与这些人打交道,以后对自己的事业是有所帮助的卢小姬打心眼就讨厌那些皮笑肉不笑,满脸横肉与满身酒气的家伙。特别是他们经常会把自己的儿子带过来,那些富家子弟经常是一来到就有色迷迷的眼光胡乱地打量着自己,以至她曾经有过中途退场的举动。父母平时不允许她自己单独出去和其他朋友出去玩,但邻居王千胜的儿子王百佳例外。父母说与他们家是世交,彼此交情很深,不能碍人家情面。她读初中的时候从别人嘴里获知她和王百佳还没有出生时,各自的父母就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虽然那时候还不太懂事,但从别人看她的眼光中就隐隐约约地感到羞愧。她几次想父母追问是不是真的,卢父倒也不掩饰,每次都是笑了笑:“你们现在都还小,以后再说吧,这事嘛,也不能太勉强,这要看你们的造化咯。”然后卢父解释说,这不过是他当时和王千胜在一次喝酒时,他们一高兴就喝多了,话多了起来,当时他们都很年轻,但交情却不浅了,鉴于平时王千胜在生意上帮过自己不少忙,卢父心怀感激,于是头脑一热:“百胜兄,凭咱俩的交情,真是比亲戚还要好啊,嘿,我还真想……想与结为亲家呢!这样吧,我以后若有了一个女儿,你老婆生个儿子,咱两家就结……结世代姻缘吧。”“哈哈,卢兄,能与你结为亲家,是我王某人的荣幸啊,好……这事就怎么定了。”王千胜也是一条豪爽汉子,毫无客气地回答道。以后果真卢家有了卢小姬,王家有了王百佳。卢小姬和王百佳小时候在胡同里打闹时,旁边的一些小孩便喊起来:“亲家,亲家,他们是亲家……嘻嘻。”卢小姬马上害羞得跑上楼去,而王百佳则站在那里傻笑着,拍着小手叫道:“嘿嘿,俺爹说她是俺媳妇……嘿嘿。”王百佳经常带儿子上卢家串门,卢父卢母自然很热情地接待他们。而卢小姬一见他们来了,马上跑向自己的房间,任凭父母多次催叫也不肯出来。王前胜笑着道:“这丫头,性子硬着呢,看来我的儿子以后要小心点了,哈哈……”卢父卢母一脸陪笑,不好意思说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卢小姬逐渐懂事,对王家父子的抗拒心理越来越严重,特别是王百佳,在邻里之间口碑很差。他凭着老子有几个钱,不好学习,整天游手好闲,经常逃课,王千胜不少接到老师的告状电话。中考后,由于王百佳考得惨不忍睹,连滨江市最差的高中都上不了。王千胜托了不少关系,花了十几张红太阳才将他弄到滨江市实验中学去。希望借助该校良好的学习风气来感化王百佳。岂知,王百佳到学校后,死性不改,整天游荡在外面,不肯上课。他同一帮同样是花大价钱买进来的纨绔子弟打成一片,开车去外面兜风,去酒吧喝酒,去舞厅跳舞,无所不干。更令卢小姬气愤的是,这小子到处显耀:(2)班最漂亮的那个女生是我将来的媳妇,怎么样,厉害吧!嘿嘿。卢小姬打心眼就讨厌这个纨绔子弟,平时在路上遇到他,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跟上来,卢小姬瞪了他一眼,把头一扭,头也不回地走了。长期处在王百佳制造的漩涡里,卢小姬逐渐地自我封闭,很少主动与男生搭讪。她曾经发誓,一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彻底摆脱王百佳阴魂不散般的阴影。但是面前的杨雨,给了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憨厚,老实,帅气而不油气,长期运动场拼搏更是让他全身充满了阳刚之气,难得可贵的是他在不之情的情况下能够勇于认错,勇于承担责任,很难得。尤其是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样子,更是让她怦然心动,当今这世道,厚脸皮的男生多得不计其数,能够轻易让一个男生脸红比登天还难。难道这都是天意,注定要给自己一段寻常的人生经历。卢小姬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无语。杨雨也不好意思着什么,一边静静地坐着,其实内心如大海般地汹涌。门“吱”一声响,金莲回来了。“孤男寡女的,刚才在谈写什么呢?嘿嘿,喏,小姬还在回味呢!嘻嘻……金莲一副嘴里不饶人的样子。“你少贫嘴了,看我不揍你。”卢小姬回过神来。“呵,时间不早了,你两个也应该走啦,再不走我就下逐客令啦,我妈快回来了,非常感谢你们来看望我啊。”卢小姬望了杨雨一眼,回眸一笑,百媚生。第二章黑金年华1光阴如流水般地悄然流逝,人只有在平凡的日子中活出新意,才能感受到它在真实中存在的意义。或许在某一天,你的思绪汹涌,在蓦然回首间,清晰地记得在你的人生的某个小站曾经出现过的那些人那些事,恍惚间在风花雪月中的跃动着美丽的火花,而却在秋风的肃杀中悄然湮灭了。曾经在你生命中扮演过的如此重要的角色,使人难以忘怀。以至在多年以后,高一的美好时光成了杨雨人生中最美丽的记忆,在这个褪失了压力和烦躁的时期,杨雨充分感受到了人性中的真善美,感受到了那生如夏花的生命却拥有永恒的瞬间。卢小姬的出现,注定给了杨雨生命中带来不寻常的变化。以前的他不明白上高中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老杨林在他考上这里后欣喜若狂的表情也一度让他不解。暂时摆脱老杨林的控制虽好,但他明显地感觉到在没有老杨林啰啰嗦嗦的日子后,他的生活犹如一艘失去了舵手的船,在狂风骇浪中艰难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靠近彼岸。虽没有自由的羁绊,却有着迷失在森林中的猎人般的彷徨。过度沉迷于琐事使杨雨自责不已。但他知道,凭他现在的条件,想俘虏卢小姬的芳心,只能是一个未知数,他必须为之奋斗,我要努力,杨雨心里在呐喊着。高一的生活结束了,转眼间便进入了高二,高二了,不能再怠慢了。刚一开始,X科的选修便开始了。当时实行的是3+X的高考政策。关于此政策,颇值得商榷。按规定,X科除了语文和数学,其他科目都可以进行选修,但是中英数都是必考的科目。杨雨为此感到不满,文科生与理科生都得考同样的数学,岂不是吃了大亏,而文科生的语文水平不见得比理科生的好。杨雨为选修这事大伤脑筋,打听了一下王虎的口风,王虎说暂时也没有主意,看看再说。王虎同杨雨一样,理科成绩也不好,只能在地理,历史,政治几科文科中徘徊了。当时政治和物理是文理两大分类中的大热门科目。很多学生都是趋之若鹜,选修之人好像过江之鲫,拼命地往这两个分班的方向钻,仿佛进了这两个班后将来就可以变为第二个安南和爱因斯坦了。反而观之,历史,地理这两科长期被人家看低,乏人问津,好不容易才稀稀拉拉地凑热齐了几十人。杨雨为此感到好笑,靠,选什么,简直在胡闹,选哪一科不都是为了将来能顺利考上大学吗?管他什么科,将来能考高分就是好科目。鉴于自己已经与理科水火不相容了,杨雨决定去选修历史。其实自己除了喜欢看历史书,对历史任务感兴趣外,另外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杨雨听所许多高材生都去选秀物理,化学和政治了,于是造成地理、历史乏人竞争,在高考的折算分中很容易得高分。哈哈,天助我也,杨雨心里暗暗高兴。王虎拿不定主意,于是就跟随杨雨走了。金莲理科也不好,几经杨雨游说后,心里痒痒的,也就同杨雨他们建立统一战线了。而李卫为了不浪费多年以来对爱因斯坦的一往情深而付出了大量精力,于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物理。此时杨雨正在焦急地关注着卢小姬的动向,他也不好意思去游说她该选择哪个科目,但他心里清楚,卢小姬各科成绩皆优秀,没有左倾和右倾的现象,选择哪科都不是问题。不过最糟糕的结果是她去了物理班。物理班一贯被人调侃为“和尚班”。经常是在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中隐隐约约地闪出一俩位娇小玲珑的女生,如果她去了物理班,岂不是便宜了那群饿狼。卢小姬最终选择了英语Ⅱ班。英语Ⅱ班正好与物理班相反,当你漫步在万紫千红的花世界中时,忽地跳出几只雄性动物来,肯定会把你给吓了一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采花大盗呢。选修英语Ⅱ的人一般都很少,这是因为英语Ⅱ的难度较大,一般平时英语成绩拔尖的学生才有那个胆气和魄力去选修。卢小姬英语成绩不错,自然不成问题。杨雨为此感到闷闷不乐,担心以后与卢小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很快一个好消息传到他的耳朵。由于英语Ⅱ班和历史班的人数都相对较少,给校方安排老师值日和合理利用师资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在加上学校教学楼扩建工作还没有竣工,教室有限,于是校方下令两个班级合二为一,称为高二(2)班,全班九十来号人,也算一个加强班了。班主任和大部分任课老师都没有变化,唯有一点是英语Ⅱ的学生上选修课时要委屈一下,必须到电教室去一趟。新任班主任胡理对此颇有微词,几次与校方交涉,均被驳回,校方理由是要充分利用师资要教室,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学生们的学习。杨雨欢天喜地,以后可以天天见到卢小姬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美滋滋的。搬教室那天,他心情异常痛快,主动地帮卢小姬帮东西,忙得不可开交,可他一点都没有感到累,整天乐呵呵的,卢小姬过意不去,感激地说:“呵,辛苦了,谢谢啊,多亏了你,要不我可受罪了。”卢小姬微微朝他一笑。“呵,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很高兴和你们以后一起学习,嘿嘿!”杨雨心里着实高兴,“咱缘分啊,嘿嘿!”杨雨袋子逐渐大起来。卢小姬嫣然一笑,颔首转身走开了。杨雨呆呆地站在那里,思维逐渐从清晰过渡到混沌,他陷入了无限的憧憬中。杨雨逐渐感受到无形中涌来的压力。老杨林在他考上滨江市试验中学的晚会上,无比高兴,激扬地向在场的亲戚们感慨,杨雨是他一生中骄傲,相信他将来一定能够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杨家将因为他而门庭增辉。由于杨雨长期呆在学校,没空回家,老杨林会定期给他寄生活费,顺便询问一下学习情况。每次杨雨都是含糊其辞,抛下一句:还可以吧!没问题的,老爸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老杨林深信儿子,也就不再怀疑了。高一在浑浑噩噩中浪费了不少光阴,这让杨雨感到颇为心疼。很多科目都拉下来不少,由于语文基础雄厚,暂且没有出现大问题,而数学可就不行了。初中时凭着小聪明,稍微偷懒一下尚能够有力回天。但是高中的数学明显比初中的的加深了一个场次,单凭小聪明只能残害自己。杨雨痛定思痛,决心来一个洗心革面,不为别的,只为她。在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杨雨的脑海总是被她的倩影霸占着,转载反侧,难以入眠。挥之不去,唤之却朦胧中消失在寂寞的夜空中,嘴角呢喃,轻呼她的芳名,联想着她远去的背影,无限伤感。是她,使他早早地结束了梦里变幻的青春年华。从此,他的梦中只出现一个她。是她,一个实他心驰神往的女生,一个令他心智日渐趋向成熟的女人。在无知的少年时代,他的最爱,无疑是在球场上疯狂一阵后,痛饮一瓶冰镇可乐,享受着自头向脚凉飕飕班的快感。无忧无虑,没有牵挂。自从他生命中出现了她,他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牵挂,几分对美好未来的的憧憬。也许正因为有她,他才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爆发出更大的能量,不顾一切地去狂想和追求,去拥有,去享受。卢小姬收拾好东西,今天下课很早,金莲有事先走一步了。她独自一人走下楼,刚走到楼下,她突然发现王百佳跟在她后面,鬼鬼祟祟的,可能跟了一段子路了。“你想干什么?”卢小姬站住了,冰冰冷冷地说道。“小姬,我等你很久了,”王百佳笑嘻嘻地着脸走过来,“咱俩今晚去吃宵夜吧,我请客!”“没空,你自己去吧!”卢小姬不理他,径自忘前走。“小姬,我知道你学习忙,下自习后行吗?”王百佳忙跟上来。“别跟着我,就着没空啦,你没听到啊,再说谁想跟你去,免得别人闲言杂语的,我吃不消。”卢小姬一副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样子。“小姬,咱俩那关系,谁不知道呢,还怕别人说,由他们说去吧!”“我跟你很熟吗,卢小姬杏眼怒睁,“你以为你是谁啊,拜托,请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咱俩啥关系都没有,你省着点吧!”卢小姬眉毛一挑,满脸蔼怒。“小姬,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令你很讨厌,你说,我以后改行吗?“王百佳显得颇为耐心。继而向前走了几步,“今晚你就赏一个脸吧,我已经跟我朋友说好了,你不会那么狠心,让我到时候下不了台吧!”王百佳几乎在哀求。“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王百佳,你滚远点,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卢小姬杏眼圆睁,头也不回地走。“卢小姬,算你恨,我要你记住,终有一天,你会属于我的。”王百佳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高二(2)班班主任胡理这几天心情一直不爽。本来教导处说得好好的,就带领一个班冲击高考,岂知道愿望是实现了,但目前这个混合舰队搞得他心里没底,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两个不同种类的学生,管理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得心应手。胡理是教数学的,以前并不是在这里任教,而是在下面一个乡镇中学教初中。由于某年中考,胡理所在的班级表现极佳,再加上他得到了在市教育局里当大官的一个亲戚的大力帮助,胡理得到提升,摇身一变,由一名普通的初中教师变成了市重点高中的老师。胡理得到荣升,心里自然感觉身价无形中提升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的,在路上遇到熟人时,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总是主动而自豪地跟人家打招呼:“嗨,你要去哪里?我刚从滨实中出来……”胡理满以为可以继续在滨实中推行他那套浸淫了多年的教学经验,但他很快地碰了壁。他那套教学经验应付以前那帮初中生还可以,但到了这里就捉襟见肘了,特别是有个别高材生,爱打破沙锅问到底,往往让他下不了台,胡理经常恼羞成怒,发火道:“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据我多年的经验,这道题就得这样子解……”该高材生被吓得不敢再话语,表面支吾着:“是……是应该这样子解。”暗地里直骂胡理是学阀。胡理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脸孔上布满了不少横肉,他说话声音洪亮,如捶铜鼓般那么大声,骂起人来的样子特别吓人。他口德不好,经常一张嘴就是粗话连篇,完全没有一副老师的架子,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路人肯定不会把他当作一名人民教师,而是一名行凶未遂的凶徒。在胡理的淫威下,他所教过的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平时遇到难题也不去问他,再说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找几个人一起讨论,自行解决。胡理也乐得如此,轮到他值班时,他双手反拷,在教室里来来去去地渡着方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胡理的倒行逆施激起了不少学生的愤慨,背地里送他一个美称:“胡屠户”。“胡屠户”今天穿得整整齐齐,白色衬衫假深黑色长裤,脚着一双擦得光亮的皮鞋。他在头发上也花了不少功夫,不知道用了何种油抹的,光而发亮,哪一只大胆的蚂蚁敢爬上去,恐怕还没有被他拍死,已经在爬到半山腰时摔死了。教室里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九十多号人,闹哄哄的,貌似大家都在赶集。两种不同类别的学生各据一边,似有相互抗拒心理。胡理拉拉衣领,清清嗓子,颇有自信地走上讲台,血喷大嘴一张:“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高二(2)班这个大家庭,从今往后,我将带领大家渡过难忘的二年时光……”胡理说到半路时突然停住了,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忘记了自我介绍,于是赶忙说:“哦,不好意思,我首先来自我介绍一下,”胡理陪笑着,“我毕业于xxx师范学院,小学时曾拿过……”。下面有几个男生不理会他,在窃窃私语:“啥自我介绍,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嘻嘻,就是,为人不识胡屠户,踏尽滨中也枉然。”“哈哈,不错,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请保持安静,”胡理威严地喝了一句,下面的暂时被喝住了,教室里变得安静下来。“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在一条船上共同奋斗的人了,所以你们要学会同舟共济,互敬互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胡理慷慨急昂了一番,心里颇为得意。他昨晚躺在床上,经过冥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二个精彩的成语,但没想到今天超常发挥,多讲了二个成语,胡理按按捺不止心中的兴奋,沉醉在刚才的精彩发言中,但发现下面不少学生在偷笑,胡理心里一怒,喝道:“老师在上面讲话,你们却在下面喧哗,成何体统,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下面一哥们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马上引起连锁反应,很多学生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教室里顿时东倒西歪一大片。胡理心里蹊跷,这帮高材生今天怎么啦,是不是自己那个地方出错了,他马上回想一下刚才讲话的内容,似乎觉得几个成语用得不够恰当,胡理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蹦紧了,脸色从绛红色过渡到想当场发作,但有马上克制住了,今天是和他们初次见面,留个好印象给他们,以后在找他们算账,哼。胡理不愧在教坛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临场应变经验丰富,马上话题一转:“给大家说点正事,”胡理清清嗓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用手扶一下东倒西歪的光亮头发,继续讲下去:“我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和数学科任老师了,你们要相信我,凭我多年以来的独特管理和丰富的教学经验,我坚信,会带领你们勇闯高考这道鬼门关,即使前面有奈何桥,我们也要勇敢地踏着小鬼们的尸体向前冲,向前冲,我们决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群人在战斗……”胡理紧握双拳,挥舞着手臂,竭斯底里地嚎叫着,两对牛眼闪烁着异彩,他甚至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天啊,我太有才了,今天竟然惊出那么多精彩的话语来。胡理停住了说话,屏住呼吸,微闭眼睛,竖起耳朵,期待着下面雷鸣般的掌声。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鼓掌,倒是有几个昏昏欲睡的哥们在摆弄着手指关节,弄得“啪啪“作响。有几个学生猜出了胡理的心思,假装拍了一下手掌,附近的有几个也反应过来,附和了一下,于是掌声稀里哗啦地响起来。胡理颇为尴尬,但他依然不慌不忙,继续说下去:“经过我这几天的专心调查和走访了不少同学,我得出来班干部的最佳人选,现在我宣布班委会成员名单……”下面又喧哗开了。“这老小子,怎么连班干部都不公开竞选啊,就他一个人说了算。”“是啊,独裁者。”胡理不理会他们,提高了声调:“班长由何庆同学担任,学习委员卢小姬,体育委员杨雨,…………”进入了高二,许多学生都把精力花在学习上了,早已把班干部职务当作鸡肋了,所以这件事也就这样子过去了,没有人跟胡理较真。杨雨喜忧参半,喜的是竟然得到了胡理的重视,虽然以前与他未曾谋面,但自己却捞了一官半职,最起码能与卢小姬平起平坐,无失地位。忧的是碰上胡理这样的水货老师,想靠他提高自己的数学水平到不如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了。杨雨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幸好,还有卢小姬伴随着。不久开课了,杨雨因为每天都能看到卢小姬,心情颇佳,整天哼着快乐的调子,美的几乎要笑出来。这天他刚上完胡理的课,心不在焉,昏昏欲睡,右手托着下巴,迷着眼睛在幻想着以后如何如何地和卢小姬见面,甚至约会,想到兴奋之处,嘴角微微地露出笑意,右手支撑着脑袋在左右晃动。“喂,”王虎走过来,“你小子大白天的在做白日梦啊,莫名其妙的。”王虎推了他一下。“我闭目养神呢!”杨雨满脸慵懒,懒得多说一句话。“还养神呢,你都养了几节课了,还不够,我看你小子神经兮兮的,真怕你闹出毛病来,出去外面散散神吧!”王虎不由分说,架起他向外走。“你小子就是多事。”杨雨极不情愿地走出去。外面空气不错,清风扑面,带来一股凉意,杨雨头脑清醒了不少。王虎耸耸肩,问道:“看你小子这几天丢魂落魄的,怎么,天天见她还不满足啊,你还想怎么样?嘿嘿。”“是天天都能见她,但这又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嘛,都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是何种地位,想得到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啊!”杨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有人在你面前摆了一桌丰盛的美食,但偏偏又命令你只能看而不能吃,多难受啊!”“你小子怎么那么没出息,老是灭自己的锐气,”王虎不满地说道,“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要看你有没有勇气去争取啊,老兄,要主动出击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说不定她也为此事苦恼呢,你一把事情给挑明了,那就一拍即合了。”“我也想啊,可你怎么就敢肯定她心有有我呢,”杨雨苦笑着,“万一我挑明了,被人家拒绝了,那岂不是连朋友都可能做不成了。”“好了,想不到你小子泡妞的胆量比在球场上的胆量小多了,”王虎不好再游说,“好久不碰足球了,咱哥几个放学后去放松一下,也让你小子发泄一下。”王虎自感没劲,于是建议道。杨雨这时也想起来很久没有与足球亲密了,进来心思都花在卢小姬身上了。老是这样子下去不好,说不定会弄出一位抑郁症病人来。去踢球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杨雨点头答应了。王虎那小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是也很喜欢金莲吗?干嘛不去表白,反而吱吱歪歪的在这里教训起别人来。杨雨心想这事不用急,时间大把有,抗日战争还打了八年才获得胜利呢,自己也有耐心耗它几年,来一个持久战。谈恋爱嘛,也要遵循科学规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别到时候来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王虎在班中拉了几个球友,凑热满了七位,又成功游说了隔壁物理班宿舍的几位球友。那个物理班的宿舍成员个个都是足球发烧友,水平倒也不差,还自封了一个名号:“狼舍”。宿舍门口贴着一副对联:头顶东北亚诸侯,脚踢欧美拉豪强。横批:无所不射。这几个爱国青年也算为中国足球出了一口恶气,从精神上奸淫了一把世界各路豪强。“狼舍”成员到处吹嘘自己宿舍拥有七匹狼,自诩打遍全校宿舍无敌手,狼牙所指,所向披靡。杨雨他们同“狼舍”大战了九十分钟,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虽然最后败北了,但“狼舍”后卫很佩服杨雨,说他有当年范巴斯滕的风范。杨雨心里一乐:你小子少来忽悠我,我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不清楚。比赛完后,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杨雨意犹未尽,好久不踢了,想继续玩个痛快,他叫上王虎再继续,王虎也有此意,于是一拍即合。十五的月亮来得特别早,在天边一角笑吟吟地注视着天底下的芸芸众生。月光悄悄地夹带着爱怜温柔地喷洒在大地上,月华虽浅,却透出一股浓浓的爱意,妖而不艳,俨如在半空悬挂着一条半软半拂的轻纱,人犹如一群小巧的精灵,在里面进进出出,别有一番精致。也许是触景生情,杨雨他们玩得非常尽情,他们笑哈哈地在早地上奔跑着,不断地颠球,传球,一场大战过后他们似乎从月光中获取了新的能量,毫无倦意,在充分享受着这醉人的夜晚。杨雨突然发现,离他们玩耍不远的球场东北角,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2008-09-20 15:45:38 作者:梁文翔 9603 0
天福
天福苏旭东(一)石头湾是羊洼子梁上的一个很小的村子,共有三十几户人家,大都姓石,只有四奶奶家的不姓石。石头湾里流行一句话,“石头湾,打一个麻雀过一个年”。许多大村的黄口小儿都这样来讽嘲石头湾的放羊娃,他们看见石头湾的放羊娃老远赶着羊群走过来时就隔着几涧沟喊上了,石头湾的放羊娃也老远骂,“你个孬孙、龟孙、狗日的”。羊洼子梁上的人有病了,要用大烟的花蕾做药引时都会去找四奶奶,四奶奶每年在菜园子里的最中间的阔地上种十几株大烟。每逢春末夏初时节大烟都能开出各色的花来,招得蛾儿蜂儿去菜园里闹腾,也因为这样菜园里的菜每年都很好地授粉,长得绿的绿,红的红。四奶奶有四个儿子,老大叫牛娃,老二叫耕娃,老三叫矿娃,老四叫书娃。后来就每个人又取了一个官名分别叫:跟进、前进、推进、共进。别人叫她别种大烟,她就不理睬,她好喝自酿的大麦酒,抽自己种的大烟。四奶奶排行老四,她爹她娘没有留下个续弦的儿子,只好把四奶奶留在家里,招上个软蛋做上门女婿。那个软蛋姓马,从羊洼子梁的马堡村招来的,年纪不大,打他懂得男女之事就不顾阳亏阴损的风雨雷电,四奶奶二年生两个,等牛娃生下来不多久后,那个姓马的短命鬼就干瘦如柴的装进了棺材。石头湾的人把姓马的棺材从村里的小道抬到乡里的大道上,然后把他运回了马堡村。在村间小道上时麻绳断了一次,人们都说姓马的生前干过缺德事。麻绳断了后姓马的尸体从棺材里滚了出来,那尸体就剩皮和骨头了,人们开始说姓马的阳亏了,最后都又说姓马的生前卖血。卖血是损阴德的事,姓马的有了报应,现在死了。死了还要送到马堡村去,这叫落叶归根。(二)四奶奶有个大女儿叫大女,是牛娃的姐。四奶奶生下大女那年,雨下得很大,下得玉米长了芽,土豆麻了味。秋雨像鬼一样不依不饶的。雨水从院子的水眼里出不去,浸在院子里慢慢涨上了房檐下的台子跑到屋子里去了,房的墙被泡软了,生怕一家子人被压在屋子里,四奶奶坐在炕上抱着大女对着窗口往羊洼子梁上望去,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你让我们这些人咋活啊!雨再下玉米都扎根了,土豆都化水烂到地里去了。”雨不久后就停了,院子里的积水晒干后土被僵住了,太阳晒干后裂开一块一块的。四奶奶那个上门女婿马三就把干裂的土坯子用铁锹铲起来,再用扫把扫到一起用背篓背到地里去倒了,然后用木刨头把土坯子打碎撒到地里,让地气软化浸透了融进地里。这年的土豆烂得用锄头挖不出来只能从蔓根里往出来拔,拔出来捡没有烂的装进麻袋里带回去窑到洞里用来和一年的面片吃。烂了的直接扔在路边的田埂上,能让过路的牛吃的就给吃了,不能吃的就在那里扔着,时间长了就不见了。这年的玉米都长了芽,把那金灿灿的玉米粒变成了乌黑的,玉米须也干了,玉米杆都不能喂牛了,只能来当柴禾烧。四奶奶很庆幸的说:“生了个女娃就来灾,幸好麦子早收了,不然还不给让雨打到地里直接种上了。那样牛就不愁青草吃了。”马三跑到镇上去卖血了,他卖完血就买了二斤蜜来蘸着白面饼吃,四奶奶让他别卖血说亏了身子苏油都补不上了,要吃蜜就招一窝蜂来自家养。马三第二天背着个大草帽找蜂去了,在一棵槐树的根窝子里找到了,他就在那喊:“蜂王,进斗、进斗。”那些蜂不理会他还在树杈子上飞来飞去。他又接着喊:“蜂王,进斗、进斗。”一边喊一边把大草帽当斗撑在手中。石头湾的老爷们看他拿着个草帽当蜂斗都笑他是个瓜娃娃,那样怎么能招蜂王进去,蜂都不过去。马三看到别人笑他,直接把草帽捂到蜂窝里,没过一会儿,蜂都爬出来往他脸上咬,他扔下草帽就跑,边跑边用手搓脸上的蜂,蜂蛰得他在地上乱滚。四奶奶用发面的浆子抹到马三的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马三顿感被蜂蛰得既肿又胀的脸上凉了好多,拉开被子就睡了,躺在炕上说梦话:“蜂王,进斗、进斗。”四奶奶看到马三这么想吃蜜第二天就拿上两个南瓜,半斤胡麻油去陈斜眼那里换了二斤。(三)陈斜眼是陕西秦川上的人,光棍一个,每年让大汽车拉来一车蜂箱后在石头湾羊洼子梁上放蜂,放半年蜂就回去了,第二年又来。石头湾的人都拿自己的吃什到陈斜眼那里换蜜吃。陈斜眼在石头湾也混了个熟缘。马三时不时就去镇上卖血了,石头湾的人有的说马三的血很稠,黑红黑红的,有的人说马三的血很稀很稀,清的跟老师批改作业用的掺了水的红墨水一样,医院都不敢收他的血了,他的血卖不成钱。马三卖血不是因为想吃蜂蜜,他是想买头骡犊子。每年翻土、撒种都误了庄稼,家里光景不好,卖掉东西又可惜。一次卖血的钱不够,马三就想陈斜眼每年来羊洼子梁放蜂,那蜜卖的钱就能买好几头骡犊子了,先买二斤尝尝是怎么个甜法,能卖那么多钱。马三吃了蜜后说:“这不跟麦芽一样的,只是稀了些,看着清了些。”马三就想起自个养蜂来了,拿着大草帽去招蜂了,蜂没招来,还给蛰了,把四奶奶发面的浆子都抹光了。马三后来几天就喝四奶奶给他熬的面糊,脸肿了,嘴张不开,只能喝面糊。四奶奶大早起来,把白面放到温锅里,再加上盐一直搅,火不敢大,搅上两个小时,面就炒熟了,熟了变得金黄金黄的,铲到大碗里,再用开水冲开了,味不足了再加点盐送到马三手中让他喝。马三喝着喝着就想到了芽面,他琢磨着蜜甜了能卖,芽面甜也能卖。他把自家的麦子放到盆里倒上水,那麦子干得都能碾成粉,倒上水后就浸起来了,好多天后长出了白芽。马三把长了白芽的麦子用石碾子碾成粉,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黑锅,先加八成水再烧开了,水冒泡了后就一边搅一边把麦芽粉撒进去,两三个时辰,面和水到饱和了,搅棍也搅不动了,那面粉和水混在一起,看不见水了就好了。把火熄了,等芽面凉下来,凉下来吃就甜了。马三把自个儿做好的芽面拿到陈斜眼卖蜜的地方也支了个蜂房样的帐篷。羊洼子梁上的人进到帐篷里看马三在干嘛,马三说卖芽面的,羊洼子梁上的人就说芽面谁买啊,自家回去做去,笑着就走了。马三的芽面卖不出去就留下自个吃,吃了半年还没有吃完,剩下的芽面都快长绿毛了。马三和四奶奶就掺了水喝,蘸了馍吃,上顿下顿的吃,还是吃不完。最后只能给鸡吃了。(四)牛娃出生那年,马三买来了一头牛,就给牛娃起了这个名,让他长大了把牛放的壮壮的。牛娃长到能放牛那会儿,就去放牛了,早上起来把牛赶去涝坝里喝一次水,再赶到河湾里吃半天嫩草,然后赶到河滩里再喝最后一次水。等牛的草肚子和水肚子都一般大了就赶回去。回家来就着大蒜吃完油签饼天也黑了。这年六月下了次冰雹,雹子把小麦打到地里,地里很快长了青苗。石头湾的人都忙着赶场,来不及翻地,青苗长的老长老长的,牛娃放牛不用去河湾,直接把牛吆到闲地里去吃青苗青苗有露水的不敢吃,吃了牛的肚子胀了气就胀死了,牛娃只顾看着牛不去有庄稼的地里吃庄稼,没有顾牛给吃多了露水草。不多一会,牛娃看牛的肚子撑得好大,他就吆着去喝了河滩的水,以为牛今天吃得饱,顺着湾埂就回家了。四奶奶问牛娃:“牛吃饱了啊?”牛娃说:“吃麦苗吃的快,一下就吃饱了,吃饱了它就不吃,在地里撒欢呢!”四奶奶看着牛肚子对牛娃说:“你看着牛肚子,太阳下去后它的肚子还那么大,你就来叫你爹。”牛娃去叫马三时,马三早就准备好了椿树棍,一条鲜嫩的椿树棍。椿树有两种:一种香椿,一种臭椿。要用臭椿,臭椿棍搅到牛嘴里去,牛才能恶心,恶心了就把吃的麦苗吐出来,吐出来就没事了。马三把椿树棍搅到牛嘴里去,牛先吐绿水,再吐麦苗,麦苗还跟地里长的一样,牛真是肚子胀了气,吃下去的麦苗还没有倒嚼。牛吐完了麦苗还是不排泄,马三叫四奶奶找来麻油,给牛灌。牛还是不排泄。马三知道这头牛没救了,牛喝得水太多了,只好收拾了东西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牛倒在牛棚里,眼睛睁得圆圆的。马三就拿刀把牛的皮扒了,把肉分成好多份,每家每户分点,自个家留点。去给各家各户送肉的是大女,大女长大了,身子有了事,不能进其他人家里去,进了其他人家会弄脏了人家的门槛,给人家带来晦气。四奶奶告诉大女石头湾的女子长大有了事就不能随便进进出出了。见了长辈要从背后过,不能当长辈的面前过。大女送完了肉就回家了。别人家叫她进去坐,她总是说家里还有事不去了,别人家问她,牛肉哪来的,她就说牛娃让牛给吃露水草胀死了。大女每次回家来时手里都拿着两个馍,有白面的,有黑面的。石头湾的习俗都是这样,别人家送东西,都要回东西,说是为了兴旺,家家来往。(五)牛胀死后不久,马三也死了,谁也不知道马三是怎么死的。马三刚开始几天拉肚子,后来几天吐,最后几天晚上老是出不来气,下来的一天晚上先是蹬了几下腿,然后喊了声就咽了气。四奶奶张罗了丧事,请了家族里的其他长辈们,包了好多包纸,会写纸皮的人写了纸皮,石头湾的人管纸皮叫肤纸,肤纸就是用来把冥纸包成大小的包,写上是谁烧给死了的谁的。死了的人哪天死的,祖籍哪里,姓名字号,乳名都得写清楚,不然烧给他的钱阎王那的信差会弄混了,死了的人没有钱用。写肤纸的人要是长辈,也要参加过丧事办理至少三次,格式不能错,毛笔字写得要好。所以石头湾写肤纸的人只有两个先生和四个读了半拉子书的书生。肤纸写好了得由自个的儿子把冥纸用肤纸包起来,包的时候要上下对齐,左右对齐,要包成长方形,背面必须是上下粘。石头湾的老人说,这是阎王那信差要求的,不然不给送。包完纸还要看看落款对不对,不对就得重新写。马三进土那天纸烧了两个时辰,办丧事的人都跪得脚麻了。马三的丧事办完后,四奶奶在她家的大门上挂了个筛子。这是石头湾的习惯,谁家不想让别人进家来,不好当面说,就在大门口挂个筛子,说的忌人了。忌人一般忌七天,七天后就可以进人了。四奶奶家是阴阳先生说要忌人的,阴阳先生看四奶奶家先是死了牛再死了人,是家宅不净。阴阳先生在四奶奶家的四个主方向和院子正中心都挖了坑,坑里埋上黄符,符是黄纸红字,再压上五谷,用酒洒了,埋上土,每个地方上三柱香念半个小时的经。这样每天一次,一共三次就算完了,以后家宅就平安了。阴阳先生说死了的牛在河湾里吃草时和其他的牛野合了,有了种,马三把牛宰了,是伤了命,所以老天要收命。阴阳先生还说,牛的种还在牛棚里埋着,要四奶奶挖出来挂到柳树杈上等其他的昆虫来吃。四奶奶把牛棚里垫的土挖了半尺深,才找到阴阳先生说的牛种。一大疙瘩的烂肉腐在土地,四奶奶挖出来拿铁杈捞上,捞到路边的柳树杈上。阴阳先生诵了三天经,四奶奶家忌了七天人后,这事总算是完了。(六)马三死了不久后,四奶奶的肚子一天天大了。等耕娃生下来时,是一年后的事了。这时大女要出嫁,嫁到一个有石头山的地方去。大女出嫁时在石头湾的村道柳树上都贴了红纸条,纸条上用毛笔写着“花红盖头大吉大利”。大女出去的时候哭声盖住了整个石头湾。大女因为要嫁到一个不长草只有石头的地方去,她才哭的。当然不是,石头湾的人说:“姑娘出嫁是因为舍不得爹娘才哭的,大多数心里美滋滋的,就怕别人说没心没肺才装得,有时哭半天也不掉一滴泪,那就叫干哭。”耕娃生下就没奶吃,四奶奶给他喝面糊。耕娃哭得不肯喝,四奶奶就在面糊里加上糖,耕娃刚开始把面糊当奶喝,不过半来月,耕娃就不喝了。四奶奶听说加上蜜可以喝。她就去玉米地的行间里掰了南瓜,大的小的,圆的扁的,全部装进背篓,去陈斜眼那里换蜜。陈斜眼的帐篷搭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地基是平过的,帐篷是军用的帆布,下面用石头压着,周边怕进水堆了一圈土坯,坯子上用碎瓦烂石拍得紧固得很。四奶奶站在陈斜眼的帐篷外喊:“我来换蜜了,要上好的,不要掺水的,掺水的给娃喝了肚子凉,娃拉稀了不好,容易要娃的命。”陈斜眼说:“花粉期过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不卖的,我要留着带回去,带回去高价钱,那蜜稠,现在快干了,干了的蜜就可以卖出高价钱。”陈斜眼的帐篷在半山上,因为山上都是地,半山上的地人们肯定用来种菜籽和胡麻还有一些秋种的植物,山顶和山下的都种小麦。陈斜眼为了有产量就把帐篷支到半山上。帐篷外的蜂箱有好多排,排的扭扭歪歪的。听说还有人偷过蜂,可偷回去第二天就不见蜂了,蜂都回到陈斜眼那里去了。四奶奶说:“我家那短命的死了,留下个娃不吃不喝,我就找你来了,你做件善事,有好报的。”这年的雨下得也很大,四奶奶家的院子里陷了一个坑。有人说四奶奶家院子里那是一口很古的井,那口井很深,深得当年石头湾的人用半年时间才填满了那口井。那口井的水很旺,满满的,水清得怕,清的邪就填了。有人从那口井的水里看到过死人的头、手指,还看到过死人的帽子和衣服。他们说那口井的下面的坟。那口井填不实,每隔两三年就陷下去一次,要想填实了就要先把那口井下面的那个坟填实了。井底的水窜到坟里去了,坟里浸软了,每隔两三年就陷一次。四奶奶的爹娘没生下儿子,马三不知怎么就死了,就是那口井闹的。四奶奶换了蜜回到家里时牛娃正把那个陷下去的坑往平里填,他从外面背过来土,再用石夯夯平。四奶奶看见过她爷爷填这个坑,见过她爸爸填这个坑,现在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填这个坑。(七)四奶奶换了几次蜜就把陈斜眼换到了家里。鬼知道四奶奶跟陈斜眼是怎么回事,反正陈斜眼不养蜂了,买了两头驴每天给四奶奶家的地翻土。后来又生了两个娃,一个叫矿娃,一个叫书娃。牛娃和耕娃这两个娃因为同根把自个家的院子里隔了一堵墙。让矿娃他们家住在墙那边,自个哥俩住这边。耕娃长到能干活时,牛娃把自家分了一半的院子挂上了个锁,去新疆捡棉花去了。捡棉花是挣钱的活,石头湾的人每年出去一次,回来后就能在家里待上大半年,捡棉花的钱足够在石头湾吃半年。耕娃和牛娃跑到新疆半年时间,在那里租别人的地种棉花。第一年收成很不错,牛娃就说:“咱弟兄命好,就别回去了,回去了在石头湾也是种地,石头湾的地弯弯扭扭的连个腰都伸不直,还是这里的地好,站着不用走步就能看见那头。”牛娃和耕娃在新疆种了两年地,起初的二亩棉花种到了二十亩,每年还要招石头湾的人去帮忙哩。矿娃和书娃在家里跳房子时,矿娃被揣在肚兜里的碗片子捅破了肚皮,村医给缝了针后给结了脓,一天一天的化脓,那肚皮都快烂掉了。村医给四奶奶说了个土方,去三伏天的坟地里抓上黑蛾、黄蛾和白蛾然后拔上蒿草一起熬了,把熬的水全部倒掉,再把药渣晾干了敷在矿娃的肚子上,敷四次就好了。陈斜眼每日上半晌喝了茶吃了馍就去坟地里抓蛾虫。蛾虫黄的大,好抓,在坟地里多得是,可是黑蛾只有坟地里的才行,坟地里的黑蛾石头湾还没有过。听老人说,只有坟里的风水旺上三辈才有。坟里的草不能割,所以长的高。年复一年的草都结在那里。陈斜眼抓到了黄蛾就去菜园子里抓了黑蛾。还有白蛾一直寻不到。陈斜眼去问石头湾的老人,哪里有白蛾,石头湾的老人对他说:“你在傍晚下过阵雨后到苜蓿地里找,等苜蓿开了紫花,太阳照了地皮时,白蛾就飞出来了。”陈斜眼就每日等阵雨后去苜蓿地里抓白蛾。等陈斜眼抓到了三种蛾时三伏天早过了,他去山林子里拨开酸刺森,在地上用锄头挖蒿草。这时的酸刺结的酸疙瘩由黄变红了,一串一串跟葡萄一样,看一眼就酸得人直流口水。这酸疙瘩给怀了娃的女人能熬汤喝。陈斜眼挖了蒿草的根后回到家里在院子里支起火盆架上陶罐就开始熬药了。药味弥漫在石头湾跟四奶奶她爹熬大烟时的味一样。石头湾的人说:“四奶奶的爹因为熬大烟死了,这四奶奶家咋又开始熬药了呢?”(八)矿娃的肚子敷了陈斜眼熬的药渣开始慢慢结疤,疤结了满肚子,看上去像蛤蟆的背。陈斜眼后来几天先是歪了嘴,最后又瞎了眼。他以为是中了邪,拿上水和馍平躺在炕上送鬼,送了好几次都还是原来的样,接着又麻了一条腿。石头湾有个“神婆子”,她是先疯了然后跳出去几年后回来在石头湾坐的神。她坐的神叫“婆神”。阴阳先生也不知道她坐的这个“婆神”是哪里来的神。石头湾的人听“婆神”在不坐神时就说她先到了一座庵里,然后不疯了后在庵里住了两年得了道回到石头湾里坐神来了。“神婆子”在自己家的正房里坐在桌子上,桌子上高高的立了凳子,她坐在上面跟庙里的泥像一模一样。正房里的桌子分为长桌和方桌,长桌在后面,方桌在前面。方桌上还置了香龛。她家的正房被香熏得黑得像座真庙,每天都有烟从她家往外冒,冒得没停过,比庙里的香火还旺。去“神婆子”家里的人都是晚上去的,晚上“婆神”才上“神婆子”的身,上了身才能看病。陈斜眼被矿娃和书娃抬到“神婆子”家里放到地上。他们先给“神婆子”磕了头,上了香,还拿了烟和酒,这是孝敬“婆神”的。孝敬好了“婆神”才乐意,乐意了就能真心去看病。“神婆子”先是问了矿娃什么病况,矿娃就说了歪嘴瞎眼麻腿。“神婆子”开始闭上眼嘴里念上句,不一会儿口里吐白沫,先晕了过去头偏向一侧,一会儿又开始抖了几下后,声音就变了,开始喝上了。嘴里喝了半天后,问矿娃:“你听明白了。”矿娃一句也听不清。“神婆子”就又晕了过去,一会儿清醒了,开始说:“刚才|婆神”说陈斜眼是中了邪,你家的那口井有邪气。”“神婆子”给陈斜眼吃了两把香灰,然后按平了躺下,直接把手放到肚子上向上捋,捋了几下,陈斜眼就吐了,吐了满满一玻璃瓶。“神婆子”交代矿娃要把这瓶埋在十字路口,人多的地方,要让人人踩。然后送了几张符给矿娃,说每天戴一张,烧成灰喝两张。戴的符要用红布缝起来,不能弄脏了,要缝成三角形,再用红线缝到腋下,要缝到最里的衣服上。轮换着戴上七天后就在自家门前的墙头上给烧了。陈斜眼被抬回去第二天就不出气了。口角留有干成粉僵在那里的白沫,鼻子里有血,耳朵里有血。村医看了看是被药死的。矿娃说“神婆子”给他爹吃了一把香灰,是这一把香灰要了陈斜眼的命。(九)陈斜眼死的冤,他的身子放到地上。在周围挂上帐,抹上红色的鸡血,拿个大簸箕把他的尸体往硬了扇,一大簸箕一大簸箕的风从陈斜眼的死尸上扇过去,他的尸体没过几下就僵了。脸上盖着白纸。四奶奶家的大小门框都贴上白色的对联。陈斜眼的坟在荒滩里,坟的样式还是石头湾所有坟本来的样式,正面看是一个方坑,侧着看坑的底下还有一个洞,洞就是放棺材用的,把棺材放进洞里一直埋土掘坟时掘出来的土正好能埋一个大坟堆,再经过三年的风雨就定了型,那坟堆就有多大是多大,还能添土。陈斜眼下葬那天,矿娃因为是长子,拿着个扫把在陈斜眼的棺材前扫路,把从自家门口到坟地里要走的路全部扫一下,还要跳到坟坑里去扫坟,那个洞里也要扫一下,这样叫净路,死人为大,让他一路走得顺畅。四奶奶家的驴也死了,死的很蹊跷,身上的毛全部脱光了,拿刷子一刷全部都是虱虫,一个接一个的,把驴咬死了,驴死了没几天就被虱虫吃干了肉,只剩下两个驴的骨头架子。四奶奶叫兽医来看时叫书娃每天把尿尿到驴身上,哪的虱虫多就尿到那里,书娃看驴卧在地上就撒尿,他那几天就把水喝得足足的,憋的自己牙都酸了,跑前跑后的给两头驴轮换着撒尿,最后还是不管事,驴都被虱虫吃死了。驴死在原来那个死了牛的牛棚里。在清理驴骨时挖出来一疙瘩虱虫,它们攒在一起,互相蠕虫,往里用铁锹扒开了看是一包一包的脓水,脓水里是药渣,是给矿娃敷了肚子的药渣。陈斜眼把那药渣倒在了驴棚里。药渣生了虫,虫把驴都咬死了。陈斜眼捉的黑蛾不是坟地里的黑蛾,是韭菜地里的黑蛾,韭菜地里的黑鹅背上有两个黑点,那就带着毒,手不敢碰,碰了就死。那蛾死了能变成虫,因此叫鬼蛾。陈斜眼把鬼蛾当黑蛾抓过来熬了,他熬的时候就中了鬼蛾的毒,毒混着“神婆子”的一把香灰把陈斜眼送上了去阎王那的路!(十)四奶奶家不是死人就是死牲畜,四奶奶对着天说:“老天爷,你让我们这家子人咋活下去啊?”四奶奶在家门前的墙上挖了两个窟窿,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放上一个黑碗,小的放上一个茶杯,口往外斜,再用麦衣和土和上泥巴抹上去,把碗和茶杯定牢在墙上。等泥巴干了,拿抹布把碗和杯擦得和活人吃饭的碗一样干净。每次吃饭前先给这个碗里加上饭,每次喝水前先给这个杯里加上水,这样给吃喝三年,等陈斜眼烧了三年奠纸后就把那个碗和杯拿下来,把那两个窟窿再泥上。现在四奶奶家的墙上有四个大小不一的窟窿。给死人加饭时必须背着手,如果你哪天顺着手加了饭,死人吃不到就得饿着。每日傍晚,矿娃和书娃就去陈斜眼的坟地里挂灯,把坟前拿土坯堆的小房扒开了把里面的油灯加上够燃一个黑夜的油,再点着了就回家。目的是让死了的人在晚上出去时别忘了回去。挂灯挂七七四十九天,等死人熟悉了坟地周边的路就不再需要挂灯。随后的几个月里,很多石头湾的人在月亮蒙胧的时候去涝坝边给牲口喝水时就看见马三拉着牛,陈斜眼拉着驴在涝坝边上给牲口饮水,起初很多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事慢慢传开后大家找到四奶奶家问四奶奶要不要清庄,清了庄马三和陈斜眼就回不来了,再不能在涝坝边上饮水了。四奶奶说:“清庄是为了石头湾,那两个死鬼死了还瞎闹腾,牲口不要他来饮,还是清了庄吧。”清庄的那天晚上,石头湾的人都不能睡觉,阴阳先生和村里的长辈们每家每户放仙水,诵仙经,放仙炮,挨个房室和屋舍都要走一遍,从山低下走到山上,用整整一个晚上把不干净的东西清出石头湾去,那样石头湾的人才能过得太平和睦。再后来的几年,石头湾的日子过得太平。四奶奶每日给门前碗里加上饭,午晚一次,早间就给倒上一杯浓茶。日子久了就一边吃一边走出去给碗里加上些饭。(十一)过了几年,牛娃和耕娃种棉花种发家了,来石头湾要把家里的东西卖了,把地承包给别人种,自家两兄弟要搬到新疆去住。他们回家来,把门前的柳树也卖了,把门扇卖了,把方桌和长桌卖了,把大水缸也卖了,卖到只剩下几见土坯房,土坯都掉了泥巴,露着见不得人的土疙瘩,黑瓦上的草都成串了,房上都不利水,水浸到瓦下面把椽和柃都潮得拱了起来,眼看着几场大雨就塌了。牛娃和耕娃叫来人把水间土坯房全搬倒了弄成平地,把那平地整成一个大场院,也要卖。几场大雨后,院里的泥巴都软和了,那个井又开始往下陷。四奶奶过来对耕娃和牛娃说:“老祖上留下的东西,别糟蹋了,会造罪上天都看不过。”牛娃和耕娃才不管四奶奶的,眼看着井陷下去了院子卖不出去,本打算荒着,等过些年回来了再说,看手头有些钱,就在不远处建了个砖厂,砖厂里取土就从自家院子里取。不过几月时间,土取到了那个井底,底下挖出了一个大坟坑,坑里跑出来一条大蟒,蟒足有碗口粗,白色的。石头湾的老祖说那是石头湾的龙王,现在给动了,石头湾要有劫数。大蟒被铲断了三截,一截一截的扔到了山沟里。大蟒扔出去后,那个大坑里就一天一天的被雨浸得明晰了里面全是些瓶瓶罐罐的。牛娃和耕娃停了砖厂,把自己的院子用自家砖厂烧的砖围了四堵墙。从距墙外很远处挖了个地道挖到大坑下,再把工人们都赶回家去,自己弟兄两每日往大坑底下挖,挖的土都运到坡下倒掉。他们挖进去挖到大坑里,挖出了许许多多的尸骨,耕娃吓得散了魂,每日瘫坐在院子里,嘴里念念有词:“造了罪,上天要罚罪了。”四奶奶拿了茶盅,在茶盅里盛上白面,白面是当年打下的粮磨成的,磨成了自家先不能吃,得做了馍,拿到自家的院子里献天爷。在院子正中间支上桌子,桌子上放上馍放三个时辰,才能拿当年的新粮食开伙。在茶盅里盛上面,拿着没用过的红布包上在沿茶盅边用麻扎紧了,放到灶台前,让灶王爷叫魂,叫回耕娃的魂来。茶盅里的面每日会陷下去一部分,第二天天未亮时就加满,再等陷下去,一直到茶盅里的面满当当的不再往下陷了,耕娃的魂就回来了。(十二)牛娃让财迷了心窍,每日在地道里挖出东西就拿到省城里卖了,卖的钱拿回来先盖了瓦房,后拆了再建了砖房,又拆了,最后盖了楼房。耕娃每日念叨着到这里看看那里转转,茶盅里的面都满了三回,他的魂就是叫不回来。四奶奶把让矿娃每日把那个陷下去的井用土往上填,填了半年了也填不起来,往下看就是一个黑窟窿,边沿上长出了青苔,扔个石头下去听半天也不见掉底的声往上传到耳朵里。牛娃又买了车,三天两头的换新车开。耕娃老早就神智不清的屎尿不分全部放在裤裆里,四奶奶要矿娃去对面的白石山上上工去了,自家里养活书娃和耕娃。矿娃在白石山上做放炮的,四奶奶每日坐在家门前听炸石的轰轰声从山对面传出来,她抹掉眼角的泪后嘴角就放笑了,然后补上一句:“矿娃这炮又响了,矿娃今个儿又能活到明天了。”白石山上放炮的人谁都知道活不了多久,点个哑炮就活不长久了,哑炮点不过三,过了三个哑炮就离被炸死不远了。说来也邪,大多数被炸死的人都最多点过三个哑炮。四奶奶每日就想着矿娃不要点哑炮,最好是一个哑炮也不要点。书娃去书房里读书,几年时间,能应酬石头湾的一些红白事程规。做过一次红事的总管,红事比白事来得简单,程规也没有大的出入,老祖放心交给年轻人来张罗。牛娃先把一个头盔拿到云南卖给了听不懂说话的外国人,后来又把一把剑抱出来卖给了广州的一个老头儿,正当他把一口石棺材从地道里拉出来卖掉时,派出所的人把他给带走了。带走时牛娃正用汽车拉着石棺往羊洼子梁上走呢,他打算这次卖到广西去。派出所的人扒了牛娃砌的墙,把那井下的坟坑全扒了出来,又拉来一车穿白衣的人用刷子刷干净那些破了的缸罐后全部拉回去了。四奶奶家的院子里只剩下几间破屋,连个院墙都没有,牛娃建的楼房叫村里拿去当了村支部,那车让公家没收不知给谁开去了。牛娃判了十年刑,四奶奶去看他时,他告诉四奶奶:“在隔开院子的那墙下面有一箱子钱,这钱谁也不知道,耕娃现在失了魂,你就给他买了媳妇,矿娃炸石头,听着那声音都害怕,让他别干了,回家来把那砖厂开下去,别再学会干那些事了。”然后说:“娘,你生我干啥呢!你生了我跟耕娃就算了,又嫁了个汉子,生了两个不同根的,我们哥俩心里不舒服,分了家。”四奶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爹那短命的走了,耕娃不吃不喝的,你让我怎么养活他?”牛娃说:“娘,长这么大,我就一样东西缺憾,没吃够你的奶。”四奶奶走上前去把奶头放进牛娃的嘴里,牛娃吸了两下后走到墙根里一头撞死了。(十三)四奶奶去马堡村马三的坟前跪下说:“我给你养了三个娃,现在一个疯了,一个死了,这都怪了嫁了个外地汉,你说我不嫁他们也都不会这样,你说你走那么早干啥,我的命咋这么苦哩。”四奶奶在马三的坟前跪了一天,烧了一天的纸,说了一天,把她的半生说完了。四奶奶又到石头湾的陈斜眼坟上跪下说:“我嫁了你这个外地汉,湾里人说我,我养的儿不养活我,你现在睡在这儿舒服了,有了家了,不再放蜂瞎逛了,不再睡帐篷了,你的两个儿也长成人了,我来看看你也就没有牵挂了。”四奶奶在陈斜眼坟前跪了半天,烧了半天纸,说了半天话。四奶奶最后到他爹娘的坟前跪着,拿出一把割麦子的刃刀,把自己的脖子架上了,抹了脖子,割断了血脉,血往外冒,冒得浸在坟的土里冒气泡。石头湾的人打坟上面挑着粪过时看到了,就把她的脖子捏住,喊了人送到了四奶奶家里。书娃把四奶奶送到羊洼子梁上让医生用针缝了口,止了血。医生说,四奶奶以后不能说话了。书娃对四奶奶说:“娘,你这辈子说的话够多了,现在不说了,不说了其实好,你就歇着。”四奶奶回到家里时,那个坟坑被书娃挖成了个水窑,里面储了满满的雨水,清亮清亮的。书娃说:“这里原本就是水井的,现在就储水吧,填了几辈人也填不上,就不填了。”四奶奶点着头眼睛里满是浑浊。(十四)矿娃拿着牛娃藏的钱给砖厂购了几台砖机,建了一个大砖窑,开始烧砖。他去省城里给耕娃联系了个人贩子,买了个媳妇回来。那姑娘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知道是叫什么,矿娃给她取了名叫巧刷。巧刷有二十出头,还是一个大学生,脑子受了刺激有些呆,被人贩子骗来卖钱。矿娃看巧刷虽痴但也老实本分,花下钱买来给耕娃当媳妇,来伺候耕娃。巧刷被买来的时候每日发呆不吃不喝,四奶奶给她喂食。矿娃怕她跑了,就把她关在屋子里,把吃喝放在篮子里,挂到房梁上,然后栓个绳在外面,每日吃食时把绳子放下去,吃完了怕巧刷糟蹋就把绳子拉起来。四奶奶给巧刷喂吃喂喝的过了有半年多。矿娃的砖厂搬到了镇里去。书娃也去了镇里在砖厂做活。家里剩下了三个残疾的。矿娃每次回来都说,早知买个丫头不管事就不买过来了,现在还要人喂吃喂喝,干脆把她丢掉算了。四奶奶看巧刷可怜一直不想扔,心里想,养养再说。大女回娘家不多,她嫁出去没几年时间就被涝水淋了病,浮肿得像个神仙,回娘家来看四奶奶还要用牛车拉过来。大女来住就是半年,伴着四奶奶照看耕娃和巧刷。有人把牛娃的衣物送到了四奶奶家,四奶奶那天没有哭天抢地,只是仰着结了疤的脖子抹着老泪,拿手绢把眼睛往瞎了擦。耕娃似乎知道牛娃死了,在自己的一亩地里用手挖了个大坑,每天去挖几尺,挖得手都流了血,指甲折断了都找不到指甲了,大女把耕娃的手用布扎起来,把他的脚栓在门环上,他就坐在云子里用手把瓷实的院子抓的一道一道的。大女看着心酸,把他带到地里的坑里,埋了堆。大女对着耕娃哭着说:“哥,咱姐弟都是没命的娃。”四奶奶变哑巴后就开始老了,头发一天一天白,墙窟窿里的头发也开始增多了,货郎每来一次她的头发换得东西就减少一次,起初能换得十几枚针,后来换一扎线,再后来货郎都不要了,嫌头发太白了。四奶奶就把头发堵老鼠洞,老鼠不敢吃头发,就被堵到洞里,每晚都能听见墙里的老鼠开始打新的出口。大女一次不小心吃了耳屎,把嗓子变得跟个男人一样,幸好没有吃多,吃多了就跟四奶奶一样哑巴了。她婆家不要她,她就跟个灾星一样,到哪哪都来灾。(十五)巧刷在四奶奶家过活了两年,四奶奶都走不动了时,她才变得清醒了。大女因为听了村医的土方,喝了两年的开水煮红蚂蚁,,变得不肿了,能开始劳动了,只是那嗓子还跟个老牛一样。大女给四奶奶家的两头驴吃得都是从山坡间割了背回来的嫩草,驴吃得草嫩,拉得粪稀,四肢健壮,耕地驮物都四蹄有力。书娃和矿娃的砖瓦厂干得红火,镇里定为乡镇企业。巧刷学会干农活都是大女和四奶奶教得,带着她下地种田,锄草施肥,巧刷很快变成一个正常人。耕娃每日都在地头里犯傻,跑这跑那的。耕娃有一次给陷到一个大陷坑里去了,那大陷坑是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砖窑,砖窑的口上是一块地,耕娃陷进去差点没了命,嘴里还嚼着馍,四奶奶找到他时他的嘴里满是泥,泥吃到嘴里给糊得憋住气了躺那儿迷糊不清。四奶奶拉耕娃回去后就关在屋里。矿娃和书娃张罗着迁院,不在原本那院子住了,四奶奶祖祖辈辈住那院,那院隔几辈人就来灾,都是那院的坟闹的,说不好再住下去又发生什么事。院迁完后,矿娃和书娃被公安局抓走了,他们买来的巧刷终于被别人找到了。巧刷的爹娘坝水过来,找了十来年找到了那年走失的巧刷。矿娃和书娃因为贩了人,被抓走了,抓进去劳改一段时间就放出来,巧刷突然留在四奶奶家里做了个老实媳妇。她就伺候着耕娃,伺候着四奶奶。(十六)后来过了些年,矿娃和书娃相继成了家,砖厂不知什么时候都不烧砖了。矿娃和书娃都不用这名了,叫上了推进和共进。矿娃出去卖菜了,把菜从外面运过来,然后卖掉。书娃当了石头湾的村长,因为书娃不给石头湾修路,他家的草垛叫人给烧了,一晚功夫都给烧成了灰。书娃自打叫了共进后,变得不像四奶奶的儿子,不像石头湾的书娃,像个吸血虫,把石头湾的人整得死去活来。石头湾的人巴望不得书娃哪天暴毙了。四奶奶在矿娃和书娃分了家后就被赶出了门。书娃和矿娃谁也不想养活这么哑老太太。四奶奶被赶出去后搬回了原来的旧院,她带着大女、巧刷和耕娃。起初矿娃和书娃轮换着给四奶奶四口人吃得,慢慢的不管了。四奶奶和巧刷除在山野之间挖些草根中药外每年出去会讨吃一段时间,冷了藏在山洞里,有雨了跑到戏台子上躺一晚。最后一次四奶奶跪在巧刷面前,用手推巧刷让她走,指着耕娃和自己,摇着手。巧刷知道四奶奶是让她回去,别受这罪。四奶奶是想告诉她,四奶奶养巧刷的恩德,巧刷这些年已经还清了,不再欠什么了,让巧刷回自己家去,回家去过活。巧刷跪在四奶奶面前说:“现在的人咋日子越好过越不是个东西了,你养了我十年,我要养你到老。”好些年后,四奶奶死了,她死的时候石头湾的人姓石的也有姓陈的还有姓马的。巧刷给姓马的留了后。石头湾有一个大菜园,那是巧刷在坝水上学来的技术。她和四奶奶建了菜圃,种了菜。日子好过了,四奶奶不知从自家老院哪里找出的大烟种子开始种上几亩,成了割下来晒干碾碎自己抽和卖给别人抽。自家又建了个酒糟,酿了大麦酒。四奶奶临死前的日子过得平静。巧刷给耕娃生了个娃,大女又寻了个夫,耕娃还是个疯子。四奶奶死后每年寒衣节,巧刷都备着一大堆一大堆的纸衣拿到门前的路边烧,烧时她总是说:“先给四奶奶添上几件绸衣,再换上几件棉衣,马爹和陈爹的这几件我也烧给你们,你们看着长短穿,不合身的让四奶奶改改,我给四奶奶烧了布头和针线,她的手巧着哩。再烧些钱给你么,你们别饿着了,牛娃你们分给些,今年就给你们这些了,还需要什么就托梦给我,明年的寒衣节再烧给你们。”
2008-09-20 10:10:30 作者:苏旭东 9584 0